╔≡≡☆≡≡≡≡≡≡≡≡≡≡≡≡≡≡≡≡≡≡≡≡≡≡≡≡≡≡≡≡╗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家王爷是精分》 作者:云沉渊 内容简介: 借道还魂,刚解决完意图不轨的登徒子,却又遇到个白衣流氓。 此流氓帅颜天人共愤,武艺高强,却偏爱缠着自己,还整日惦记着偷瞧自己洗澡? 得知某人要大婚,该流氓暴怒拍桌,还夺走了她的初吻:女人,你逃不掉的! 新婚夜,挑起盖头,某人勾唇,“爷,私奔吗?” 第1章 我只是救个人   林楼以为自己被炸死了,那巨大的气浪充斥着口鼻,鲜血直接喷射出来,紧接着浑身便是般的疼痛,意识也模糊了……   可她再次睁开了眼,看着眼前一片池塘,还倒映着四周古香古色的房屋,有些蒙圈。   脑子当机了几秒,林楼终于恢复了心神,打量起这陌生的环境。   忽然,从旁窜出一道身影,她本能地警惕起来,往身边的梨树后藏了藏。   那是个披着薄衫的女子,乌黑亮丽的长发飘然,随着跑动的姿势跳动,很快地冲到了池塘旁边。   林楼觉得奇怪,心说自己是到了哪儿,是不是该找这个女的询问一下。   眼瞅着四下无人,正欲出手,院子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匆忙凌乱,有不少人。   听着这脚步声,那女子竟然惊慌起来,回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竟然纵身一跃,朝着池塘跳了下去。   林楼心说这活的好好的又去寻死,看着来人的方向,这里也不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说不准救了这姑娘一命,人还能给自己报个恩。   心思一过,她就跟着跃下了池塘,水穿过身子,没有丝毫触感,林楼心一沉,眼看着自己离那姑娘越来越近,待看清她的面容时,脑子又是一嗡。   “咳咳!”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喉间便被湖水充斥得窒息,手脚并用划了几下,终于挣出了水面。   刚探出头,就又见几道人影跳了下来,她愣了下,那几人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左右将她架起来,力道大得吓人,根本无法挣脱。   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就已经“嗡嗡”地涌进了脑子。   一边咳嗽着,一边忍着头痛,林楼很快被拖到一间屋子,屋子里站着许多人,形形色色,皆是古装打扮。   她深吸了口气,又咳嗽起来,面前之人神色各异,有喜有忧,多半为幸灾乐祸。   她俯身的这个身子的主人,名字与她一样,是护国侯府林莫风的三女儿,也是与当今襄王殿下有婚约的女人。   今年才十六岁,明明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却被人捉奸在床,逼得跳了湖。   林楼本想着救她,不想反倒是把自己给救回来了。   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一干众人,林楼默默地将他们与记忆中的人物配对。   面前那个神色威严、举止怡然得体的中年女子,是她的继母韩氏。她左边的粉衣少女是大姐林岚清,右边的蓝衣少女则是二姐林夕月,二人皆是她所生。   屋里其余一些人,是院中侍候的丫鬟,还有方才将自己从湖里抓上来的几个壮汉。   “楼儿,娘亲平日如何教导你的?!你竟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韩氏捏着手帕,气得浑身发抖,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自己,恨铁不成钢地哭诉起来,还假惺惺地抹了抹眼泪。   “夫人……夫人此事是我的错……与楼儿无关!”身后的床位上忽然爬下来一个人,林楼侧过身子,正是逼得前身跳湖的罪魁祸首。   他光着膀子,跪在磕头道歉,林楼却在他垂下的脸上,看到一丝得逞的狞笑。   她眉头微皱,通过记忆,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对此人的作为愈发觉得反感。   余光瞥向一旁放着用来做手工的剪刀,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猛地起身抽过,一个转身朝那男人低垂的后颈刺了下去!   “啊!!”利刃刺入肌肤,鲜血登时喷溅。   那男人一声尖叫,捂住脖子,痛苦地倒在,蜷缩着身子浑身发颤,喉间发出一阵阵煎熬的低吼。   在场之人显然没料到林楼会忽然发疯,一时间吓得没了反应。   林夕月怔愣了几秒,最先回过神,推了一把身边的丫鬟,让她快些去叫大夫,又让那几个壮汉上前将林楼制服。   林楼手中仍旧握着剪子,那剪刀其实钝得很,这一刺下去没能直接戳破气管,不过眼前血淋淋的场景也着实够骇人的了。   她冷眼看着哀嚎的男人,又回头瞥向朝自己缓缓靠近的几人,目光越过他们,落在外头飞速赶来的几道身影上。   在其中一位中年男子快要迈入屋中时,忽然抬起剪刀,往自己脖子上捅去!   “住手!”   林莫风见状大惊失色,一掌挥出,强劲的掌风狠狠击在林楼手臂,她只觉手臂一麻,手上力道顿减,剪刀也自然滑落下来。   “你!”林莫风看着自己小女儿眼里的“生无可恋”,心脏一阵抽痛,进屋前的愤怒也消了一半,顿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楼刺那一刀,有她自己的打算,一是想让他绝了可以娶到自己的念头,也算是为前身报仇;二是证明自己的愤怒,同时也是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疯起来可是会杀人的。   至于那所谓的自杀,不过是为了测试林莫风的态度。   看到自己这便宜老爹紧张的模样,林楼心底松了口气。   他倒是真心紧张前身,只是前身一直待在自己的小院中,终日郁郁寡欢,自怨自艾,没体会到他的心思。   古代女子极其看重名节,她被韩氏几人捉奸在床,自认为无颜苟活于世,才想要一死了之的,不巧被自己抢了过来。   这个身子,体力不怎么样,身子骨柔弱得很,刚在水中折腾了那一番,如今上岸吹了风,又猛扑捅了那猥琐男一刀,早就没力气了。   方才林莫风这一掌打来,她整个人下来,瘫倒在地。   她缓缓垂下眼睑,盖住其中不断变化的情绪。   屋内的场景可谓混乱,府医被人一左一右带了过来,大概是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小微翘,细长发白的眉头紧拧着。   被放开后,扫了眼屋内众人,先是对一位华袍男子行礼,道了一声“见过襄王”,在他的旨意下,快速走到床前,替那疼得快断气的男人检查起伤口。   那伤口虽然没有刺破喉咙,可伤口也是极深了,在这没有手术条件的古代,能保住性命也并不容易。   那府医检查了伤口,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林楼,和她身前沾了鲜血的剪刀,对身后几人摇了摇头,“要准备刀子和烧酒,还有一些干净的布条。”   林楼古水无波的眸子中闪过一道涟漪,不由得多打量了这大夫几眼,循着记忆,才想起此人曾是林家随军的军医,处理过无数的外伤。   睨了眼早已气若游丝地猥琐男,林楼心底冷笑,暗道算他命大。   担心露出端倪,林楼想了想,决定继续保持前身胆小懦弱的性子。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小碎步挪到旁边的一个角落,抱着肩膀兀自发抖,一双惊恐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像是担心再遭到什么非人的待遇。   林莫风见状,心中剩下的半点怒意也彻底消散了,幽幽一叹,神色复杂地看向那华袍男子,“襄王殿下……”   “将军不必多言了,”那被称为“襄王”的人,正是前身、也是如今林楼的未婚夫楚玉炎,虽不见怒意,脸色却不好。   摆手打断林莫风的话,“本王今日就会进宫请皇兄下旨,林将军还是另择良婿吧。”   “王爷宽宏,不追究此事已是恩惠,林家不敢再有所奢求,多谢王爷成全。”林莫风拱手送走楚玉炎,又将目光落回。   他本还想挽回一下,可这襄王平日最爱惜自己的名声,纵然林楼身子清白,此事闹出去,终归是丑闻。   他要退婚也罢,这个孽畜若是救不回来,他大不了背着荆条去刑部尚书门前请罪好了。   看着一片血腥的屋子,林莫风有些暴躁。   “把人拖出去救,别脏了这屋子!”粗鲁地吼着,屋里的人不敢违抗,连忙拿了被子将人裹着带出了屋子。   一下子,不相干的人都走了,屋内只剩下林楼、林莫风,和韩氏三人。   林岚清从刚才起,就一直神色古怪地盯着林楼。   起初是满眼的兴奋和幸灾乐祸,后来林楼拿起剪刀伤人时,脸上又是极端的惊惧,林莫风来后,又将所有的情绪收敛起来,装出乖巧可人的姿态。   林楼瞧在眼里,恶心在心里。   只是前身是个懦弱的性子,她又素来讨厌麻烦,前世在杀手营尚且得过且过。如今到了这里,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批人,与她,依旧没有太大的相关。   这个身子,本是林家嫡女,因为母亲生她时染了风寒,没多久便去了。林莫风抬了贵妾韩氏为平妻后,林家嫡女的名头便落到了林岚清身上。   因着先前林楼出生之时定下的婚约,林莫风奉着先皇的旨意,在林楼及笄之年让襄王迎娶她。   只是,当年的婚约许的是林府嫡女,林岚清中意襄王多年,又凭着现如今自己嫡女的身份,一直以襄王妃的身份自居,而襄王对此也从未出面声明过什么。   可世事难料,谁知到最后宣旨,这王妃的人选,居然变成了一向胆小怕事的林楼。   林岚清心中自然是不服的,也定是想尽了法子来破坏婚约,此番闹剧,估计也是她设计的。   林楼蜷缩间想清楚了当下的形势,她上辈子的一身武艺,在林莫风面前就如同蚂蚁与大象,这个世界的内功神奇得很,她可蹦跶不得,只能蛰伏,明哲保身。   隐忍,是她最大的特长。登登登!某渊新书上线了这次一定会汲取上一本的教训,努力更新,多多更新!唔……这应该算是一本有点小宠溺的文?哈哈凑不要脸的来推荐一下自己的旧书《我本无罪:女主惩罚系统》,已经完结了呦另外这一本书剧情方面有什么提议的,各位小可爱不要大意的给我留言吧    第2章 姑娘好眼力   事情的始末,还是要从今早襄王派人来送聘礼说起。   前头林岚清林夕月姐妹俩邀了一些人来府上交流诗词,后来听闻襄王殿下过来,就散了场,几位主人都往前厅会客去了。   等了半晌却不见林楼过来,韩氏便拉着两个女儿,说给林楼准备了身新衣裳,刚好拿过去给她试试,再将人拉过来。   不料一开门,就见她与先前应邀来府上做客的刑部尚书之子,邢文涛拉扯在一起。   韩氏一见大惊,便夸张地大声说了前身几句,她一时想不开,奔腾着就赶着去自尽了。   之后的事,便是林楼穿过来以后所见到的了。   韩氏抿着唇,手指绞着帕子,神色忧虑地看着林莫风,“将军,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先让人将这屋子收拾了。”   林莫风扫视一片狼藉的房间,不难看出当时林楼是有多么激烈的反抗,心中又是一阵抽痛,看向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怜惜。   “爹您去处理邢公子的事吧,我来安慰楼儿。”林夕月柔声开口,看向林楼的眼神也满是不忍。   对自己的二女儿,林莫风还是很放心的,她知书达理,为人沉稳内敛,林家没有男嗣,将这个闺女好好培养,也不至于断了根基。   他点了点头,让管家林岳找了人,来将这屋子收拾好,由林夕月带着林楼到隔壁屋子休息。   韩氏等几人离去后,原本温婉忧虑的眼神登时变得凶狠起来,“哼!想不到她居然发疯将邢公子给伤了!早知道还不如直接让她淹死算了!”   林岚清也卸下方才的伪装,目光透着森冷和恨意,“我就说不要救她,反正留着也是祸害!”   看着女儿气呼呼的脸,韩氏微叹了下,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不过以她现在的状态,再想要嫁人,恐怕是没有可能了!”   听她这么说,林岚清也渐渐放宽心来,展颜一笑,搂住韩氏的胳膊,“还是娘亲厉害,一出手就将让襄王殿下退了婚!”   闻言,韩氏变了变脸色,暗掐了她一下,眼神往门外扫去。   林岚清怔愣了下,随即明白了,自己将话说得太明白,若是被人听了去,可就麻烦大了。   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挽着韩氏,缓缓离开了屋子。   林夕月将林楼送到房中,替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息,“娘亲对你不好,我也没有法子,只求你安安分分,能保重身子便好。”   她说着,不见人回应,凑近一看,她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身子明明还湿着,却睡得十分安稳,胸前缓缓起伏着,看来是真的累了。   林夕月又是一叹,悄悄起身出了屋,吩咐自己的丫鬟替林楼准备好洗澡水,一会儿将她叫醒擦干了再睡。   那丫头应下,她似是不放心,又吩咐另一人去找府医开药,府医忙不过来的话,就去外面买些驱寒和安神的药材回来熬上。   那丫头也应下,匆匆就去准备了。   林楼躺在床上,轻阖的眸子缓缓睁开,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二姐,平日里对她不亲不疏,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如此细心地替自己着想。   又等了一会儿,人都已经走了,林楼才坐起身子,抽过枕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思索着今后的道路该如何走。   她正出神,忽然听到外面一阵窸窣的声响,本以为是送水的丫头,等了片刻却不见人进来,她怔了怔,还是躺回了床上装睡。   又等了一小会儿,才终于听到有人推门。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小姐睡了?”   他小声的问着外头守门的丫鬟。   “睡了,正准备热水给小姐擦身子呢,你快去快回,别让夫人的人瞧见了。”那丫头嘴快地吩咐,声音同样压得很低。   那少年似乎是应了,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感觉他到了自己床前,前身接触的人不多,林楼稍微想了想,就猜到此人是一直在自己身边守候的护卫,叫流尚。   流尚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低沉沙哑,更似在哽咽,“小姐,都怪流尚没有保护好您……才让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流尚该死!流尚该死!”   他说着,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砸得地板一阵闷响。   林楼心底暗暗吃惊,随即一声轻叹,缓缓转过身来。   流尚见她醒着,连忙抹了眼泪,垂着头慌乱的道歉,“流尚打扰小姐了,流尚这就出去!”   “不必了。”林楼淡淡地开口,一双平静的眸子紧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   流尚从未见过她露出这种神情,一时间愣了神,直到她开口:   “是谁将你支走的?”   林楼身为杀手,即便不思上进,不问“红尘”,那也不代表她蠢笨没本事。   她一眼就能看出韩氏的把戏,如此一问,不过是想确定,参与到其中的究竟有哪些人。   流尚愣了愣,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如实答道:“是大小姐,说府中的毽子踢坏了,让我去买一个……”   “那锦绣呢?”林楼又一次问道,“她如今在哪儿?”   流尚浑身一紧,锦绣是林楼的贴身丫鬟,事发的时候她不在身边吗?!   说来也对,门口守着的是二小姐院中的丫头,林楼院中的人……全都被支走了……   见他沉默,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事情有异,林楼没有再多说,只是道外面送热水的该进来了,让他退下。   流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今天的小姐变聪明了。   或许是跳湖后清醒了,又或许是之前一直隐忍着没发作。   毕竟她的母亲,可不是寻常女子。   林楼洗漱过后,外面就来了个嬷嬷,自称是襄王殿下请来为她验身的,以证姑娘清白。   林楼让人进了屋,随她检查了一番。   那嬷嬷笑了笑,说了句“姑娘受惊了”,就领了人款款离去,来去从容,只是那眼里隐藏的讥笑之意,还是被林楼看了出来。   她看在眼里,却不甚在意。   而此刻,皇宫中一座明晃晃的大殿中,一身着龙袍的男人正慵懒的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男人五官如雕刻般明朗,一双剑眉时而微蹙,时而舒展。   男人忽然睁开眼,嘴唇翕动,身边一名太监打扮的男子立马上前,附耳听了男人的几句吩咐,心领神会的笑笑,嘴里应着“是”,就匆匆下去了。   “皇上。”殿内忽然响起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坐在木质的轮椅上,双膝还盖着一块不大的毯子,身后一个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正推着他缓缓入内。   “皇叔你来了?”楚玉仁笑着看着来人,话语间带着几分熟络。   楚念桓进门后,一双平淡的眸子落在他身上,顿了半秒,自然垂下,拱了拱手行礼,“参见陛下。”   “皇叔无需多礼。”楚玉仁微微眯了眯眼,嘴角挂着和煦的笑,抬手示意他起身。   楚念桓直了直身子,他的面容较为平凡,不比皇室其他人那般俊朗,脸上的神色也总是平淡。   但那双平淡的眸子,却总是隐隐给人压迫之感。   这么多年了,只要是被这双眼睛瞧着,即便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的楚玉仁,也还是忍不住心神微凛。   他暗暗吸了口气,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凌厉。   像是扯家常一般,问道,“皇叔可知林府被襄王退婚的消息?”   楚念桓顿了顿,随手端起桌上的杯盏,轻抿了一口,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开口,“是皇兄定下的那桩亲事吗?”   “嗯。刑部尚书那个儿子,整日沉迷酒肉色相之中,这次竟将心思打到了护国侯府。虽没有失了清白,可五弟心高气傲,自然容不了这事。”   楚玉仁看着那杯盏,眸子闪了闪,苦恼地皱眉,“可惜了林府那姑娘,长相虽不及林府其他两位小姐,倒也是端正可人,襄王后来也请了嬷嬷,去证实她的清白,不过即便如此,这姑娘的名声……”   “以林帅的脾气,怕是不会让朕好过……”他说着,细细观察着楚念桓的神情。   “林帅为人耿直,对国又衷心,陛下确实要宽待着。”楚念桓面无表情的回答,一副并不感兴趣的模样。   楚玉仁脸色一僵,继续保持着温和的态度,似是赞同地点点头,“皇叔说的是。”   林楼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院中的人都已经散了。   之前她的院中就没什么丫鬟,如今府中出了大事,锦绣不见人影,其他人又被召去帮忙,院中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人。   看着院内开得繁茂的一树梨花,林楼微微失神,脑中回荡地仍是那时林莫风击落自己剪刀的那一掌,不由得想到了前世所学的太极拳。   错开步子,做了一个起势,缓缓调整呼吸,推出第一掌,第二掌回收,绵延不断,循序往复。   正打到第三式,忽觉顶上树枝一颤,她本能地警觉起来。   连忙收了功,盯着那花丛,一声低吼,“谁?!”   话音刚落,白色衣袂翻飞,随风卷来,夹着阵阵梨花的清香,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林楼身前。   “姑娘好眼力!”   来人在一片清香中,站定身形,步履微晃,悄然移至她身前,在两人鼻尖相距五厘米处止住。   林楼被这人飘逸的步伐所吸引,晃了晃神,待再次回神之时,就见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第3章 远望阁   看着那张脸,她愣了愣,再一次失了神。   那张脸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是看着他,就让一向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林楼,红了脸。   阵阵冷香入鼻,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林楼的双目已经无法聚焦,心跳也不断加速,头一次,呼吸也开始不畅快了。   楚辞看着眼前之人,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可爱,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揽住她的腰身,两人贴得更近了。   俯首在她耳边吹着热气,语气轻浮而又魅惑,“怎么?被本大爷的帅气折服了?”   藏,才会不顾一切地拼命往上攀爬。   楚辞看着那抹瘦弱又倔强的身影,犹如深潭般深邃的眸子,更加幽深,面上的表情也让人捉摸不透。   爬到第十八层,林楼的手掌已经磨破了,开始渗出层层鲜血,黏着青苔和灰土,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林楼觉得手脚已经开始发软,有些不听使唤的不住哆嗦起来。   咬着牙歇息了一会儿,刚想要继续攀爬,膝盖下的一处瓦砖忽然碎裂,手上抓得那块因为坡度过于倾斜,也从排列里脱了出来。   “该死的!”   林楼一声咒骂,整个身子朝后仰躺着滚了下去。   眼看着就要滑出檐面,一道轻飘飘宛如天籁的声音传来,言语却十分恶毒:“这样就不行了吗?”   “你少废话!”林楼被他揽在怀里,堪堪稳住身形,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楚辞松开双手,却没有再戏弄她,而是正了正脸色问道:“还要继续吗?”   林楼深深地凝视了他几秒,调整了下呼吸,转身爬了起来。   总结了刚才的经验,林楼很快的来到了十九层,抬起头,发现之前远远看着像是长鞭的东西,竟然是一把赤练剑!   惊讶的回头,看着一旁浅笑不语的楚辞,林楼觉得这人真是……   “神经病。”   “嗯?”楚辞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虽然不是很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总归不是个夸人的词,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夸你好看。”林楼白了他一眼,手脚并用,使了最后一份力,用力向上一跃,终于触到了那把剑……   “小心!”楚辞被她忽然的动作吓得大惊失色,立即出手想要制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嘶!”   赤练上的倒刺锋锐无比,林楼刚才的猛扑,直接将手掌扎了进去,鲜血犹如决堤的洪水,涔涔地涌了出来!   “你是白痴吗?!”   楚辞一张俊脸吓得惨白,一把抓住她的手,飞速地在她手臂上几处穴位点了几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用嘴叼开瓶盖,将药粉对准伤口撒去。   “啊!”药粉撒上的那一瞬间,林楼疼得抽搐了好几下,紧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出声,却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楚辞嫌弃的瞥了她一眼,近乎粗暴地从袍子上撕下一条长布,动作利落的将她的手缠了好几圈,最后一圈,报复般地用力拉了拉。 第4章 这个太监不一般   林楼没一点点防备,疼得又是一阵内伤。   不知是不是那伤药的作用,林楼苍白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看着楚辞严肃认真的侧脸,难得的,林某人脸上浮出一团可疑的红晕,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谢了。”   “白痴!”楚辞盯着她看了半晌,才从鼻孔里哼出两个字,做好最后的包扎,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过了最开始的那阵剧痛,林楼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抬头看着那不远处的剑,不甘心地撇撇嘴,“这剑不能拿吗?”   “以你现在的实力,”楚辞看着她,顿了顿,道,“不能!”   林楼看着那张写满了怒气的脸,忽然有些好笑,好想上去掐一把,但是那样做了,会不会被直接从这里扔下去?   “知道本大爷很帅也不用一直盯着看吧?”注意到她的眼神,楚辞恶劣的咧了咧嘴,很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   “你现在的力量还不够,这是贤武皇后当年威震四方的武器,之所以放在这里这么多年没有人拿走,就是因为这东西有灵性,非真正的强者不认。”   楚辞说着,伸手朝那赤练剑虚抓了一把,剑体微微颤抖了下,发出一阵刺耳的剑鸣,在空旷的空中蔓延开,林楼凝神望去,隐约能看到一圈圈似水波般的涟漪。   震惊地缩了缩眸子,林楼终于问出了心中藏了许久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楚辞。”   楚辞勾勾唇,露出一抹天真无暇的笑,幽深的眸子犹如磁石一般,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魅力,清醇甘冽地嗓音回荡在空气中,传入林楼脑中。   “哦。”愣愣的应了声,林楼有些恍惚,心中却暗暗补充了句,我还叫离骚呢!   “咱们该走了,再不走,下面的路该被官兵堵死了。”   楚辞忽然话锋一转,环着她的腰,直接朝下一跃,犹如云霄飞车一般,两人飞速的下坠!   “真任性啊!”   林楼此时就这一个感受,虽然不恐高,但是这个情况跟坐云霄飞车和跳伞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好吗?!   楚辞带着人从楼上跳下以后,沿着倾斜的瓦面连续几个跳跃,减缓了下坠的速度,白色的身影,配着那绝美的容颜,就像是下凡的谪仙,不可亵渎。   两人刚落地,左右就响起了兵马声,看样子是看守的人发现有人闯入了。   楚辞拉着她,轻车熟路地往一处躲去。   林楼神色淡淡,扫了眼那些围堵过来的官兵,任由他拉着自己,跟着他躲了起来。   两人离开远望阁,楚辞将她送回了院中,流尚正在院中来回踱步,神色焦灼。   一见到林楼,立即迎了上来,“小姐你这是……”   “出去透透气。”林楼淡然道,说着越过他往房间走去,余光却朝院中的大树上瞄了一眼。   楚辞手中的扇子已经收起,轻抵下巴,双眸微眯,好似蒙着一层冰霜,深邃得让人难以捉摸。   “小姐,你这是从哪里溜出去的啊?”流尚神色紧张,见她要进屋,忙道,“小姐快去前厅吧,宫里宣旨的来了!”   林楼迈出的步子一顿,想到他刚才满脸着急,想来就是为这事。   “我换身衣服,马上过去。”   说着快步回了房间,没多久就换了一身行头出来,余光瞥了眼院中粗壮的梨树,快步往院外方向走去。   流尚紧跟其后,却眼尖地瞧见她手上缠绕的布条,尖叫起来,“小姐你受伤了?!”   “爬树的时候伤到的,不碍事。”林楼将手往袖中藏了藏,随意解释道。   不同于丫鬟,流尚不好强行要求查看伤口,张了张嘴像是要劝,最后还是改了语气,“要不要找府医来瞧瞧?”   林楼摆了摆手,“找府医不就暴露我瞎溜达的事了吗?我在外找医师上过药了,不碍事的。”   流尚只好不再多言,心中却仍在嘀咕她是怎么溜出去的。   这院中的墙翻过去,是另一座院子,虽然是一座荒院,却是里外都上了封条的。为了出一个院子,翻到另外一座院子,怎么看都有些不大现实。   二人来到前厅,府中众人早已跪下候旨。   大厅中央立着一人,身着暗紫色宫袍,手里拿着一黄布条。   林楼见状微诧,心道这太监,面貌竟然这么端正还那么年轻,也不似传说中的那般阴阳怪气。   想着,她走到林莫风身后的位置跪下。   那人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明的神情,见来的几人都已跪下,便开始宣旨。   说的不过是襄王心有所属,对那女子如何如何痴情,不愿辜负林楼,所以才要退婚的客套话。   至于那邢文涛,后来还是被府医张铁山给救了回来,好歹是没断了邢家的独苗,不过这事惹恼的可不止护国侯府,还有皇室的一干人等,刑部尚书就是心里不爽,也不敢多言,战战兢兢地吃了这个闷亏,将恨记在了韩氏头上。   事情真相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地很,却没人敢说出来。   一行人跪拜着磕头谢恩。   林楼跪在地上,想着这是个怎样的封建时代,稍不留神便会被当做不守妇道不尊不孝处理了,自己这日子,还能安稳的过下去吗?   上辈子她也只求个安稳,最后却也落得个如此狼狈的下场。真是讽刺意味十足啊!   她叩了恩,抬起头看着那宣旨的人,总觉得这人刚气十足,一点不像那啥了的样子,不觉多看了几眼。   “林姑娘,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那人双眼一弯,开口道,语气带着几分调笑。   “公公说笑了。”林楼垂下眸子,朝他福了福身子,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三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十七王爷呢!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可是要掉脑袋的呦!”   林岚清娇笑着上前,半开玩笑的用手肘捅了捅林楼,不着痕迹的用了几分暗劲,又朝那“十七王爷”笑道:“王爷别见怪,我三妹方才受了刺激,估摸着脑子也不好使了,只认着衣裳,没瞧着人。”   “不会见怪。”   那人说着,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林岚清,无视她变得难看的神情,走到林楼面前,满脸兴奋地看着她,居高临下的追问:“林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王爷何必拿我取笑?”   林楼眉头一皱,不想与皇室的人有牵扯,面无表情地答着,转身便要走,被他一把拉住:“哎呀别走啊!”   “还有什么事?”林楼深吸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双眸微眯地盯住被他紧抓的手腕。   “圣旨还没拿呢!”那人说着,晃了晃手里明晃晃的布条,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林楼从他手里拿过圣旨,一直沉默的林莫风却忽然开口,“王爷要不要在府内用膳?”   楚玉冶一听这话,表情有些僵硬,光顾着调戏林楼,差点忘了这个恐怖的存在了?!   连忙赔着笑脸,打着哈哈摆手道:“不了不了!林帅一家吃好喝好啊!本王先走了!”   说罢,竟也不管众人反应,一溜烟的跑没影了,看得林楼一头雾水。   林莫风一眼看到了她手上缠绕的布条,心头一紧,不禁懊恼起自己的粗心大意,为何出事后没在她院子里多安排几个丫鬟?!   出于对自己的恨意,他脾气也不大好了,瞪向她身后不远处的流尚吼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林楼知道他是还在担心自己轻生,连忙将手藏入袖中,笑道说是爬院中那棵梨树弄伤的。   林岚清见状,心里忍不住讥笑,蠢货就是蠢货,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爱护!居然还学乡下野人爬树玩!   林夕月也瞧见了这一幕,心中却是另一番猜测。   现在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本来林莫风的意思是让林楼在院中好好休养,可见她除了脸色有些憔悴外,神色并无异常,心情好似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闷了。   想着一起吃顿饭,或许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众人到了饭桌上,林莫风让林楼坐在他旁边,看着她垂眉敛容畏缩的模样,他心中一阵长叹。   张开想要问她为何会去爬树,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姑娘若是真的想要轻生,只怕也不会轻易告诉自己;可若她真的已经想开,只是单纯地想要动一动舒缓心情,自己这贸然一问,又难免勾起她的伤心。   很少想得这么复杂,林莫风紧拧着眉头,说道:“待会儿让府医给你瞧瞧,别留下了祸根。”   “已经瞧过了,多谢爹关心。”   林楼话音才刚落,就听得身边人一声冷哼。   林岚清瞥见林莫风因此阴沉下来的脸,立即变了脸色,换上一副和善的笑脸,看着林楼道:“妹妹也真是,怎能这般不小心。这女孩子家的手,可是金贵的很。”   她说着,抬手将鬓角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兰花指微翘,似乎在炫耀着什么。   林楼看着这一切,心中冷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垂首,应承道:“姐姐说的是。”   说完,又看向林莫风,眼睛闪了闪,“听说江湖中有一种掌法,练了以后手上便不会生茧子,不知是不是真的存在?”   闻言,林莫风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有这种掌法,是圣手神医李忘忧的绝招。”   “圣手神医?”林楼对这称呼忽然起了兴趣。   林莫风又一次点了点头,“嗯,李忘忧生平爱收集草药,整日在深山野林里穿梭,有了这掌法,触到的毒药都不能侵蚀他的身体。那一双手,更是如白玉一般完美,凡是见过的人,无一不觉得赞叹。”   林岚清见林莫风这态度,颇有几分要替林楼去找那圣手神医一般,心中着急,连忙道:“那样的功夫定是绝传,又怎会教给妹妹?”   “那倒也不一定,大家都知道这江湖中人,最是讲究喜好投缘,没准就瞧上妹妹了呢?”林夕月柔柔一笑,看向林楼。   “外面的医师想的不过是赚银子,妹妹这伤,还是先找府医瞧瞧比较保险。”   闻言林楼心神一凛,她怎么知道自己请的不是府医,而是外面的医生?! 第5章 你要嫁给我?   没等她细想,韩氏也幽幽地搭了腔,叫来身边的丫鬟,直接让她去请府医过来。   对于韩氏跟林岚清的心思,林楼看得一清二楚,至于这个林夕月……   看着她淡笑的面容,林楼有些捉摸不透,不过她能够知道自己出了府,若不是撞见了自己与楚辞在一起的场景,就是听到了她与流尚的对话。   且不说她是如何知道的,对自己又存了什么心思。   目前看来府中最开罪不得的,除了林莫风,便是林夕月。   来到这个世界,原本只求安稳的过日子,可每每见到林岚清与韩氏或明或暗的冷嘲热讽,她便明白,真的想要过下去,就得时刻警惕,时刻提防,不能掉以轻心。   她目光掠过林莫风,见他只是神色淡淡,似乎没有察觉这对话有什么不妥。   府医就是先前救下邢文涛的那人,很快便被请来,几人刚用过膳,此刻饭桌已经撤了下去。   众人盯着他将林楼手上的布带拆了,张铁山一触到那布带的面料,神色就微微变了变,本能地抬头看向林楼。   看着他眼中的错愕,林楼微微眯了眯眼,眼神也隐隐变得犀利起来。   张铁山连忙垂了头,收起满肚子的疑惑,仔细地检查起伤口,眼底的疑惑与震惊却越来越浓烈。   因着他是背对着众人,林莫风也只能见着个侧脸,所以没觉察出什么不妥。   林楼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猜测他莫非是从这布料或这伤口看出了什么端倪?   张铁山曾是跟着林家出行的军医,见识过各种刀剑伤口,保不准也见过当年赤练剑留下的伤口,若真是如此……她又该如何解释这个伤口?   林楼余光扫向在一旁拧着眉头的林莫风,心中有些凌乱。   林岚清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看看那伤口,林楼却已经收回。   等他检查完,林莫风追问道:“如何?”   张铁山朝他拱了拱手,答道:“伤口处理得及时,并无大碍,只要好好用药,不日便能痊愈。”   林楼看这府医对林莫风的态度,心知他并没有要将此事告诉他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   林莫风闻言点了点头,“那便好,你写了方子,让林岳跟你去准备。”   “是。”府医躬身行礼告退,跟着林岳一起出了院子。   因为今天的事情,林莫风积了一天的事务没处理。   听说林楼没事,也就落了心,交代韩氏好好照顾她,就先回了书房。   等人走后,韩氏施施然起身,走到林楼身边,捡起那拆下的布条,笑道:“这医馆还真是讲究,这包扎用的布料,都是这般上好的材质,楼儿你这次可花了多少钱?”   “不多。”林楼跟着一笑,心中却又一遍狠狠警醒自己要万事小心。   方才在房中换衣服,她偷懒没有换下布条,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她们发难的筹码。   余光瞥向屋顶的一处,林楼敛了心神,轻咳了下,道:“我也不知那药师是什么意思,将这布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偏要给我包扎。”   听了这话,韩氏脸色一变,抓着布条的手一紧,强扯着笑脸,装作好言好语的问道:“是个什么样的药师?”   林楼故作苦恼的想了想,忽然“啊”了一声,提高了声音,“是个俊朗的公子!剑眉如练,明眸若辰,比起襄王还要帅!瞧一眼便让人动心思想要嫁给他!”   被楚辞遣来送药的白骨,躲在暗处,听到这番言论,想到主子不久前面对林楼时,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由得一乐。   他家主子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听说将军府的三小姐被退了婚,说要来瞧一瞧,瞧了以后,却直接将人拐走了!   他还从不晓得主人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林岚清听她说是个比襄王还帅的人,不屑一嗤,“这京城,谁不知襄王无论是才华,还是样貌,都是一等一的,还有谁能比他更出色?!”   韩氏也笑了,看向林楼的眼神明显带着厌恶,话语却温柔慈爱得宛若生母,“楼儿莫要因为这婚事伤心了。”   林夕月也抿唇淡笑,林楼却看出她眼底的深思。   她刚才那话就是说给白骨听的,间接拍个马屁,也就没什么心思再跟这几只“笑面虎”演戏了。   说是自己有些乏了,起身告了辞,就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回房间,就见一道身影坐在桌边品茶,见她过来,楚辞抿了抿唇,露出一抹邪笑,“听说某人想要嫁给我?”   “不过是些奉承你的话,公子人玉无双,听过的这话肯定也多了去了,若句句都要计较,那你这后院,可就不知道得修得多宽敞才够了。”   林楼说的是实话,楚辞的相貌生得俊朗,即便是生在普通家庭,也肯定是有不少姑娘盼着要嫁的。   刚才在前厅,她本来没想要说后面那“要嫁人”的胡话的,可想着要气一气林岚清,便随口诌了一句,没想到也被白骨报告给了这货。   楚辞看着她顿了几秒,倏地又是一笑,“说起来,还真没人敢说这话。”   “嗯?不会吧?”林楼愕然,在他对面坐下,盯着他的帅脸仔细地瞧了又瞧,忽然拧了眉,有些同情的看向他。   “长得这么祸害人,居然没人夸你,你是不是有什么怪毛病?”   楚辞一怔,随即露出一张略带哀愁的脸,“说的也是,大概是我有什么毛病吧。”   林楼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家应该挺有钱吧?刚才她们见了你衣服的布条,都说这是稀罕物。”   她说着顿了顿,似是在拿捏着措辞,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道:“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肯定要开一扇窗,你想开些。”   楚辞听了又是一怔,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艰难地点了点头。   林楼见状以为他还在为那事伤心,从桌上捏起一块糕点,塞到他嘴边,“看在你带我去远望阁看风景的份上,赏你一块糕点。”   楚辞不喜欢吃甜食,可她递过来的这块糕点,看上去却好像有些与众不同。   鬼使神差地,他张了张嘴,正要咬住,林楼又忽然抽走,一脸贼笑地看着他。   楚辞拧了拧眉,这种被捉弄的心情真特么难受。   林楼见他沉下脸,怕他真生气,连忙赔了笑,讨好地又递了过去,“这次不逗你了。”   楚辞眯了眯眼,这次学聪明了,先抓住她的手腕,免得这丫头又耍什么花样。   “我看你功夫挺厉害的,你是江湖人吗?”林楼等他咬住糕点,缓缓收了手,淡淡地问道。   楚辞瞥了她一眼,从鼻尖哼出个“嗯”字。   林楼眼神微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就听他说道:“你要找圣手神医?”   林楼嘴角一抽,忍不住问道:“你那手下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的?!”   楚辞神秘一笑,没有回答。   林楼心中一叹,看来这两人肯定也不是简单的江湖人这么简单,能够听到那些话,如果不是早就到了那客厅,就是在这府中有眼线。   能够瞒过林莫风不让他察觉,这功力,到底是深到了什么地步?!   楚辞见她沉默,也敛了笑,神色难得地严肃了起来,“圣手神医的行踪一向难以捉摸,性子也很古怪,想要找到他,难,想让他教你玉沙掌,更难。”   “我不过是那么一说,倒不是很执着。”   林楼撇开眼,她前一世有着那么精悍的功夫,尚且在杀手团混得那么狼狈,且不说这一世的情境更加难堪。   要提防那些小人,还要记着这些封建迂腐的规矩制度。   楚辞看着她,她虽然不追问自己的身份,一开始也没有猜忌的跟着他出了府,甚至还喂自己吃了糕点,可她总给人一种无形的距离感,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所产生的抵触,对外界事物的抵触。 第6章 新丫鬟   “这玉沙掌练了也不过是防着手不伤着,林将军的功夫在江湖上鲜有敌手,你跟着他好好学,比花那瞎功夫找那糟老头要有用的多。”   他喝了口茶,斜了眼林楼,说到圣手神医时,似乎有些不屑。   林楼想了想,林莫风的功夫确实深不可测,可他身边那个暗卫,不还是躲过了他的察觉吗?   这些话林楼没说出来,只是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楚辞见她不语,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起了身道:“这是伤药,那剑可不比普通的剑,要注意这几日不能沾水,好好养着,免得落下祸根。”   林楼拿过瓶子,打量了几眼,抬头跟他道谢,可跟前哪里还有人,只有桌前那淌着热气的茶杯,和盘中缺了一角的糕点拼盘,昭示着这人来过。   想着他在林府这般出入如无人之地,林楼便是一阵心塞,那方才在院中她能发觉他的存在,会不会也是这小子故意的呢?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瓷瓶,心里盘算着此人接近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带自己去远望阁,想助自己拿下那把剑,这么看来并不是敌人,或许自己身上有什么潜藏的利用价值,她还没有发觉。   林楼深吸了口气,从凳子上起来,跑到床上躺了下去。   每次想到这人事间的弯弯绕绕,林楼就觉得疲惫。前世的她只需要执行任务,每天都是练习技能,接受任务和执行任务。   “同事”之间的聚餐极少,与她往来的人更是不多,只有两个……   想到那些事,林楼眼眸微凛,闪烁出几道意味不明的光,最后长叹一口气,仰头看着床幔,心道老天也觉得她前世死得有些不清不楚,没能体会到人与人之间那种复杂的交错,这才让她重生一世,来好好品味一下。   这一躺,睡意渐渐上来了,她侧目扫了眼这陌生的屋子,缓缓闭上眸子,缓缓睡去。   第二日一早,林楼听得有人敲门。   “小姐,岳叔找了一些丫头来,让你出来挑几个。”流尚在外面问着,隐约能够听到院中杂碎的脚步声。   林楼起了身,一边应着,“马上来。”   说着开了门,远远地看到院中不少红的绿的花衣裳。   林岳见她出来,拱了拱手,又对着那些寻来的丫鬟道:“这位就是你们要服侍的小姐,别管府里的其他主子,你们要忠心的就是这一位主子。”   林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位曾经跟着林莫风征战多年的老将,对林莫风忠心耿耿,对自己的母亲黎烟姝,也是十分敬重。   “不是说让我挑吗?”她收回心神,将目光转向那群女子,淡淡地问道。   “这些是我挑选出来的,有几个会点拳脚功夫,有几个力气大好干活。你挑一两个贴身丫头,其他的也留着好差使。”   岳叔说着,叹了口气,“平日里夫人总让我去管理外面的庄子,一月也在府里待不了几日,前几日见大小姐那态度,将军想着小姐这些年怕是受了不少苦。只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好过于偏袒谁,我就想着……”   “我都明白,此事不怪爹,也更是怪不得岳叔。”   林楼眸光微闪,扫过那一排丫头,大概有七个,都是林岳从乡下的庄子里挑出来的,绝对的忠心。   其中有个丫头看上去乖巧,眼神里却透着灵气,扎着两个丸子头,模样也可爱。   她旁边的一个丫头,年纪稍微大些,发丝理得一丝不苟,衣着也十分的整齐讲究,站着时眼睑微垂,不偏不倚,看起来倒是严谨稳重。   “就她们两个吧。”林楼点了这二人,封为院中的大丫鬟,其他几人分别安排了一些事情。   林岳又帮着训了几次话,无非都是些要全心全力保护好小姐的话。   林楼听了几遍,也不觉得厌烦,心中更是暖暖的,有人疼爱关切的感觉,原来就是这般吗?   她嘴角微弧,心中却一直惦记着林莫风的功夫,叫住正要离去的林岳,请求道:“岳叔,我有个事,想请您帮个忙……”   将点了的两个丫鬟叫到房间,分别问了姓名,小一点的名叫阿莺,大一点的名叫绿袖,名字倒是朴实。   阿莺和绿袖本以为林楼会要给她们换名字,等了半晌,那小姐却只是在喝茶,眼神有些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绿袖开了口,“小姐不替奴婢改名吗?”   “你们都是庄子里的人,名字受之父母,我改了反倒不安,就这样叫吧。”林楼回了神,随意地答道。   流尚闻言,连忙解释道:“这主子给丫头取名字,是看重她的意思,小姐你这么说可就有些不厚道了。”   林楼一怔,“还有这说法?”   阿莺见状掩唇一笑,“小姐您可真有意思。”   绿袖闻言惊了下,暗暗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说话得仔细些。   林楼摆摆手,示意无碍,“在我这不需要那么多规矩,做好你们分内的事便好。”   阿莺朝绿袖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我就知道小姐是个好人,可不比外面见着的那两位小姐,总不将下人当人看。”   她话虽这么说,暗中却在观察着林楼的神色。   入府前,庄子里送菜的大娘跟她说,府上的三小姐不受宠,近日好像还被退了婚,她们过去侍候,这日子恐怕不会好受。   方才她们一行人进府,碰见一位打扮华贵的中年妇人,大概是这屋的主母,她身边跟着的两位年轻女子,也就是府中的另外两位小姐。   这几人看上去都不是善茬,眉眼间的威严总是让人觉得心头沉闷。   尤其是那大小姐看她们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只只低贱的畜生。   在庄子里的日子虽不比外面的有趣,但贵在安稳。阿莺是个聪明的姑娘,被选上来,也是看准她这一点。   绿袖心中想的与她几乎无差,却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相比之下,稳重了不少。   林楼一边观察,一边点头,要在这里生存下去,说来也确实是该有些人帮她打点。   这两人的忠心如何,日后可慢慢检验,目前只能先留着。   拜托林岳问的事情,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出了结果。   林莫风将林楼叫到院中,检查了她的身体,不住地皱眉。   林楼心底一叹,也知道这身子骨有多差,担心林莫风不同意,酝酿了下情绪,垂眉敛容,露出一副失落的神色,“昨日在府中,那个邢公子藏在屋内,我逃不出,院中也没了人……”   提起昨日的事,林莫风的心更疼了,眉头拧巴成一团,不忍听她讲下去,叹息着打断,“我先给你制定一套方案,你照着好好练练身子,才能继续学本事。”   林楼点了点头,朝他淡淡一笑。   林莫风又是一阵叹息,深深地看着她,神色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只说了句“好好练”,就让她回了自己院子。   处理完此事之后,林楼休息了一阵,便按照林莫风的指示,开始锻炼。   她伤了手,只能扎扎马步跑跑步,不过楚辞给的那药效果果然极好,伤口很快结了痂,没几日就能痊愈。   林莫风偶尔会来指点一下,大部分时间还是流尚和林岳在监督。   林岚清对林楼的恨意,大概传承自她母亲对黎烟姝,也就是林楼生母的恨,偏是见不得林楼日子轻快点。   想着前几日的打算,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跟韩氏请示了一番,便提着裙子,往林楼院子里走去。   林楼在院中树下吊了一个沙袋,一脚踢过去,沙袋轻轻晃动了一下。   力量还是太小。   林楼不满地摇了摇头,转身又是一个回旋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哼!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知道舞刀弄枪,整这些东西像什么样子。”   这时忽然插出一道尖利的女声,将林楼的视线拉了过去。   “大姐。”林楼收了架势,面向她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林岚清看着这张脸,尤其是她这淡然的眼神,就一阵恨意。   但一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便又将那怒意压了下去,故作心疼的蹙眉,“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舍得让你一个弱女子来踢这玩意儿。”   “是我自己要求的。”林楼扫了她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了,她看这个女人,也觉得恶心。   今日陪她练习的是流尚,流尚刚取了剑回来,就看都林岚清的身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生怕小姐又像往日一样被欺负,连忙踩着轻功赶了过来。   林楼察觉到他那边的情况,在他快要飞过来时抬手示意了一下,流尚顿了顿,在不远处停下,警惕地关注着这边。   “大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院子来了?”林楼相信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闲着无聊,又想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林岚清理了理神色,争取不能表现得太欣喜,扯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说道:“前几日,青莲公主就让我拉妹妹你一同出去走走,好散散心,今日天气正好,她们已经在西湖准备妥当了,正等着妹妹过去一同游湖。”   “青莲公主?”   林楼挑了挑眉,青莲公主不就是襄王楚玉炎的亲妹妹吗?她会好心好意来邀自己去游湖散心?   想到这她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了一下,素日不太与人来往的林楼,这下子像是忽然找到了什么乐趣。   流尚看着她唇边漫出的笑意,心底不由得一渗。   他可从未见他家小姐这么笑过,这一笑,总感觉大小姐要倒霉了!   他家小姐自那日一睡醒来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性子冷了不少,对事情虽然还是这般不上心,可这种不上心是不在乎,而不是往日的那种来不及去上心。   林岚清自然也没忽视她的那个笑,但不等她细想,林楼就咧唇笑了起来,模样单纯。   她脆生生的应道:“既然青莲公主都邀请我了,那我哪能不去呀!”   这一句话成功地打消了林岚清的疑惑,她冷笑了下,白痴果然就是白痴,活该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林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几乎能将她的心理摸个透彻。   她虽然不常与人往来,可作为一个杀手,本事可不仅仅只是杀人。   她敛了神情,淡淡地道:“我先去换身行头,姐姐且先坐着等一下。”   林岚清顺着她指的地方坐下,目送她离开,眼里不屑的情绪很快流露出来。   林楼往前走着,余光瞄了眼尚在视线内的沙袋,冷冷勾唇,手掌翻转间,手中赫然多了一闪亮之物,手腕轻轻一抖,那物便朝林岚清飞速袭去。   “啊!” 第7章 赴约   “啊!”   “怎么了?”听到尖叫,林楼忙转过身子朝她望去,只见她跳着脚站在沙袋旁边,沙袋正哗哗地下着沙雨,当头对她浇下。   林楼忍着笑意,淡淡地拧眉,不解地看向那沙袋,眼神里带着几分可惜。   林岚清见她只盯着沙袋,全然不理会自己,心中大抵猜到了些什么,瞪着眼指着她的鼻子便骂道:“你个贱人!居然敢算计我!”   “姐姐在说什么?”林楼继续拧眉,“这沙袋是爹特地命人替我做的,我还会刻意破坏了不成?”   林岚清气急,但一想接下来的计划,尽管怒火中烧,还是得忍着。   一边拨弄着沾满了沙子的头发,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她,已经气得装不出好脸色。   “倒是姐姐,一会儿还要去游湖,如今这一身行头,怕是会被人笑话了去,还是尽快去洗漱洗漱吧。”   林楼无视她眼底极力压制的恨意,淡淡一笑,叫来绿袖,“替我送一送大小姐。”   “不劳妹妹费心了。”林岚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提着裙摆噌噌地往外冲。   她的丫鬟跟在后头,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去劝。   这小姐会忍耐,还是头一回。不过也可以看出,忍耐之后会是何等的狂风骤雨。   林岚清一出了吹雪园,就往韩氏的院子奔去。   韩氏正坐在屋内品茶,见到灰头土脸的林岚清,不由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娘!”林岚清一屁股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还不是那个小贱人!居然敢算计我!搞了我一身脏!”   韩氏闻言,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女儿是被整了,心底一叹,看着她落泪也有些不忍,让人替她准备了干净的帕子和洗澡水。   “你没邀她去游湖?”   “邀了!要不是要去邀她!我也不会受这贱人的欺负了!”   林岚清越说越气,开始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要忍着,干嘛不像往日一样直接还手打过去!   看着气呼呼的女儿,韩氏眼底寒光厉厉,连连闪动,唇边渐渐浮出一个阴鸷的笑。   “那她可应了?”   林岚清一怔,想着林楼方才答应的事,怒气也散了几分,也跟着冷笑起来,“自然是应了,不然这气我可不是白受了?”   “那日在房里她被那邢文涛欺负了,你爹教了她功夫是想她自保。若是真让她学成了,不说以后不好对付,只怕也会跟她那蛮子娘一样,变着法子来欺负咱们。”   韩氏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你先忍耐着,不要与她硬碰硬,等这事过后,我看她还能嚣张到哪里去!”   林岚清想到接下来的计划,胸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高傲地昂了昂头,面上露出狠戾的神色。   “夫人,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丫鬟怯怯地来报,林岚清想到自己这一身狼狈是拜谁所赐,怒意又翻腾而起,美眸瞪着那丫头,“扶我去洗漱!”   而此刻另一边,目睹了林岚清吃瘪的全部经过的众人,全都捂着嘴憋笑。   这吹雪园总共不过九个人,阿莺跟流尚不怕事,笑得欢乐,绿袖看着这一众人,只是无奈一笑,摇摇头就拿了扫帚去清理细沙。   “小姐你可真厉害,居然能把大小姐整成这样!”阿莺咯咯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期间还要抽空来拍个马屁。   “大概是姐姐的锐气冲撞了爹做的沙袋,才落了这个情境,你们可不要与外人胡说。”   林楼抿着唇,眼底精光连连,明显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却还要装出一副纯良的模样。   阿莺见状终于止住了笑意,却是撇了撇嘴,像是有些埋怨,“小姐你可真坏,也亏得阿莺懂你,阿莺照办就是了。”   林楼扫了她一眼,心道这小姑娘果真是聪明。   瞥着她微鼓的腮帮,不由得一笑,“你又懂了些什么?你懂的事,倒是等我游湖回来后再听你说。”   围观的其他丫头不懂这二人在说什么,阿莺的心里却透亮的很。   流尚看了看阿莺,又看了看林楼,仔细琢磨了一阵,也猜出了些什么。笑了笑没有明说,但那神色看去也是明白了。   如果这次林岚清邀请林楼出门,明摆着的鸿门宴,若是她被算计得不舒坦了,那回来后也能找个说法小小地“参”她一本。   虽然是小事,但只要发挥的好,也能掀起一番波澜了。   林楼斜了他二人一眼,无奈摇头,都是些古灵精怪的家伙。   绿袖清理完回来,对林楼弯了弯腰,“洗漱的热水早就准备好了,小姐现在要过去吗?”   “嗯。”林楼淡淡应了声,往浴室走去。   不多会儿,林岚清又派了人过来,林楼换了身月白色的长裙,身边带着绿袖和流尚,阿莺则被留下来看家。   来到门口,正停着两辆马车,外表看上去无异,但林楼前世可是精通各项技艺,看了看那车轴子,就晓得后面那辆车的性能不大稳当,不过却没有多言。   林岚清清洗了一番,整个人又恢复了清爽娇艳,狭长的凤眼轻轻掠过林楼,这一望总有些蔑视的意味,细细瞧去又让人只觉得是角度的问题。   她莲步轻移,走到林楼身前,见她盯着马车看,声音娇弱地开口,“妹妹上车吧,这些马车都是公主遣人送来的。”   “姐姐请。”林楼态度谦卑,默默地让了道。   林岚清心道算她识相,果断的走上了前面那一辆马车。   林楼随后上了另一辆车,车内的摆设简陋,木板也大都破败,坑坑洼洼地除了虫洞,便是裂痕。   人刚上去,就听得“吱呀”一声响,让人心神紧张。   外面车夫扬了扬马鞭,车子便行驶起来,那吱呀声也更是嚣张起来,一路上都似要散架一般,却又偏是散不了。   绿袖看着这破旧的车子,心神不宁,“小姐……这车子不大安全,要不咱们还是从自家府上……”   “可不就是她的小伎俩?”   林楼想想就觉得幼稚,眸子微眯,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话虽如此,还是安全最重要啊!”绿袖心疼地看着她,觉得她这平淡的神情下,肯定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林楼瞥了她一眼,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垂眼沉吟了片刻,无奈一叹。   拉过绿袖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起身往车厢外侧的一个角落走去。   “小姐您这是……”绿袖不解地看着她,只见她从袖间掏出一个小小的匕首,在那角落处戳了几下,又翘了翘。   起身走到另一个角落,又重复了这一动作,最后回到座位上。   绿袖满眼疑惑,还未来得及发问,腰上便是一紧,竟是被她搂住了!   绿袖大惊,忙去抓她的胳膊,却听她在耳边低声道:“坐稳了。”   她怔了怔,这话音刚落不久,车子便是猛然一晃,听得外面一阵高昂的马鸣,“轰”地一声巨响。   绿袖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觉得屁股一空,紧接着又重重一痛,整个人往前滑去,好在有林楼扶着,没有摔倒。   “出什么事了?!”流尚在后面跟着,看到前面的动静,整个人都是一阵发紧,连忙飞奔过来,提着那车夫的领子便质问道。   车夫哆哆嗦嗦地说不明白,流尚也没想着从他那听出什么,撩开帘子往车厢钻去。   看着这车底板已经掉了大半,好在是顶上没塌,两人只磕了几下。   此时正在大街上,众人正让着道,猜测这两辆“华贵”的马车是谁家的,可居然见着一辆脱了盘!   前面的车子听到动静,也不得不停下来。   林岚清听说后面出了事,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连忙遣人去查看。   林楼见流尚满脸担忧,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绿袖怔了许久,才惊魂甫定地咽了咽口水,随着二人下了马车。   “小姐让我来问问这是出了什么事。”林岚清派来的丫头对着那车夫问道,态度与她主人一样趾高气昂。   “奴才也不晓得,这车子怎么就坏了,求小姐饶命啊!”车夫刚才被流尚那骇人的目光一瞪,早就破了胆,如今这丫头来质问自己,便很没出息地跪下来求饶。   “大概是我没福气,消受不起这么华贵的马车。”   林楼走出来就见到这一幕,淡淡地扫了那丫头一眼,越过她挡在两人之间,绿袖连忙趁机将车夫扶起来。   “你去告诉姐姐,让她先过去,免得误了公主的兴致,一会儿府里来了车,我再去寻她。”   那丫头原本是瞧不起林楼的,可林楼的身高还要压她一截,此刻不卑不亢的态度,清冷淡然的语气,更是让她不由得有些心颤。   兀自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禀报林岚清,胡乱应了声就匆匆离去。   流尚一看到这车内的状况,便知道这是林岚清又在故意刁难小姐。   这车虽是林楼自己弄坏的,但若真是出了差错,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林楼原本并不想挑事,林岚清说车子是青莲公主准备的,自己这么做难免是冲了她的面子,可若不这么做……   她斜了眼绿袖惊魂甫定的神情,暗叹了口气,若不这么做,身边这小丫头也总是不安心。   街边一座酒楼内,正有人观察着这一幕,眼尖地瞧出那车轴的状态,不由得一笑,对身边人吩咐了几句。   那人面露惊讶,迟疑了片刻,拿了条绸子遮了面,从窗前纵身跃下,朝那马车飞去。 第8章 轩王爷   “呀!”绿袖捂着心口刚平复下来,忽然瞥见一道黑影在上空掠过,吓得尖叫了一声。   那黑影飞过,在车顶上踏过一脚,看似不经意的一脚,车棚却猛地震了一下,林楼眉眼微挑,就见那“华贵”马车整个崩塌。   绿袖尖叫着往后跳开几步,下意识地躲到流尚身后,惊恐地看着方才自己还乘坐的马车,如今已然成了一堆废木,木屑飞扬,一阵阵陈旧腐败的气息其中飘出。   “咿!这是谁家的马车啊!看上去那么富贵,怎么忽然坏掉了?!还一股臭味儿!”   轻浮清朗的声音传来,紧跟着一道紫色的身影穿过人群,出现在几人眼前。   看见来人,林楼抿了抿唇,强忍住嘴角的抽搐。   此人正是上次来宣旨退婚,却被她当成小太监的楚玉冶。   楚玉冶摇着一柄扇子,摇头晃脑地朝她走来,“怎么?林姑娘不认得本王了?”   林楼眯了眯眼,看不出情绪,微微屈身对他行了一礼,“见过十七爷。”   “你倒不用这么客气。”   楚玉冶嘿嘿一笑,目光落向她身后的马车废屑,“啪”地一下合上扇子,抵着下颚不解问道,“这林府的马车,怎般这么不结实?”   “想来是人太金贵,寻常的车子承受不起。”又是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语气带着点淡淡地狂妄和轻蔑。   “皇叔。”楚玉冶见着来人,连忙拱了拱手,恭敬地打了招呼,旋即又恢复了刚才有点稚气的笑容。   林楼听到这个称呼,回忆了下前身的记忆,勉强联想起这所谓的皇叔,大概就是昔日跟着先皇四处征战,年纪轻轻便声名远播四海的战神楚念桓了。   美眸越过众人,对上楚念桓那双漆黑如潭,深邃而冰冷的双眸。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透过那双眼传出,让她微微一颤。   缓缓移开目光,却落向了他身下的轮椅。   再次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平淡,平静地开口,“林楼见过王爷。”   楚念桓闻言,缓缓错开目光,扫了眼那废掉的马车,冷哼了声,“免礼。”   林楼微微挑眉,视线瞟向楚玉冶,他状似无奈地撇了撇嘴,好似在说他家皇叔就是这个性子。   那头林岚清听到丫鬟的回话,心里暗暗一惊,这马车虽然破旧,但她事先可命人整改了,再三确保不会坏掉,才敢拿出来让林楼坐的。   她只想让林楼吃点苦头,毕竟这车坏在半路,捅出来丢脸的不是青莲,就是帅府。   她可还没蠢到将这些事情拿到大街上来摆弄。   这车分明就是林楼自己做的手脚!   正想着要如何解决,外面又有人传报,说轩王爷和十七王爷来了。   听到传话林岚清心头又是一跳,这十七王爷年纪小,贪玩爱凑热闹人尽皆知,这怎么轩王爷也来了?   不敢多犹豫,林岚清连忙让丫鬟扶着自己下了车,提着裙摆匆匆往林楼那方走去,神色也在那一秒变得忧心忡忡。   林楼余光瞥见一抹粉色的身影奔来,心里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楚念桓和楚玉冶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道身影,因为她人未到,声已经先传了来,“小女林岚清见过轩王爷,十七王爷。”   绿袖起初见到楚玉冶,小心思动了动,眼神总按耐不住地在他与林楼之间飘动,此刻见到明显闻讯赶来搞破坏的林岚清,心中暗暗不悦,只是碍于仆人身份,不敢声张。   就连林楼也没发现她的这点要当红娘的小心思。   楚玉冶眼神明厉,方才见这小姑娘尖叫受惊的样子颇觉有趣,不免多看了几眼,倒是看出了她的这点心思。   他一向不喜欢林岚清,这女人整日缠着他五哥,也就是襄王,在外也总以襄王妃的身份自居,这些襄王或许不知道,他整日与那些官家小姐打交道,可是清楚的很。   见她过来行礼,不大愿意搭理,便凑近到绿袖跟前,“小姑娘你方才可是一直在看我?”   绿袖到底是个年轻的丫鬟,再显得成熟也总是不够稳重,此番被他一调戏,整个脸红了,人也畏缩了,往旁边人身后躲了躲。   流尚见状忙赔礼,“绿袖刚从乡下过来,还不懂规矩,请王爷见谅。”   楚玉冶瘪了瘪嘴,像是被人扰了兴趣不开心,却没有过多刁难。   绿袖刚松了口气,一道略带嘲讽之意的女声开了口,“十七王爷这是在逛街吗?真是不巧让你瞧见这一幕……”   “反正闲来无事……”   楚玉冶说着,忽然扫了眼楚念桓,看向林岚清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玩吗?本王正无聊着呢,带我一个呗!”   林楼看着他脸上的笑,虽然天真可爱,看似无邪,可她总觉得这小子在谋划着什么。   林岚清脸上的笑微微一僵,她带林楼出来是有目的的,楚玉冶看上去虽然无害,可到底是皇室之人,不可控性太大了。   她犹豫着,眼神有些飘忽。   楚玉冶瞧得清楚,又扫见林楼神色淡淡毫不知情的样子,心底对她的厌恶又深了几分,脸上却露出一抹哀怨,转身抓住楚念桓椅背的一角,“皇叔你瞧瞧,早说了你小侄儿魅力不行,这下你可信了?”   楚念桓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平日与人交往不多,倒是这个小侄子总爱来招惹他,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近了不少,对他那点小心眼,也掌握得一清二楚。   他轻哼了声,算是默认。   林楼却觉得他这反应有趣极了,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   听说这战神当年最后一战受了重伤,功力尽散,双腿已废,甚至还毁了容貌。   原本一张天颜,如今看来却只像个平凡的普通人。丢在人堆里,卸去那一身的气质,也绝对不会惹得人多看一眼。   可偏偏那双眸子,那周身的气场,都教她移不开眼。   废腿之痛,怕是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事情,林楼曾经有过类似的遭遇,不过她比较幸运,熬了过来,而楚念桓……   她心底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注意到她的视线,楚念桓斜睨了眼,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很快隐去。   林岚清听着楚玉冶的话,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扯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脸,“王爷哪里话,岚清只是怕怠慢了二位。我与妹妹是要去赴青莲公主的约,在西湖边上,打算游湖来着。”   “游湖好啊!我记得这会儿西湖的风景可好了。”楚玉冶手中的扇子轻敲了几下,一脸欣慰。   “可是马车……”绿袖听闻楚玉冶也要去,心里暗喜了一下,为难地看向那堆废屑。   “小姑娘你就坐我的马车好了,至于你家小姐……”   楚玉冶说着顿了顿,挑着眉看向楚念桓,眼里带着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坏笑,“这马车最后是被你家小哥踩坏的,要不皇叔你捎一段?”   楚念桓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冷漠地别过脑袋,他身后一位面容冷峻的黑衣少年便推了车子,拐了个方向,朝人群外走去。   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楚念桓冰冷的声音传来,“还不跟上?”   林楼瞧着绿袖无声求救的脸,又睨了下楚玉冶搭在她肩头的手,以及那张坏笑的脸,嘴角微微一抽,给绿袖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三两步跟上楚念桓。   流尚为难地望着绿袖,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楚玉冶打断道:“你也过来,本王给你瞧点好东西!”   林楼跟着楚念桓上了车,这位皇叔始终绷着脸,好似世界欠了他什么,不过说来他的经历也是悲惨了些。   林楼想着,小心地瞄了他几眼,却被抓个正着。   楚念桓那双锐气的眸子眯了眯,闪出几分凶光,“你在看什么?”   语气依旧冷得掉渣,看来心情不大好啊!   林楼心底默默评价着,面上却装的很乖巧,连忙垂下脑袋,细声细语地道歉,“林楼不敢。”   她低着头,没瞧见楚念桓听到这话时,额间微微跳动的青筋。   又是一声意味不明地冷哼,林楼暗暗吸了口气,坐在座位上不再去看他。   车内一片沉寂,两人各自坐着,视彼此如空气。   “为何又不看了?”沉默了许久,察觉到马车除了城,楚念桓忽然开了口,却差点将林楼从榻上惊下来。   林楼犹疑着回头,却见他拧着眉,好像很认真地在问话。   “我……”   林楼顿了顿,发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遂撩起了帘子往车外望去,“我看风景就好了……”她弱弱地补充完。   “王爷腿伤了,吹不得风。”一直沉默着的黑衣少年开了口,声音干干净净地格外好听,却也跟他的主子一样,冰冷地让人浑身发紧。   林楼只得讪讪地将帘子放下,百无聊赖地转过身子,又像刚才一样挺尸般僵坐着。   楚念桓盯着她,心道背挺得可真直,从城里到西湖,少说也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从刚才她就这么坐着,也不觉得累吗?   林楼显然是不知道这路有这么远,也高估了这具身子的韧性,出了城许久,直到快要下车了才发现,自己这一路坐的,全身都麻了。   楚念桓见她神色古怪,冷笑了起来,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眼里居然带上了几分笑意。   林楼见状不由得动了怒,猛地起身想要证明自己,却不料腿麻不是病,却是要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跌去。   少年正抱着楚念桓准备下车,刚到门口,就见有人扑来,想都没想便是一个轻跃,转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第9章 被嫌弃了   “嘶”林楼一头撞上门板,半个身子飞出车帘,趴在驾车的板上,疼得倒抽了口凉气。   见她摔了个狗啃泥,楚念桓眉头一紧,坐在轮椅上死死地盯着她。   刚才那辆马车坏时,林楼虽然没有伤到,但还是磕着了膝盖,此刻一跌,不仅膝盖破了皮,额头也裂了道口子。   林岚清下车瞧见这一幕,心底一阵暗爽,捏着手帕笑盈盈地走来。   “妹妹你这可是在干什么呢?”   “摔着了。”林楼坐起来,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答道。   刚那一下摔得可真不轻,这具身体皮肤很薄,容易受伤,对疼痛的感知也更加敏锐。   她扫了眼自己裙上一片脏污,扶着车站了起来,膝盖处立即传来一道钻心的疼。   “小姐我扶您下来。”绿袖正林楼这方走来,见她摔着了,心里一紧,忙走近了轻声说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车。   林岚清见她无视自己,又有些不忿,碍于这么多人,又不得不做足了表面功夫。   于是上前,挽住林楼的另一只手,“妹妹小心点,这船上也颠簸,一会儿可别再摔着了。”   林楼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淡然一笑,“姐姐放心,我定会活到你出嫁的那一天。”   林岚清脸色一僵,匆匆错开了眼,盖住其中的心虚,这丫头忽然说到出嫁,是不是发现了她的计划?   林楼默默地打量她,视线掠过她缓缓绞紧的手帕,对于这个大姐也放松了警惕。   这么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注定只能被人利用。   今日的邀请,分明是个鸿门宴,那青莲公主据说与襄王关系极好,也是个刁蛮骄纵的主。   那日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在坊间总归是有了不好的流言,对襄王的名声多少有些折辱。   原本想着此事算是揭过去了,可韩氏跟林岚清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   果真是古代的人太清闲了,才会整日想着勾心斗角,无论如何都要搞点事情吗?   她不由得冷笑了下,不想楚念桓到了身边,还开了口,“本来就丑,如今破了相更是难看了。”   林楼忽然想要翻他个白眼,嘴角微微一抽,扯出一个笑,尽量表现得乖巧,低声细语地道,“王爷教训的是。”   楚念桓闻言也不好再刁难,斜睨了她一眼,在黑衣少年的推动下,缓缓上了船。   游船华贵,船身约长十米,甲板上正站了一排女眷,还有不少男子。   见了楚念桓与楚玉冶,皆是躬身行礼。   一位身穿绿衣裳的女子蹦跳着出来,脸上笑颜如花,见到楚玉冶先是一怔,随即一喜,甜甜地叫了声“皇兄”,就往跳板上望去。   见到缓缓驶来的楚念桓,整个人一僵,有些畏缩地往楚玉冶身后躲去。   这位皇叔自从那日战败回城后,脾气就变得有些反复无常,本来容貌俊朗,冷着脸也觉得有种别样的帅气,却不想毁了容,还废了武功。   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皇叔,也成了现在最害怕的存在。   林楼一眼看出她的不同,猜测这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青莲公主,可她看楚念桓的眼神,怎么那么惊惧?   “岚清见过公主。”林岚清上了船,恭敬地行礼。   青莲咽了咽口水,胡乱点头算是应了礼,眼神里却分明写着“你怎么把皇叔给带来了”的埋怨之意。   这船上的众人显然也没想到会见到楚念桓,他不常出门,更是不与京中的权贵来往。   出了事后,还正常交往的也就只有这个没心没肺的十七爷了。   不过现在既然十七爷来了,那会捎上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因为他一人的出现,现场的气氛都跟着凝重了起来。   林楼默默地看戏,不知当着这个冷面王爷的面,她们那些手段还会不会使出来。   学着林岚清的样子,对青莲行了礼,就听楚玉冶道:“快去找个大夫给林姑娘瞧瞧,刚下车不小心磕了头,若是破了相可就不好了。”   众人闻言,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林楼,林楼前额不留发,这么大个脑门上挂着红印,一眼就能见到,只是当时没提,也就没人吭声。   此刻楚玉冶开了头,也就有人开始搭腔,“林三姑娘怎得下车还磕着了,船上备着药箱,我带姑娘去上药吧。”   林楼顺声望去,是个身着紫衫的年轻公子,束着高冠,显然已经及冠。   不过他的容貌可真是不敢恭维,马脸上长满了麻子,一对龅牙突兀地挂在唇间,眉毛一长一短,随着说话而上下跳动,格外的滑稽。   林楼虽不是个看脸的人,可瞧见他难免心中抵触,错开眼正要拒绝,另一人走了出来。   “还是让在下带姑娘进去吧。”   此人容貌端正,说话也斯文,倒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   林楼点了点头,带着绿袖随他入了船舫。   楚念桓的目光一直紧跟着他,楚玉冶见状笑了起来,附耳低声道:“怎么?还担心小娘子跟人跑了啊?”   楚念桓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没错,林楼被退婚那日,楚玉仁将他叫入宫中,讲的就是这件事。   林家是北翼国的功臣,世代为国,这一代到此家中没有男丁,只有三个女儿。虽不能上战场,却也不影响林家在朝中的威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女眷被退了婚,说来于女子的声誉有损,而朝中这一辈中,除了襄王,其他几位不是已有婚配,就是太浑,又或者是早就领了封底不在京城。   说来能够配得上林楼的,也只有这位昔日的战神,如今喜怒无常的轩王爷。   圣旨还没颁布,这事知情的也就几人,当然聪明些的,大概也能够猜到一些,不过也是不能明说的。   林楼见那公子拿了药,交给绿袖,就不再多留,拱了拱手告辞。   “公子贵姓?”想着对这世界上的事还是多了解些的好,林楼及时叫住他。   庄冀迈出的步子顿了下,转身缓缓道:“在下姓庄名冀,是江南船舫的次子,这船就是在下家中所造。”   林楼单手撑着脑袋,斜看着他,淡淡地开口,“你该知道我叫林楼。”   “在下知道。”庄冀依旧拱着手,却没有抬头看她。   林楼心中暗道此人未免过于拘谨了,沉默了片刻,才淡笑一声,“谢谢你的药。”   听到那声轻笑,庄冀的身体显然僵硬了下,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船舱。   “小姐你……”绿袖皱眉看了眼庄冀离开的方向,犹豫了下,还是劝道,“你以后可别这样了。”   “如何?”林楼眼里闪过一抹玩味,眯着眼看向她。   绿袖看她这样,有些心慌,但还是壮着胆子解释道:“若是旁人瞧见了,难免又要说小姐轻浮了。前几日退婚的事……”   “让他们说去吧。”林楼闭了闭眼,话虽如此,心中却记下了。   这关乎的不仅仅是她个人,还有林府、林莫风的颜面。   绿袖见她闭了眼,也不敢再说。她家小姐虽然对于许多事都比较随意,可也不代表没有脾气,威严还是有的。   林岚清几人在甲板上呆了一会儿,见庄冀都出来了,林楼还不见人影,心里有些着急。   本来楚念桓二人的出现就坏了计划,若是林楼不中计的话,那这一切她不就白准备了?!   心里算计了一阵,捏着手帕,对众人轻声道:“我进去瞧瞧楼儿,她身边的丫头刚从乡下过来,我怕她不懂规矩。”   她容貌清丽,身段妖娆,声音若清风般沁人,听得许多男子一阵心神荡漾。可想来此女是帅府的嫡女,恐怕是要嫁入皇室的人,心中又是一阵遗憾。   楚玉冶深知她的本性,听闻又与楚念桓咬起了耳朵,“这女人蔫儿坏的,你不跟进去瞧瞧?”   楚念桓冷哼了声,语气淡漠,“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说着,推着轮椅往人少的地方移去。   楚玉冶见状只好撇撇嘴,对于这桩强塞的婚事,他不满意也是正常的。   说来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打压,将退了婚的女子赐给昔日的战神……啧啧!这其中还真是有些说不得的事情。   当年一战,先皇病死沙场,楚念桓十八岁,一人撑起了整个局面。他的才华与能力,即便是当新皇也没有人会反对,可惜偏偏是那场大战,受了重伤,从此无法正常行走。   楚玉仁的年纪与他相仿,还要略小一岁,对于这位锋芒过剩的皇叔,自然是十分忌惮。   也不知楚念桓这所谓的伤……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无心权利争斗,虽然才十六岁,但心里透亮,这些事懂一些,也要装作不懂。仗着年纪小肆无忌惮,流连于市井,倒是免了许多麻烦事。   林楼刚上完药打算出来,林岚清便进了来,眼见绿袖收好盒子,走过去在林楼身边坐下。   素手轻扬,捏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递到林楼面前,“妹妹真是太不小心了,前几日刚伤了手,今天又伤了头,可有跟爹爹好好学功夫?”   说话间,又替自己倒了杯水,杯盖轻轻滑过水面,轻呼口气,待茶凉些,才轻抿了口。   林楼将她的动作瞧得仔细,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还能将药下得这么隐蔽。   若是换了旁人肯定中招了,可她曾经好歹是个杀手,虽然在营中排名不怎样。   学着她的样子,一掀一吹一撩,再缓缓递到唇边。   林岚清停下动作,紧紧地盯着她,眼里带着几抹难以压制的欣喜。 第10章 你为什么不躲   就在茶水即将碰到唇瓣时,林楼忽然手一抖,尖叫了一声,整杯水往前洒去。   林岚清瞬间变了脸色,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怒意地瞪着她。   林楼心中暗笑,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怯怯地看着她,“我……我不是故意的……”   绿袖在她身后看得一清二楚,见她扮可怜,忽然觉得好笑,抿唇使劲憋住,拿眼偷瞄林岚清的神情。   林岚清做了几个深呼吸,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下来,却是僵着笑,“你说你能做好什么?!”   说罢也不再管她,几步出了舱,因为过于愤怒,这走路都是带风的。   等人走后,绿袖撇了撇嘴,“大小姐方才来探望,分明不是真心的。”   林楼朝门口扫了眼,不置可否,又转头将那打翻的杯盏扶正,缓缓起身,淡然道:“走吧。”   绿袖跟着她出了船舱,外面的人正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活动,有说有笑的,楚玉冶在人群中格外受欢迎。   而楚念桓,则是由那黑衣少年陪着,在人群之外,临江坐着,分明显出两种不同的氛围。   林楼来回打量了一阵,最后在众人有意无意扫来的目光中,走向了另一边。   这艘船的构造与现代的轮船有些相似,甲板宽阔,靠外设有护栏。   林岚清见林楼单独走到一旁,方才失手的怒气还没散去,美眸微微一凛,闪出一道寒光,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松开挽着的青莲的手,朝林楼走去。   “妹妹怎么不过来?”   青莲本来也是打算教训教训林楼的,方才见到楚念桓被吓到,但听林岚清说楚念桓对林楼的态度很恶劣,渐渐地也宽了心。   此刻也搭了腔,话语却不那么动听,“林楼你可还是因为哥哥的事,迁怒本宫?”   她讲话一向不大中听,寻常人即便被挖苦了也不敢多言,或者是笑笑就过去了。   可是这事关女子声誉的事,被她在这般情况下说出来,难免有些过头了。   楚玉冶闻言微微蹙眉,眼神担忧地看向林楼,又下意识地扫了眼楚念桓。   果然,这家伙虽然不问世事很久,此事关乎自己的未婚妻,到底还是有些不爽吧。   楚念桓长眉微拧,扭头对身后的黑衣少年说了句什么,少年应了声,转身回了船舱,很快又折回来,替他取了一件薄毯,覆在膝上。   楚玉冶嘴角一抽,又将视线落回眼前几人身上。   林楼看着眼前这张眉眼有些熟悉的笑脸,不由心生厌恶,掠过林岚清,望向青莲。   “公主这话可就折煞林楼了。确实是林楼高攀不上襄王殿下,又怎敢心生怨言呢。”   她话虽如此,言语间却不见半分谦卑和赧意。   在场的都是人精,又怎能听不出她这话是在暗地里说青莲没事找事。   青莲不禁怒了,狠狠跺了一脚,秀眉一横,美眸圆睁显出几分威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多管闲事吗?!”   “林楼不敢。”林楼微微屈身,低眉垂眸姿态顺从。   楚念桓瞧在眼里,眉头微不可见地挑了挑。   楚玉冶却有些看不过去了,这林楼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硬气,现在怎么看不出来青莲是在故意找茬?   还这般低眉顺眼,一副完全没脾气的软弱模样。   青莲这一行的目的就是找茬,这几句教训嘲讽的话到了林楼那里,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没卸力不说,反憋了一肚子火。   凤眸越瞪越大,盯着林楼像是打算从她脸上挖下一个洞。   林岚清见形势不对,上前轻拉住她像是劝道:“公主别生气,是我们三妹没福气,配不上襄王殿下。楼儿平素不常与人交谈,言语间难免冲撞了,还请公主见谅。”   这一番话,看似在为林楼辩解,其实暗地里又把她损了个遍。   林楼懒得与这些人勾心斗角,前世杀手营中也有过类似的场面,不过不涉及她,她看看也就罢,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路过。   没想到如今全盘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垂着眸子,对比着从前的事,一时沉默,看起来更像是林岚清所说的没见识、没规矩的傻女。   青莲气急,剜了她一眼,终是气不过,袖间轻扬,反手甩了她一巴掌。   林楼本垂着头,察觉到她有所动作,却没有反抗,生生受了这一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中荡开,很快消匿在宽广的湖面,唯有她白皙的脸上红色的掌印,昭示着刚才发生的真实。   这一巴掌打懵了在场所有人,青莲学过点功夫,出手极快,这一掌下去,直接让林楼嘴角流了血。   楚玉冶来不及出手,也是心里想着林楼能躲过,可不想见到这一幕,当即怒了,对着青莲低吼,“青莲你又胡闹了!”   说着又扫了眼楚念桓。   他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林楼,脸上仍是瞧不出喜怒,只是微敛了下唇角。   林楼挨了打,最惊吓的还是绿袖,听到掌声时浑身震了下,回神后立即扑向她,惊叫起来,“小姐!”   林楼吃痛地咬了咬牙,拨开要来查看的绿袖,隐下眼底一闪而逝的狠戾,又对青莲弯腰屈膝,“林楼有罪,公主的手可还好?”   说着,抬眸灼灼望向她。   青莲没料到她会来折磨一出,一时间竟怔在了原地,待听她此问,脸上竟浮出几缕慌乱,也下意识地扫了眼楚念桓,声音尖锐地叫起来,“你怎么不躲?!”   这倒又让林楼诧异了一阵,心道她不是怨恨自己为她哥哥戴了绿帽子,感到耻辱而来教训自己的吗?怎么还说起这话了?   她本意受了这一巴掌,便默认将此事揭了过去,日后若再有人拿此事找茬,她也不必手软。   可如今……   她目光流转间,缓缓落向在她身后神色微愕的林岚清。   “当日之事无论真相如何,都是林楼损了襄王声誉,公主身为殿下胞妹,气不过是应该,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林楼受这一巴掌也是应该的。”   她语气淡淡,脸上还带上了几分笑意,看向青莲的眼神清冽澄澈,当真瞧不出半点怨恨。   林岚清心道这人真是疯了!平时挨打惯了不懂还手也就罢,如今竟也学会奉承人了?!   回想着近几日来林楼的转变,林岚清心头凛凛,陡然生出几分寒意。   一道极寒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惊愕回头,却只见一干旁观的众人。   见她望过来,都面露不解。   庄冀走来,冲几人行了礼,最后看向楚玉冶,请示道:“林姑娘受了伤,在下带她去上药。”   “别破了相。”一道极冷的声音突兀,众人浑身一凛,目光都朝一处投去。   楚念桓平凡的面容上带着几抹不耐,像很不喜这闹剧般的一出。   他目光飞快地掠过林楼,林楼微微一怔,刚才那一眼,她分明看到了几分关切和担心,还有一抹别样的情绪,她不大懂。   不过他是青莲的皇叔,自己又是林帅府的三小姐,此事若闹大了,恐怕免不了要受牵扯,想来是因着这一层,才让他开了金口。   没作多想,林楼道了谢,又一次被庄冀领到了船舱内。   唯有楚玉冶,在楚念桓开口的一瞬间,像是见了鬼一样,甚至脸色发白。   楚念桓冷了脸,暗暗瞥了他一眼,他才收拾好神情,反手指了指舱门,“我进去瞧瞧。”   说着又小小拧了青莲胳膊一把,“你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也不知林帅晓得了会不会记恨你。”   青莲瘪着嘴,搓着被他拧过的地方,不服气地冲他离开的地方剜了一眼。   黑衣少年推着楚念桓移动,方向也是船舱。   “本王累了。”见林岚清要说话,楚念桓先开口道,将她的一连串的措辞都堵了回去。   林岚清心里不屑,却不敢表露,僵着笑屈了屈身。   绿袖拿药替林楼揉着脸,见楚念桓进来,连忙行礼。   “让王爷见笑了。”林楼直视着他,一扫方才的懦弱谦卑,又变得诚然坦荡起来。   楚念桓随意应了声,视线掠过她,又落在了那鲜红的掌印上。   方才他的位置在另一侧,见不到伤口,但看力道,和她嘴角的血迹就知伤得不轻,此刻亲眼见着,更觉碍眼。   林楼见他蹙眉直盯着自己的脸,忙拿手虚挡了下,无措地撇开眼,轻声提醒,“王爷。”   楚念桓这才缓缓移开目光,却是直直坐在原地。   楚玉冶见气氛不对,忙打诨道:“哎呀都怪我,没管好青莲,林姑娘在林帅手下,我还以为你会功夫呢。”   林楼垂着眼,让绿袖继续处理伤口,没有做声。   一旁的庄冀接了话,“看公主的出手可是练过的?十七爷都没来得及阻止,林姑娘常年在府中,想必也是躲不过。”   楚念桓接过黑衣少年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眉头又是一拧。   “青莲跟我学过几日,不过底子不行。”他放下杯盏,淡淡地开口,顺带睨了林楼一眼。   林楼别过脑袋,背对几人翻了个大白眼。 第11章 落水   “好在是只学了几日,若是再重些……”庄冀见着她有小动作,忍不住一笑,原本秀气的脸更显清儒了几分,“只怕船上这些药便抵不上用处了。”   他说着转头,脸上的笑僵了僵,眼神闪烁了几下,最后几个字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什么冻住了。   林楼听出异常,回头探望,“怎么了?”   “……没什么。”庄冀慌忙回神,笑容却比起之前多了几分勉强,像是刚受过不得了的惊吓。   楚念桓移动椅子,来到林楼身边,瞥见桌上杯具上有一处小小的裂痕,眼神沉了沉,不知又想到了些什么。   林楼暗道此人即便是落魄了,到底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刚好侧目,便顺势盯着他看了起来。   “你想从我这脸上瞧出点什么?”楚念桓漠然回头,平凡的脸上明显带了几分怒意。   林楼被他一吼,瞬间收了神,也不敢反驳。   她可只是想来过个好日子的,不想得罪这些权高位重的家伙,免得回头不知道又要被怎么折腾了。   反正她向来当惯了透明人,凡事能忍就忍忍好了。   楚念桓见她被自己一吼就焉了气,不知为何更觉得不爽,盯住她的视线也愈发严厉冰寒起来。   林楼被他盯着大气不敢出,垂着眼沉默着承受这低气压。   楚玉冶也被楚念桓忽然的动怒惊到,想着两人未婚夫妻的关系(虽然林楼并不知情),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就识相地选择了旁观。   庄冀人微言轻,更是没有发言权,一时间屋内几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以后没事少出来闲逛。”许久之后,楚念桓终于撤了威压,却是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林楼抬眸偷瞄了他一眼,触到他扫来的寒光,又忙收了回去,连连应着“是是是”,怂得像只兔子。   绿袖看着自家小姐,神色愈发复杂和不解起来。   小姐平时在院子里,总是那般气定神闲,就像是个老练沉稳之人,练起武来更是双眸似剑,身若鸿雁,还在林帅面前“大放厥词”。今日怎么这么没出息了?!   楚念桓见她如此,终于没再说什么,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有些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又让少年推着出了门。   林楼瞧着他这一去一回,没太明白他的目的,便将目光投向与他相熟的楚玉冶。   楚玉冶收到她询问的视线,轻咳了两下,“本王去跟青莲讲讲,这就让船靠了岸,派人送你回府。”   说着一溜烟跟在楚念桓出了船舱。   “这两人都怪怪的。”看着瞬间空旷下来的室内,林楼嘀咕着,嘴角微抽,却又牵到脸上的伤,疼得倒抽了口凉气。   庄冀目送二人出了屋,听得她嘟囔,拱了拱手,难得正了脸色,好声好气地道:“十七爷是个随性的人,轩王爷虽冷面,但为人正直,都不会过多计较。不过这话林姑娘当着在下的面说说便罢了,可莫教旁人听了去。”   林楼闻言深深地看向他,良久后才无奈一叹,单手撑着另一边脸颊,“我也是只见有你才说的,若是外面那些人,我也只敢绷紧了心神让他们欺负。”   庄冀抬头,眼里带着几分不忍,嘴唇动了动,最后才轻声道:“林姑娘其实不必这般顾虑,林帅……”   “在为君者面前,为臣的行事还是低调些的好,纵然我家族世代为国鞠躬尽瘁,也脱不开帝王的猜忌。”   林楼截住他的话,她看得出来,此人是真心在劝自己。不过方才这番话,一方面既是交代他宽心自己不蠢,也算是对他的一个小小试探。   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常,林楼可没天真的以为只是一时语塞。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在那群虚伪小人中,也算是一股清流了。   她的个性不尖锐,也不冒进,前世的最大败笔或许就是她的性格,重生一世,尽管谨慎了不少,到底改不了这坏毛病。   她郁闷地拧了拧眉,却让庄冀误以为她对自己的话有所不满,慌忙拱了拱手,“是在下唐突了。”   “无妨。”   林楼放下手,坐直了身子,看着绿袖收拾好东西,边戴上面纱边道,“庄公子有心了。”   庄冀送人出门,外面楚玉冶已经打点好一切,船正准备靠岸。   林岚清见着林楼带着面纱出来,看着船离岸越来越近,终于开始着急,眼神左右飘忽,想着对策。   最后对身边的丫头低语了几句,迈着莲步靠近林楼,姐妹好的挽上她的手臂,林楼挣了一下,竟没挣开。   只好顺着她,静观其变。   “今日是姐姐不好,没料到公主会忽然想起那桩事,让妹妹受委屈了。”   林岚清挽着她,边柔声低语,边将人往栏杆旁边带去,路过那马脸公子的时候,似是无意顿了下。   林楼大抵猜到她想做什么,可想来即便她真将自己推入水中,也要不了她的性命,除了报复一下,看不到别的益处。   神色复杂地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林楼微微拉开了点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在她揣摩着林岚清的目的时,忽然察觉身后一道极具穿透力的视线,下意识地浑身一紧。   能拥有这般杀伤力眼神的,不用看也知道是何人。   林楼心底暗暗叫苦,她明明也没做什么,扮猪也扮了,这人要再这样,她都要误会些什么了!   林岚清见她精神有些松动,瞅准了时机,猛地拽着人往地上坐去。   林楼被她一拽,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胳膊,船身陡然一震,还不适应古代的鞋子,她身子一倾,眼见着自己的头撞向栏杆,那走势太快,以她现在的身手根本来不及躲,只能硬承了这一击。   心底刚暗喊着又要破相了,头上疼痛传来的同时,身子却急剧往下跌去!   “小姐!”绿袖见她撞上栏杆,那栏杆竟然从旁断裂开来,本能地扑了上去想要救人。   楚念桓本来要将林楼送回去就是看不惯她受人欺负的蠢样,刚见她被林岚清挽着,心里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此刻见她掉入湖中,整个脸都青了。   林岚清因被林楼拽着衣服,往前拖了一段路,跌坐在边缘眼看着也要一同掉下去,衣袖却在此时发出一道撕裂声。   林楼心里一凉,看来这落水是免不了了……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心中念头转过千千万,都选择了沉默。   楚念桓眼神冰寒,借着船身倾仄之势,松了轮椅的栓子,对着林岚清的方向冲去。   “啊!”林岚清还来不及窃喜,就见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驶来,惊叫着被撞飞入湖中。   “快!快救人!”楚玉冶见楚念桓也跟着滑了进去,终于反应了过来,招呼着众人行动。   青莲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动静给吓傻了,这林楼要入水她是知情的,这皇叔……皇叔怎么也掉下去了?!   我的天哪!青莲脑袋嗡嗡地一炸一炸的,等触到贴身侍奉楚念桓的黑衣少年冰冷的眼神后,双腿一软直接摊倒在地。   林楼会水,除了刚入水时觉得阵阵刺骨凉意,这繁琐衣物浸水后变得沉重之外,也不觉得有多为难。   这个念头刚过,就见一道人影从天而坠,直直砸向自己。   “我去!”刚浮上来,就见到这一幕,林楼赶忙往旁边划了几下,瞬间脱离了林岚清砸来的位置。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躲过了林岚清,又被连人带椅一起飞下来的楚念桓砸了个满怀!   “咳咳!”林楼被掀起的巨大水花砸下,呛了几口水,回过神后,立即开始四下张望着找人。   楚念桓的轮椅是木质的,质地虽然沉重,好在也能浮起来,他一手抓着椅子,勉强探着脑袋在水面。   林楼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往前划了几下还是觉得衣服累赘,胡乱脱了件外袍,才朝他游去。   楚念桓感觉有人过来,还未扭头腰上便扶上一双手,将他的身子往上托了托。   “还好吗?”   糯软带点清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楚念桓回头,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瞬间沉了脸,“你敢笑话我?!”   “你可别气,气漏了小心脑子进水。”林楼在水里像是解放了天性,一时也忘了伪装,无所畏惧地调侃起来。   楚念桓绷着脸,却也无可奈何,自己的性命现在捏在她手里,不得不服软。   林楼见他不说话了,也不再多言。   船上已经乱做了一团,刚才楚念桓落水的动静太大,水波一荡漾,将两人荡漾得有些远了。   她四下望了一圈,才想起方才楚念桓落下后,还有一人紧跟着跳了下来,想着下水前的情景,现在该是去捞林岚清不差了。   “真是可惜了。”她感叹了声,扶着楚念桓往岸边游去。   楚念桓被她反挟着脖子,正为这怪异的姿势感到别扭时,听到这声嘀咕,不由得对这个女人又多了分认识。   她已经知道落水的人是谁了,却完全不念及半分情谊。虽然林岚清确实可恶,可她的表现未免过于平淡了,好似看惯了这生生死死。   可惜这状态,看不到她的神情,楚念桓有些遗憾地想着,两人已经到了岸边。   “王爷!”   那方见两人落水,加紧靠岸,黑衣少年直接踩着轻功寻来,见到林楼浑身湿透,妙曼身材尽显,白皙的脸一红。 第12章 你个登徒子   “衣服拿来!”楚念桓冷声一喝,一手扣住正要转身的林楼,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   林楼惊愕之下,触到楚念桓湿漉漉的衣裳,才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瞥了眼几乎要透出的肌肤,老脸不由得一红。   黑衣少年被这一喝,忙转过身子,脱下身上的外衣,背着身子递给他。   “小姐!”   那方人来得也快,楚念桓一把扯过衣服,盖住林楼的身子,双目阴寒地盯着匆匆赶来的众人。   林楼听到呼声,从他怀中探出脑袋,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去,待见到这么多人,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缓缓平静下来。   不过她刚挨了巴掌,脸红大家也看不出来。   众人远远地见到两人,心中便有些吃惊,等走近了看清二人的姿势时,登时变得神色各异。   楚玉冶见两人抱在一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尤其是楚念桓那阴沉的脸色,好像是在怪他们打扰了他的好事一般。   尴尬的轻咳了声,轻拍了下绿袖的肩膀,提醒道:“还不去给你家小姐送衣裳去?!”   绿袖点了头,扑到林楼身边,扫了眼脱了外衫背对几人立着的少年,犹豫着要不要将他的衣服取下。   楚念桓觉察出她的纠结,兀自从她手中取下一件袍子,披在了自己身上。   “黑啸。”他对那黑衣少年喊了声,少年转身,熟稔地将他抱起,走到楚玉冶身边。   楚玉冶指了指一旁的一个方向,黑啸便顺着那个方向快步离开,几步间就走出数米开外。   绿袖默默吞了吞口水,将臂间另一件干衣裳披在了林楼身上。   林楼看着众人各色的神情,垂着眼睑,将心底的情绪都藏起来,由绿袖搀扶着起了身,路过几人时行了礼告辞。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对楚玉冶道:“王爷方才呛了水,想来应该没有大碍,但还是得请大夫好好瞧瞧。”   她这话声音不小,看似是在跟楚玉冶交代,实则是讲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楚玉冶闻言点了点头,说“一定会好好瞧的”,说完后才察觉林楼的用意,心里暗暗一惊。   趁他怔愣之际,林楼礼貌地福了福身,这才往他准备的马车走去。   楚玉冶捏着折扇的手指一紧,跟身后众人又交代了几句什么,快步跟着楚念桓离开的方向走去。   林楼回到马车,立即将那裹在身上的两层布都扔了。   绿袖见状大惊,“小姐这是作甚?若是感了风寒……”   “这湿漉漉的衣服裹在身上才容易风寒呢!”林楼一边解着身上湿透的衣服,一边说道。   绿袖闻言紧张地环视马车四周,这马车两侧是车帘,车厢并不完全封闭,若是起了风,林楼的身子不就曝光了吗?   不行不行!她摇了摇头,抓住林楼拼命拉扯的手,“小姐你再忍忍,这车里可换不得衣服……”   她说着放轻声音,见林楼不打算听,急着又道:“轩王爷在不远处有行宫,到时候小姐可以跟着去换身衣裳。”   “他刚在水里可要恨死我了,哪还会让我去换衣裳?”林楼瘪着嘴,但还是住了手。   绿袖松了口气,对外面车夫喊了声,又回头对林楼道:“方才小姐在水中又救了王爷性命,轩王爷又是个正直王爷,一定会肯的。”   正直王爷?林楼回想着这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中,这货不知给了她多少冷眼,又损了她多少句,哪里像个正直的人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林楼可没那么任性,绿袖这么说了,那她也就腆着脸皮去蹭一身衣服穿穿好了。   楚玉冶踩着轻功跟上楚念桓的车,一进门就见他光着膀子,一脸冷漠地坐在那里。   扫过他坚硬结实的肌肉,楚玉冶咽了咽口水。   “好看吗?”   楚念桓一声冷哼,接过黑啸递来的衣服,快速穿好,边系腰带边瞥着他。   “你来做什么?”   说到正事,楚玉冶也正了脸色,折扇在掌心颠了颠,开口道:“我来是想跟你说,你那小娘子不简单。”   “林府的人能简单吗?”楚念桓不以为意。   “不不不!”楚玉冶摇着头,“林府的其他人不说,单是那个林岚清,就只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这个倒是不假。”楚念桓轻哼了下,已经换好了衣裳。   楚玉冶在旁边榻上坐下,煞有其事地开口,“你知道方才你走后,林楼与我讲了什么吗?”   楚念桓眸光微闪,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静默着等待下文。   楚玉冶也没想他会回答,兀自说着,却正了脸色,“她说你刚才呛了水,要好好找大夫瞧瞧。我寻思着,她这是怕有人多嘴,毕竟你方才抱着她,看去倒像是你救了她。”   “我家爷怎么可能……”   黑啸一听也明白了,脸色一黑,就欲分辨,被楚念桓挥手打断。   “你倒是说说,你刚才是怎么落水的?”楚玉冶眯了眯眼,对眼前这皇叔,忽然好奇起来。   楚念桓也眯起了眼,平凡的面容却因这一动作,显出几缕别样风华。   他盯着他,缓缓开口,“冶儿今年不过十六,该是活泼玩闹的年纪。”   这一句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却成功地让楚玉冶闭了嘴。   他面上闪过一抹悲戚,不自然地错开眼,还染着稚嫩的面容上竟满是苍凉。   “王爷,林家小姐说要借王爷的别馆洗漱下,希望王爷行个方便。”   外面有人过来传报,楚念桓收回目光,冷淡开口,“应了吧,再派人回去准备下。”   “是。”外头的人领了命,与来传报的流尚回了话。   流尚看了眼那紧闭的车门,跟那人拱手告了辞,就回去传告给林楼。   两辆马车很快就来到楚念桓的别庄,一进门就有人带着她去洗漱。   现在是四月初,但这湖水虽不至于像冬水那般骇人,浸着身子也是让人觉得发寒的。   林楼在浴桶中泡了许久,才堪堪暖和过来。一边感叹这身子真是太娇弱,一边又欣赏着这滑润细腻的肌肤,前后摸个不停。   “手感很好?”正享受着,头顶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依旧痞里痞气,没个正经。   林楼往水中滑了滑,掩住胸前的风光,抬起头往屋顶瞪去,却没见到印象中的人影。   正纳闷着,脖间忽然滑出一双微凉的手,从后环住了她的肩,原本冰冷的身子因着这人的触碰,渐渐回暖。   “你个登徒子!”林楼老脸一红,抬掌朝他双臂砍去。   楚辞一手握住她的爪子,扣在胸前,却只是落在锁骨位置,分寸拿捏得妥当,没有“当真”揩了油。   林楼被他一招钳制,瞬间没了脾气,服软地求饶,“大侠饶命!劫财劫色我都依你。”   楚辞闻言不屑一嗤,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她还红肿着的脸颊,无不嫌弃地道:“就你这样?还劫色?倒贴我的都不要!”   林楼不服,扭头瞪了他一眼,“脸坏了怎么了?我这身材可好着呢!”   楚辞闻言,顺着她脖子往下瞥了眼,颇为郑重地摇了摇头,“真没看出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林楼脸上更红了,往水里又缩了缩。   楚辞觉察,终于松了手,从一旁拉了椅子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一手撑着下巴,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林楼全部身子都窝了进去,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与他对视。   “是我自己挨打的。”   “果然傻不愣登的。”楚辞又是不屑一瞥,好像在看一只弱鸡。   林楼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她还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扯出一个笑,接连拍了好几个马屁,“大佬教训的是!大佬天下无双!大佬说什么都是对的!”   说着不雅地翻了个大白眼。   楚辞很是受用地眯了眯眼,开口打算继续调侃几句,却忽然闭了嘴,往门外扫了眼。   林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被屏风挡住了视线。   没多久传来绿袖的声音,“小姐洗好了吗?衣服已经准备好了,绿袖这就给您送进来。”   林楼朝楚辞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走,这尊活佛却老大爷似得坐在这里,愣是不动弹。   林楼只好开口,“你开个门缝,放地上就行了。”   绿袖方才路过就在疑惑,林楼好像有在跟什么人说话,她故意在门口停了几秒才说话,就是想听个仔细。   现在倒是没人讲话了,可小姐却让她把衣服放在地上……   “怎么了?”林楼迟迟没听见动静,问道。   “那绿袖就将衣服放在这里了。”绿袖敛了心神,按照她所说的,开了道小小的门缝,把衣服放在了地上。   林楼听着一开一合的“吱呀”声,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这模样落在楚辞眼里,倒成了别样的风韵。   “总感觉在与你偷、情。”他眯眼笑着,心情愉悦。   林楼脸上可疑的一红,岔开话题,“你怎么到了这别庄?”   “线人说你落了水,我就跟来看看。”楚辞神态淡然,好似这是他理所应当要做的事。   林楼盯着他看了半晌后,闷闷地潜入水中,良久后才探出半个头,瓮声瓮气地嘟囔了句,“不该找不到女朋友啊……” 第1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辞走到门边替她将衣服取来,搭在屏风上,在后头找了地方坐下。   林楼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起身,擦干身子穿好衣衫。   那衣服是一套男式的长衫,样子宽大,与她的身材不大相称。   至今才刚学会女式的衣服该如何打点,面对这衣服,林楼犯了难,胡乱套上,绕到屏风之后,对楚辞扬了扬眉,“过来帮我穿一下。”   楚辞放下手中的水杯,深深地扫了她一眼,缓缓起身走去,手掌翻动间,替她整理好。   “这王爷还真够寒碜的!这么大的行宫,连件女人的衣服都没有。”   他说着又上下打量了几眼,“啧”了一声,口中的话无不恶毒,“你再换个发型确实分不出男女。”   林楼垂头扫了眼自己的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问出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你来京城到底是什么目的?”   “自然是要做些大事。”楚辞眯了眯眼,又露出狐狸一样的神情,“我看你也不笨,你猜猜?”   “我猜不到。”林楼没心思与他贫嘴,在旁揭了毛巾擦着头发。   楚辞沉默了片刻,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林楼狐疑地看着他,却被他长臂一拽,拖到跟前,一双大掌朝她头顶盖去。   天灵盖被袭,林楼心间警铃大作,抬起手肘朝他腋下顶去。   楚辞轻笑了声,轻轻松松地躲过,顺便将她掉了个头儿,圈在了自己胸前。   “我帮你擦。”见她还欲反抗,楚辞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说着,未等她开口,头顶便传来一阵暖流,温和如泉,幽幽滋润着头皮。   “每次见着你都要挂点伤。”楚辞用内力帮她干发,手指缓缓向下,触到她红肿的半边脸颊。   林楼面部肌肉本能地一抽,没有吭声。   楚辞却因着她这不经意的动作寒了脸,手上的动作不变,口中的语气还是恶毒,“哪要把自己作死了,我上哪儿讨回报去?”   “哼!”林楼冷哼了声,“你找上我大抵不过是因为父亲手中的兵权,又或者是我母亲在江湖中的地位。”   说起黎烟姝,当年在江湖中名声极大,人缘和口碑也很好,相交甚好的江湖志士更是数不清,只是后来随着她嫁人归隐,江湖中关于她的言论才慢慢消弭。   可是即便如此,时隔数年后提起她,仍旧有不少人感慨。   楚辞看来不像是京中的权贵,那后者的可能性或许更大些。   揉了揉干得差不多的头发,楚辞眯眼笑了笑,“你猜得倒是不假。”   见林楼回头望向他,他又道:“只是猜得不全。”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哪能猜得透。”林楼撇了撇嘴,起了身,刚蹲了这么一小会儿竟然也会觉得腿麻,她拧着眉捶了捶腿。   “我该走了,这药你给你。”楚辞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瞥了眼门口,在桌上放下一瓶药,放下后又颇为肉疼地看了一眼,补了一句。   “金贵着呢,可省着点用。”   林楼喜滋滋地收了瓶子,乐呵地点头,“知道知道!会好好收着的。”   这回轮到楚辞翻白眼了,“你不会是想要将我的药库匡空吧?”   “那得看你够不够我匡了。”林楼一挑眉,催促着他快走。   楚辞“依依不舍”地又扫了眼她手中的药,最后才从窗户离开。   确定他走远了,林楼才将桌上的杯子放回原处,又检查了便屋内他走过的地方,确定没有留下可疑迹象,才推门出去。   绿袖在院门口等着,见到她出来,长舒了口气,“小姐,王爷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林楼点了点头,随她往前厅走去。   “大小姐也过来了,不过此刻却在闹着上吊。”绿袖说着,偷偷观察着林楼的神情。   林楼眉眼一挑,“哦?怎么回事?”   绿袖将她落水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听得林楼不住冷笑。   原来林岚清打算将自己推下水后,让先前那个马脸公子来出英雄救美,在水中揩尽她的油后,再推波助澜一把,将她嫁过去。   不料那人见林楼落水后跟楚念桓撞在了一起,要救总得是先救皇室的人,好在林岚清也入了水,想着来一趟不能亏,便跳下去将她捞了起来。   林楼在心底暗暗将这人唾弃了一番,但也因着他的行为暗爽了一把。   林岚清这是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害成她不说,反倒将自己赔了进去。   她是现代人,男男女女摸一下说来不是那么严重,林岚清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女子,又未出阁,想来心中定是屈辱难耐,说要上吊可能也是真的气急了。   绿袖说着,见自己小姐似笑非笑,不由得心中打鼓。   “小姐……大小姐这么一闹,夫人那里……”   “无碍。”林楼清冽的眸子淡淡瞥向一处,“杀不死我的,都无所谓。”   绿袖闻言一惊,却不敢多言,只得埋着头,亦步亦跚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前厅,还未入门,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尖锐的吼声。   “不要拦我!让我去死!你这个家伙也给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都给我去死!!!”   林楼抿了抿唇,加快了脚步,一进门,就触到林岚清接近癫狂的怨毒眼神。   “你个贱、人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你怎么没淹死?!怎么不淹死你个贱、人?!”   她挣开阻拦的丫鬟,扑到林楼身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美眸中满是愤怒和疯狂,原本精致的面容也变得极端扭曲。   林楼抓住她的手,在她瞪大的双眸注视下,一指一指地淡然掰开。   刚才林岚清扑来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比起以前多了分力量,该是方才楚辞传给她的。   对这个素昧平生,却屡次帮助自己的家伙,林楼心里又多了几分感激之意。   “姐姐这是怎么了?”林楼明知故问,露出不解的神色,看向正皱眉端坐着的楚玉冶,和面无表情的楚念桓。   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马脸李文尚——礼部尚书之子,见着林楼过来,对上那双透亮的眸子,一阵心虚,忙垂下了眼睛,紧盯着脚尖。   青莲坐在楚玉冶身边,看着林岚清哭得这么伤心,也有些过意不去。   可这事涉及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帅府和皇叔。无论是哪一方,都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想来有些懊恼,不该轻易答应了林岚清的计划,现在也连累成这进退两难的地步。   一面她与林岚清相处多年,自然有些姐妹情谊,心底里也早就将她默认成了自己的嫂嫂,一面却又是皇权君威,扯着理不清的节操礼数。   林楼看得出她内心焦灼,眼神在场中所有人身上来回飘忽,似在想着对策,实则发现无计可施的状态。   林楼那话问了一段时间,屋内没有一人开腔回答,只有林岚清歇斯底里的哭闹声在回荡。   许久之后,楚念桓才不耐烦地跟身后之人吼道,“林府的人怎么还没来?!”   “应该就快到了。”他身后的侍卫躬着身子答道,“属下再让人去催一催。”   “岚儿!”他话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道同样凄厉的女声。   “娘!”林岚清见着来人,哭喊着扑了上去,抓住韩氏的衣襟哭倒在地。   “都是那个贱人害我入水,还被人……被人……呜呜呜呜!”   林楼见她手指着自己,敛了神色,露出一副略带歉意的神情。   韩氏来的路上就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猜出了是自己女儿失了手,才反被那个李公子占了便宜。   她隐下眼里几乎要迸射出的寒光,垂眸不住安抚这自己的女儿。   林夕月跟在她身后进来,见状面上虽也表现出不忍,却不大深切。   林莫风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处理公务,赶来费了些时间,等几人哭成一团,才姗姗来迟。   见到女儿这副凄惨模样,林莫风勃然大怒,圆目夹着怒意,陡然瞪向李文尚。   这武将的眼神带着沙场上练出来的铁血与杀气,李文尚一个整日游手好闲流连花丛的败家子,哪里见识过,当即吓得双腿一软,“咚”一声跪倒在地。   “微臣见过二位王爷,公主。”林莫风气归气,还是不敢忘了礼数,对着三人行了礼。   几人中楚念桓位份最高,他抬了抬手,“林帅不必多礼。”   林莫风起了身,又瞪向李文尚,“你是李尚书的儿子?”   李文尚此刻已经吓得浑身直哆嗦,哪里还敢抬头,胡乱应着“是是是”,差点就要磕头。   林莫风冷哼了声,瞧这孬种样,也配不上他林莫风的闺女!   林楼看着他眼底那自然流露出的情绪,不由得想笑,这便宜老爹,倒是护短的紧!   虽然她看不顺眼林岚清,老爹要护她,她也不好阻拦。   “爹!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林岚清见到林莫风,就像看到了救星,哭喊着闹得更厉害了,这一次却难得聪明地没有立即跳起来攀咬林楼。   林莫风听着这话,心底暗暗骂了一句,面上却不好驳她,只是盯着她,思索该如何开口。   林楼也叹了口气,这在水中吃了亏,林岚清若是不闹,或许没人会多说,只当李文尚救了她性命。   可如今她偏是这么闹了一出,被轻薄了这事,反倒是搞得人尽皆知了。阿渊这本书的固定更新时间为早上九点半,有加更会提前说的呦欢迎大家评论指正么么哒。 第14章 我可不是君子   韩氏起初听到这事,也是这个想法,可偏偏林岚清已经闹开了,且去哪里闹不好,非要跑到人轩王爷的行宫。   她脸色不好地偷瞄了眼楚念桓的神色,果然是冷着脸,随时会发作的样子。   林莫风常年在外带兵,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懂,此刻杵在原地,迟迟没有开口讨说法,也确实是不好如何处理。   林夕月看出他的忧虑,一边扶着林岚清,一边道:“姐姐落了水,李公子是姐姐的救命恩人,林家定会记得这份恩情的。”   她的声音清雅如风,若柳长眉微微拧着,似乎在为姊妹的遭遇感到心疼,美眸盼兮,流转间扫向楚念桓。   林楼心中暗赞了声,林夕月可真是聪明,将轻薄之事带过只说救命之情,这方只要封住在场几人的口便好了。   林莫风也瞬间醒悟,盯着李文尚,眼神里却含着无尽的威压,“地上凉,李公子也沾了水,快起来可别冻着了。李家的恩情,林某记着了。”   林岚清气不过,正要开口争辩,被她母亲死死拽住,拼命地使眼色,才堪堪安抚下来。   青莲闻言松了口气,楚玉冶心底一阵失落一阵轻松,唯有楚念桓,自始至终都冷着脸,一言不发。   李文尚经此一吓,就算想起来也爬不起来了,他身边的下人奋力拖着,才勉强将人扶起来。   林莫风目光如虎,盯着他,他也不敢坐,只能靠着仆人强撑。   林莫风又是一哼,“怎么?李公子还怕我个糟老头子不守信用?今日有二位王爷和公主在,都做了见证还不成?”   “不不不敢……文尚不敢……救林小姐是天经地义之事,不敢……不敢让林帅……”李文尚闻言知道不能再装哑了,结结巴巴地开口,说不出完整的话。   “方才本王在想事情,几位说了什么?”眼看着此事就要揭过去,一直沉默着的楚念桓却忽然开口。   韩氏刚沉下的心又猛地被吊起,这昔日战神果真变了性子,难道今日又要发作?!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林岚清。林夕月也心头一跳,美眸专注地望向那人。   林楼眉眼微挑,好整以暇地看向他,等待后续发展,心道如果此刻有盘瓜子就更好了。   林莫风深吸了口气,朝他拜了拜,“老臣请二位王爷和公主做个见证,今日林府承了李家少爷的救命恩情。”   楚念桓平静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丝起伏,平淡的面容上扯出一个笑,却不那么友善,“这个好说。”   说着果然话锋一转,“不过令媛害本王落水一事该如何算?”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包括林楼都吓了一跳。   狐疑地看着这个冷面王爷,心道他原来是被林岚清弄下来的?!   看着林莫风阴沉下来的脸色,楚玉冶暗叫糟糕,连忙出来打围场,扯着笑跟楚念桓劝道:“那个……皇叔啊!你瞧人家三小姐也救了你不是?他家欠你一次,你欠他家一次,这不扯平了吗?!”   楚念桓横了他一眼,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楚玉冶不管,咽了咽口水,双目一闭,壮士扼腕似的继续道:“你看人家林帅为北翼整日南征北战的,你也是个打过仗的,晓得那多残酷,你就……”   “你是在笑话我如今是个废人了吗?!”   楚念桓猛地一掌拍向桌面,一向深邃平静的眸子怒火中烧,桌上的茶具因着他这一掌震得跌落下来,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楚玉冶乖乖闭了嘴,一副说错话的乖宝宝模样,垂着头认错,“皇叔我错了……”   “你倒是能耐了!”楚念桓瞪了他一眼,胸口因为愤怒剧烈起伏着,许久没能平息。   “来人!送客!”   最后一声几乎是咬牙吼出来的,有点像是气过后对现实的无奈和妥协,又带着强烈的不甘。   林楼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苦楚,心底生出几分同情。   今日这事闹到这里,算是散了。   楚念桓气急,肯定也没有心思去管林岚清那档子破事,想来如今是恨透了这些身子健全的将帅之材,恨不得他们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这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结局,众人各自怀着心思离去。   林莫风临走前看到林楼红肿的脸颊,圆目又是一瞪,“谁伤的?!”   青莲身子一颤,缩在楚玉冶身后,尽量隐形。   “不碍事的。”林楼冲林莫风笑了笑,见他仍旧在气,拉住他胳膊撒起了娇,“今日爹爹也累了,楼儿在坊间寻了些不错的药,回去找府医替爹爹捏捏穴位,对身体有好处的。”   林莫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前头相互搀扶着的韩氏和林岚清林夕月三人,长叹一声,“若是你娘还在就好了,也不必让你受如此委屈。”   林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的笑微微一僵,垂头不语。   楚玉冶趁机赶紧将青莲拽走,却被林莫风叫住,“王爷慢走,公主也走好。”   青莲身子僵直,楚玉冶跟着也紧张,刚从楚念桓那里遭了一趟劫,现在又要受这老头的威压,他还年轻,他受不了!   胡乱应着,狼狈地拉着青莲赶紧离开。   “这公主跟她那哥哥那娘亲一个模样,都跋扈得很。”林莫风不屑地冷哼,听得林楼心头凛凛。   这老爹也太厉害了,这话都敢说,也不怕传到别人耳中被参一本!   林莫风见她不说话,低头看了一眼,却皱起了眉,“你怎么穿一件男人的衣服?!”   “轩王府上没有女子,只有找差不多大小的男装换上了。”林楼不动声色地替楚念桓辩护了一番,却被林莫风瞧了出来。   “哼!不过是个没用的废人!为将者宁死也不能丢了城池,他如今这样也亏得好意思在老夫面前摆脸色!”   林楼瘪了瘪嘴,转头却瞥见一个下人模样的人,拿着扫帚从假山后走出。再看便宜老爹,他已经往门口走出了好几步。   敛了心神,快步跟上,外面停着几辆帅府的马车。   经过半日的折腾,林楼也确实累了,一回府就赶紧换了衣服,拿出楚辞给的药在脸上涂了一圈。   感受那丝丝凉凉的冷香,林楼深吸了口气,瞬间觉得脸上没那么疼了。   再次觉得惊奇起来,刚才洗完澡她涂了一次,从那会儿到回了家,脸已经不红了,渐渐地也有消肿的迹象,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原状了。   “这可真是个好药!”   她捏着瓶子,忍不住感叹。   “自然是好药。”屋顶又传来戏谑之声,还带着点轻蔑。   林楼翻着眼皮往梁上挑去,“你是梁上君子?”   “我可不是君子。”楚辞笑了笑,跳到她面前,难得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来找你借个东西。”   林楼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才开口,“你说。”   “我记得当年黎女侠手中有一本秘籍,是八仙剑派开山祖师的笔记,你可知在哪里?”楚辞目光灼灼,等待她的回答。   说到剑谱,林楼有点懵,刚想要摇头,又觉自己承了他不少恩情,这么做有些不厚道。   拧着眉仔细在原主记忆中搜寻着可用的信息,最后长叹了声。   “我娘在我刚出生没多久就过世了,我能接触到的东西并不多。”   楚辞似乎料到了她的回答,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起伏。   林楼见他满脸沉思,想了想又道:“我可以帮你去问问我爹。”   楚辞一惊,“你……不问我要它做什么吗?”   “你说是借,可有还?”林楼挑眉反问道。   楚辞又是一怔,随即笑了,一边摇着头一边往床边走去,“你这样我都想娶你了。”   “我可不愿嫁你。”林楼翻着白眼,将他从床上赶起来。   “说了是借,自然会还。”楚辞赖在床上,仰着头望向她一字一字道,漆黑的眸子微闪,像是惑人的漩涡,引得林楼阵阵失神。   某人老脸一红,错开眼,轻咳了两声,“那我去问问,问不到我也没法子了。”   “我才发觉,你好像蛮喜欢脸红的。”楚辞说着,微凉的手指在她鼻尖刮了下。   林楼嫌弃地睨了他一眼,拿手摸了摸没肿的脸颊,确实有点热。   “大概是脸皮太薄,皮下血管比较容易扩张吧。”她目光有些发直,回忆着早年学过的一些医学常识,一本正经地解释。   楚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她对自己的形容,“神经病。”   “嗯?”林楼一怔,“你晓得这个词的意思了?”   楚辞冷笑,“就说不是夸人的!”   林楼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岔开话题,“你不用忙别的吗?整日跟着我瞎耗。”   楚辞歪头想了想,“这几日可能真是不能来找你了。”   “那我若是问到了剑谱的事,怎么找你?”林楼忽然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在他离开之前抓住人问道。   “明天你墙头会落下一只鸽子,可别馋嘴吃了。”   楚辞又恶作剧地捏了她一把脸,在她翻白眼前一跃从窗户溜走了。 第15章 信鸽   青莲一回到宫中,便有些神色不宁。   她的母亲芸太妃还在,岁数也不大,时常会来女儿宫中坐坐。今日刚巧襄王进宫请安,一道过来时才知道女儿出了门,说要给哥哥报仇。   没等多久,就见到她苦着脸回来,芸太妃关切问道:“不是去解决你哥哥的事了吗?怎么这么不开心?”   襄王定定地看着她,他对这妹妹也算宠爱,她为自己报仇这事虽然做的不妥当,但到底是在为自己操心。   母亲这么一问,青莲长叹了一声,“唉!别提了!事情本来进展地好好的,可谁知道十七带着皇叔过来了!”   “你说皇叔?!”楚玉炎心头一跳,忍住从椅子上蹦起来的冲动,有些激动地问着。   “他怎么出门了?!”   “我也不知道!要不是他来了,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了!”青莲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又是一阵懊恼。   “到底发生了什么?”芸太妃见她如此,更是着急,连忙追问。   “是不是……跟林帅今日出城有关?”襄王想着进宫路上,见到林莫风骑着马急匆匆往城门奔去,一定是与此事有关。   青莲垂了头,默认了。   “今日本来是想让林楼落水,让那礼部尚书的大儿子李文尚将她救起,再顺便轻薄了她,让她嫁过去做小妾。可谁知林楼下水后,皇叔的轮子松了,跟着她滑了下去,还把船边的岚清姐姐也撞了下去。”   她说着又将头垂下了一分,“皇叔那椅子重你们都知道,一下去就把人给砸远了,李文尚见救不到林楼了,就下去把岚清姐姐捞了起来……然后……”   “皇叔那椅子,平时不动时都有栓子锁着,怎么会忽然滑下去?”楚玉炎在权利中心打滚多年,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关键。   “说是那椅子本来有些问题打算换了,新做的放在府里晾风,船一倾,就没控制好。”青莲学着行宫里下人的话解释道。   “那林帅过去后,此事是怎么解决的?”芸太妃计较地还是这女孩子家的名声,她本来挺中意林岚清的,可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她可得好好考虑了。   “林府的人过去后,说是承了李文尚的救命之恩,以后他有什么事,林府可保他一次。”青莲说着偷偷看向楚玉炎,声音压低了几分,“可惜了岚清姐姐,被人轻薄了还得还人情……”   听到这里,楚玉炎的眼里已经有了怒火,更多的却是深思。   “想不到林帅一个武将,也能有这么周密的心思,只说受了李文尚的情,不说受了李家的情,这样一来即便传到皇兄耳中,也不会牵扯到朝政之事。”   听他一说,青莲再回想当时的情景,连忙反驳,“不是林帅说的,是夕月姐姐说的。”   “你说……林府的二小姐?”   芸太妃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想来林夕月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只是为人低调,不常出门,姿色比起她姐姐也略弱了几分,才一直不太引人注意。   如此想来,相比林岚清,或许这个林夕月,更适合自己的儿子。   她想着将目光转向楚玉炎,楚玉炎收到视线,眯了眯眼,他明白芸太妃的意思,其实他对林夕月也很是欣赏,只是她姐姐看起来在府中更受宠,又整日粘着自己,想来比较好入手。   可如今情况变了不少,将目标转换成自己心仪的对象,又岂不美哉?   想到这一层,他心底对青莲办错事的不悦也彻底散了,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青莲默默关注着兄长的脸色,见他展颜,才终于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往日活泼的性子,抱着芸太妃的胳膊撒娇道:“母妃,今日可吓死儿臣了,你要给我做些好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芸太妃慈爱的摸着她的头,“一会儿我多做两份,你陪你哥哥去林府走一趟。”   青莲扬着脸一脸天真,“去看岚清姐姐?”   芸太妃微怔,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去看林夕月。”   青莲一惊,再扭头看楚玉炎,没有反驳的意思。瞬间明白了,他们打算放弃林岚清了。   想着林岚清为楚玉炎做的一切,她心中有些不忍,但也不敢干扰二人的计划。她虽然对外嚣张了些,可对家里这二位,却是亲昵之外,敬畏更多。   京城很大,但再大也逃不开那人的眼睛。   这厢刚见着林莫风出了城,那边就有人汇报给了楚玉仁。   想着前几个时辰有消息说楚玉冶带着楚念桓出城游湖去了,他估摸着是这船上出了什么事。   “皇上,林帅去了轩王行宫。”他身边一个眉目清秀的太监淡淡地道,颀长的身形,温厚磁性的声线,都与他的身份很不相符。   “发生了些什么事?”楚玉仁抬眼睨了他一眼,继续批着案前的奏折。   “轩王落水,与林家长女脱不了干系,想来轩王殿下也是发觉了,便以此为难,林帅又是个高傲不羁的性子,自然受不了他冷语相向。况且……”   小太监说着顿了顿,“况且因为当年的事,林帅对轩王可是一直颇有成见呢。”   楚玉仁顿了手,眼中精芒缕显,最后又隐于黑沉的双眸中,他放下笔,起身往门口走去。   小太监紧随其后。   “轩王因为当年一战,武功尽失,不仅毁了容貌,还废了双腿。见着林帅心底难免会生些感触,近几年更是喜怒无常,脾气……”   “你倒是很关心他的事。”楚玉仁冷着脸打断他的话,眼中已经染了怒气。   小太监不卑不亢,面上也没有畏惧之意,神色依旧淡淡,“皇上吩咐,庄翼只是照办。”   楚玉仁冷哼了声,剑眸瞪得更凶,像是要将眼前这不懂规矩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庄翼拱着手,像是感受不到这凝重沉闷的气氛,等了许久不听那人说话,自顾自地缓缓起了身,目光清冽地凝视楚玉仁。   他这副模样,让楚玉仁更觉气恼,好几次抬起手掌,却又始终没能落下,最后只能冷声警告,“庄翼,记得你答应过朕什么。”   “庄翼都记着。”庄翼见他敛了气息,才终于露出一个笑,朝他拱拱手。   楚玉仁被他这一笑笑得完全没脾气了,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又坐回椅子上接着批文书。   这个人是他从楚念桓那里挖来的,不,应该说是抢来的。   当年父皇战死沙场,朝中几位皇子争位,若是没有庄翼,只怕他早就不知身首何处。   他虽然不是什么仁慈之人,但也不是什么惨无人性的暴君。   庄翼对他的忠心,他心底透亮得跟明镜似的。可是他太怕了,害怕当年的楚念桓,那个即便废了武功废了双腿,也依旧能让众民拥他为王的男人!   所以每每听到庄翼提起楚念桓,他都会觉得很愤怒,那或许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恐惧。   他把庄翼拴在宫中,而不让他为臣,也是出于这份心思。   看了眼眯眼淡笑的庄翼,楚玉仁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压迫,憋屈地慌。   第二日清晨,果真如同楚辞所说,墙头一只鸽子单脚跳着,歪头看着院中来来往往的几人。   “这鸽子长得可真好看。”阿莺两眼放光,灼灼地盯着那羽毛洁白的信鸽,犹豫着要不要爬梯子去将它捉下来。   绿袖刚侍候林楼洗漱完,此刻两人一齐出来。林楼见到那鸽子,不由得一笑,“这鸽子精瘦,肉肯定不错。”   阿莺连忙叫了起来,“小姐要吃鸽子肉,让府上厨娘去百鸟林买几只,这鸽子看起来就是个名贵的品种,这么吃了也太可惜了!”   绿袖瞧着笑了起来,看向林楼,“小姐还爱吃这个?”   林楼摇摇头,“我可不吃这些奇怪的肉。”   虽然前世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吃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动物,但打从心底里,她还只认可那些寻常的肉食。   “去叫流尚把它抓下来。”林楼对绿袖吩咐着,还未等她应下离开,那鸽子就扑棱着翅膀,径直朝自己飞来,稳稳落在肩头。   “呦!看来这鸽子还挺有灵性,懂得挑人。”   阿莺咯咯地笑着,伸手想要去摸一摸它的羽毛,那鸽子立刻瞪了眼,一副要啄人的姿态。   见状林楼莫名想到了它的主人,将鸽子抱入怀中,冲正准备过来陪她练武的流尚道:“去准备只笼子,再准备些鸟食。”   流尚一怔,看到她怀中的白鸽,点了点头,出去准备了。   “这鸽子这么有灵性,小姐你说要叫它什么好呢?”阿莺歪着头,仔细探着这鸟,愈发觉得可喜。   “你这么喜欢它,你来决定好了。”林楼将她的眼神看得真切,倒是不介意这点事情。   “我叫阿莺,它虽然是只鸽子,但我觉得跟我还挺投缘的,不如叫它阿鹂好了。”阿莺说着,期盼地瞅着林楼。   绿袖摇了摇头,“阿鹂听着不吉利,还如不叫小白呢。”   阿莺撇着嘴,“那多土啊!”   转头看向林楼,“小姐念过书,小姐说叫什么好呢?”   说到念书,林楼心中一叹,这两个丫头看来是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样的待遇,但还是认真地想了起来。   它主子是楚辞,总不能叫它“离骚”吧?所以叫阿鹂也还算可以。   遂摆了摆手,“就依阿莺的吧。” 第16章 大概会御兽   “就依阿莺的吧。”林楼说着,仔细打量起怀中的信鸽。   浑身羽毛洁白,唯有羽尾处染着一圈浅淡的蓝色,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染上去的,这纹路看来倒是很有特色。再瞧这鸽子的眼睛,如血色的玛瑙,在光下熠熠生辉。   “小姐,该吃饭了。”绿袖见她一直抱着阿鹂,小心地提醒道。   “嗯,一会儿端到我房里来吧。”林楼吩咐完,将鸽子递给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阿莺,活动了下手脚,准备到院中进行日常的早间活动。   “是。”绿袖应着,跟阿莺抱着鸽子离去。   想到这鸽子的用处,林楼寻思着该如何跟林莫风开口问秘籍的事。   贸然前去总归不妥,那事之后她的性格变了不少,林莫风常年在外感受或许不深,但韩氏跟她的两个姐姐可是清楚的,虽然她对外都有演戏。   可这几人还是能够看出些苗头,就比如韩氏一方对自己忽然的警惕,包括这次的计划,都是想要将她从这府里赶出去。   她晨间常练太极拳,随着一招一式的起落,心思渐渐放空,那些琐事也被抛却脑后,敛神聚气。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   她心中默念着太极拳的奥义,感受着楚辞灌入体内的那一缕微薄的真气,顺着气息缓缓引导。   沉肩坠肘,虚灵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中正安舒,开合有序。   半晌之后,林楼长舒一口气,缓缓收功,一套拳打下来,已是大汗淋漓。   前世跟着一位师父学过太极拳,不过当时修行的目的侧重沉心静气和强身健体,如今来到古代,配合着那一缕真气,竟然有了奇特的效果。   “四两拨千斤,指日可待。”林楼握了握拳,眼里闪着从未有过的亮光,好似抓住了此生可以依傍的东西。   估摸着林楼晨练结束,绿袖才到院中来唤人。   林楼在她端来的盆中净了手,歇了汗才擦脸。两人一并回到房中,桌上摆着一碗白粥,和几个小菜。   林楼对吃食不讲究,坐下后细细抿完,没多久就听得阿莺的叫声。   “小姐!襄王过来了!”她手忙脚乱地抓着怀中胡乱扑棱的阿鹂,冲了进来。   “笼子还没准备好吗?”林楼冲阿鹂招了招手,像是感应到主人的召唤,阿鹂挣开阿莺的怀抱,朝林楼飞去。   “真乖啊。”绿袖感慨了声,又看向阿莺,“襄王怎么来了?”   “说是来给大小姐赔罪,也不想想自己前几天刚对小姐做了什么事,还敢来登门!”阿莺扁着嘴,很是为林楼感到不平。   林楼顺着阿鹂的羽毛来回摸了几下,清冽的眸子闪了闪,斜睨了二人一眼,淡淡地叮嘱道:“一会儿如果被召去前厅,记着不要多嘴。”   二人应着,绿袖心思缜密,看着到林楼手里就不折腾的阿鹂,又开始不解,“这鸽子一瞧就不是普通的野鸽,不会是别人派来的眼线吧?”   “是我让十七爷帮我找来的。”林楼随便掰了个谎话,想着这个十七虽然行事跳脱,看似不着边际,其实脑瓜子聪明着呢。   昨日落水后她暗里帮了楚念桓一把,这人重情,反过来帮她一下也不会多说的。   听说是楚玉冶送来的,绿袖也不说话了。昨天被他调戏的事情,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难为情。   阿莺见她可疑的脸红了下,灵动的大眼滴溜溜地转动,盯着她一脸坏笑。   绿袖笑着打了她一下,两人闹着互相开起了玩笑,林楼坐在一旁淡淡地瞧着,给阿鹂喂食。   没多久,果然听到丫头来唤,说是夫人叫小姐去前厅会客。   流尚拿了笼子过来,林楼扫了他一眼,抱着阿鹂往外走去。   “小姐不将阿鹂放下吗?”流尚不解,跟在她身后。   “带它去认认路。”林楼淡淡地道,没有放手的意思。   流尚只好在院中将笼子安置好,这个笼子不大,对于信鸽来讲有些束缚了。   可这几人不知这是只信鸽,只当林楼养着逗乐,时间紧张,也没多做准备。   “回头找个大点的笼子。”出门前又回头嘱咐了句,林楼才带着两个丫头往前厅走去。   “阿鹂这么粘小姐,不用笼子也不会跑的。”阿莺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道。   林楼不语,她当然知道这货不会跑,她就怕这货给楚辞通风报信。本来以他的功夫,在府中就出入无人,现在再多了个眼线,那她更没什么隐私可说了!   她有种直觉,这鸽子这么听话,肯定是楚辞交代了什么!   而那小子,没准就逆天到能够御兽!   如果绿袖阿莺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估计会吓得想要去请大夫。   我家小姐脑袋秀逗了!   三人施施然来到前厅,主位上坐着襄王和青莲,韩氏和两位小姐坐在下方。   林岚清一脸娇羞地端坐着,完全没了昨日寻死觅活的歇斯底里之态。   林夕月坐在她下方,微垂着脑袋,见到来人,才缓缓抬头,冲林楼淡淡一笑,怡然得体。   “楼儿来了。”韩氏笑着,语气亲昵,让身后的丫头替林楼布了座,才扭头看向座上二人。   “楼儿平日喜欢自己待在院中清静,与厅中离得有些远,故来晚了,还请王爷和公主莫怪。”   襄王瞥了眼林楼,态度不明地“嗯”了声,算是应了。   林楼见状,将阿鹂递给绿袖,手放在腰侧朝他行了礼,又对其他人拜了拜。   “坐吧。”青莲见她屈着膝,楚玉炎久久没有说起身,只能自己来开口。   林楼道了谢,在韩氏安排的位置坐下。   绿袖等她坐下,就将阿鹂递了过去。   韩氏早就见她怀中抱着什么,如今一瞧竟然是一只鸽子,当即发难,“如今有贵客在,这些玩意儿还是早些关起来,免得冲撞了。”   “阿鹂今日刚到,有些认生,离不开林楼。”林楼抿着唇,露出为难的神色。   林岚清不由得冷哼,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噙着冷笑,“一只鸽子,离不开便关着好了。”   “既然夫人和姐姐不喜欢,一会儿楼儿便让人还给十七爷。”林楼继续抿唇,眼神不舍地摸了摸阿鹂。   阿鹂像是感受到她的情绪,扑棱了下翅膀,歪头蹭着她的手心。   青莲见了很是惊奇,“这鸽子是十七皇兄送的?可真有灵性!”   林楼心头一跳,忘了这个小公主性子刁蛮,不会是想要抢吧?!   她缓缓抬头,果然见青莲两眼放光地盯着阿鹂,好似随时会扑上来将它抢过去。   她紧了紧手掌,阿鹂吃痛惊叫了起来,猛地朝林楼面部撞去,昨日脸上伤了好几处还未痊愈,如今这么一撞,额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渗出鲜红的血液。   “哎呀!都说了不吉利!”韩氏拧着帕子,藏住眼底的幸灾乐祸,长眉微蹙,“快带三小姐去看府医,那……那个鸟也带下去!”   她本来要说“畜生”,想着是楚玉冶送的,这么说不太好,就改了口。   青莲见阿鹂被带走,一阵失落,襄王盯着林楼离开的方向沉思了片刻,对青莲道:“你想要一会儿去找老十七也要一只就好了,不过这东西不太好养,你最好要他先帮你调教调教。”   青莲觉得有理,这才展了笑颜。   回到自己院子,绿袖看着林楼红红的额头,一阵心疼,“好好的怎么忽然发了疯?!还伤了小姐!”   “可能是想它主子了。”林楼安抚地顺着毛,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   外头阿莺清脆的声音又传了来,“府医来了!府医来了!”   府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名叫张铁山,之前跟着林家祖上当过军医,年岁高了后才进的府。   府上女人多,实际上用到他的地方不多。不过这些年来,这老头也学了不少,现在在府中的地位还算可以。就是不知为什么林莫风不大喜欢他,也没有对老部下的爱护之意。   “张大夫。”林楼朝来人淡淡一笑,语气恭敬。   张铁山拱了拱手,行了礼才开始替她看诊。   看到她额上的小口,白眉一皱,“这磕得可不轻啊!”   林楼想起这磕着的原因,脸微微一红,“下马车时撞上了。”   张铁山“哦”了一声,从木箱子里拿出一瓶药,“这是专治跌打肿痛的药,以前军中常用的。”   林楼让绿袖拿了收好,跟张铁山道谢,默默观察着这个老头子。   老头子进屋虽然朝自己行了礼,但态度着实算不上恭敬,给了药后就不多说了,锁了药箱就打算走人。   林楼让阿莺将人送到门口,临走前张铁山忽然顿住了步子,回头看向林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府医?”林楼轻唤了一声,他才叹了口气,问道,“小姐的手伤如何了?”   林楼微怔,思索着这其中深意,如实答道:“已经好利索了。”   张铁山这才点了点头,跟着绿袖离开。   看着那道苍老的背影,林楼问向流尚,“这张府医对谁都这样?”   “他就是这脾气。”流尚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挠了挠头,“每年林帅回来,他都要央着林帅带他去战场,说不愿在这府上呆着,感觉一身医术没有用处。”   想着林莫风那别扭的大男子主义,还有不善表达的性子,林楼又是一阵摇头,他其实还挺关心这个老军医的嘛! 第17章 大概因为我老实   这行军打仗可不是户外旅游,做不得儿戏。张铁山今年已经六十有余,在西北那寒地冻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茬子,连救都救不过来。   林莫风故意给他冷脸,其实心思却是关怀着他的。这张铁山活了这儿久,林莫风又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些事情又怎会不懂呢?   只是这人执拗得很,双方一僵持,也就成了现在这不冷不热地僵硬局面。   林楼涂了药,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来到院子练武。日常闺女做的事她做不来,只能捡回自己的特长。有一技傍身,总好过在府中混吃等死,任人宰割得好。   楚玉炎跟青莲在帅府坐了不多久,也准备离去。   场面上的话也说够了,因为芸太妃的意思,青莲也特地观察了下林夕月,原本对她没有多大想法,现在走了这一趟,再看这个女子竟生出几分敬畏之意。   她的沉稳内敛,是林岚清完全比不了的。美眸婉转流动间,隐隐可见睿智的光芒,谈吐自成气派,不似林岚清那般做作,也不像林楼那般“懦弱”。   襄王妃,就该是这样的人来做。   不过话虽如此,青莲打心底里却更喜欢林岚清一些,她总觉得林夕月的心思过于深沉,不好把握。   她不敢想象那双美丽的眸子,如果发起狠来,会是怎样的凌厉。   楚玉炎见她离开帅府后沉默了一路,搭腔道:“要不要去十七府上走一趟?”   青莲回神,想起林楼养的那只灵气的鸽子,连连点头,“好呀!刚好我在宫中无聊,有只鸽子逗逗乐也好!”   楚玉炎淡淡地扬唇,眼底却闪着几缕精光。   马车很快驶到楚玉冶的府门前,守门的人得了话,立即跑去通报。   楚玉冶刚起床洗漱完,还在打着哈欠,听说襄王来访,哈欠打到一半,差点呛着自己,“他怎么来了?!从哪儿来的?”   “还有青莲公主,不知来所谓何事。”来报的人有些茫然,“从哪里来的……襄王殿下身份尊贵,自然是从正门……”   楚玉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那人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一脸懊恼,“应该是从西街的方向来的。”   楚玉冶沉默了片刻,让人回了话,匆匆忙忙收拾好,快步朝前厅奔去。   “皇兄!青莲!你们怎么来了?”   楚玉冶人未来声先到,远远地叫唤起来,一进门就打着哈欠,“你们要来早说呀!我也不睡懒觉了!”   “昨夜又出去玩了?”襄王笑着调侃,“年纪轻轻不学好,皇兄给你请的夫子呢?怎么也不管管你?”   “那些个夫子可烦死了!我早就还给皇兄了!”楚玉冶翻了个白眼,似乎想起了往日被夫子们支配的恐惧。   青莲笑道:“冶哥你比我还皮!”   “彼此彼此!”楚玉冶故意夸张地拱了拱手,大笑起来。   “话说你们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玩了?”他说着,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两人的神情来。   “想来跟你讨只鸽子。”襄王抢在青莲之前开口道,笑着眼看向他。   “鸽子?”   楚玉冶有些不解,但瞧他这个神情,心中猜测大概是在哪个地方听哪个人物说了些什么,这其中具体是什么他想不明白,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应对。   “不知道皇兄喜欢什么样的鸽子,我那鸟园的朋友养了好多,各种样子的都有!”   他说着摸了摸下巴,沉吟了片刻,忽然一拍手,“有了!他那有一只特别厉害的赛鸽,模样英武得很!要不我跟他商量下,给皇兄找来?”   楚玉炎眼底深沉,见他的样子不似作假,笑了笑没有搭话。   与这皇兄相处久了,青莲也知道他的规矩,见他露出这个神情,才敢开口说话,“不是赛鸽!就是要挑一只有灵性的鸽子!”   “哦!你是说我送到林府去的那只鸽子?”楚玉冶看着她,试探性地问道。   青莲看了眼自己的哥哥,点了点头,“是啊!那鸽子可有灵性了!”   “也不看看是谁挑得!”楚玉冶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拍了拍胸脯,“小青莲想要鸽子,一会儿我带你过去挑一只,别老眼巴巴地望着别人的了。”   “说来你怎么往林府送东西了?送什么不好,偏要送一只鸽子,也不怕被人误会。”楚玉炎略带责备地瞪了他一眼,嗔怪道。   “昨天的事我也有份,林帅去了皇叔行宫,两人差点就要打起来了,我冒死说了几句话,把两边都得罪了,可不得赶紧赔个罪?”   楚玉冶挠了挠脑袋,“说来也是,不该送鸽子的,可那林家三小姐偏就好这口……”   闻言,楚玉炎深深看了他几眼,神色渐渐舒展开来。   楚玉冶默默看着,心道还好自己猜对了,不然以襄王多疑的性子,难保自己不被卷入这些腌臜的纷争中。   目的达到了,楚玉炎也不再多留,青莲是真心惦记那鸽子,得了赦令,就屁颠屁颠地缠着楚玉冶去了鸟园。   送走了襄王,楚玉冶一放松,心中对林楼又记恨了几分,这个小娘子真是会搞事情,也真是对他放心。他要是稍微笨一点,或者糊涂大意一点,这事儿可不就穿帮了吗?!   要不是看在她帮了楚念桓一把的份上,他还真想看她穿帮后手足无措的样子!   林楼在院子里练了练拳,主要还是做增强体质的训练,等到晌午,收到冶王爷的来信,问候她鸽子过得好不好。   阿莺看着那张纸上几个泄愤一般的大字,歪了歪头,“十七爷还真是童心未泯,这手信也写得这么活泼。”   林楼嘴角抽了抽,这哪里是活泼,分明是在对她表示强烈地抗议和谴责。   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学着阿莺的样子,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确实挺活泼。”   林楼将信交给绿袖让她收好,收拾好衣衫,又让人把阿鹂抱来,出门去等候林莫风回府。   林莫风每天回来的时间都相差无几,林楼在门口等着,他的马一到,就能看见。   见最小的女儿在门口等候自己回家,林莫风粗糙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连忙翻身下马,“楼儿你在门口干嘛?”   他出口就是这么一句话,说完自己又有些后悔,唉!一激动就容易嘴笨!也亏得她娘亲能看上自己!   林楼看出他的窘态,憋着笑,“自然是等爹回来。”   林莫风看出她有笑话自己的意思,一掌拍向她瘦弱的肩膀,故作严厉,“今日可有好好练武?”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府里走去。   林楼点点头,“都有好好练。”   “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林莫风点了头,瞥见她怀里抱着一团白毛,便问道。   “是十七爷送的鸽子。”   林楼说完,看到林莫风刷得冷下来的脸色,心底默默为楚玉冶哀嚎了一把,解释道:“爹你可别误会,是十七爷见昨日惹恼了爹,想来赔礼又不敢上门,就问我该怎么办,我就让他送了只鸟,当宠物养着。”   “那也不能送鸽子!”林莫风瞪着眼,对这劣性未除的十七爷是越发看不顺眼了。   他瞪着林楼,“我有三个闺女,他怎么就偏偏找上你了?!”   闺女要嫁人是早晚的事,可他最关心的还是林楼的婚事。   林楼垂了垂头,小声道:“大概是看我比较老实。”   林莫风一口气梗在喉咙,他以前也担心她太老实,现在可一点不担心了!   两人走着,来到了林莫风院前,还不见林楼有要走的意思,林莫风停下步子,看着她问道:“你有事?”   林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事谁站那儿吹冷风等你啊!   她点了点头,“想问下我娘亲的事。”   林莫风会意,将人带入院中,到了书房,遣退下人,正了脸色,“你要问什么?”   “爹可知道当年娘的那些武功秘籍都藏在哪儿了?”林楼没直接问八仙简谱,而是先从大范围入手。   “你现在的体质,暂时还是不用不到那些。”林莫风蹙了蹙眉,见她脸上笑意渐渐淡去,心中不忍,才又开口,“那些秘籍她没给我,练功最忌讳七荤八素一起煮,我也没有要那些东西的心思。以前好像听她说过,放在一位信任的老先生那里了。”   “老先生?”林楼眉眼一挑,“娘亲也真是心大,老先生若是在她拿回来之前,驾鹤先去了可怎么办?”   林莫风笑着想要戳她额头,但看到那满脸的伤,又讪讪地将手指收回,沉思道:“那老先生是个世外高人,如今是否还健在我也不清楚,据说是住在无极山。”   “无极山又在哪儿?”林楼摸了摸脑袋,瞥见他审视的目光,怕他起疑,拧着眉岔开话题道:“还有一事。”   “最近总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气流横冲乱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练功多了走火入魔了?”   林莫风心头一跳,瞪着眼嗔责道:“你都没有内力哪来的走火入魔。”   说着,还是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腕,往她体内探去。   不探不打紧,这一探,就将他镇住了。 第18章 北翼国志   “你最近几日,都在练些什么?”林莫风一脸古怪地看向林楼,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林楼心道莫非还是被看出了什么吗?仔细想了想,以前看过的武侠,好似是人体内的真气并不是那么容易聚集的,即便是有人打入体内,也会很快散去。   可她今日练习太极拳,分明还是能够感受到那一股气流。   她想了想,皱眉故作苦恼地道:“最近经常能在梦中梦见一些东西,早上起来顺着梦里的姿势打了一圈,打完后总觉得身心舒畅,我也不知这算什么。”   她说着,就比划起来。   林莫风看着她手掌翻转,时而疾时而缓,绵延不断,循序有度,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入迷。   抬起手掌,对着林楼刚推出的手臂劈去。   林楼眸光淡淡,不慌不乱地回手,掌心抵上林莫风,劈来的罡风随着她掌心的推动,渐渐化为虚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朝风来时的方向反推而出。   林莫风心里一惊,接连出手几掌都被林楼化解。   交手末了,林楼额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林莫风难言心中的兴奋,面上露出狂喜之色,“你这功夫不错!女孩子练了也不用怕那些力气大的彪汉了!”   他说着又皱起了眉,“只是这功夫对内功的要求较高,功力过于浅薄,也无法发挥到该有的效果。”   林楼心底暗暗佩服林莫风的分析,不过几招,就将太极拳的精妙之处看了个透彻。   她收了功,皱眉道:“不知这功力该如何聚集?”   “林家世代相传的功夫太过刚劲,不适合女孩子修习,你娘学的功夫就不错,她应该将秘籍给你留下了。”   林莫风说道:“本想着先将你的体格塑造起来,照如今这速度看来,你已经可以修习那功夫了。”   “爹指的是娘留给我的那个盒子里?”林楼想着那盒中的秘籍,原本还想拿来搪塞林莫风,可不想他居然都知道。   “嗯,不错。”林莫风的眼里出现几缕思念,感叹道:“当年你娘,就是用这个功夫走遍江湖的。明将东西拿来,我教你如何修炼,接下来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林楼也很是欣喜,有人教总比自己琢磨要好,连忙道:“不用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去拿过来!明早爹要上朝,我起得早,也好趁着晨间修炼一下。”   林莫风无奈摇头,“既然如此,也懒得你跑一趟了,我随你一起去吧。”   两人到了院子,林楼便拿出那本秘籍,摊开第一页,林莫风却不肯看。   “这是你娘家中的绝学,我不能看。”他一本正经地道。   林楼却犯了愁,“你不看,可怎么教我?”   林莫风不以为然,“内功心法第一步大都是一样的,你念前四句与我听。”   见他执着,林楼只好照办,两人研究一直到晚饭时节,韩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才罢休。   “今日讲得可记住了?”林莫风板着脸,严肃地发问。   “记住了。”林楼记性好,前世做杀手时,各种东西都学过,记忆力尤其磨砺过。   “不可轻浮,不可急躁,不可冒进,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跟爹讲,可别到时候出了岔子,想要挽回都挽回不了……”   林莫风一路叮嘱着,直到到了前厅,看到韩氏几人,才住了嘴。   “记住了?”   最后又叮嘱了一句,林楼连连点头,“记住了。”   林岚清见林楼与父亲这般亲昵,心中吃味,从座上起身,过去挽住林莫风的胳膊,“爹快吃饭!岚儿都饿得!”   边说边将人迎到主位上,韩氏坐在旁边浅笑,“将军跟楼儿在讨论武学上的事,你瞎凑什么热闹?可惜我一把年纪了,也不能为帅府添个男儿,日后这林家的基业,该如何继承啊……”   她说着说着,竟然眼眶,拿着手帕拭起了眼泪。   林楼想着古代人确实注重这些,她一哭诉,林莫风也跟着沉默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她拿捏了下措辞,出言安慰道:“夫人还年轻,一定还有机会的,我也想有个弟弟呢。”   林莫风身子微微一僵,神色莫名地看了林楼一眼,林楼装作不知,和善地看着韩氏笑。   说起来林莫风现在也才将近四十的年纪,韩氏应该也才三十多岁,虽然是高龄产妇有些危险了,但再添一个其实问题不大的。   韩氏有些惊讶林楼会这么说,林岚清却下意识地以为她有什么阴谋,看向她的眼神满是警惕和警告。   林楼不理她,将目光转向林夕月,“二姐你说是吗?”   林夕月冲她一笑,“妹妹说的是,我也想有个弟弟,再说林府也确实很久没办喜事了。”   “本来不久就该有一桩的,可偏被某人搅合了。”林岚清趁机嘲讽起来。   林莫风长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菜,“先吃饭吧。”   林岚清冷哼了声,不屑地瞪了眼林楼,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瘦肉放到林莫风碗中,“爹,吃菜!”   饭后,绿袖领着林楼回吹雪园,路上不解的问道:“小姐,你这为何还想让夫人生小少爷啊?她们母女本来就在府中得势多年,处处欺负小姐,这要是再添了少爷,那您以后……”   “这你就不懂了吧?将帅之家没有男儿,又怎么能够长久呢?女孩子家总是要嫁人的,朝中年轻有才的将郎不多,即便是入赘,也不能保证他的忠心。”   阿莺一脸得意地分析道,“小姐是真关心林帅,才会这么说的。况且咱们小姐哪有那么好欺负啊?林帅都亲自教小姐功夫了,还怕那些人不成?”   “说得也是。”绿袖想想觉得有理,也跟着点了点头。   “就你聪明。”林楼斜睨了阿莺一眼,倒是没有嗔怪之意。   阿莺吐了吐舌头,“阿莺笨着呢!没有小姐,哪来的阿莺啊!”   她说这话,是感激林楼的提携,如果不是她一眼看中了自己,她如今也不过是庄子里的一个小丫鬟,又或者只是在这偌大的林府里扫扫地,打打杂。   林楼笑了笑,没有多说。回到房间又按照林莫风所教的练习了一阵,晚些时候见到绿袖抱着阿鹂过来,才想到答应楚辞的事。   “笼子找好了?”她问道。   “找好了,在院子里放着呢。”绿袖答道。   “放在外间就好了,夜里凉,可别冻坏了。”放在院子里,万一那货又来了,阿鹂跟他报信怎么办?   绿袖应着,正要去处理,又被她叫住,“有没有关于地理的书?给我找一本来。”   “地理的书?”绿袖想了想,“这个得问阿莺,平时书房也是她打理的。”   “去将她叫来。”林楼吩咐完,就去往澡堂洗漱。   她的生活规律得很,按照她的习惯,澡堂早就备好了热水,只等她过来。   林楼洗漱不喜欢有人伺候,一个人泡在浴桶里,水面飘着一层不知名的,闻着挺香。   她是个植物盲,除了山里的一些可以食用果腹的野菜野果,观赏性的花草认识得真不多。   看着水面漂浮的,林楼有些出神,昨天在楚念桓的行宫泡澡,好像也是用的这花。   还好是有这花,不然水太清,可不就被楚辞一眼看了个精光?   想到那货,每次偏挑着自己洗澡的时候出现,林楼就一阵恼怒。   水汽氤氲之下,脸又红了起来,粉扑扑地,还嘟着嘴,分外可爱。   只可惜这副神情没人欣赏罢了。   回到房中,阿莺替她找来了一本《北翼国志》,其中记载了不少北翼国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   林楼点了灯,认真地翻阅着,寻找关于“无极山”的线索。   阿莺坐在一旁陪着,拿了绣花针在那绣花。   一直到深夜,林楼才神色凝重地合上书,而阿莺早就瞌睡虫袭脑,困得睁不开眼了。   “困就早些去睡,跟着陪着干嘛?”   林楼轻轻推了她一下,阿莺连忙惊醒,揉了揉眼,胡乱哼唧两声,告了罪,就下去休息了。   书上写的无极山,是个神秘凶险的地方,传说无极山上有不少宝藏,那些宝藏随便得到一件,就能富足一生。   只不过这些金贵的宝藏,却有漫山遍野的山精鬼怪守着,专门逮着那些心思不干净的人抓去食用。   林楼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告诉楚辞,看了眼通往外间的帘子,叹了口气。   这货询问自己时的态度和反应,想来也是不着急的。   他也说过这几日没时间,那还是等过几日再说好了。   思及此处,林楼将书收好,脱鞋上了床,又默念了一次心法口诀,才闭上眸子,沉沉睡去。   楚辞忙完手中的事情,躺在瞪着眼,半晌没有睡意。又披上衣服起了身,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忽然想起了某人光洁细腻的皮肤,不由心头微跳,竟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来。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他用掌心拍了拍额头,顿了顿,从窗口越出,往屋外不远处地河边飞去。 第19章 花花给你,别哭   日子平淡地过着,林楼整日沉浸在古代武功所带来的震撼中,全部心思都扑在这上面,转眼就过了好几日。   等她想到要给楚辞传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事情了。   天气渐渐回暖,林楼想着不就之后就会到来的夏天,心中一阵发愁。   她素来怕热,这古代女子又露不得肉,闷着铁定难受。   楚辞来找她的时候,林楼正懒散地躺在贵妃椅上,坐在院中那棵梨树下发呆。   “在想什么?”趁着院中没人,楚辞悄然落在她身后,垂首低声问道。   “在想你什么时候来。”林楼闻声睁开眼,冲他一笑。   “可是想我了?”楚辞在她椅边扶手坐下,半点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   林楼侧了侧身,给他让出地方,也坐直了身子,淡淡地道:“你让我问的我已经问了个大概。”   “嗯?”楚辞剑眉一挑,“怎么没给我送信?”   “我想你不着急的。”林楼瘪瘪嘴,她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楚辞不置可否,在院中环视了一圈,不见自己送给她的信鸽,心头一跳,扭头瞪向她就欲质问。   林楼不屑地一声冷嗤,起身往屋内走去。   “也没见几两肉,我才不稀罕。”她将阿鹂抱出来,递给他。   看着手中被照料得很好的鸽子,楚辞松了口气。   林楼不禁有些诧异,“这鸽子很重要?”   问完以后却又后悔得了,这不明白着的吗?调教成这样就算本身品种不金贵,也金贵起来了。   “那训鸽的人已经不在了。”楚辞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顺着阿鹂的羽毛捋了捋,淡淡地道。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与他往日的形象有些反差,让林楼下意识地觉得他在伤心,心头一软,不自在地安慰他,“节哀。”   楚辞手一顿,怔忪地看向她,待看见她满脸的不自然,将忍不住弧起的嘴角一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嗯。”   林楼见不得他一个开朗的汉子露出这般神情,心中更加着急,从没有安慰过人的她一时间无所适从。   目光在院中胡乱扫着,最后落在那开得绚烂的一树梨花上,想起曾经做任务时与孤儿院孩子待过的一段时日。   她走到树下,踩上贵妃椅,在垂得最低的一根树枝上摘下几朵花,折身回到楚辞身边。   楚辞定定地看着她,正猜测着她要做什么,那人就将花别在了自己耳旁。   “花给你,别难过。”林楼说完,尴尬地别开眼,轻咳了两声。   楚辞心田某一处被狠狠触动了下,鬼使神差地红了脸。从她手中抽出一朵,替她戴上,“你戴上会好看些。”   林楼刚做完那一切,就觉得懊恼了,羞得不敢看他,如今听得他在耳边低喃,耳根红了个通透,更是不敢回头,自然也就没瞧见楚辞的满脸窘态。   “小姐,将军回府了,叫您过去。”绿袖擦着袖子,从后厨方向走过来,就见林楼红着耳根背对自己,直直地站在树下,头上还戴着圣白的梨花。   她像是松了口气,展颜一笑,一直担心小姐太老成了,看来还是有少女的心思的嘛!   阿莺收了衣服回房,也见到这一幕,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与绿袖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林楼自然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却也不好解释,暗暗瞪了眼树上咧唇笑得“花枝招展”的楚辞,转身往林莫风的院子走去。   楚辞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深黑的眼眸闪亮,久久抑制不住怦然跳动的心脏。   他笑着摸了摸怀中的鸽子,不知跟他低喃了些什么,趁着院中人不注意,将它放下来,飞身离开。   阿鹂在这里养了这几天,也学乖了,被放下后兀自在院中散了会儿步,就跳着脚钻回了笼里。   林楼一出门就将花取下丢了,阿莺跟在她后面连忙捡起,放入贴身带着的荷包里。   林楼看着这花就想起自己干的蠢事,不由恼怒地冷了脸,“丢掉!”   “不丢!”阿莺笑着,“这可是奴婢头一次见小姐戴的花,一会儿阿莺将它压干了留着,到时再用松脂裹上,给小姐做链子带着。”   林楼脸上又是一红,难得地露出年轻女孩子该有的神情,却也不好指责,只得瞪了她一眼,随她去了。   阿莺笑得更欢,在荷包中捏了捏,点了点,不让那花褶皱了,才将荷包仔细的收好。   来到林莫风院门前,还未进门,就听得几声震天的吼声,像是在练武。   林楼走进去,果真见林莫风神色威严地站在几个人面前,虎眸圆瞪地打量他们。   看到林楼,他手一挥,几人齐齐转身,对着林楼恭敬的抱拳行礼,“见过三小姐!”   声音整齐划一,雄壮有力。   “免礼。”林楼怔了怔,才后知后觉地说道,又看向林莫风,“爹这是……”   “这几日看你进步不小,找几人来陪你练手。”林莫风招呼她过去,目光转向那几人介绍道。   “这是张虎,力气比较大,以出拳迅猛有力为长,刚好可以试试你那‘捡来’的功夫。”   他指着左边排头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说道,林楼点了点头,朝他抱了抱拳。   林莫风又指向他身边的另一个个头稍微矮一点的道:“这是赵龙,擅长用戟用枪,可以让他教你一些基本的用法。”   “不过女孩子家家的,用这种兵器不学也罢。”他说完皱了皱眉,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将他留下。   林楼连忙道:“多学些总归不是坏处。”   林莫风这才点了头,指着另一位介绍,“这是平时监管你训练的人,流尚跟你久了,我怕他心软给你放水。”   随行过来的流尚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偷瞄了眼林楼,小声辩解道:“我是劝小姐注意休息,可小姐比将军您吩咐的还努力。”   林莫风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怪他多嘴,又将话题引回那人身上,“他叫韩成,鞭法很擅长。”   韩成拱了拱手,恭敬地道:“属下韩成,有幸能够协助小姐练武。”   林楼点点头,也学着练武之人的礼仪,朝他抱了抱拳,“今后就拜托了。”   林莫风事务繁忙,确实没有时间手把手教她,流尚擅长的是剑法,太极拳初期打起来难免有些不好应对,有这几个专门的人员来指点,相比以前事半功倍。   林楼没有推辞,爽快地应下。   她不怕吃苦,上一世什么苦头没吃过,可不就照样过来了?何况如今为的还是她所喜爱的事物。   林莫风见她态度不错,原本还有些忧虑的心也落了下去。特地命人将清风林打点了一番,特许林楼每日过去练功。   那处有专门的设备,林楼每日清晨在院中练了拳用过膳,便去那处修习一阵内功心法,接下来便是一整日的体能和技能训练。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院中,林楼才想起上次楚辞来去匆忙,没能将无极山的事情告诉他。   看着桌上啄食的阿鹂,林楼清冽的眸子闪了闪,唤来阿莺,让她准备了笔墨,提笔写了两个字,绑在阿鹂脚下,趁着夜色将它放了出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楚辞冷着脸,面对底下跪着的一干众人,冷声质问。   “大概一月前。”白骨垂着头,大气不敢出,默默忍受着殿内的低气压,紧绷着身子,准备承受他的怒意。   “宫中的人发觉的时候,剑已经丢了。”   殿内灯火只亮了一半,气氛压抑低沉,楚辞单手抵着下巴,半边面容隐没在黑暗中,剑眸危险地眯起,愈发显得森然。   众人不敢抬头看他的神色,其中一个身着黑色长裙、宫女模样的人,脸色灰败,神情极端悔恨。   “看管的可是你?”良久后,楚辞终于开口,幽深的眸子扫过她垂着的脑袋。   即便不用抬头,那人也知道是在问自己,被他盯住的地方更是像被冰棱戳过一般。   银牙紧咬,又一次回想起魔剑丢失时的情景,额头在地上重重一磕,“是属下无能!请主上给成素一个机会,定能将魔剑找回!找回魔剑后,成素甘愿一死!”   楚辞一声冷嗤,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也好,不然江湖上都该以为我这无冕宫无人了。”   成素闻言身子猛地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楚辞神色微敛,神色看起来也不似刚才那么恐怖,对白骨随意吩咐道:“你去准备下,不日送她出宫。”   听到这话,底下跪着的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成素来无冕宫已经有好些年了,奉命守护着魔剑,一直以来都恪尽职守,从未出过差错。   一月前宫中收到神偷李界仙的通告信,说择日来取魔剑。   当时楚辞不在宫中,众人千防万防,没想到最后还是防不了此人。   成素当时接任务时就立了毒誓,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白骨领了命,深深地看了成素一眼,心中有些不忍,这个女子个性隐忍,对事执着。   她心中定是还记得那日的誓言,魔剑找回来的那日,恐怕就是她自我了断的时日。   人还未散去,就听得有人来报,说大公子养的信鸽回来了。 第20章 可是想我了?   从他手中接过阿鹂,扫了眼它脚上绑着的纸条。   路途遥远已经沾,黑色的笔墨晕染了大半,连着阿鹂的鸽子腿也黑了一小片。   楚辞轻笑了声,心道这人平时见着也不笨,为何总是做出这种蠢事?   把信解下,字迹已经相当模糊了,可依稀还是能够辨别,大概写着“过来”二字。   字不大好看,扭扭捏捏,让他想起前几日在院中林楼替他戴梨花的样子。   嘴角一弧,原本坚硬的神情瞬间柔和,底下众人看着皆是一阵心惊。   “这来信的是谁啊?爷这么开心?”一个年级稍大点的中年男子拉了拉白骨,压低声音问道。   “日后你就知道了。”   白骨心想着每次楚辞见过林楼都是这副神情,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信纸薄得一眼就能看穿,要论谁敢给他传这种话,那肯定是那个人了。   “爷要过去吗?”白骨见他将信叠好,上前问道。   “过去。”楚辞缓缓起身,抱着阿鹂走下阶梯,来到几人面前,众人纷纷垂首行礼。   “你们看好家,可别再丢东西了。”他步子一顿,眼含凌厉地扫过众人,语气淡漠地吩咐着。   虽不见他动怒,众人仍旧不敢轻易去试探他的底线,齐声应着,直到他离开大殿,才慢慢起身。   “成素,李界仙下过帖子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此事你不必太自责。”方才找白骨问话的中年男子看向神情僵硬的成素,宽慰道。   “是我无能,才会丢了剑,没有借口。”她冷着脸,仍在丢剑一事感到愤怒和自责,说完便离了殿,随着白骨做出宫的准备。   陆通天摇头叹了口气,“成素就是太执着了。”   他身边的其他人也纷纷摇头,觉得可惜。   林楼将阿鹂放出去,等了一整天也没见它回来,不禁开始怀疑起这鸽子是不是真的识路。   她来到这里快要一个月了,身体比起以前也好了不少。不过最近的练习还是时常让她感到疲惫。   傍晚练武回来,泡在澡盆里,热水浸着疲累的身子,一时间有些犯困。   楚辞趁夜摸到她房间,等了半晌不见人,听得外面有脚步声。   “小姐最近每天练武都很累,算算日子也该是到时候了。一会儿给她薰个香,好好睡一觉。”绿袖跟阿莺小声说着,抱着一堆衣物推开了房门。   阿莺点了点头,“明儿我再找府医开点药给小姐熬了,这样会好受些,不过小姐总归是能休息几日了。”   楚辞在房梁上听着两个丫头的对话,眉头微拧。林楼叫他来不是为剑谱的事?难道是生病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今日出门没带药物,唯有一瓶续命的药丸随时带着。   看这两个丫头的神色,也不像是什么重病,莫非又是练武伤了?   两个丫头完全没注意到屋内还有人,绿袖叹了口气,把衣服放入衣柜里,感叹着,“将军也是为小姐好,现在将军在府中,夫人跟大小姐她们还总是给小姐脸色看,若是日后将军又出了远门,小姐练了武也能够自保。”   “小姐洗澡怎么还没出来?”阿莺点好香,看了看天色,不禁皱眉。   “你快去问问,别水冷了再着凉了。”绿袖催促着阿莺,阿莺连忙出了门,往左边的廊道拐去。   楚辞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又听底下的丫头喃喃念叨起来,“也不知小姐什么时候嫁人。这被襄王退了婚,该要如何寻得好人家啊!”   闻言楚辞嘴角一抽,这丫头关心得可真够仔细的!   绿袖收拾好衣柜,又走去替林楼铺了床,知道她睡前喜欢看会儿书,便又将那本《北翼国志》拿来放在了床头。   做完这一切没多久,便听到外面有人走来。   “小姐明儿就别去了,身体要紧。”阿莺扶着林楼,林楼一脸瞌睡,正张嘴打着哈欠。   打到一半,却敏锐地觉察到屋外的笼中多了一只鸟。瞬间清醒了大半,快步往里屋走去。   “小姐又在洗澡时睡着了?”绿袖笑着迎了上来,扶着她,将油灯拿到床头不远处的一个小桌上,关切提议道,“小姐今晚要不别看书了吧。”   “我看书慢,多看几日才能看完。”林楼淡淡地道,“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去休息吧。”   两人点了点头,绿袖又嘱咐道:“小姐可仔细着油灯,别着了。”   林楼连连点头,示意她们安心,两人这才离去。   绿袖出屋时路过鸟笼,眼尖地瞥见了笼中的阿鹂,一脸疑惑,“阿鹂什么时候回来了?”   阿莺步子一顿,凑过去看了一眼,也觉得奇怪,“大概是觉得外面无聊,又跑回来了吧。”   说着将鸟笼的门落下锁好,两人一脸狐疑地出了门,又将门仔细关好。   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林楼才松了口气,楚辞从房梁上跃下,愈发觉得两人这会面的情形有些私会的意味。   “你受伤了?”他一来,便开口问道,说话间上下打量着林楼。   林楼微微一怔,摇摇头,“为何这么问?”   “方才听你丫头说……”楚辞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后半句给吞了回去,尴尬地岔开话题,“你找我来有何事?”   林楼见状狐疑,也没多问,指了指床前的那本《北翼国志》,道:“你知道无极山吗?”   “知道。”楚辞在她身边坐下,身子慵懒地靠在床桅上,“你不是想说剑谱在无极山吧?”   “大概。”林楼盯着他,“只能知道是交给了无极山的一个老人,具体是谁,在哪个方位,都不清楚。”   “这个无碍,一寸一寸地找便是。”楚辞不以为意,眼里带着几分促狭,朝她凑近了一分,笑道,“你找我来,只为这事?”   林楼朝后退了一点,别开眼不去看这张脸,“只想试一试阿鹂的本事罢了。”   楚辞眼眸一沉,闻着鼻下传来的丝丝香味,往倒去,翻了个身侧眼看她,似抱怨地道,“那你可折腾死我了。”   他躺下,林楼才瞥见他裤脚和鞋上沾染的雨露和泥土,心头一跳,“你别说是从千里之外赶来的。”   楚辞笑笑不置可否,却让林楼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今晚这床便让给我吧。”他厚颜无耻地提着要求,说完还起身将鞋脱了,解着衣带又欲解外衣。   林楼忙按住他的手,她虽不是传统的古代女子,可这样同床共枕也不成体统。   “你回家去睡。”林楼看着他那满脸的委屈与哀求,咬牙从口中几个字,坚守着这不太坚定的底线。   “家里没收拾,这几日赶路太累了。”   楚辞见她松动,不管不顾地卸了外衣,一滋溜钻进被窝,被子的一角,在空处的半边床铺处拍了拍,“你不困?”   林楼看着这人一脸单纯的模样,不想承认自己被他的美惑了。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捂住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蹑手蹑脚地爬上去,贴着床边躺下,背对那人。   楚辞看着她发红的耳根,贴上去轻吹了口气,如愿以偿地看到她身子一抖,才道:“你忘了熄灯。”   “你熄。”林楼闷声闷气地道,以他的功力,灭个灯总不成问题的。   楚辞微微一笑,抬手将灯灭了,这两天处理了不少事情,又是连夜赶来,确实累了。   不再逗弄她,往床里头挪了挪,面朝里睡下,空处一大片地方。   林楼绷着身子满脸警惕地等了一会儿,听到那头渐渐沉稳的呼吸声,戒备的心神缓缓放松下来,也朝里动了动,面朝上躺着。   身为杀手,本能地将后背看得很重,方才这般做,她心中也很忐忑。   可想来楚辞的身手怕是林莫风也难以估摸,她如今即便有所察觉,也无法反抗。   侧目扫了眼那道背影,如今已经四月下旬了,虽不冷,夜里也有些凉。   林楼想了想,起床从衣柜中拿出一块毯子,搁在两人间的枕头处,替他挡住风。   楚辞在她起身时便睁开了眼,待她做完这一切躺下时,心口一阵乱跳,脸上再一次闪过可疑的红晕。   好在如今是都在黑暗中,没有人瞧见。   林楼是真的累了,前世野外训练也不是没有异性同床睡过,渐渐地也放松下来,很快入眠。   次日是射入的阳光扰醒,林楼觉得腹部有些痛意,翻了个身子,看到近在咫尺的方毯时,才想起昨晚楚辞留了宿。   可如今床边早就空了凉了,那人是早走了。   她拿开毯子坐起身,忽然觉得一股从腹部往下冲去,瞬间想到了什么,连忙叫来绿袖。   “小姐怎么了?”绿袖估摸着日期林楼是这几日过小日子,所以今早她起晚了也没来催,还将外头来的人给打发走了,听到喊声,立即跑了进来。   看到林楼一脸惊慌,大概猜到了,轻笑了下,“小姐您别急,绿袖都准备好了。”   她说着匆匆转身出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些东西。   看到那物,林楼眼神登时变得复杂起来,头一次开始怀念现代的生活。 第21章 宫里添人了?   这天起,林楼便开始过上了穿越后的第一个小日子。   练武那方请了假,林楼仍旧不忘修炼心法和太极拳,不过往日的伙食全都换了样,清汤寡水,不见一片辣椒。   前身营养不好,也没人教习她这方面的事情,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痛不欲生。   林楼过来后经过大半月的调养,身子根底改善了不少,不过难免还是会觉得有些难受。   府医开了药方子,绿袖跟阿莺每顿按时煮了送到她跟前,林楼照数服下,没叫一声苦。   楚辞想着那夜两丫头说的话,也知这女子会有那个时候,听说有的人会难受得下不来床,坐在屋中心神烦忧,让人找来了随行的大夫,勒令他开几贴养身的药,一定要效果最好的。   随行大夫叫黄鸣,左眼绑着黑眼罩,一听主子要开这种药,登时吓得老脸一白,随即神色激动地看了看白骨,又看向楚辞,“这……这是……”   “让你开就开。”白骨身边另一人不耐地催促道,不让他多嘴。   “你个小兔崽子!可不是平时找我讨药的时候了!”黄鸣瞪了他一眼,偷瞥过楚辞的神色,识相地没再问,拱了拱手下去准备药方了。   “宫主这是给咱们找到夫人了?”黄鸣离开后没走远,直等着白骨出来,立马八卦起来。   “我也不清楚。”白骨拨下他的手,想了想补充道,“总之你好好办不会错的。”   黄鸣连忙应着,难言兴奋地搓着双手,合十望天祈祷,“谢天谢地!宫里终于要添人了!”   楚辞在屋内听着他的话语,握着书籍的手一紧,唇线紧抿,嘴角却不自然地扬起一个角度。   黄鸣制药的速度一直神速,楚辞拎着药上门时正是第三天,林楼躺在树下看书,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就见他一脸邪笑地走来。   “这府中的守卫真的拦不住你。”她放下书,浅浅一叹,起身看向他。   “若是能拦得住,你是不是早就将我交给官府了?”楚辞笑着,像那日一样在她椅旁坐下。   “大概不会。”林楼瞥眼,扫见他手中还拎了东西,是一摞纸包。   “这是什么?”   “怕你练武太累了,给你补身子的。”楚辞交给她,环视起这院子,片刻后不住“啧啧”摇头。   “你这院中的人都被遣走了,是不是随时等着我来呢?”   林楼坦然点头,淡淡地开玩笑道,“本来便出了那事,若再让人撞见了,我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楚辞身子一震,没有接话,继续打量着院子。   “你院子隔壁是荒院?”他忽然指着对面的一堵墙问道。   林楼却轻哼了一声,不屑地斜睨着他,“你来去这么多次了,还明知故问。”   “那明儿我将它买下来好了。”楚辞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点着头,似乎是在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欣慰。   末了朝林楼灿然一笑,剑眸透出几缕星光,“这样也能离你近些。”   林楼心口一滞,呼吸忽然有些急促起来。   她尴尬地错开目光,暗暗懊恼,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人的三言两语,动了心思。   “买了又如何,我总不能翻墙过去找你。”   她忽然敛了神色,淡漠地开口,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恼怒,听来像是因楚辞的口无遮拦而生气,实则是因自己轻易被引诱而觉得危险。   楚辞看不透她的心思,想来她对自己那若即若离的态度,心底沉了沉,笑容也僵了一瞬,却很快恢复常态。   “你最近有在修炼内功?”他伸手抓住林楼的手腕,拧眉探了探,发觉虽然薄弱,但她体内确实有气流凝聚了。   说到这事,林楼忽然想起一事,目光定定地望向他,语气难得地染了几分期待,说的话却与她的神色相反,“练了几日,却挡不住高手一招。”   楚辞怔了怔,才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你让我教你轻功保命?”   “不可?”林楼反握住他的手,眉头微蹙,眨巴着大眼,露出满脸的苦恼。   对于她忽如其来的卖萌,楚辞没一点防备,心口被狠狠一击,险些在光天化日下红了脸。   他暗暗咬牙,尴尬地别开眼不敢去看她,挪谕了片刻,才道:“你娘的秘籍中该有轻功的练法,你学的是她的心法,轻功最好也一齐学。”   林楼不肯撒手,歪头凑到他面前,脸上的神情就像是个听说可以吃糖的孩子,带着点希冀,“可是我看不懂诶!”   她脆生生地道,又眨了眨眼。   楚辞心里挠的痒痒,余光瞥了她一下,她便朝自己眨一下眼,十六岁的小姑娘长相清甜,这神态往日不常展露,他不由得狠狠咽了咽口水,抓住她的手也缩了下。   林楼见他有些动情,对自己方才被诱惑的恼怒也彻底散了。   作为一个杀手,必须要学会的技能之一,就是“惑”,这虽不是她的惯用手段,但做任务时,难免有用到的时候。   如今见楚辞上当,她心中也释怀了,权且将这事当作任务让它过去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感情从来都是最好用,却也最残酷的东西。   听得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楚辞猛地回神,这次可该轮到他恼怒了。   林楼做好了要狗腿一番的准备,嘴角噙着笑,没料到那人却没发作,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   她心底咯噔了下,脸上的笑也渐渐淡去。   “我教你轻功,你教我你那套功夫。”他淡淡地开口,完全没了往日玩笑嬉闹时的平易近人,听得林楼心口有些难受。   “你说第一次见面时我练的拳法?”她换了神情,将全部心思都收敛起来,就事论事道。   “没错。”楚辞松开手,见她垂眉敛容的样子,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这轻功可是天下第一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他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因为这段时日的滋养,林楼脸上多了几两肉,这一把摸去触感极好。   林楼瞪了他一眼,难得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恶狠狠地道:“成交!”   “这才乖。”楚辞邪魅一笑,又飞快地在她脸上揩了一把,见她跳起来要跟自己理论,才笑着跳开几步距离。   “我先将隔壁院子买下来,你这院子太小施展不开身手。又不知何时会来人,我可禁不起你爹几次吓唬。”   他说着,不顾林楼是何反应,就往那边的院子纵身一跃,消失在墙头。   林楼长舒了一口气,等他一走,便瘫软在贵妃椅上,腰间却被东西咯了一下。   她伸手摸出楚辞带来的药包,愣了下,方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过头了,也难怪他会生气。   神色讪讪地将药包拆开,查看其中的药材,看着看着忽然红了脸,望向他消失的墙头发起了呆。   这家伙……居然知道她的生理期……还特地抓了药送来……   “小姐!绿袖可以进院子了吗?”林楼喜欢独处,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其他人都在院外呆着,进门前得先大声喊一句。   听到喊声,林楼回了神,一边应着,一边垂眸继续拨弄着那几味药材。   绿袖端了汤碗过来,见到药包,惊讶道,“小姐怎么会有着药包?”   “拿去煎了,以后吃这个方子。”林楼将药重新包好递给她,看着那一摞纸包满脸心疼。   这药材都是极好的,比起帅府开的还要好,定是花了不少银子。   她不知楚辞到底是什么来历,看情况猜测,在江湖上至少也是某个门派的少主之类的。   她没傻到以为他找上自己是因为前身与他认识,他会来送药,不外乎是阿鹂回来那天听到了两丫头的谈话。   也难为他能够想得这么仔细,林楼懊恼地一叹,心里的愧疚之意又浓了几分。   绿袖见她端着药碗长吁短叹,更觉得惊奇,这小日子可真是了不得啊!一向沉稳不让人看到心思的小姐,竟然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只是不知她这一口汤汁三声叹气是为的哪般。   绿袖想着,将这个念头存在了心里,记着要与阿莺商量,那丫头古灵精怪,没准能猜到些什么。   林楼喝了药,将碗递给她,就听得外面又有人喊道:“小姐!阿莺可以进来吗?”   林楼脑袋一疼,忽然怀疑起立的这个规矩是不是真的不妥当。瞥了眼那边的墙头,嘴角微微一弧,“让她进来。”   绿袖应了去叫人,阿莺进了屋,身后还带着一个中年的嬷嬷。   两人来到林楼跟前,行了礼,阿莺便介绍道:“这位是岳叔派来的教习嬷嬷,以后也要在院中过日子了。”   林楼上下打量着她,随意点了点头,古代大户人家的未婚女子一般都会请一个嬷嬷来教她规矩。   之前宣布婚约时,韩氏派了个人过来,美其名曰教规矩,暗地里不知对前身下了多少黑手,一点不对便在不易教人察觉的地方掐几下。   她当初醒来时,身上还留有淤青。   “老奴姓张,我儿是在将军营中当差,想必姑娘也是认识的。”张嬷嬷缓缓弯下腰,恭敬地说道。   张姓当差的?   林楼眯了眯眼,很快想到她说的是谁,便点了点头,“令郎功夫不错。” 第22章 没抱过女孩子   “姑娘过奖了。”张嬷嬷又福了福身子,态度谦逊,与她以往见过的嬷嬷截然不同。   想着是林莫风亲自找来的,林楼也没有过多考究,让绿袖带着人去准备了间屋子。   张嬷嬷来后,吹雪园热闹了不少。   林楼这几日不能练武,张嬷嬷便整日缠着要教她规矩,又让她学做女红。   好在林楼的协调能力不错,女红学着上手很快。只是做出来的东西比起这些正经的古代女子,可就差了好几条街。   阿莺的手工在丫头们之间算是差的,可林楼做的比她还不如。   古代闺女的日子正经过了两日,林楼的小日子算是结束了,逃也似的跑到了清风林,回归练武的道路。   张嬷嬷拿着她绣的丑不拉几的花,一阵发愁,一口气叹了又叹,直叹得连绿袖都看不下去了。   “小姐才刚学,能做成这模样已经不容易了,嬷嬷还是莫要逼得太紧吧。”她为林楼辩护道。   张嬷嬷看着她,又沉沉一叹,“小姐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林帅说这次退婚,皇上亏了林府,一定会想着法子补回来,赶在他下次出征前就会定下。”   她说着,跟两个丫头摊了摊手,“不是我逼小姐,只是林帅下了命令,我也没法子啊。”   二人对于这件事都感到很惊讶,从未想过林楼会这么快就又有了新婚事,连林帅都特地派了教习嬷嬷来补课。   虽然外面还没有风声,但瞧样子,这事用不了多久就会公开。   “小姐性子洒脱,也不知是嫁给哪家公子,过去了日子会不会好过。”绿袖深深地为她担忧起来,同时也相当的不舍。   “这事小姐好像还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呢?”阿莺也拧着眉,满脸烦忧。   “还是过些时日再说吧。”绿袖叹了口气,“趁着不知情,多过几天快活日子。”   她说着,神色忧虑地看向院门口。   张嬷嬷听着两个丫头的对话,不由得一笑,“你们呀!想的也太悲观了些!咱们大帅是什么身份,小姐要嫁绝对是要嫁一个好人家,不然就算是皇上降旨,大帅也不会同意的。”   听她一说,两人看开了些,但心底里仍是为林楼感到担心。   身子一恢复正常,林楼便又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练武中,张嬷嬷一开始还追着她让她绣花,都被她躲了过去。   反复几次后,林莫风也放松了要求,只让嬷嬷将那些规矩教好。   林楼得了空,与楚辞见了面。   再见面,他果真将隔壁的院子买下了,夜里带着林楼翻墙过去,在月下看着园中景象。   “这院子还挺大。”林楼看着刚整理好的园子,感慨道。   “应该够你练轻功了。”楚辞松开揽住她腰身的手,往院中一汪池水走去。   林楼想着电视中见过的凌波微步,暗暗兴奋,揪住他的衣袖问道:“是要在水中练习?”   楚辞微微一怔,“谁跟你讲的?”   林楼愣了愣,难道不是?   见她满脸疑问,以及每次提起轻功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楚辞就觉得自己大概是摊上事儿了,还是大事儿。   他伸手又一次将人揽过,这次却直接将她圈在了胸前。   月光皎洁,洋洋洒洒落在二人身上,林楼怔忪间抬头,撞入一汪深邃明朗的眼波中。   她愣了几秒,才尴尬地回神,扯了扯唇角,纠结着问出一句话,“怎么了?”   “也没抱过女孩子,想抱一抱。”楚辞淡淡答着,目光不动一动,紧紧锁定着面前之人。   林楼又是一怔,心中却想着古代有些家世的男子,到了岁数家里都会给安排通房,他这话分明是假的。   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又说谎。”   “我几时对你撒过谎。”楚辞说着,却没有再贴上来,像是受伤的撇了撇嘴,说话间也带着几分委屈,“今先教你些基础的,我只讲一遍,你可听仔细了。”   林楼连忙收敛了心神,认真记下他的每一句话。   楚辞像是很有空闲,每晚都会过来教林楼一些东西,偶尔还能指出她修炼心法时的不对之处。   白日林楼便在自家院中练武,又要听张嬷嬷讲课,晚上也不消停,轻功练完回到床上躺下时已经是十二点左右的事了。   这日子过得充实而富有节奏,直到一日阿莺带来消息,说各国的使臣已经进京了。   林楼回忆着书上的内容,问了日子,才知再过五日就是端午了。   这个世界上的端午节与屈原无关,也没有赛龙舟的传统。日子与端午一样,办得却是四国交流的大会。   大陆上四个大国,每国一场,逐年轮流来。今年刚好是北翼的主场。   除北翼外,其余三国分别为南度、西参、东陆。当年让楚念桓废了双腿的一战,便是同南度国打的。   林楼叹了口气,这国与国之间的事情过于复杂,以她的智商还参不透。   阿莺说西参国使者进京,随行的商人带了不少稀奇玩意儿,问林楼要不要上街瞧瞧。   林楼琢磨着自己还差几把贴身的匕首和暗器,让绿袖带了银子,跟林岳告知了一声,就领着两个丫头还有流尚出了门。   张嬷嬷不放心,刚好今日张虎休息,便让张虎也跟了去。   林楼想想打造匕首这事让流尚去办,留他在身边跟着也好有个照应,也允了。   一行人来到兵器铺,掌柜的起初见到来客是几个女子,不大放在心上,笑着上前询问道:“小姐是想要挑一件趁手的兵器吗?”   “嗯。”林楼看出他眼底的不认真,让阿莺将自己先前画好的图纸交给他。   “想请掌柜的帮忙打造一点小玩意儿。”她说着,绿袖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掌柜的一面接过图纸摊开扫了眼,有些惊讶地看了林楼一眼,才敢收银子。   “小姐您放心,一切都按要求做好,分毫不会差您的。”掌柜的正色承诺道,似乎也被图纸上的东西激起了兴趣。   “价钱都按公道的算,定金小的就先收下了,隔日定亲手将东西送到您府上。”   林楼打听过这家店铺,口碑和手艺在京中都是极好的,才敢放心将图纸交给他。   都是些普通的暗器和匕首,不过尺寸却是按照林楼惯用的尺寸来设定的,而其上的花纹也很别致。   是她上辈子组织里的代号。   要说留念,那套随了她一辈子的匕首和枪,大概是她最为不舍的东西吧。   让流尚留下商议了一些打造方面的细节,林楼便领着其余三人往街上走去。   这还是来古代的第一次正经逛街,林楼东走细瞧,买了些零嘴尝了鲜,又给两个丫头买了些新鲜的玩意儿,就往最近的酒楼走去。   “小姐,今儿在外面吃饭吗?”阿莺口中咬着糖人黏了牙,说话有些含糊。   “你还没吃饱?”林楼笑睨了眼她怀中的几块未吃完的糕点,和手中吃到一半的糖人。   “我是饱了……可小姐您不是没吃嘛……”她说着声音也小了,终于感到羞愧起来。   绿袖笑着看她,搀着林楼上了楼梯,“小姐您也太惯着她了,都快惯成‘小小姐’了。”   “我不惯着你们惯着谁?”林楼瞥了她一眼,随意地道。   这话落在二人耳中,又是一阵感动。   她说得无心,却字字真诚,所作所为也无不应正着她的句子。   两人沉默了片刻,都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里。   林楼刚上二楼,就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   “见过轩王。”她连忙福了福身子,对着那人行礼,心底却腹诽起来,怎么每次出来都能碰见这人。   “嗯。”一如既往冷淡地回复,林楼缓缓起身,朝那边走去。   看到桌边的林夕月,林楼扯了个笑,“二姐也在。”   “妹妹出来逛街?”林夕月淡笑着,仪容得体,让身边的丫头替林楼拭了座,拉她坐下。   林楼视线扫过旁边的冷脸王爷,又落回面前浅笑的林夕月身上,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不动声色地往远离楚念桓的方向挪了挪。   “是啊!听说西参国的商人过来了,我便出来凑凑热闹。”她说着垂了眼睑,神色娇羞,“没想到碰到了轩王和姐姐。”   再次见到她还是这个假惺惺的怂样,楚念桓没来由地就觉得气恼,“真是巧的很。”   他语气恶劣,眼里满是不屑,像是在说林楼故意跑来蹭光一样。   林夕月听了脸色有些不好,林楼却不以为意,只是傻傻一笑,“确实很巧。”   或许是她这笑太痴了,旁边的茶客中已经有人掩嘴嗤笑起来。   林夕月目光微闪,轻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身边却跑来一个丫鬟,与她低语了几句。   她担忧地看了看林楼,又看向楚念桓,满脸抱歉地起身拂礼,“王爷,夕月定做的布料出了些问题,恐怕要失陪一小段时间了。家妹性子内向,若有冒犯之处,夕月先在此赔个不是。”   楚念桓抬起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片刻后才淡淡地道:“你去吧。”   周围的茶客听了,心里又雀跃了一番,这轩王隐藏的后半句,可不就是“我等你”?   林楼的想法…… 第23章 听戏   林楼的想法与周遭人一样,看向楚念桓的眼神带了几分挪谕。   她当这人被那场战役毁得已经冷若坚石了,没想到还是被这知心美人暖了回来。   看两人的容貌和性格,也算般配,若是能够结得良缘,也算是一桩美谈。   林夕月又福了福身子,跟林楼低语交代了几句,才匆忙忙离去。   她一走,这桌上就只剩下这两位正主。   林楼盯着面前的茶碗,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缓和气氛。   阿莺心思活络,又十分懂得察言观色,见气氛不对,便笑着开口道:“下面有说书的,小姐跟王爷要不要去听听?”   她话才出口,楚念桓身后的黑啸就冷了脸,“听书也不该让王爷屈尊下去,你去将人请上来。”   楚念桓斜眼扫了他一下,少年闭了嘴,却是不肯低头。   阿莺平素被林楼惯着,难免也有些小脾气,可这人是轩王的侍卫,她还开罪不得。   瘪了嘴,冲两人拂了礼,就蹬蹬蹬地往楼下跑去,踏出的声响似乎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这林府三小姐的丫头可真够无礼的啊!连轩王的人都敢摆脸色。”一旁有人看着阿莺离开的方向,小声议论起来。   自从有了内功,林楼觉得自己的听力敏锐了不少,将这话听在耳中,却没有发作。   楚念桓坐在一旁抿茶,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她。   林楼垂着头,没瞧见他的眼神,只盼着时间快点过去。   阿莺很快将那说书先生请了上来,说书的听说轩王在此,激动得有些腿软,这位昔日的战神,如今在百姓心中也有很高的地位。   他上了楼,看着桌边的几人,先是行了礼,得了许可,才慢慢地拿出扇子,清了清嗓子,准备露一手。   与他随行的还有两个人,一个负责在旁敲锣打鼓渲染气氛,另一个负责维持秩序。   楼下的人听闻轩王在楼上,也挤着凑了上来,一时间茶馆里挤满了人。   人一多,张虎便警惕起来,满脸戒备地瞪着四周。   黑衣少年对他的行为则是很不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里也满是轻蔑。   林楼想黑啸肯定也是常被楚念桓惯着的,看他走路和站立的姿势,也定是功夫不凡。   不知比起楚辞身边那位白骨如何,两人都是相仿的年纪,若是见了面,没准还能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之感。   说书的听说楼上陪着轩王的是帅府的闺女,想来帅府当年名震四方的女巾帼,便寻思着拍拍马屁,讲了一个女子上阵杀敌的故事。   听得一干众人热血沸腾,唯有座上的两位正主神色淡淡,没有过多表示。   楚念桓如此便罢了,这位三小姐怎得也没一点反应呢?   说书人暗暗擦了下额上的冷汗,继续讲着故事。   林楼听得入神时都是这个神情,神色会变得很严肃认真。   楚念桓盯着她的眸子,发现她已经痴了,不由得有些想笑。   “呆子。”他冷哼了声,语气不明。   林楼没有听见,她身后的两个丫头和张虎可听见了,心底对这位王爷的印象不知不觉中差了几分。   林夕月回来时,说书人正讲到处,周围众人热烈的鼓掌捧场,其中却仍是夹杂着些闲言碎语。   她默默绕回座位,楚念桓对她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回场中。   林夕月想着方才听到的几句细碎的言论,侧耳又仔细听了听。   只听有人道:“这三小姐可真会挑时候,二小姐刚与轩王聊上,她就蹭了过来,不摆明了想要沾光吗?”   “是啊!虽然王爷如今……可到底是曾经叱咤一方的英雄,魅力丝毫不减当年,这林楼被襄王退了婚,肯定给急坏了!蹭着二姐的光,就腆着脸皮贴了过来,可真够不要脸的!”   “这林夕月是京中第一才女,为人却太过低调,也难怪会被她妹妹那么心机的利用!”   虽然听得入迷,但身为杀手本能地会留一份心思去关注周遭,林夕月回来她也打了招呼,这些话也收入了耳中。   她微微皱眉,想不到自己出门吃个饭,还要被这种言语中伤。若真是换做前身,只怕又会想着自我了结吧。   她穿过来的时候,刚好是前身发觉了自己的处境,一时没想通,被那预料的舆论压力给生生吓死了。   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林楼打算装傻,将这些话都当做耳旁风过了。   她的念头刚过,一旁的桌子便被狠狠拍了一掌,她扭头,就见楚念桓阴沉着一张脸,冰冷的目光射向人群中。   围观的群众皆是一阵心惊,方才那一轮的几人,也连忙闭了嘴,争做隐形。   说书的以为自己说了哪句话得罪了轩王,战战兢兢地下台,跪倒在他面前请罪,“小的无意冒犯,还请王爷责罚!”   “你无罪。”楚念桓淡漠地开口,面上仍是止不住的怒意。   “当本王废了双腿,连耳朵也聋了吗?”他的目光直指其中一人,冰锐刺骨,直抵人心底。   那人被这么一瞪,双腿发软,扑通跪倒在地,“王爷饶命!小的知错了!”   “送去衙门。”楚念桓丝毫不留情,淡淡地吩咐着,不远处便出来几个人,将他托着带了出去。   为防他叫唤扰乱主子的心情,那几人直接将人堵了嘴。   林夕月见人被逮了,松了口气,瞅着楚念桓仍未平息怒意,轻声开口道:“王爷保重,可莫要因为些不相干的人劳神了。”   楚念桓扫了她一眼,没有做声,胸口的起伏却平复了不少。   林楼默默看着这一切,心底暗叹这轩王可真是霸道,那人不过是说了林夕月一句闲话,便将他抓了起来。   同时也不禁小小的羡慕了一把,能有这样的人护着,林夕月确实足够幸运。   楚念桓瞅着她眼底的神情,心底一阵发堵,这个蠢货!果然又误会了!   每次一想到这个丫头将来会是自己的王妃,楚念桓就很郁闷。   黑啸看着自家王爷阴晴不定的神情,暗暗瞪了眼林楼,似乎在警告她。   林楼一阵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又遭人记恨了?!   本着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原则,林楼施施然地起了身,冲楚念桓行了一礼,“民女出来有段时间了,回府晚了恐怕不妥,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她说着,犹豫了下,还是道,“哪日王爷到了府上,林楼定设宴款待。”   周围人听了这话,又忍不住想要发笑,却碍于楚念桓的面子不敢发作。   林夕月听着也颇为尴尬,这王爷到府上,本就该好好招待,又哪里轮得到她来说这些客套话?   楚念桓黑了脸,盯着她沉默了半晌,才恶狠狠地道:“那就劳烦林三小姐了!”   林楼淡淡一笑,“王爷客气了,那民女先行一步了。”   她说罢,便带着几人消失在酒楼内。   流尚交代完事情,就先回了府,刚到不久,就见林楼他们回来了。   不由一阵惊讶,“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别说了,在酒楼里撞见了二小姐跟轩王,还被一些小人嚼了舌根。”阿莺气鼓鼓地进了屋,将东西往桌上一扔,颇为愤怒。   流尚听说林楼受了委屈,也变了脸色,“那你们教训他们了吗?”   “我们没出手,轩王将人抓去丢给官府了。”绿袖解释着,说着看了眼林楼,拿不准她对轩王是什么心思。   林楼与她投来的目光对上,微微摇头,“轩王与二姐很般配。”   绿袖这才松了口气,“我担心小姐挡不住轩王的风姿,二小姐对小姐的态度,与府中其他人有所差别,绿袖还担心若是小姐……”   “你还真是想多了。”林楼淡淡一笑,她对楚念桓除了敬畏,就只剩下同情了。   若说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大概就是觉得这个人性子傲慢起来着实很讨人厌。   几人回府歇下不多久,就听得传报说前厅来了客人,家中人都要去一趟。   林楼想着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来,可别又是宣旨的就好。   收拾了下行装,带着两个丫头到了前厅,只见林莫风下方坐着一位带着面纱的异域女子,她身后站着两个武士模样的护卫,穿着打扮都与北翼风情截然不同。   林楼回忆着街上见到的西参商人,猜测这几人该是西参来的。   女子旁边还坐着一个男人,看起来派头十足,头上盘着一层厚布,脸上是浓而黑密的络腮胡子。   几人见林楼进屋,那男人起了身,将手放在胸前,躬身行了一礼,看着林莫风问道:“这位就是林府的三小姐吧?”   见林莫风点头,他又行了一次礼,自我介绍道,“在下准格目,是西参国的使臣,见过三小姐。这位是我们西参国的公主,名唤阿诺蕾。”   “您好。”林楼福了福身子,也行了一礼,礼貌地回应。   又冲阿诺蕾淡淡一笑,恭敬地道:“小女林楼,见过公主。”   那异域女子上下打量了林楼一番,笑盈盈地起身,走到她身前挽住她,声音美妙宛如天籁,“妹妹长得真可爱,快些过来坐。”   林楼由她拉着,走动间,依稀能够闻到她身上传出的一种奇怪香味。   两人挨着坐下,那男人就退到了下方的一个座位。   眼神却一直打量着她,那刺探的目光让林楼有些不爽。嗯,没错,阿渊是个取名废_з」∠_ 第24章 来者不善   这几日韩氏回了娘家,林岚清也不在府中,林夕月外出办事,如果不跟轩王一齐用膳的话,也该是时候到家了。   林楼在阿诺蕾的身边坐着,她仍旧拉着自己的手,眉眼弯弯地笑看着她,就像是一见如故的姐妹一般亲昵。   对于这种肢体接触,林楼本能地觉得不自在,更何况她总觉得,这公主看她的眼神带着深意,也不知是为何。   而她身上的香味……莫名有些熟悉,却又如何也想不起来是哪种香。   “二小姐回来了吗?”林莫风眸光淡淡地掠过她俩,冲身后一人问道。   “回将军,二小姐说今日中午在外用膳,与轩王一道。”那人拱了拱手,将林夕月丫头的原话念了一遍。   “怎么与轩王一起?”   林莫风一听与楚念桓有关,登时警惕起来,铜铃般的大眼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压低嗓音吼道,“去将她叫回来,就说有贵客上门!”   准格目微微侧目,将视线投向阿诺蕾。中间隔着林楼,阿诺蕾只消消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言。   林楼回忆起那日林莫风对轩王的态度,仔细地盯着他的神情反应观察了一会儿,只见他的手指微微蜷着,摆出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恼怒而有的姿态。   他对轩王,应该没有表现上的那么讨厌,只是担心皇宫里那位猜忌,便故意表现出这般水火不相容的架势。   林楼扫了眼身边的西参公主,猜测着她今日来此的目的。   当年与南度一战,先皇死后,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楚念桓的肩上,当时就有西参出兵协助了一把,否则南度也不会这么容易退兵。   她难道是听说了京中的流言,特来帅府一探究竟?   “不必了。”   准格目叫住要出门的仆人,起身拱手道,“今日来只是想要拜会一下大帅,聊表大帅常年驻守西北,对我西参边民的照顾之情,若是过多叨扰,反成罪过了。”   阿诺蕾也跟着起身,婀娜窈窕的身段,被紧身的衣服勒住,外披着一层薄纱,也难挡风姿。   她施施然行礼,天籁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阿诺蕾谨代表西参边民感谢大帅的扶助之恩。”   林莫风微微敛容,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人,林岳站在一旁,正欲开口,林楼就已淡然起身。   走过去扶起阿诺蕾,浅笑道:“公主不必如此。从西参过来路途遥远,想必您与大使也都累了,林府不好多留,只得等公主安顿好以后,再请您赏脸做客了。”   阿诺蕾拍了拍她的手,能看出来是在笑,露在面纱外面的半张脸风姿卓然,轻轻地道:“都依你。”   林楼应承着,一直将几人送到门外,等人一走,脸上的笑便垮了下来。   绿袖惊讶于她突然的变脸,往日即便对谁不喜,她也从不表露,如今为何……   林楼回到正厅,林莫风见她如此神情,幽幽一叹,“我常年驻守西北,与西参边民来往确实密切。偶尔见到人有困难,也会派兵去扶助一把,不想他们竟然还特地跑来道谢。可不知……”   他说着,没了下文,林楼已经了然,可不知宫里那位一直忌惮他在军中的威望。   然而她冷脸的原因却不是这个,那个西参公主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暗地里下的黑手,却让一向心宽的她都觉得恶心。   那人方才携带的香料,居然是让人无法怀孕的毒药。   当年她出一些特殊任务时,会随身带上一颗避孕药,以防会有那一刻的到来。   而营中有些专事女子带的,却是有特殊功效的香水,她闻着,也是这个气味。   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瞧见了,亏得西参已经研制出了这种香料。   阿诺蕾戴着面纱,话也不多,或许是口中含了什么可以规避这香气的东西。   这香的浓度比她见过的高了许多倍,毫无防备的女子若是多闻几次,怕是今生都要与孩子无关了。   可这话她也不知该如何与林莫风开口,头一次期盼起韩氏赶紧回来。   “夫人什么时候回来?”她想了想,为了避免阿诺蕾耍手段挑拨两方之间的关系,必须得赶在她见到韩氏之间将此事告诉她。   听到这个问题,林莫风狠狠愣了下,还来不及欣慰,就见着外面几个女子有说有笑的走来。   “爹!方才在街口遇到了西参国的公主,他们送来了不少礼物呢。”   林岚清见到屋中的二人,快步走了进来,挽住林莫风的胳膊,扬着手中的一个荷包,对林楼炫耀道。   她一扬手,林楼便闻到了那股香气,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林岚清却以为她气恼自己没收到礼物,笑得得意。   韩氏施施然走来,从袖中也掏出一个类似的荷包,交给林楼,“西参公主说方才忘了给你,让我捎给你。”   林岚清见状撇了撇嘴,似乎很不满韩氏的做法。   韩氏看起来心情很好,对林楼的态度也和缓了许多,笑着对林莫风解释道:“公主说这是香料有安神的功效,是西参国师请过送子观音庇佑的,戴在身上多子多福。”   林莫风拍拍她的手背,将手臂抽出,无奈一叹道:“真是有心了,也不枉我这些年来的扶助。”   看着这几人毫不知情,甚至还在感激那只黑心虎,林楼便觉得烦闷。   只是这药究竟是不是那种作用,她也不敢保证。想了想,也只能冒着再一次被韩氏讨厌的危险,开口道:“这荷包虽然好,但是药三分毒,许多人对其反应不同,不如先请张府医来瞧瞧吧。”   果然,此言一出,韩氏就沉了脸,林岚清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起来,“这荷包不是给你了吗?怎么出言这么恶毒?!是公主自己忘了给你,你何必迁怒到我和娘身上?这不是诅咒我们呢吗?”   韩氏拉了拉她,故作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也没阻止。   林莫风皱眉看着林楼,觉得她这话确实说的无礼了些,可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犹豫了下,让人请了张铁山。   “近几日的规矩学得如何了?”他神色微敛,露出严肃的神情来。   林楼心底一叹,福了福身子,“都按量学了,嬷嬷每天都有教。”   绿袖见林莫风望向自己,也连忙行礼,“小姐每日都在学,除却女红差了些。”   “女孩子家家的,女红还是要学好。”韩氏在旁幽幽地接过话,显然为刚才的事情感到不悦。   林莫风虽然关心林楼,对待家中其他人也是上心的,闻言点了点头,“夫人说的对,这几日训练的量稍微减轻一点,好好学女红吧!”   林楼无法反驳,只得应下。   张铁山很快被请来,听说要拆荷包,林岚清自然不舍,林楼主动将自己的递了过去,这玩意儿不知比阿诺蕾身上的浓了多少倍,这抓一会儿她都觉得浑身难受。   接过荷包,张铁山先是闻了闻,眉头微微皱起,拿了剪刀剪开,将其中的东西倒在桌子上,发现都是些普通的香料,其中还夹着一张纸条,写了些看不太懂的文字,林莫风说这大概是些祝福的话。   他眯着眼,仔细拨弄着那些香料,最后从中捏起一小朵白花,放在鼻下闻了闻,眉头越皱越紧。   “可有问题?”韩氏想着给林楼难堪,开口问道。   张铁山摇了摇头,将花放下,又拾起另一种香料,又闻了半晌。   “这有没有问题你倒是说啊!闻来闻去的做什么!”林岚清见他一直不说话,急躁起来,说话也不大中听。   林莫风轻声呵斥了声,她才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这香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只是……”张铁山将各种香料都闻了一边,仍不见舒展,似乎被什么苦恼的问题困住了。   “是不是混合后才能产生效果?”林楼出言提醒,观察着他的神色。   张铁山怔了下,猛地拍了下脑袋,一脸惊惧,惶恐地朝林莫风跪下一拜,“将军,这香料用不得啊!”   “这是……”林莫风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了,无措地看了眼林楼,弯腰将他扶起,“这是怎么回事?这香料有什么问题?”   “这香料是能够害人断子绝孙的毒药啊!”张铁山颤抖着身子,十分激动,紧抓住林莫风的袖口,“丢掉!一定要丢掉!”   “好好好!张叔你别急,我这就命人丢了!”   林莫风心疼这位跟随林家多年的老军医,而他如今这般激动,也是为的自己。   纵使这些年来对他态度冷淡,不肯放他随军,他心中仍是将他当做崇敬的长辈来看待。   韩氏和林岚清也没料到自己收到的礼物,居然是这么肮脏的毒药!吓得登时把手里的荷包丢了,林岚清更是吓得哭了出来,“爹!这公主怎么这么黑心啊!居然会下如此毒手!”   她说着连连拍着自己的衣裳,像要将那股味道拍掉。   “快去洗个澡吧。”林楼小声提醒,林岚清便立即往自己院中冲去。   韩氏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也告了罪,下去换衣服了。   “你也去洗洗,刚才阿诺蕾一直挨着你,你身上沾的最多了,怎么不早些说?!” 第25章 宫中争吵   林楼淡淡一笑,眼底闪过一抹暗光,方才的情况,她该如何开口?   不过香料一事,如此轻易便让她查了出来,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细细想了想,林楼缓缓敛了神情,正色道:“此事,或许该从长计议。”   林莫风一怔,浓眉紧皱,“你又想到了什么?”   林楼扫了眼厅中的众人,林莫风挥手让人撤下,她才压低声音分析起来。   “这些香料来自西参,自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但若是有人刻意陷害,借此挑拨两国关系的话,那此事所牵涉的,可就不单单是我们林家与西参了。”   林莫风眼眸一沉,也开始思索着其中的关联。   “此事我会好好调查,你先去将衣服换了,那些香料沾了都是祸害。”   林楼点点头,又提醒道:“在调查清楚之前,最好不要声张。”   林莫风承诺下,她才拂礼退下。   绿袖跟阿莺在外头等着,从方才起便觉得林楼的脸色阴冷得可怕。此刻战战兢兢地上前,小声问道:“小姐……此事……”   “此事不要声张,”林楼沉着脸,语气严肃,“今日之事知情的人都会被封口,你们也不要多嘴,最好连流尚也不要提。”   两人连忙应下,再三保证后,林楼才缓缓收回目光。   几人的谈话刚告一段落,流尚便匆匆从外奔来。   看见林楼,先是告了罪,而后急切地道:“外头都在流传,小姐恶意陷害二小姐,还妄图攀上轩王的妃位。”   林楼明眸微闪,今日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发生,倒还真是奇了怪了。   示意流尚冷静下来,林楼一边往吹雪园走去,一边淡然开口,“外头关于我的流言多这一件两件,也差不了多少,随他们说去吧。”   流尚神色微僵,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又是一阵心疼,却识相地没再提这茬。   绿袖跟阿莺跟在后头也不住叹气,林楼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如今又要忍受这流言的非议。   明明同是帅府的小姐,为何她总是会遭遇这种事情?   回到园中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张嬷嬷又过来教习礼法。   林楼淡淡地听着,神思却早已云游方外。   “小姐,刚才宫里来了人,将林帅召入宫中了。”绿袖走过来,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张嬷嬷。   张嬷嬷也是个明白人,见状收起了书和手工用具,“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小姐学东西是快,可这女红却总做不好,还是要多花些功夫才行。”   “总会学会的。”林楼冲她一笑,张嬷嬷就福了福身,退出了房间。   绿袖上去将门关好,在她身前蹲下,小声道:“皇上召大帅进宫,会不会是为了小姐的婚事?”   林楼闻言微微挑眉,“为何这般以为?”   绿袖眉头微皱,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小姐可知道张嬷嬷是大帅请来的吗?”   “自然知道。”林楼再一次挑眉,似乎猜到了什么,眸中精光微闪,又飞快地隐没。   “嬷嬷说,大帅叫她来教小姐规矩,是担心皇上因为襄王的婚事觉得亏欠,会在他出征前再一次赐婚。”   绿袖娓娓分析道,“大帅回京已有一段时日,估摸着过完这个端午,不多时日便又要回去西北。况且中午西参的人还送了那种东西,这两国的关系,难免会受些影响。”   她说着顿了顿,观察了下林楼的神情,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此去不知会发生些什么事,大帅也是挂念府中几位小姐,定会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当的。”   “所以我这是不得不嫁人了。”林楼淡淡地总结着,同时叹了口气,“也亏你们能想到这一点。”   绿袖微微抬头,凝视她几秒后,忽而跪下重重一拜,诚惶诚恐地道:“绿袖虽然只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可对小姐是绝对的忠心不二。方才的一番言论,也是我与阿莺商量了许久,才敢说出来的。若有什么僭越之处,还请小姐责罚!”   “有什么好责罚的。”林楼将她扶起,眸光比起往日都要柔和几分,“我用你们,自然不会怀疑。方才将你们支开,也只是怕旁人有心思,反倒将你们当成了拿捏我的把柄。”   绿袖怔怔地看着她,泪水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倔强着没让落下,她摸了摸脸,站起身子,又重新行了一个大礼。   “绿袖感谢小姐的知遇之恩。”   林楼受了这个礼,也不多说什么客套话,让她将张嬷嬷请回来,继续学习刚才所讲的礼法。   皇宫中,林莫风还未进御书房,就听得里头有人低吼,“我拒绝这桩婚事!”   他神色一凛,这不是轩王的声音吗?   脚下步子加快,快速登上梯子,门口候着的太监见到他,连忙恭敬地拱了拱手,说了句“稍等”,就迈着小碎步进屋去请示了。   太监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对他拱了拱手,道:“将军请。”   林莫风点头,抬起步子跟着他进了屋。   一进门,果真就见楚念桓梗着脖子在与皇上对峙,一副决不妥协的架势。   楚玉仁皱着眉头,显然十分头疼,看到林莫风进来,连忙招了招手你,让他免礼,又命人赐座。   “不知陛下找臣来,所为何事?”林莫风坐下后,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楚玉仁闻言,目光朝楚念桓的方向瞥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道:“上次襄王一事,是朕考虑不周,在此还要跟林帅道个歉。”   林莫风闻言立即一拜,“臣惶恐!是小女不成器,玷污了襄王的名声,陛下没有责罚已是仁慈,臣不敢再多奢求。”   不等楚玉仁发言,一旁的楚念桓却冷哼了起来,从林莫风进门起他就黑着脸,此刻说话更是刻薄,“既然知道林将军也知道此事是你们林家的错,就不要再想着将人嫁入皇室了。”   “王爷这是何意?”林莫风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也冷了脸。   “我林家世代忠心为国,从未有过半点非分之想,林楼与襄王的婚事,也是先皇下得旨。当时臣便担心林家的闺女配不上各位皇子,跟先皇陛下极力反对过,如今怎么又要遭王爷您这般说辞?!”   他瞪着眼,透出几分威严,丝毫不畏惧这皇权,满脸义正言辞。   楚念桓气得脸色发紫,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才冷笑着反击,“将军倒是伶牙俐齿得很,怕是早就想好了这番措辞,才敢进的宫!”   “王爷怕是又误会了。”林莫风毫不相让,“臣是受皇上的口谕,才进的宫。”   他说着又朝座上的楚玉仁拱了拱手,看向楚念桓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挑衅。   “好了二位。”   楚玉仁故作烦恼地捏了捏眉心,开口打断,“林家世代为国,为国捐躯地忠烈更是不在少数,林楼被襄王退婚,朕也实属无奈。”   “可想着皇叔也是将帅之才,两家若是结亲,多能互相体恤,也好为我北翼更好的谋利。”他说着,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头。   楚念桓深知这个侄子对自己仍是放不下戒心,两人的关系总归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他脸色依旧很冷,却没有再反驳,只是瞪着林莫风,不肯轻易妥协。   林莫风有三个女儿,目前在外界看来,自然是数林夕月与他最配;林岚清为人过于高调,不是能辅佐内里的人;林楼胆小怕事,嫁过去只怕也只会终日在府中绣花,不愿与人交际。   楚玉仁忌惮,自然不会让林夕月嫁过去。   刚巧因着襄王一事,将林楼赐婚给楚念桓,既显示了皇上对林家的重视,也算了了轩王后院一直空缺的遗憾。   他的算盘打得是好的,林莫风虽然常年待在塞外,对这些事情却并非不懂,反而极为清楚这些为臣之道。   他与楚念桓处处相对,实则也是怕皇上猜忌他与轩王勾结,心底对此人却是极为佩服和怜惜的。   而林楼最近几日显露出来的智慧与胆识,可不似外面传闻那般。让她进轩王府,或许有朝一日真能护他一下。   这些念头他只在心中想着,面上依旧很不服气,看向楚念桓的眼神越发不屑和厌恶。   “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微臣也不好多言,只求轩王殿下不要为难我家楼儿,她胆子小,可受不了您的几番‘豪言壮语’!”   他明里暗里地警告,一点不顾及皇家颜面,听得楚玉仁也变了脸色。   楚念桓憋着气,梗着脖子侧开眼,一副隐忍不发的神情。   将两人叫入宫中,为的就是想要试一试两人的态度。   他们这般激烈反对,让楚玉仁稍微安了心,他开口却满是遗憾,“看来是朕好心办坏事了。”   “我应下就是了。”   楚念桓冷冷地打断,横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满。   让黑啸推了轮椅出门,丢下一句疑似警告的话,“以后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林莫风见他走了,也起身拱手,“那臣也告退了。”   楚玉仁摆摆手,等两人都走了,才长长一叹,单手托住下巴,斜眼看向殿内另一侧的一道屏风。 第26章 一纸黄书   屏风后走出一人,身长玉立。   见到那人,楚玉仁的眸子闪了闪,“你可都听见了?”   “听见了。”庄翼淡笑着拱手。   “总觉得皇叔的表现与他往日的性子不符。”他一双眼紧锁在庄翼脸上,似乎想要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些破绽。   “轩王殿下一向如此,只是那一战后变了性情,这陛下不是很清楚吗?”庄翼面不改色,朝前缓缓迈出一步,“他从前不喜欢被人束缚,即便是先皇,也不敢对他苛求太多,何况是陛下赐婚。”   楚玉仁睨着他,忽然冷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我在他眼里哪里比得上父皇。”   庄翼仍旧只是淡笑,不再过多评论,他深知楚玉仁对楚念桓的忌惮,也知他因自己曾经是楚念桓的谋士,而心生芥蒂。   关于轩王的事情,他管的太多,无论是对他,对楚念桓,还是楚玉仁都没有好处。   皇宫内另一处宫殿内,听得下人来报说轩王和林莫风离开的消息,芸太妃保养极好的面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那个被送去官府的人处理干净了没?”她侧首,问着身后跟随她多年的嬷嬷。   那嬷嬷看向一侧的另一个看似机灵的小丫头,小丫头盈盈一笑,回答着,“回太妃,都处理好了,没留下活口。”话里有些邀功的意味。   “等圣旨下来了,自己去领赏吧。”芸太妃掩住眼底一闪而逝地凌厉,悠然地摆摆手。   那丫头嘴角忍不住上扬,跪下磕了礼,施施然退下。   “到底是将帅家的闺女,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端过嬷嬷递来的茶水,芸太妃轻吹了口气,淡淡地道。   “只可惜,如今的轩王,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轩王了。”   她身后的嬷嬷连忙应承,“太妃所言极是,这轩王,哪里比得上襄王殿下。”   “呵。”芸太妃睨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当年轩王若是早日回了朝,今日坐在乾明殿的那位还不一定是谁呢。”   嬷嬷闻言大惊失色,惶恐地四下望了望,才压低声音劝道:“太妃说这话可要当心,小心……”   她说着,眼神往殿中伺候的一行宫女身上瞟去。   “无妨。”芸太妃放下杯盏,眼中冷光乍现,“本宫不过是说了句人尽皆知的实话,若这都要传到皇上耳中拿来问罪,那未免会让人觉得陛下如今对轩王还在忌惮着。”   “所以这次要赐婚的是林楼还是岚清?”悄悄观察了一番宫内众人的神色,发现并无异样,才跟底下候着的人询问。   “不出太妃所料,是林三小姐。”那人垂拱着手,恭敬地回答。   “是谁都不打紧,只要不是林夕月便好。”嬷嬷连忙附和道。   芸太妃点点头,对底下那报信之人笑了笑,“辛苦公公走这一趟了,日后必定不会少了公公的好处。”   那公公扬了扬唇,显出几分谦逊,却也掩不住他眼底的贪婪之光,“太妃言重了,若是无事,杂家就先行告辞了,陛下殿中还差人呢。”   “公公慢走。”芸太妃跟他客套了一番,让人将他送到门外。   人一走,她身后的嬷嬷就冷笑了起来,“不过是个外殿倒夜壶的,还敢装得这么神气,当真觉得太妃没了他不行吗?”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用处。”芸太妃话中藏着深意,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那嬷嬷连忙话锋一转,拍起了马屁,“太妃英明。”   林莫风回府没多久,宫里的圣旨就到了,林楼正看着书,听到来了消息,理了理衣裳,就来到正厅。   林夕月此刻已经回了府,起初听说林莫风进宫,心中便在思索所为何事。   她是极为聪明的一个女子,林楼能够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等来圣旨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无比复杂,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   林楼见状在心中暗暗一叹,跟在林莫风身后跪下,等着来人宣读。   那人环视过底下跪着的众人,确保主要人物已经到齐了,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护国府林楼听旨!”   林楼朝前挪了两步,挪到与林莫风平齐的位置,才高举着双手答道:“林楼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护国候林莫风有女林楼年十六,待字闺中,贤良淑德,恭谨端敏,与战神齐轩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齐轩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他说着,长长托着音,声音高亢嘹亮,“钦此——”   “林楼接旨。”林楼恭谨一拜,双手捧住他递来的圣旨,皱眉悄悄看向林夕月的方向,却可惜这个角度什么也瞧不见。   林夕月强忍着内心的波澜绷紧身子,可她长而浓密的睫毛却止不住的颤抖,紧咬的下唇微微发白。   原本灵动睿智的双眸,也登时变成一汪死水。   “恭喜林楼姑娘,哦!马上就该改叫轩王妃了。”那宣旨太监和善一笑,说了几句客套的话,收了嬷嬷递过去的荷包,与林莫风点头示意后,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离去。   林楼握着手中明黄色的布帛,心头沉闷,朝林夕月看去,刚巧她也在看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她先是顿了顿,随即微微展颜,柔声开口,“恭喜妹妹了。”   林楼听得心里一阵发堵,眉头微拧,垂眸盯着那所谓的“圣旨”,只觉一阵厌恶。   “王爷,府门口有人。”楚念桓的马车驶到府门,车夫在街道口停下,过来汇报。   “什么人?”楚念桓轻阖的眸子睁开,眼底一片平静,仿佛刚才激烈的争吵都是幻觉。   “看车马和打扮,应该是西参的。”那车夫猜测道。   说到西参,他拧了拧眉顿了顿,让车夫掉头,“去行宫。”   车夫为他服务了几年,早就摸清了这王爷的脾性,丝毫不敢耽搁,立即拐了个弯,往另一条街赶去。   阿诺蕾从林府出来没多久,就到了轩王府,送了拜帖,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应。好不容易有人答话了,却道轩王不在府中。   准格目陪在她身边,听到回话,学着北翼的礼仪问道:“敢问小哥,轩王殿下去了哪里?几时能回来?”   那答话的人大概是楚念桓专门挑出来的守门人,眼神狡黠,一看便是个机灵的角色。   他闻言上下仔细将打量他们一番,才道:“皇上请王爷进宫喝茶去了,不知几时能回来。”   “那我们便在此等着好了。”准格目无视他语中隐含的驱逐之意,侧身对阿诺蕾行了礼,“公主且上车休息一下吧。”   阿诺蕾摇了摇头,余光却瞥见街角一闪而过的一个马车尾,眼神一凛,“那是不是王爷的马车?”   那小哥早就瞧见了,假意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眺望了一眼,“公主说笑了,哪里来的马车?”   阿诺蕾眼神微凛,想要辩解,被准格目拦下。   “再说那边是偏门,王爷回府,哪有不走正门的道理。”   看门小哥嘿嘿一笑,一点不怕得罪人,“小的也知道两位从西参远道而来,将人挡在门外不合规矩,可我家王爷吩咐了,没有他的话,一只苍蝇都不能进府。实在是得罪了!”   阿诺蕾听出了他话中的贬低之意,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露出一个甜美和善的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只有在此等候王爷归来了,还望小哥行个方便。”   她说着,对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不慌不忙地从袖间取出一个荷包,递过去。   看门人瞥了眼,接过颠了颠,收好塞入腰包,乐呵地拱了拱手道:“那几位等好,王爷回家铁定是走正门的。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要着急,慢慢等就好了。”   他说着,朝几人哈了哈腰,开了条门缝,挤进门内,然后飞快地合上,像是防着几人强行破门一般。   那送钱的丫头见状,登时怒了,“公主你瞧!这人怎么这样?!拿了钱还不给开门,分明是在欺负我们嘛!”   “不得无礼!”阿诺蕾低声训斥了一句,盯着面前紧闭的大门,满脸狠戾。   准格目哼了哼,“这轩王果然不赖,连府中看门的都这般有胆识。”   阿诺蕾闻言瞬间散了戾气,得意一笑,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本公主看人的眼光一向不会错。”   “公主所言极是。”准格目弯了弯腰献上赞美,听着一旁传来“隆隆”地车辙声,神色一喜,“来了!”   阿诺蕾赶忙回头,满脸期待地等着马车驶近。   车内庄翼看着门口伫立的几个西参人,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位貌美的女子,大概猜到些眉目。   车子在门口停下,驾车的人扶着他下轿,走到几人跟前,庄翼拱了拱手,“见过阿诺蕾公主,见过准格目大人。”   “你是……”随行的众女子,在他下车的一瞬间都被惊艳到,待到跟前,听得阿诺蕾的问话,才回神,原来这位不是轩王……   “在下是来宣读圣旨的。”庄翼只简单点名自己的身份,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   准格目鹰眸微眯,语气中带着几分刺探,“轩王殿下不是在宫中吗?”   庄翼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旨意稍后就会昭示全国,殿下也已同意,这道黄书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众人闻言心底皆惊,纷纷对庄翼的真实身份做起了猜测。   敢说圣旨只是形式的,定是大有来头! 第27章 你逃不掉   随行的小太监上前敲门,扯着嗓子大喊道:“长阳!出来接圣旨了!”   几人又是一惊,看向庄翼的眼神更加疑惑。   庄翼只是笑着,也不多言,负手立在门前,眸光淡淡地等候。   小太监的声音高亮却不尖利,准格目的目光在他身上打探了半晌,见他走动间步子稳健,确定是个有底子的。   又一次将目光投向庄翼,“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庄翼回眸,眼波微闪,正欲开口,就听得门内传出一道喊声,“来了来了!是顺子吧?!”   说话间,门被打开,方才的看门小哥挤了出来,先是瞧见门口的顺子,又瞧见还未离开的阿诺蕾几人,最后才看向庄翼。   “大公子。”恭敬地朝他一行礼,态度也倏地端正起来,不复方才与阿诺蕾几人交谈时的不正经。   “你家王爷跟林三小姐的婚事定下了,我是来送圣旨的。”庄翼淡笑着,将手中的黄书递过去。   长阳恭谨地抬手接过,又拜了拜,等收好圣旨,才嘿嘿笑道:“公子好久没来府上了,要不要进屋坐坐?”   这话出口,完全忘了方才跟阿诺蕾说的话。   “倒是确实好久没来了,老顽童可还好?”   庄翼说着往前迈出一步,却又忽然一顿,回头看了阿诺蕾几人一眼,像是刚想到一般,询问道:“几位要不要一同进屋坐坐?”   “不必了,还请公子转告轩王殿下一声,我西参改日再来登门叙旧。”准格目拦住欲要应下的阿诺蕾,行礼告了罪,才敛了笑容。   阿诺蕾不是冲动的人,准格目拦住她定是另有打算,她也不执著,深深看了眼庄翼似笑非笑的脸,施施然离开。   “公子还好你来了,不然这群人还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人刚走过街口,长阳便扁着嘴抱怨起来。   “看来王爷这几日都不会回来了。”庄翼幽幽一叹,回头对他吩咐道,“你可守好了家,别让人抓了把柄去。”   长阳知道他说的是应付西参之人,再三保证下来,见他眼下一片淡淡的淤青,关切问道:“公子入宫后,就不常来了,今日陛下怎么舍得放你回府了?”   庄翼捏了捏眉心,“还不是因着这桩婚事,担心王爷记恨,让我来劝一劝。最近宫中也不太平,端午临近,正是容易出事端的时节,你们自己也要小心。”   长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看向一旁的顺子,一双眼带着坏笑,朝他裤裆处扫去。   “我都说了几次了!我正常着呢!”顺子气恼,一掌拍向他后脑,只拍得他一阵嗷呜乱叫。   笑看着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庄翼才舒了口气,恢复了笑容,“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二人连忙停下打闹,长阳正了脸色,垂手哀求道:“还请公子劝劝皇上,我家王爷对皇位从无心思,请他不要再为难王爷了。”   “此事得循序渐进,日子久了陛下会明白的。”拍了拍长阳的肩膀,庄翼将话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负手往门外走去。   顺子冲长阳吐了吐舌头,连忙跟上。   长阳颓然地垮下肩膀,一旁走出一个年五十左右的独眼老人,见状拿手中的棒子杵了他一下,“臭小子又想偷懒!还不滚过来给我干活?!”   林楼接了圣旨回房,心情烦闷,将那黄色布帛随意一丢,坐在凳子上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再想什么。   绿袖跟阿莺都屏着呼吸,互递眼色,都不敢先开口。   “什么都不用说,你们退下吧。”就在阿莺打算开口时,林楼恰时开口道。   两人只得放弃了劝慰的心思,齐齐应道:“是。”   “将阿鹂抱来。”林楼扫了眼不远处的笼子,淡然吩咐。   阿莺连忙碎步上前,将阿鹂抱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递交给她。   “那小姐我们先告退了。”绿袖皱眉担忧地望着她,说着便出了门,替她将门阖好。   “结婚以后,我再与你主人见面,当真要被当做私会处理了。”顺着阿鹂的羽毛抚下,林楼低叹着感慨。   “倒是可惜了二姐与轩王,有情却不能成眷属。”   她说着,走到书桌边提起笔,面对桌上展开的宣纸,愣了愣神。   怀中的阿鹂扑腾了下,林楼手腕一抖,笔墨染上它洁白的翅羽,黑了一片。   “都让你好好养了。”抱怨的声音响起,梁上跳下一人,稳稳落在桌前。   “你为何总从梁上跳下?”林楼微微挑眉,抬袖下意识地挡了挡阿鹂沾墨的部位,“你从何处进来的?”   “你倒是先解释这个吧。”楚辞从阿鹂招了招手,阿鹂挣开林楼,扑腾着朝他飞去,被她一把拽住翅膀,生生捉了回去。   楚辞眉头一蹙,“你这么粗暴?!”   “到底是哪个姑娘送的,这么宝贵?”林楼笑睨着他,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她能瞧得出来,楚辞训鸽的本事并不精湛,这鸽子,绝不是他调教的。   “呵。”楚辞闻言冷哼,也斜睨着她,“我倒是听说你与那个瘸腿的齐轩王要成婚了?”   提及此事,林楼脸色微变,抿了抿唇,垂眸去揪阿鹂身上那撮染黑的毛。   楚辞眼疾手快地从她手下救出阿鹂,让它幸免于祸。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抗旨?”他幽幽地开口,眼神深黑如墨,看不出情绪。   林楼沉默着没有回答,良久后,才淡淡地道:“也没有不喜欢。”   楚辞手一紧,阿鹂惊叫了声,他缓缓松手,掩住眼底的波澜,不咸不淡地问道,“你与他都没见过几面,这就喜欢上了?”   “与你无关。”林楼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重新拾起毛笔,垂眸盯住眼前的白纸,“你若闲着,倒不如想想无极山的事。”   楚辞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像是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半晌后却没发觉任何多余的神情。   “你不想去无极山瞧瞧吗?”他压低声音,语气透着些许沉闷,“这么早嫁人,以后可不好玩了。”   “想要去的话,总能找到机会的。”林楼没有抬头,抬起手腕重重落下一笔。   楚辞垂眸,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那纸上,只见写了一个的“情”字。   他心头一颤,各种复杂的情绪填满心口。   “他是个英雄,纵然如今废了双腿,失了武功,脾气又暴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林楼放下笔,抬眸静静地看向他。   楚辞眉头越拧越紧,嘴唇动了动,各种言辞堵得喉间发涩,开不了口。   “你也姓楚,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个单纯的江湖人。”林楼轻吸口气,缓缓道,“若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我想说我林家没有谋逆之心,今后轩王也绝对不会有。”   “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形象吗?”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话,语气却是染上了薄怒,好看的眸子微瞪着,看得林楼又是一阵心神恍惚。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错开眼,将桌上那张纸抽出丢到一旁,重新提笔写起了字,“谢谢你教我轻功,关于那套拳的练习方法我会写好,让阿鹂……”   她话还未说完,眼前便横出一只手,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林楼没防备,径直被他拽起。   她怔了怔,心底苦涩一笑,原来她对这人真是一点戒备都不设。若是他有歹心,自己怕是早已死了千百回。   她抿了抿唇,故意透出冷漠,“你想做什么?”   楚辞薄唇紧抿,丝毫不掩眼底的恨意,看得林楼心中又是一刺。   她不忍再看,想要错开眼,他却忽然贴了上来,饿狼一般狠狠咬上自己的唇瓣,一丝铁腥在舌尖蔓延。   “唔!”   林楼回过神,瞪着眼拿手推他,那人却纹丝不动。   一手扣住她的手,一手环上她的腰身,长舌席卷,就着那血腥之味,渐渐加深这个吻。   林楼虽做过许多任务,却每次在这个时候之前将事情解决,这种经历几乎空白。   只觉得口中的腥味越来越重,脑子也有些缺氧,眼前模模糊糊,只能瞧见他浓而长密的睫毛微颤。   心脏一下一下抽痛着,忽然像是想清了什么,林楼放弃了抵抗,伸出舌头试探性地回吻。   楚辞身子一震,陡然松开了她,朝后退开一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公子这吻,真是青涩得很。”林楼垂下眼,勾起一个淡笑,擦了擦唇瓣上的血迹,“看来你没说假话。”   楚辞抿着唇,眉头越拧越紧,“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你莫非还想劫亲?”林楼抬眼一笑,眸光璀璨,唇边荡出的笑意更浓,“你若敢来,我便敢与你私奔。”   楚辞紧盯着她,神情严肃地可怕,“你发誓。”   “我发誓。”林楼笑着,竖起三根手指,立了一个毒誓,心中却在道,让我瞧瞧你到底是谁。   神色复杂地听她立完誓,楚辞将阿鹂放下,瞥了眼她方才撤下的“情”字,说了句“真丑”,便拿起折好收入怀中。   “算是字据。”他剑眉再拧便要成“川”字,林楼心底悸动,怔怔地看着他做完一切,走到一旁推开窗。   “好好练功,可别到时跑不动。” 第28章 府有喜事   楚辞走后,屋内空落落的,一片沉寂。   阿鹂偶尔咕咕叫唤两声,又被林楼拿粮食堵住嘴。   她盯着地上的圣旨发了会儿呆,半晌后才将它拾起,在桌上摊开。   楚玉仁的字苍劲有力,字体也很刚正,一笔一划皆成一体。与她的字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看着圣旨末端盖着的几个印章,林楼愣了愣神,不由得冷嗤了声,“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便能号令一国之人了。”   调整好心情,她起了身,外头刚巧绿袖过来唤人用膳,见门被打开,先是怔了下,随即看到林楼与往常无异的神色,舒了口气,一颗心也落了下来,笑道:“晚膳已经备好了,大帅和夫人都在厅中等着了。”   “刚好也饿了。”林楼淡淡地说着,舌尖舔了舔下唇被咬过的地方,心道一会儿得找点消炎的药,可别溃疡了。   绿袖一直惦记着她,见她微微咧嘴,似乎不大舒服,便关切问道:“小姐可是上火了?”   林楼对上她疑惑的眸子,顺着话接下,“刚才不小心将自己咬了一口。”   “轩王殿下为人还是不错的,小姐嫁与他不会吃亏的。”绿袖微垂着脑袋,小声宽劝着,到底是担心她想不通。   “我不是为此事劳神。”林楼轻叹一声,“你也告诉阿莺不用担心了,我还没那么脆弱。”   绿袖点头应下,跟在她身后一齐前去前厅,临出门前还对阿莺交代好要准备口腔退火的药物。   来到前厅,又是一家五人一齐吃饭,韩氏对于林夕月那点心思还是知晓的,她也一直由着林夕月去准备与轩王的婚事,可不想圣旨下来,赐婚的却是林楼。   若是以往,她或许早就要明里暗里来点小动作了,可今早林楼揭了香料一事,她也勉强算是受了她的恩情,如今倒是真的不好多说了。   她一面心疼自己的女儿,一面又纠结于此事要如何了结。   林楼没心思去管她是如何想的,她关心的是林莫风,以及林家是否能够添一个男丁。   她看着林夕月的神情,似乎与往日无异,但眼圈却明显有些红润,面色也微微发白,到底是伤了心。   沉默着在自己位置坐下,林莫风喊了一声开饭,各自身边的丫头便开始忙着布菜。   晚宴比往日要丰盛些许,加了一道活鱼和几道鸡肉,古代的女子食量都不大,林楼每日习武,吃得相对多一点。   绿袖专心忙着替她挑鱼刺,许是往日吃鱼不多,虽然一直忙个不停,速度却不见快。   “我自己来吧。”林楼示意她不要紧张,她手中接过筷子和碟子,夹起挑得差不多的鱼肉,随意拨弄了几下,便送入口中,吃法很是熟稔。   林岚清见了心中狐疑,想着府中那口鱼塘最近似乎空了些,不会是这丫头偷了去开小灶吧?   林楼不知她心中是这想法,反正她一直看自己不顺眼,每顿饭都要刺她几眼,也就习惯了。   韩氏坐在一旁不住皱眉,筷子动了几下,便搁下了。   “怎么了?”林莫风见状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总觉得不大舒服。”韩氏捂了捂嘴,秀眉也拧了起来,一脸难受。   想着今早发生的事情,林莫风一阵心惊,脸色也变得极端难看起来,“快去请张大夫来!”   他低吼着,关切地扶着韩氏,虽然不善言辞,眼里满满的担忧却悉数表露出来。   韩氏心底松了口气,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林莫风因为林楼母亲的事情,对她心存芥蒂,看到他露出这般神色,她才彻底安心。   拍了拍他紧抓自己胳膊的手,柔声宽慰,“前几天就觉得了,大概是风寒。”   “早觉得了就该早点看大夫,拖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林莫风瞪着眼呵斥,却难掩话语间的关心与急切。   林楼看在眼里,心底也算松了口气。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林楼,许多事情无法像她那般去思考去感受。林莫风对她关照,她自然也会念着他好。   古人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家慈子孝,林家为将门,却无男嗣,说来怕是他最大的遗憾了。   韩氏能够怀上,对他来说是喜事,于自己的损害也不过尔尔,倒不如成人之美。   她侧目看向大厅的一旁,张铁山提着那只陈旧的木药箱,匆匆往这边赶来,发白的头发和沟壑的面容满是风霜,一路奔来额上已布了一层细汗。   “将军。”   他来先行了礼,林莫风赶紧将人扶起,拉过来坐下,“快给夫人瞧瞧。”   林楼让绿袖过去为他递上一块帕子,张铁山胡乱摸了把汗,就仔细地开始替韩氏诊脉。   林莫风在旁紧张地盯着,韩氏跟她的两个女儿也目光灼灼地锁定着他,唯有林楼盯着她面前未动筷子的鱼肉,若有所思。   张铁山诊断了片刻,收回手,一向严肃的老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朝林莫风拱了拱手,“恭喜将军,夫人这是有喜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了一下,林莫风神色变了又变,最后不确定地反问,“你确定吗?”   “老夫不会看错的。”张铁山正了脸色,捋了捋下巴处的胡子,“当年夫人在军营中可不也是老夫把的脉?”   提到黎烟姝,在座几人脸色又变了变,张铁山察觉气氛不对,又拱手道:“我去开几贴方子,驱驱今早香料的余毒,再开几帖安神养胎的药,定能保夫人公子平安。”   “那就辛苦张大夫了。”韩氏得了孩子,也很是欢喜,与林莫风对视了眼,和颜悦色地道谢。   “是老臣应该的。”   他说着又恢复了当年的自称,说完后才发觉不妥,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低喃,“老了老了……”   然林莫风与韩氏都沉浸在新添子嗣的喜悦中,没注意这些细节。   林楼上前将他扶起,轻笑道:“刚巧张叔今日也在,帮我也瞧瞧吧,上次练功总觉心口有些发闷。”   张铁山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比了下旁边的椅子,“三小姐请坐。”   林楼依言坐下,伸出一只手。   张铁山替她把了脉,眉头时皱时舒,片刻后才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收回手。   “如何?没什么毛病吧?”林莫风对林楼的身子也很关心,听闻她说练功难受,从得到孩子的喜悦中挣脱出来。   “三小姐如今的身体状况比起以前好多了,照此保持下去便好。”张铁山如实回答,林楼却在他眼里看出了隐瞒。   林莫风舒了口气,面向林楼叮嘱,“切记不可操之过急!走火入魔可不是儿戏!”   “楼儿谨记于心。”林楼屈膝拂礼,恭敬地应下。   “也恭喜夫人了。”她又对韩氏拜了拜。   韩氏神色不明地点了点头,对面前这个女子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林岚清只当她要张府医看病是想要争取拉回爹的注意力,对这种手法觉得不屑,冷哼了几声,又黏上韩氏,“娘!你终于要给我添弟弟了!”   “恭喜爹,恭喜娘!”林夕月也淡笑着道喜。   “嗯,今日都操心了一天,早些去休息吧。”林莫风大手搭在韩氏肩上,眼里有些柔情,“日后的事情交手一些给岚儿跟夕月打理,你好好养身子。”   “知道了将军。”韩氏笑着,年三十多岁的面容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风韵。   林楼与张铁山对视了一眼,插话道:“明日还要练功,女儿先告退了。”   得了林莫风许可,林楼领了人离开。   张铁山也随后告辞。   出了院子,张铁山就见假山之后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四下看了几眼后,才缓缓走去。   “张叔。”林楼礼貌地问好,看着他淡淡开口,“有什么话要与我单独说吗?”   张铁山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上次的手伤都好利索了?”   林楼点头,“张叔给的药很管用。”   张铁山却摇起了头,“你用的可不是我的药。”   闻言林楼心里一惊,他连这都能看出来?还是说他给自己开的药原本治不好那伤?   “治你伤的那药,是圣手神医李忘忧炼的,我第一次查伤口的时候就发觉了。”   林楼微诧,随即想起那日楚辞提到李忘忧时,那熟稔的口气,心下了然。   张铁山见她一脸愕然,解释道,“老夫虽不知小姐是从哪里得来的这药,但若是有,可得珍惜着用,别再被那赤练伤了。”   林楼心中一叹,他果然看出了那是赤练造成的伤口,不亏是林家专属的随行军医。   当年贤武皇后与林家祖上一齐出征过,赤练一直随身携带,张铁山会知道,也是理所应当了。   “赤练我没取到。”林楼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带我去取剑的那人不知是谁,应该是为母亲来的。”   张铁山闻言沉默了少顷,才叹息道:“江湖上许多人曾受过夫人恩惠。老夫也瞧得出来小姐的性格,一定不甘受制于人,若是小姐有一日能够得到那剑的认可,也算是承了夫人一身威武,也是她在天有灵的庇佑。”   林楼瞧着他的神情,心道府中还真心惦记这位夫人的,怕也只有张铁山和林岳了。 第29章 她是本王的王妃   老人从木箱子中拿出一个药瓶递给她,“小姐练武,老夫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这瓶药你留着,虽不及李忘忧的药管用,但危急时刻也可保一命。”   林楼接过,跟他道了谢,假山另一侧的绿袖轻咳了几声,张铁山连忙收了箱子,与她告辞后匆匆离去。   等他走后,林楼才从另一面离开。   绿袖看着张铁山离开的方向,不解问道:“小姐的身子无碍吧?张府医为何要单独与你说?”   “说了些前尘往事,大概是怕韩氏猜忌挤兑我,才这般小心。”林楼淡淡地道,将他给自己的药瓶拿出来给她瞧了一眼。   绿袖会意地点头,伴着她回到园子里,阿莺已经将退火的汤药熬好,只等人一回来,就倒入碗中端来。   林楼服下药,去洗漱了一番,就坐在房内念书。   阿莺跟绿袖知道她的习惯,也早早地回了房间休息。   窗外挂着一弯新月,在云间若隐若现,本就浅淡,更添几分朦胧之美。   林楼看着这景,忽觉心间瑟顿,放下书,披了件衣裳走到院中。   梨花还未落尽,正是开得繁盛,夜风微拂,带落一层雪白。   视线越过枝头,看向另一侧的墙头,下唇还隐隐有些疼痛,想着白日发生的事,林楼微微一叹,他今夜该是不会再来了。   风有些大,林楼紧了紧衣裳,转身回了屋,没有注意到枝头深处隐藏的一道人影。   楚辞盯着她的身影,微微愣神。   楚念桓的行宫,有人传报着府中的消息,还将庄翼送来的圣旨带了过来。   “今日茶馆中抓的那人问出什么了吗?”楚念桓眉头微皱,屈指在扶手上轻敲。   “问出来了,说是受青莲公主的指示。”那人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不过属下以为,此事可能另有隐情。”   “青莲不敢在我面前做这种事。”楚念桓冷笑着,书房内光线有些昏暗,这一笑透出几分森冷,“我虽不干朝政多年,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糊弄的傻子。”   那人犹豫了下,轻声说道:“不过这林三小姐,属下以为,并不像外面传闻那么无能。”   楚念桓又是一声冷哼,目光忽然一凛,冰刀一般扫向他,语气森然,“那日在船舫中可还聊得愉快?”   庄冀神色惶恐,连忙拱手一拜,声线轻颤着道歉,“是属下逾越!”   楚念桓冰冷的目光来回扫过他露在外头的脖子,好似即将化成一把刀子从上划开。   庄冀深知他的脾气,屏着呼吸不敢多言,只得在心底默默祈求他不要发作。   “她是本王的王妃。”   就在空气压抑地快要凝固时,他缓缓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地宣布,也是在警告。   庄冀连连应着,这才明白那日在船上被他警告,原来是因为自己多看了林楼一眼。   心底对楚念桓的认知又深了一层,王爷果然是个霸道王爷,还未宣布婚事,就先将人视为妻室看护了。   楚念桓盯着他变了又变的神色,眼底闪过一抹冷光,扫了眼桌边的圣旨,丢给他。   “拿去还给庄翼,他做的媒让他收着。”   庄冀抱着圣旨一阵发愣,这圣旨接了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一想着自己那张似笑非笑的狐狸脸,便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果然还不如面对楚念桓的冷脸痛快。   他咽了咽口水,双手捧着,又将那圣旨奉上,“王爷知道我怂,此事还是不要交予属下了吧。”   楚念桓盯着他垂着的脑袋,忽然很想一剑戳上去。   这人跟他哥一样,做起事来总能气死他!   黑啸在后面看着,眼神厌恶。   他身边立着的另一个少年却憋了笑,上前从他手中拿过圣旨,放入怀中,“还是交给属下保管吧。”   “何必多事?”黑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神情不悦。   那少年微微扬唇,没有作答。   楚念桓被他们一打岔,也消了气,对庄冀摆了摆手,“最近别让我看到你。”   庄冀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却露出一个笑,狗腿地应着,“是是是!属下会告诉的。”   说着,在他发怒之前,先行一步溜出了书房。   “王爷,襄王那边不要给一点警告吗?”等人一走,黑啸便皱着眉询问道。   “现在说只会打草惊蛇。”楚念桓平凡的面容上满是冰霜,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   他说着一顿,话锋一转,“西参那边有何动静?”   “今天王妃回府不久,西参的人就过去了,好像发生了一些事,但被封了消息,只有当时在场的几人知道。”黑啸回忆着眼线传来的话,微微拧眉。   “不知西参的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楚念桓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素来瞧不起林楼,这会儿倒是识相地改叫王妃了。   黑啸见他盯着自己不语,身子紧了一下,不知说错了什么。   “总有说漏嘴的时候,继续查。”见他紧张,楚念桓缓缓收回目光,“驿站那边也不能放松警惕。”   “是。”   身后两位少年同时应着,见他捏着眉心,黑啸跟另一人使了个眼色,就推着车子往里屋走去。   日子过得很快,林楼嘴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几个“老师”教的功夫也学了个七八。   有黎烟姝的心法保底,交起手来连几个那几个老将都有些心惊。   前世野外出任务常用到绳索,她对鞭法略有研究,学起来自然轻松。拳法属于近身搏击,对她来讲也不在话下。   唯有那一杆长枪,耍起来有些别扭,好几次没把控好险些伤了自己。   林莫风检查了她的学习进度,满意地点头,才稍微放松了对她这方面的苛求,却加强了女红方面的课程。   面对那一堆针线,林楼一阵头大,心不在焉地缝着,不禁想到楚辞,常穿的衣服图案都不多,却处处精湛,定也是让人这样一针一线的缝出来的。   将那一块最后一针别好,结了线头,拿给张嬷嬷检查。   看着终于像点样子的图案,她终于松了口气,由衷赞叹道:“小姐还是很有天赋的,不过是对这事不上心罢了。”   “闲来无聊,学学也好。”林楼拿起另一块空白的方巾,思索着要绣一个什么图案。   张嬷嬷见状想了想,噙着笑提醒道:“小姐就要嫁给齐轩王了,不如给王爷绣一个荷包吧。”   “他那人哪用得上这种东西。”林楼不敢想象那个性子恶劣的毒舌暴君会随身带荷包。   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拾了细笔,沾了点淡墨,在白面上勾画起来。   绿袖阿莺见状放下手头的活,好奇地凑了过来。   林楼的绘画技术说烂不烂,还是能画些玩意儿的,简单几笔,勾出一支青竹。   “小姐画得可真好!”阿莺盯着那简单的图案,忍不住感慨,顿了顿,末了又补充了一嘴,“就是不知会绣成什么模样。”   绿袖捂着嘴轻笑起来,张嬷嬷暗瞪了她一眼,阿莺才吐了吐舌头,“我说的是实话嘛!”   “小姐现在的功夫……”   张嬷嬷说着,悄悄看了眼林楼,没有将话说全,而是提议道:“倒不如直接拿染料染了,确实比绣的好看。”   “染了漂洗几次可不就旧了,还是绣吧。”林楼的激情被点燃,取了一捆素青的线,挑出几缕穿了针孔,按照张嬷嬷所教的方法,开始起针。   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张嬷嬷欣慰一笑,替她将线捋顺,也继续起手上的活计。   五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就过去了。   期间楚辞没有再来找她,像是真的准备来劫亲。   想起这件事,林楼心中也是有些紧张的,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与皇室有关。即便无关,这北翼国哪里不是楚玉仁的眼线,哪个又不是楚念桓的粉丝。   到时候告示一贴,她可得掩面过日子了。   头一次因为这种没谱的事紧张,即便出任务时也没这么不安过。   由绿袖跟阿莺替自己打扮好,选了条湖蓝色的广袖抹胸长裙,不大自在的提了提胸襟,再三确保不会走光,才慢吞吞来到前厅。   林莫风和韩氏等人早已准备妥当,只等她来一齐进宫。   林岚清见她这身行头,不可否认地有些嫉妒。   因为习武的缘故,她的气色比自己好,眼神比自己明亮,个头还比自己高出一丢丢,虽然胸小,可还是掩不住她的风采。   林夕月的打扮比起往日也隆重了些,往日的粉唇,今日染了淡红色。尤其是眼尾处的点点胭脂,更透出几分妩媚。   而往日就素来讲究打扮的林岚清,在此刻看来就显得平淡了。   林楼睨了眼她冒火的双眼,心底暗笑,先登上了马车。   几个姐妹坐在共乘一车,韩氏与林莫风一辆。   林莫风一不在,林岚清便想着法子来刺激林楼,“妹妹最近吃得如何?这裙子可要系紧了,到时候人多,可别紧张出了丑。”   林楼见她有意无意地挺胸,心底又是一阵好笑,还是垂头做小乖乖应承着,“姐姐提醒的是,妹妹会小心的,姐姐也要当心。”   这挑衅的话每次都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被气的反而是自己,林岚清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 第30章 我挨打时常用   林楼只觉耳根瞬间清静了,也不多言,静静地坐着。   马车很快就行驶到了宫门前,车一停,林岚清便像嫌脏一样飞快地钻了下去,临走前还厌恶地剜了林楼一眼。   林楼装作不知,请林夕月先下车,自己最后下去。   绿袖阿莺随行过来,知道这高度对习武的小姐来讲不算什么,也没去扶,只等着她下来后,才一左一右候在身后。   林岚清看林楼是哪哪都有刺,见状暗讽道:“这丫头也真不懂事,妹妹要是摔着了怎么办?你们担待得起吗?!”   “大姐怕是忘了我跟爹学过功夫。”林楼淡笑着回复,成功地看到她脸色一黑,转身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林莫风二人。   “今日宫中会有许多大人物在,可别乱说话冲撞了。”林莫风看着林岚清微嗔道,“你说话素来口无遮拦,又处处要强,今日可且给我忍着。”   “知道了。”林岚清收到他身后拼命给自己递眼色的韩氏,瞬间焉了气,老实应着。   林楼撇开目光,不去管他们的对话,免得那位骄纵的大小姐又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她转头,看着门前人来人往,又有几辆马车停下,下来人纷纷朝此处走来。   见到林莫风和韩氏,皆拱手恭敬地打招呼。   除了坐马车和轿子来的,林楼远远地看见几人骑着大马走来。   为首的一人英俊威武,眼睛犹如锋锐的利剑,神色冷漠肃杀,回首间,与林楼四目相对。   那人先是怔了下,随即刚毅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惊喜,在林楼打量的眼神中翻身下了马。   “楼儿!”他大喊一声,快步朝她走来。   林楼脑袋一嗡,这人谁啊?!   迷茫地看向林莫风,林莫风眯了眯眼。   来人走到跟前,深深的看了眼林楼,猛地对林莫风单膝跪地,一抱拳,恭敬道:“末将拜见将军!”   “起来吧。”林莫风神色微展,目光掠过他往他刚才过来的方向看了看,问道,“几时回的京?”   “刚刚才到。”古胤起了身,淡淡地答道,“八爷也一同回了京。”   林莫风微微点头,见他又看向林楼,语气染上几分欣喜,“楼儿最近还好吗?”   “一切都好。”林楼努力思索了下,才想起他是前身儿时的玩伴,客套地开口,“多谢胤将军关心。”   听到这称呼,古胤微微一怔,“你从前都叫我胤哥哥的。”   此言一出,周围等着过来打招呼的众人皆是一阵尴尬,这古将军刚从南陲回来,怕是还不知道林楼与楚念桓的婚事。   林莫风的神色也有些尴尬,他当年也是将古胤当女婿培养的,可后来南度一战变故,南陲无人镇守,封八王为广南王,调古胤一同南下。   后来陆陆续续爆发几次小的战役,如今他也算小有功成,官拜二品,为左翼前锋统领。如今年二十,林楼嫁给他本也没有不妥。   因为他这一句话,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了样,古胤有些不解,再与林楼对视,看到她眼里满满的陌生之感,心头镇痛,“楼儿……”   “古胤将军对本王的王妃叫得可真亲热啊!”   一道阴冷霸气的声音突兀,打断他的话。   众人又是一惊,果然见楚念桓由黑衣少年推着轮椅,缓缓往这边靠近。   古胤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林楼。   林楼听到那声“王妃”,尴尬症犯得更厉害了,不自在地错开眼,摸了摸鼻尖。   不用回头,都知道楚念桓又在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像看一只丑陋的老鼠一样看着自己。   “参见轩王殿下。”   古胤觉得礼数不能少,先行了礼,然后才问道,“刚才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楚念桓冷哼着,伸手拽过林楼垂在身侧的手,往自己身前拉拢。   林楼本能地反抗,一个反手甩过,“啪”地一声脆响在空中荡开。   人群中此起彼伏地一阵抽气声响起。   林楼面色平淡地看着面前这刚被自己甩了一巴掌的人,心底不住地卧槽,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都灰了,大概有种死前观看走马灯的既视感。   楚念桓还保持着刚才挨打的姿势,脸色变了又变,胸口剧烈的起伏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林莫风也气得拍了下脑门,头一次觉得林楼这么不靠谱!   古胤离得最近,能够清楚看到林楼眼底的生无可恋,以及楚念桓在极力忍耐愤怒,心情相当复杂。   “我不是故意的。”阿莺捅了林楼一胳膊肘,她才猛地回神,吞了吞口水,梗着脖子解释道。   “我……我给你揉揉?”她说着蹲下来,伸出一手想要去摸他的脸颊,被他粗鲁的挥开。   “滚!”   一个冰冷无情的字从他口中吐出,林楼却觉得如获大释,就着被他挥开的力道,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夸张地“哎呦”了一声。   人群中已经有人被气笑了,连轮椅后头的黑啸也咧了唇。   楚念桓绷着脸,紧咬着牙床,额间青筋突起,气得不行。   “娘娘别哎呦了,还是快滚吧。”黑啸轻轻踢了她一脚,淡淡地开口,推着楚念桓进了宫门。   头一次看见黑啸露出笑容,林楼心底惊奇,由扶着绿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清雅。   林莫风全程都一脸神色古怪,看着楚念桓远去的背影沉思。   古胤满眼心伤,望着林楼欲言又止,最后缓缓抓住她的胳膊,细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胤将军关心。”林楼不着痕迹地挣开,朝他淡淡一笑,完全没了刚才假装摔倒的泼皮劲。   古胤神色复杂,不是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疏离,只是不愿意放弃。   “胤将军从南陲回京一路辛苦了,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是先进去向皇上复命吧。”林夕月是看着这两人的互动最为难受的,她强扯一个笑容,掩饰起自己的心情,对古胤提醒道。   古胤闻言,深深地看向林楼,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没有要与他多说的意思。   微叹了声,对几人抱了抱拳,将马交给随行的人处理,就快步往乾明殿的方向走去。   “三妹你以前不是与胤将军关系最好了吗?刚才见面怎么这么生疏?”林岚清将林夕月的反应看在眼里,两姐妹的感情不似别的姐妹那么亲密,却到底是至亲,她还是放在心上的。   逮着机会,想林夕月一把。   “多少年前的事了,人总是会变的。”林楼没给她机会挑拨离间,扫过去的眸光微凛,带了几分警告。   林岚清暗暗咬牙,即使再不愿承认,她也不得不说,林楼比起以前真的变了不少。没准之前的那副柔弱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瞄了眼身边沉默的林莫风,她不敢多言,只好将心思都吞回肚里,担忧地望向林夕月。   林夕月没有回应她的视线,微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周围没了过来问好的人,林莫风开口,“进去吧。”   几人应着,跟在身后进了宫门。   第一次来皇宫,林楼心中好奇,左右打量着,习惯性地在脑中描摹着路线和规模。   走了很长一段路,几人终于来到广场。   四年前北翼也举行过一次大会,那时楚玉冶年纪小,国家刚经历一场大的变动,他没有心思去奉承巴结讨好另外两国的人,寻了个借口逃了,跟着太后去了磐若寺吃斋念佛。   如今经过几年的沉淀,他看开了不少,也找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摇着扇子,迈着八字悠然走入场中。   见到林楼一行人,合了扇子往这边走来。   “林帅,林夫人好啊!”他笑呵呵地打招呼,也是没个正形。   林莫风轻哼了声,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王爷好。”   林楼跟其他女眷的态度则是恭敬了不少。   林莫风等人见楚玉冶似乎与林楼有话说,就先入席就坐了,等只剩二人后,楚玉冶凑近了故意压低声音问道:“三小姐的鸽子养得怎么样了?”   “极好。”   早猜到他还惦记着鸽子那事,林楼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咬牙切齿,淡笑着回应。   闻言楚玉冶无趣的摆了摆手,“你倒好,与皇叔有了婚约,明明年纪与我一样,辈分忽然就涨上去了!可真烦躁!”   提到这桩婚事,林楼忽然眯起了眼,上下打量起他来。   楚玉冶心里还残留着被她祸害的恐惧,被她这眼神看得一阵发毛,抱着肩抖了抖,一副“你别欺负我”的姿态,惹得林楼一阵发笑。   这货这么怂想来也不会是楚辞。她心中暗暗下着结论。   “先叫一声皇婶婶来听听。”她挑眉,露出一个坏笑。   楚玉冶眉头一竖,做了个鬼脸,“你想都别想!就算是皇叔来了让我叫,我也不会叫的!”   他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咳嗽声,他惊悚地转身,果然就见楚念桓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后。   林楼看着他脸颊上淡淡的红印,心道自己方才那一手确实使了全力,一阵愧疚,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肉疼地看了一眼,还是小心地递了过去。   垂眉敛容不敢看他,低声解释道:“方才是我不对,这个药我挨打的时候常用,一涂便会好。” 第31章 端午   楚念桓盯着她瞧了片刻,目光落在那个小白瓶上,眸光微闪。   沉默了片刻,就在林楼手臂有些发酸,打算收回的时候,“大佛”终于开口了:“收起来。”   黑啸取过瓶子,盯着那瓶子瞧了几眼,贴身收好。   见他收下,林楼也松了口气,神色也放松下来。   楚玉冶一双大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察觉了什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林楼白了他一眼,对楚念桓拂了礼,就往坐席走去。   襄王刚巧也路过,走到席前顿了顿,对林莫风笑着点头示意,“林帅。”   “襄王殿下。”林莫风起身对他行礼,韩氏几人跟着一拜。   “不知襄王殿下今年准备了些什么项目?”林岚清连忙理了理衣裳,露出一个自认为极美的笑容,声音轻柔的问道。   “与往常一样。”楚玉炎微微侧目,掠过她看向林夕月。   林夕月始终垂着头,未曾多看他一眼。   林楼站在林夕月身后,学着她的样子,将“非礼勿视”四字贯彻到底。   美人不理会自己,襄王也不着急,淡淡地应付了几句,就告辞往自己的席上走去。   他的位置在楚念桓之后,他的身边是青莲的位置,再下方则是传说中的广南王,楚玉凌,古胤为他手下的主帅,特许坐在他身后。   再往后一个位置,就是百无聊赖的小混蛋楚玉冶,他旁边蹲着一个服侍的小侍卫,时不时挨他一个爆栗,也不敢吭声。   众人纷纷入座后,不久场内就响起了擂鼓声,即将举行开场仪式。   仪式过后四国众人可在会上搭台比试,主要分为文斗和武斗,内容以切磋为主,不能伤及两国感情。   这个端午,说得好听,是四国举行交流会,实则是权利的交易。   林楼林夕月她们之所以能够参加,就是因为这场交流会上,很有可能会出现赐婚的戏码。   林家的闺女自然不会出嫁到他国,那样也太危险了。她们过来不过是出于形式,真正的主角还是宫中待嫁的公主。   仪式过后,宫女们往在场的座位上端来茶水和糕点。   林家对面刚好是西参国人。抬眼望去,就能见到阿诺蕾对自己弯眼浅笑,林楼微微颔首,以示友好。   阿诺蕾听说了方才宫门口发生的事情,搭在膝上的手慢慢蜷紧,握成一个拳头,眼底精光连连闪动,透出几分狠戾。   中间相隔虽宽,林楼还是能看出她的神情有异。   暗暗感叹这内功练了真是大有用处,一边默默收敛了神情,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盯着眼前的一小块地方,目不斜视。   楚念桓在前方不远的地方,目光偶尔会往这边扫一下,似有意似无意。   林楼前方是林夕月,林岚清发觉了,轻轻推了她一下,朝那方努了努嘴。   “姐姐,不必费神了。”林夕月苦笑了下,小声说道。   “那怎么能成?”林岚清一听可不依了,“我知道我任性,小时候你也总依着我,如今该我帮你解忧了。”   林夕月微诧,似乎没料到一向骄纵无脑的林岚清会说出这种话,两姐妹的感情不算亲密,交流也不多,可不想她都一直记在心里。   “我会好好打算的。”她说着拍了拍亲姐姐的手背,像是重新振作了起来,淡淡的笑容看得人心疼。   两人没这么亲密过,林岚清也觉得有点不自在,缓缓点头“嗯”了一声,收回了目光,却没有抽回手。   林楼的听力比以前也好上了许多,即便二人声音压得很低,依旧被清晰听到。   她盯着面前的茶杯,看着其中倒影的自己的容颜,微微失神。   大会的司仪宣读了大会准则,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贺词,三国的使臣便纷纷向楚玉仁献上礼物,有西参的异域风情,有东陆特有的海产,南度则是送上一些古怪的动物或者皮草。   在座的北翼众臣看着面前摆着的种种奇珍异宝,眼里满是赞赏,不时与身边人讨论着。   林楼一一扫过,发觉这些东西大部分在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比如那些所谓珍贵虫兽的皮制品,只要有钱,不怕买不到。   不过还是得说,这都是些好东西,东陆送来的纯天然海产珍珠,还有西参的类似玻璃制的夜光杯。   她看着那一套玻璃高脚杯愣了愣神,眼里浮现出一抹怀念。   轻叹了声,收回目光,继续抿着瓷杯中的茶。   “这一套杯子,我们唤作月光杯,放在月光下色泽尤为绮丽。全国仅有两套,一套在西参皇宫紫悦娘娘手中,另一套便是眼前这套。”   准格目看着托盘中的杯子,一手握拳放在胸前,微微弯腰,神色恭敬,“今日为北翼国主送上这套,以祝两国友谊长存。”   “西参国主有心了,也辛苦使者大臣,来人,赏。”楚玉仁和善地笑着,挥手间,打赏的银钱也数额不小。   准格目又从排列捧着的礼品中挑出一个紫红色的木盒,面向楚念桓行了礼,同样恭敬地开口,“盒中为西参圣山巅峰所结的白莲,传闻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虽不及此夸张,但确有奇效,还请轩王殿下笑纳。”   “多谢。”   楚念桓淡淡地道,黑啸会意,上前接过盒子,打开扫了一眼,对准格目道了谢,又快步退回主人身后。   准格目对他的态度不甚在意,只是趁机多打量了此人几眼,笑了笑又退回去,挑了另一件,往林家的方向走来。   林家人因为上次西参做的事,对他们很是戒备,见人走来,都换上了一副警惕的神色。   林楼半眯着眸子,望着准格目越走越近,待走到跟前时,掠过他扫了眼他身后的阿诺蕾。   阿诺蕾依旧带着面纱,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深邃,不仔细看不太容易看出情绪,此刻正闪着幽光,似笑非笑地盯着林楼。   “此次端午,西参也不忘林将军在西陲多年对我边民的扶助,特从民间寻来了当年夫人所用的宝剑,只是皇宫重地,未得陛下准许,臣不敢擅自带入,正命人在宫外守着,还请陛下准许臣送上。”   他说着转向楚玉仁,拱了拱手,态度不无诚恳。   “准。”楚玉仁剑眸微凛,深深地看了眼林莫风,摆手命人与他一起去取剑。   在场众人都知道他所说的夫人是哪位,皆默默将视线转向韩氏。   韩氏一开始心中却是吃味,可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怀了身孕,林莫风对自己也未曾冷落,心也宽了,露出怡然得体的笑容,淡淡地回应着周围刺探的目光。   林莫风则是开始琢磨西参这又是要闹哪一出,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林楼。   林楼眉头微拧,收回与阿诺蕾对视的目光,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西参这一系列动作的目的。   在场的几位王爷神色各样,楚念桓依旧冷着脸,一副别人欠了他很多钱的样子。   襄王眯着眸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抿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在场众人。   广南王则是神色淡淡,像是这大会与他无关,时而与身边的古胤聊着什么。   只有楚玉冶,兴致勃勃地盯着这个方向。   众人等了一阵,西参的剑已取来,林莫风接过盒子,握住剑柄时,身子就不由一震,随着布帛的缓缓拆下,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老脸上也露出激动的神色。   即便他极力抑制着,还是明显地表现出来了。   “使者大人……有心了!”他放下剑,对准格目用力一抱拳,语气间不掩感激。   说完,又捧着剑离席,朝前走出几步,对座上之人跪了下去,“承蒙陛下厚德,才能寻回亡妻心爱之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拜,周围众臣也匆忙起身纷纷跪下,学着他的话语高呼颂德。   楚玉仁看着底下为国奉献一生的老将,心底沉沉一叹,连忙抬手让他起身,安抚他落座。   古胤从入场后,就始终皱眉往林楼的方向探,看到那柄剑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皇上对林家生出什么猜忌的心思。   待见到楚玉仁的反应,才落了心。   这边西参送完礼,南度的人上了台,两国一直以来都颇有不合,如今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暗地里一直在较劲。   南度的使臣上前,先说了一些客套话,介绍完礼物,先是给驻守五年来一直驻守南陲、直到今日才回京的广南王送了礼,最后说准备了一件大礼,送给当年骁勇善战,如今却只能卧居京中的齐轩王。   楚念桓青着脸,冷冷地说了句“南王费心了”,就不再开口。   “王爷误会了,这礼是贵妃娘娘送来的,说是挂念皇叔,特让臣带来。”南度使臣难掩眼底的奸佞笑意,拍了拍手,就见广场另一头有人推着车子,缓缓朝场中移动。   笼子上盖着厚重的红布,随着车子的前行轻轻晃动,偶尔露出一个角,却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这样反而让人好奇得心痒。   林楼本能地觉得不会是个好东西,不由担忧地看向楚念桓。   他刚好回眸,两人四目相对,林楼尴尬的错开,继续盯着那个大笼子。 第32章 绝世妖姬   楚玉仁落在扶手上的双手缓缓收紧,被龙袍遮挡没人瞧见,他身后的庄翼却清楚地察觉到他的心境变化。   “陛下不必担心,会有人出手的。”他缓缓垂首,低声说道。   楚玉仁微怔,瞥了他一眼,眉头微蹙,“此话当真?”   “当真。”庄翼淡笑着,自信十足。   见状,楚玉仁也落了心,虽然不知他是如何判断的,他会这么说,那就是有绝对的把握。   看着那的笼子,他也开始好奇,这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车子驶到正中,终于停下。众人心神微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这红布之上。   南度使臣似乎对此物很看好,脸上一直挂着笑,等车子停下时,才缓缓走到笼前,对楚玉仁和楚念桓分别行了一礼,然后高声道:“贵妃娘娘体恤轩王殿下妃位空缺,特命臣送上绝世舞姬一枚。”   他说着,红布扯落,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车内是一个几乎的妖艳女子!   女子浑身披着一层大红色的薄纱,束着,下、身只由一块三角连坠红布堪堪挡住,白皙的皮肤如春雪般细腻。   红布拉开,她缓缓起身,舒展开修长白皙的和如葱玉般的胳膊,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包括那绝美的容颜,都无一不让人血脉喷张。   林楼起初也为南度这一举动感到吃惊,待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时,忽然觉得这或许其实是老天送给她的“礼物”。   她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体内的功力缓缓波动,唇边勾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又很快放下。   楚玉仁见到这荒唐的一幕,忍不住就要拍案发怒,被庄翼强行按下。   楚念桓眸中冷箭齐放,狠狠刮向那笑得一脸得意的南度使臣,周身散发着恐怖的威压。   楚玉冶心里大叫着“不好”,连忙从座上爬起,溜到楚念桓身边,果然见他气得浑身轻颤。   那方南度带来的乐师忽然开始奏乐,笼中的女子腰肢摆动,合着节奏一点一点舞动起来。   无论是她本人,还是舞蹈的动作,都极其,比起烟花柳巷里那些专门卖笑的女子还要开放。   在场的女子都纷纷红了脸,错开眼或尴尬地喝茶,或暗暗咒骂。   有些自重的大臣也纷纷抬袖挡眼,一些没定力的,眼睛看得发了直,嘴边还淌出了哈喇子。   楚玉仁扫视了一眼自己的朝臣,忽然明白了庄翼的用意。   底下这些人,平日里对他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恭谨爱民的清官模样,到了这个女子面前,全部原形毕露了。   什么人能重用,什么不能用,一目了然。   林莫风扭着头,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就要站起来,林楼却抢先了一步。   众人都是坐着,她一站起来,立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古胤心头一跳,跟着也要站起来,被身边的一脸淡漠的广南王按住肩膀。   “总要有人出头,交给她倒也合适。”他盯着杯中的酒,轻抿一口,视线微微瞥向林楼的方向。   古胤没再动弹,只是仍旧担忧。   听他这番话,心中又有些吃味,这林楼已经是轩王指婚的王妃了,出头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楚玉冶看到林楼起身的一刻先是怔了下,随即想到那日她对楚念桓明里暗里的维护,不由得松了口气。   羡慕地看了眼身边的冷菩萨,瘪嘴挠了挠头。   只见她神色淡漠,目光直白地盯着那笼中起舞的身影,因为进宫没有戴剑,走到林莫风身前,抽起黎烟姝的剑,就往那个笼子走去。   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南度的使臣,本想借此来折辱北翼,这出头的不是哪个正直大臣,也会是座上那位年轻帝王,而不该是这么一个黄毛丫头。   他警惕地盯着来势汹汹的林楼,跨出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正要开口,林楼冷眸一扫,还未看清她是如何出手,那使臣的帽子便已被削掉一半。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连楚玉冶也忍不住浑身一抖。   那使臣被削掉的不止是帽子,还有半边头皮,此刻突突的在外面,格外滑稽。   见到这一幕,阿诺蕾心中却顿时警觉起来。   她一直在观察,这林楼自进宫后就始终神色淡淡,除却方才那舞姬出场时眼底有过几分波澜,就再也不见多的情绪。   本以为她是林家最不具威胁的女儿,没想到刚才竟敢一剑削了南度使臣的帽子!此等气魄,此等胆识,若不是傻子,便是豪杰了!   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笑了起来,南度使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给他发作的机会,林楼的剑已经指上了他的鼻尖,“滚开。”   冷若冰霜的两个字蹦出,将那使臣彻底定在了原地,他左右张望,发现场边不知何时多了几倍的北翼士兵,而在场的所有人,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他只能用眼神警告着,心底祈求着林楼别乱来。   “你家南王就这么教你做人的吗?”林楼嘲讽一笑,剑锋向下一抖,划破他的鼻尖,转瞬落在他腹部以下的位置。   楚玉冶见状“噗嗤”一声,终于不厚道的笑了出来,收到那人杀人般的目光,从位置上站起身,往前迈出几步,来到他身边。   围着他转了几圈,上下不住打量,口中还不时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林楼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猜测着这小子要如何损人。   “使者大人的新发型真别致!比起刚才的发型,现在的您的气质更贴切!”   那人气得浑身发抖,可奈何林楼剑指着他的,身后又站着个楚玉冶,他动弹不得。   “这剑是阿诺蕾公主送的,我娘亲当年不知用它斩了多少南度人,时隔这么多年,也不知是否想念那血的味道。”   林楼幽幽地吐着恶魔般的话语,成功看到那人打起了颤。   当年黎烟姝是个什么样的角色,那在南度可谓是噩梦般的存在啊!   “你你大胆……你可知你此刻在说什么吗?”那人底气不足的威胁,企图挽回尊严。   林楼又是一声冷笑,“那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她转头,扫向笼中暗暗观察这边的那个妖艳女子。   安丽斯在刚才看到这张脸时,心中就诞生了一个恐怖的念头。那日一战,别墅爆炸,林楼直接被炸死,她虽然拿到了任务目标,却被那些人追上,逼得跳了崖,醒来后不想居然穿越了!   在这个有内功存在的世界,她的那一身本事早就不能够自保。为了活下来,她只能委屈求全,答应南度过来做这个任务。   可是……眼前这个人……   不……不可能!她的气质跟她完全不像!肯定不是她!   她蜷缩着身子,争取掩盖自己的面容,让自己显得懦弱无辜,大眼里满是惊惧和胆怯,绝望地看着四周,模样看来也可怜。   林楼却不会认错她腰间的纹身,那是自己亲手纹上去的,无人能模仿的一个图案。   见她做出这副神态,心底愈发觉得厌恶,对当年的自己也连带着痛恨起来。   可她没有明说,看向她的眼眸淡淡,带着几分愤怒,却不是痛恨。   安丽斯心底打鼓,她对林楼是嫉妒是利用,更多的却是忌惮。即便眼前之人不是她,她也本能地感到害怕。   “使臣大人可能不知道,她是陛下钦定的轩王妃,南王好意我们是心领了,只是要将这个女子送入轩王府,可有经过她同意?”   楚玉冶噙着笑,轻飘飘地一句话却说得那人额上冷汗直冒。   他将目光投向身后的一干下属,又看向眼前一脸冷漠的林楼,正了正神色道:“臣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轩王殿下有了王妃。”   “那你现在可知道了?”林楼幽幽地反问,收了剑拿在手中状似随意的。   楚念桓看着场中那道应对有余的身影,眼神微闪,一抹惊讶一闪而逝。   林楼不等他回答,就越过他往笼子走去。   笼子是没有上锁的,她随意一拉,便将其打开。   近距离一看,安丽斯更加紧张,张着眼惊恐地瞪着她,好似她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   林楼还未开口,她就先抱头尖叫了起来,“娘娘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被逼的!都是他们逼我的!呜呜!呜呜呜……都是他们逼我的……”   瘦弱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沾满整张绝世容颜,让人于心不忍。   若不是清楚她的本性,林楼或许还心软,可如今看着这张整容脸,她连冷笑都笑不出来。   头一次有这么恶毒的想法,想要一刀戳烂它!   忍着恶心,林楼极力表现得平静,“我想这世间也不会有女子会主动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不过你今日到底是损了风德,按照北翼律法,免不了一趟牢狱之灾。”   她说着,对楚玉仁拱了拱手,“皇上,臣女恳请翼都府尹介入,彻查此事,还此女一个清白。”   南度使臣自然不肯妥协,他们本来打的就是送入轩王府的名头,这要让翼都府尹来调查,不就是要查他们的不是吗?!   虽然早就想要要面对,却是被这么一个女子搅合,到底有些不甘心。 第33章 比武   “陛下,臣等只是遵循贵妃娘娘的旨意,不想此事触犯了北翼律法,还请陛下明察。”同行的另一个南度使臣上前,年纪比刚才那人要稍大一些,说话做事也更显得沉稳。   他说话的态度强硬,咬定这事是北翼长公主的主意,与南度无关。   楚玉仁脸色铁青,眼神也犀利起来,似笑非笑地道,“朕可不记得皇姐几时有过这种爱好,莫非是在南度受了什么刺激,脑子变得不清醒了吗?”   “臣惶恐!”   那人嘴上说着惶恐,面上却淡笑着,不慌不忙地道,“贵妃在南度一切安好,不然也不会有闲情逸致送上此等‘大礼’了。”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公主的意思,可有公主手谕?!”   场中忽然有人突兀地插了一嘴,站起身来,语气激昂,似乎对南度的胡说八道感到忍无可忍。   林楼侧目望去,发现是一位腰杆笔直的白发长者,一派清风道骨的模样。   他垂着手,圆目怒瞪着场中的南度之人。   “手谕没有,却有信物。”那人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出,让人将东西呈了上来。   是半块白雀玉佩,雕刻栩栩如生,唯独缺了雀尾。   看到此物,一些老臣皆是暗暗心惊,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楚玉仁。   楚玉仁接过玉佩,难言眼底的波澜,手背因为过于用力,条条青筋显现。   “不过是块玉佩,长平素来粗心大意,或是被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人窃了去也不知,不足为证。”   一直没开口的楚念桓忽然说道,悠闲淡然的口吻和低哑醇厚的嗓音,与他那平凡的面容略显不符。   那使臣素来以言辞犀利,见解独到闻名,人称乐言君,他一听这话,心里冷笑一声,张口反驳,“轩王殿下这可就误会了,贵妃宫中何来手脚不干净之人?若有,这玉佩又怎会到臣手中?”   “乐言君怕是不知,当年本王曾派人在南度皇宫走过几遭,见过的人不在少数。”   楚念桓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不知这话让多少人心神一颤,而他只是在讲述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南度宫中人的作为,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林楼弧了弧唇角,转身面向他,大眼眨啊眨,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语气天真烂漫,脆生生地开口赞颂道:“王爷好厉害啊!”   楚玉冶本来因着楚念桓的话正暗暗捏着汗,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眼皮不由得跳了几下,嘴角抽搐地看向林楼,又紧接着去探楚念桓的反应。   他微微侧目,尴尬地咳了两声,状似训斥,“多嘴。”嘴角却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听说楚念桓当年的实力居然已经到了能够潜入南度皇宫的地步,楚玉仁本能地警觉起来,待看清他的表情,又有了片刻的错愕。   再看林楼,一脸花痴样儿的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一瞬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猜疑。   楚玉冶心底松了口气,连忙上去拍了拍林楼的肩,挑衅地扬了扬眉,“皇叔当然厉害了!可不是你这黄毛丫头能比得了的!”   庄翼心底暗叹林楼的机智,先前在那次出游,林楼对楚念桓明里暗里的维护,他从庄冀和楚玉冶口中都有耳闻,那时候更是笃定了心思要凑合这两人。   楚念桓无心皇位,楚玉仁心中虽然知道他的性格和心思,但身处这个位置,他不得不小心谨慎,杜绝一切的威胁。   垂眸看着身前神色讳莫的帝王,庄翼微微一叹。   听得他叹气,楚玉仁斜了他一眼,将目光凝聚在文乐言身上,握拳的双手慢慢松开,端坐在龙椅上,目中渐渐透出半点犀利,如雪藏的利剑,随时等待迸发。   他淡淡地开口,却是不怒自威,“此女惑众,按律当斩。但听其诉言,此事似另有隐情。既发生在朕眼皮底下,自然得好好彻查,以免有失偏颇。由十七负责审理此案,刑部、顺天府、大理寺协理,不得有误。”   方才点名的相关人士纷纷上前领命。   楚玉冶起初还不愿意,被楚玉仁瞪了一眼后,也跟着乖乖跪了下来。   叩拜完,他又立马跳到文乐言跟前,趾高气昂地道:“使臣大人们可得好好配合呀!”   文乐言似乎没料到这北翼还有这么个泼皮王爷,一番说辞下来估计都要被他曲解语义,倒是反是丢了自己面子。   忍着怒意,他没有出言反驳。   楚玉仁难得赞赏地看了自家十七一眼,语气幽幽地问着文乐言,“使者大人可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陛下圣明。”文乐言咬着牙,最终还是拱了拱手,含着满眼的狠戾,退回自己的位置。   林楼扫了眼笼中瑟缩的身影,心底又是一声冷笑,目中透出几分残忍之意,与刚好抬头望向此处的安丽斯相触。   安丽斯浑身一颤,心底那个可怕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恐惧一点一点地侵袭她的大脑,像是毒瘤,摆脱不去。   场内的士兵很快上来,将笼子锁上,重新盖上红布,拖着车下去。   方才审理时仍旧有不少人收不住目光,直勾勾地往她身上瞟去。安丽斯对那些人纷纷暗送秋波,只祈求在她入狱后能够有所转机。   对楚玉仁行了礼,林楼跟楚玉冶才回到自己座位上。   “且慢!”刚迈出一步,就听得一道清亮婉转的声音叫住了两人。   两人同时转身,只见阿诺蕾从座上缓缓起身,深邃的美眸中眼波流转,顾盼间皆有风采。   她起身,身上的薄纱随之飘动,众人皆是一阵屏气凝神,仿佛被这美景所吸引。   与刚才安丽斯的不同,阿诺蕾的美,是一种自成仙气的美,让人不忍亵渎。   楚玉冶心道林楼可算是遇上对手了,这“情敌”,可比方才那“绝世舞姬”要厉害许多倍。   笑睨了她一眼,附耳小声提醒道:“当年与南度一战,皇叔可受过这位公主的帮助,如今人家大老远跑来,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你可得仔细些,别让人将我家皇叔给拐跑了。”   说完以后,便好整以暇地抱起了肩,准备看戏。   林楼心底一叹,方才在席上,阿诺蕾的眼神在那几人身上停留过一段时间,琢磨着西参前后的态度,结合那些陈年旧事,她又如何猜不出她的心思?   她在意的是那香料,阿诺蕾到底知不知情。   阿诺蕾走入场中,长眉舒展,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可以看出她是在笑着。   “方才林姑娘露的那一手,着实厉害,阿诺蕾自幼习武,一直以为已经算是个中高手了,可还是未曾看清姑娘那一剑的走势,斗胆请问,可否赏脸再展示一遍?”   林楼一改刚才的强势,垂眉敛容,谦逊地道:“让公主见笑了。说实话,方才只是气急,一想王爷府中可能会有如此美艳的女子入住,便有些失了心智……”   她说着,微微抬头,看向刚才被自己吓破胆的那个南度使臣,浅浅一笑,带着几分感激,“好在使者大人不与我计较,方才那一剑多有得罪,林楼在此赔礼了。”   说完,真的朝那人款款一拜。   她这一举动,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没有多言。心里却都跟明镜儿似的,她这话表面上是在推辞阿诺蕾的请求,说自己功夫不行,实则还是在拐着弯来贬低南度使者。   看着南度那边的众人都黑了脸,这边的朝臣心情都愉悦起来,推杯置盏间也多了几分轻松的氛围。   原本各国献礼后,就可以提出比试。   一般是按照顺序,由去年的东道主先发起,紧接着是东、南、西、北的顺序,可以随意交流。   去年的端午正是在西参举行,阿诺蕾此举,本也没有不妥。   她邀请林楼,自是情理之中。   林楼虽然在拒绝,但也知无法推脱,只不过暗损了南度一番,也替国人出口气。   她暗暗扫了眼楚念桓,他已没有刚才那么动怒了,只是脸色仍旧不好。   “不知公主擅长什么兵器?”林楼见阿诺蕾随着她的目光往那方打量,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挡住她的视线。   阿诺蕾眼底飞速闪过一道厉光,随即笑道:“母妃不喜我舞刀弄枪,便挑了绸缎。”   林楼颠了颠手中的刀,似乎有些为难,“那公主可介意我用刀?”   “甚好。”阿诺蕾眼眸弯弯,深邃的眼窝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魅力,吸引着人沉沦。   她简单的话语间,流露出天然的自信,看向林楼的眼神,虽没有负面的情绪,却总让她觉得浑身发紧。   从阿诺蕾走路的姿势,以及她的声音来看,定是个功力深厚之人,而且轻功不弱。   林楼只练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轻功更是只修习了小半个月,并没有把握能够赢得了她。   心底分析着眼下的情形,林楼微微叹了口气,她倒是不怕输,不过是挨顿打,丢个脸。   可若是有人借此发挥,想要将她从轩王妃的位置上拉下来,可就麻烦了。   她虽不情愿婚事被人定夺,却也不得不妥协。   西参的人见林楼应下挑战,随行的侍卫替阿诺蕾取来她常用的白绸。   那圣洁如雪的长练,被她随意搭在臂弯,慵懒披下落于地面。   她轻轻抬手,对着林楼做了一个手势,“请。” 第34章 所谓比试   林楼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眸子静静地盯着她,左脚确实缓缓后撤了一小步,做出一个起势。   阿诺蕾既然让了招,林楼也不客气,调整好内息后,眼神陡然一凛,凌厉的一刀横贯出去。   阿诺蕾原本柔波似水的眸子也因为这来势汹汹的一刀而变了样子,美眸微瞪着,长眉一挑,随即身形翻飞,圣白的绸缎倏地飞起卷向那把刀。   这刀的凌厉,他们得来时就试过了,因此即便对林楼的功夫不甚在意,也不敢大意。   林楼的近身搏斗不差,在现代却常用枪和炸弹,这刀用起来也不趁手,加上无法近身,一套招法无从打起。   见白绸飞来,只能侧身躲避,提刀反手割去。   可那白绸就像是一条灵蛇,刀刃还未触及,就一顺滑地朝上飞去,贴着刀面堪堪游过,快到林楼根本来不及收手,那刀就被绸缎缠上了。   两人这几招来去不过几十秒,走势却不快,让人觉得心神一凛,跟着那挥舞的长缎跳动起来。   刀被缠住,林楼也不急,一个跨步上前,双手握着刀柄,竟然往阿诺蕾身前推去。   看到这一招,林莫风陡然大眼一瞪,眼睛了迸发出明亮的光,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林楼,连着背脊也挺得更直了。   楚念桓一向深邃不透露情绪的眸子里,也泛出一层层波澜,微不可查地深吸了口气,也将视线紧锁在林楼身上。   旁人看了只道她被阿诺蕾卷了刀无法挣脱,被带得被动。   可与她交手的阿诺蕾却知道,她竟然只做了这一个动作,就把自己给压制住了,一种诡异的违和感传来,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连退了几步,企图拉开距离。   林楼一眼看出她的意图,或者说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   不紧不慢地,在她踩下第一步的时候,猛地用力回手,将刀连着绸缎往身前扯来。   阿诺蕾一惊,抖动手腕又欲使力,林楼再一推,她这一波力道出手竟然化为了虚有!   她强压住心底的震撼,连连试了几次,所有的力道却都打在了无形的地方,荡然无存!   她虽如此,这画面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林楼屏气凝神,长眉微蹙,好似陷入了困局。她的刀仍被卷着,随着阿诺蕾的动作,被动地应付,从她额上渗出的薄汗来看,好似还应付地很吃力。   最后几下,阿诺蕾终于抽回绸缎,这次倒是不敢再与她胶着着比试。   林楼在绸缎抽走的一瞬间,手中的刀猛地坠地,有点控制不住的意味。   林莫风见状眉心一蹙,收回瞪着的大眼,渐渐陷入沉思。   看着她满头大汗,脸色也很苍白,楚玉冶狠狠拍了下脑门,侧目看向楚念桓,却见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比起刚才还要愤怒。   “你……”他试探性地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问什么,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收回了话头。   林楼的内力不深,刚才阿诺蕾的几招都用了极大的力道,她纵然用了太极的招式,也得拼尽全力来应付。   况且还提着这么重的一把刀,本就不深厚的内力,一下子全部耗尽,脸色白得吓人,强撑着身子才没倒下,刀却是怎么也提不起来了。   “去扶小姐回来休息。”林莫风微微一叹,对身后的绿袖阿莺吩咐道。   两个丫头应了下,连忙上前将摇摇欲坠的某人扶住。   “公主功夫了得,林楼自愧不如。”林楼挥开她们,扯出一个淡笑,对阿诺蕾抱了抱拳,态度谦逊地认输。   阿诺蕾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方才明明是自己被她牵着走,她虽然损耗过度无法支撑,但技艺上却是比自己高出几个层次。   她这般言辞,是想要试探自己吗?   她心中转了数道弯子,最后也露出笑容,上前扶住她,柔声道:“妹妹谦虚了,我是仗着自己多年习武底子好才能撑到现在,方才若不是妹妹留手,恐怕我早已败下阵来。”   而后不等她回应,又朗声对周围众人宣布,“这场比试,阿诺蕾胜之不武,若是有机会,再来请教。”   林楼闻言心底冷笑,她倒是聪明,明着夸了她半天,说自己胜之不武,到底还是将胜利判给了自己。这有机会,还不知她说的是何机会。   她想着,垂眸瞥了眼楚念桓,却触到一双冰冷的眸子,彻骨之寒直抵她心底。   她微微一怔,抬眸看了眼半纱遮面的阿诺蕾,像是想透了什么,垂敛了眸子,神色也复杂起来。   绿袖跟阿诺蕾行了礼,就同阿莺扶着林楼回到席位上休息。   林莫风让她在自己身边落座,扣住她的手腕往她体内传送了一股暖暖的真气,滋润她有些损伤的内脏。   暗含责备地瞪了她一眼,“以后不可乱来!”   “楼儿知道了。”林楼恭谨地应下,感受着他传来的气流,闭眼缓缓调整呼吸。   半晌后林莫风收了手,她也睁开了眼,气色比起方才好上了些许。   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视线,林楼侧目,楚念桓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茶碗。   楚玉冶却是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一些懂武的多多少少看出了些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个不对劲法,看向林楼的目光多了些打量,都被林莫风一一瞪了回去。   韩氏和林岚清等人不懂武功,只当林楼被阿诺蕾打了脸,输了以后被人灰溜溜地扶回来,看向她的眼神讥诮居多。   林夕月却从众人古怪的神色中看出了些端倪,也不好猜测,抿茶观察着场内,眼底的神色不断变换。   方才楚念桓的愤怒她看在眼里,却不知这怒意是针对谁,又是为何?   他的性子,南度那点小把戏闹过了就闹过了,不会一直纠结着计较。所以那情绪变化,分明是由场中这两个女人引起的。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竟有些烦躁,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稳重,对待事情能够很冷静地分析和处理,想不到此刻竟有些绷不住神情。   林楼调理好了气息,场上已经换了人进行了几场文斗。   今日的比试只能算是开场秀,明日才是重头戏。   几人比试,点到为止,看着天色,楚玉仁适时地命人止了话,没多久就散了场。   回到吹雪园时,已经是掌灯时节,在房间里用过膳,就听到阿莺说将军找她去书房。   林楼想着应该是为的中午比试的事情,将手中的书放下后,就往林莫风的书房走去。   “爹。”她进门,先是轻唤了一声。   林莫风正负手立在窗前,闻言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林楼依言坐下,就听他问道:“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楼摇了摇头,“一开始确实有些乏力,调整一下已经恢复如初了。”   林莫风仍旧皱着眉,“你那功夫确实不错,不过你的内功还是欠些火候。”   林楼总不能说自己擅长暗杀,近身搏斗也很熟练。   她浅浅一笑,“阿诺蕾的功夫确实俊,不过若是我不放开她,她赢不过我。”   林莫风知道她这话中没有自夸的意思,回想了下当时的场面,好似的确如此。   不过他当时只当林楼内功耗尽,已经到了极限,现在听她这么说……   “你是故意输给她的?”   “皇上虽没猜忌护国侯府,但心中总归是有些计较,我与轩王的婚事,我虽不知是如何促成的,但对皇上而言,必定也是十分纠结。”   她缓缓起身,望向窗外的黑夜,淡淡地道,“我那时贸然出头,冲撞了南度的使臣,他们必定会对我有所警惕。他们针对的是轩王,我出手,虽也说的过去,但难免会让皇上多想……”   林莫风一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前楚玉仁会答应让林楼嫁入轩王府,无非是看中了林楼的“无作为”,她若是锋芒太过……   “只是此次出手,无论如何都掩不住了。”   他眼睛里光芒微闪,深深地看向林楼,“我当初总愧于你在府中备受欺负,却无法护你周全。如今想来,你只是不愿与人计较吗?”   林楼垂了眼睑,心道那个备受欺负的闺女已经跳湖自尽了,自己不过是个借道的孤魂。   这些话不能说,她只得一笑,让他宽心,“爹没错,为国分忧是护国侯府历代的使命与责任,林楼身为娘的女儿,自然也要顾虑爹的处境。”   听着这番话,林莫风心中又是一阵惭愧,年四十多岁的脸上,却已经被刻画出了许多沟壑,此刻一叹,陡然显出几分老态。   林楼看得心惊,只道“自古美人怕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到他这一代,若是没个儿子来继承家业,他还不知要坚守到几时。   前一世她从未想过什么“家慈子孝”的事情,这一世来到这个世界,看着这些深陷于观念中的人,忽然懂了他们的烦忧。   她心里默默地想着,好在韩氏又怀了孩子,只要她不自己胡乱作妖,这个孩子她定会全力保护的。 第35章 地牢   与林莫风谈完话,林楼回到自己房中,桌上的书仍旧放着,两个丫头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坐下后拿起书,脸色却忽然变了,这页数,不太对……   她环顾了下屋内,发现放置阿鹂的鸟笼被打开了,小家伙在里头蹦跶着,睁着眼瞅着自己。   林楼将栓子落好,又关好门窗,才拿了书走向里间。   屋里没人,林楼却总觉得有人来过。   她仔细打量起每一个角落,终于在床头内侧,发现了一个小瓷瓶。   熟悉的手感,熟悉的款式,不是楚辞,还能是谁?   可他却不现身……林楼淡淡地想着,眸子又在屋里扫了一圈,确定人已经不在了,才将瓶子缓缓收起来,拿了烛火,靠在床边看书。   第二日清晨,她照例起来练功,收拾好以后,就与林府众人一齐进宫,继续今天的端午交流会。   林莫风本来负责今日校场的安全,该早些过去的,可因着昨日林楼解决南度的事情有功,特许他晚些时候到。   本还不放心林楼,看着她气色红润,担忧的心彻底落下,“没落下祸根吧?”   林楼摇头,半开玩笑地道:“这样耗一耗或许是好的,能存更多货了。”   林莫风一下子被逗笑了,假意责骂道:“哪个兔崽子同你讲的?!有这么个折腾法吗?!”   林楼故意瘪嘴,嘴角却还是止不住上翘,显然不以为意。   韩氏看着这父女俩的互动,又看着身边被父亲冷落的两个女儿,心中泛起了嘀咕,却也不好明说,板着脸上了马车。   林楼观察敏锐,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未免她多想,忙推着林莫风与她同乘一辆,自己往后面的马车走去,与前日一样跟林岚清和林夕月一起。   林岚清见状,不屑地哼了哼,“连阿诺蕾都打不过,真是丢我们帅府的脸!”   林楼冷笑不语,扫向她的眼神却带了几分警告。   林岚清被这一眼瞧得心惊,想到她是会武功的,也讪讪地闭了嘴,蹬蹬蹬地踏着脚蹬上了车,留给林楼一个白眼。   林夕月随着上了车,没有多看林楼,也没有多言。   林楼只当她仍旧不甘心她与楚念桓的婚事,可又想着昨日的猜测,心底为这位二姐狠狠惋惜了一把。   今日上午主要是武斗,一早起来都是活力满满,城外早早地布好了斗技场,先比试的是擂台赛,主要切磋武艺。   三国中,数北翼的男子身材最为高大魁梧,武士们更是一个个雄姿挺拔,站在面前就像一堵墙,坚硬而厚实。   依旧按照西、北、东、南的顺序出场,第一场由西参对战北翼,双方的武士都很健壮,站在台上,配合底下的呐喊声,霸气而威武。   楚玉冶坐在底下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跟身边人讨论,可他身边的随从像是都很怂,说不上几句话,被他恼怒地拍了几下脑袋,就缩着脖子彻底不敢讲话了。   林楼看在眼里,不自觉笑了一下。   楚玉冶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猛地一回头,一双眼愤怒还没收起来,就巴巴地瞪向林楼。   她敛了唇,淡淡地点头回应。   楚玉冶这才收回眼神里的凶狠,却是从座上起了身,颠颠地跑了过来,路过林莫风的时候,还缩了下脖子。   “这比试打得可真有劲!”他一来,就跟林楼评价道。   林楼点点头,表示认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他叫了起来。   “哎呀!这一拳不该这么出的!啧!你看!挨打了吧!”   他盯着场内看得出神,时不时地指手画脚,看到失手时,不掩自己的恼怒,不时爆一句粗口,看到激动时,也高兴地眉飞色舞,活脱脱一个天真的顽童。   林楼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的一个伙伴,神色一凛,才想起昨日被关入大牢的安丽斯。   “昨日那个女子审得怎么样了?”   她忽然提问,让楚玉冶怔愣了下,“你说什么?”   “南度一案。”林楼半眯着眸子,盯着他,“陛下不是让你负责审理此案吗?”   楚玉冶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干笑了两声,错开眼有些心虚地道:“这事儿本王不会判啊!让那些当官的看着办就好了呗!”   “好歹是皇上钦点的,”林楼幽幽地抛出话题,“你连样子都不做一做,只怕到时审判结果未必服众。”   楚玉冶一听亮了眼,搓着手眼巴巴地看着她,讨好地笑道:“你有什么法子?”   林楼神秘一笑,“你带我去牢里走一趟。”   她这一笑,登时让他警惕了起来,女子去牢房,说出来对声誉并不好,可她露出这种神情,却又着实让他动心。   左右看着旁边没人,思索了下,才点头应下,“你准备一下,一会儿我找人来接你。”   说着,他就匆匆回了自己席位,与身边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还瞧瞧朝自己的方向看了几眼。   那人就是刚才挨了打的随从,此刻连连点头,点得跟啄米小鸡一样,得了吩咐就喜滋滋地下去准备了,好像得到楚玉冶的认可,是件十分荣耀的事情。   林楼又是一阵发笑,又见他走到楚玉仁身前请示了一番,才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果真有人来叫林楼,林楼让绿袖和流尚留了下来,自己带着阿莺离开。   一上车,就见楚玉冶一脸正经地坐在正位,严肃地看着自己。   “你可别骗我。”他一字一字地确认。   林楼淡笑,“自然不会。”   他才松了口气,也不知为何,听她保证不会骗自己,也就真的信了。   林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南度那边的反应如何?”   楚玉冶摸了摸下巴,回忆了片刻,道:“没什么反应,看起来挺淡定的,不知道会怎么来应对。”   想到南度那群人的“良苦用心”,不会没想到不留后手,这官场之人常用的手段,大抵就是随便推一个人出来顶罪,不过她可不会让他们如意。   马车一路急行,很快就来到刑部门口。   随从拿了令牌进去通报,刑部尚书很快出来迎接,一来看到不仅有楚玉冶,还有林楼在。   神色变得尴尬起来,他的儿子企图调戏林楼,结果却反被人刺伤了喉咙险些丧命。   这事说来也是孽缘,她如今又将成为轩王的王妃,这等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比襄王妃还要让人忌惮。   好在林楼虽然对他儿子不待见,对自己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现,神情一直淡淡。   楚玉冶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纠结,见当事人没反应,也没多说,只让人带路,一行人来到了地牢。   地牢比普通牢房还要阴暗,里头两壁有放火把的钩子,平日里却是不点火的,有人来时才临时点上。   楚玉冶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一边捂着鼻,一边四下打量。   林楼前世见过小小各种牢狱,对这种地方不陌生,虽然有些异味,却连眉头也曾皱过一下。   刑部尚书邢洋在前头走着,不时将视线瞥向林楼,昏暗中看不太清她的神情,却不见她表现出一丝不适。   想到邢文涛被送回家时的情形,在这来去频繁的地牢中,他心底竟然生出一丝寒意,不敢想若是当时她手再狠一分,结果会是如何。   “这里味道怎么这么重?”楚玉冶捏着鼻子,另一手抬袖掩面,无不嫌弃地说道。   “这里关押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平时不会有人来,审问也有用刑的时候,有点味道是正常的。”邢洋拱了拱手,指着一侧的一道门,道,“这里就是二位要找的人了。”   “嗯,你们在外面等着。”楚玉冶说着,让人将门开了,看向林楼。   她神色淡漠,一双眸子在暗处看不清情绪,却平白折出几道冷光,看得他一愣。   “你也在外面等着吧。”平淡的话语脱口,不等他回应,林楼已经迈入牢房。   那开门的人看着楚玉冶,与邢洋面面相觑。   “等着。”楚玉冶回了神,摆手让他将门带上,又命人退出一定距离,自己在门口候着,神色也严肃了下来。   这位年轻的王爷看着不着调,可这般板下脸来,也有几分生人勿近的威严。   几人拱了拱手,照着他的吩咐站好,时刻警惕着牢房中的动静。   楚玉冶一双眸子闪了又闪,情绪复杂,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虚掩的重门。   安丽斯一早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和谈话声,心头一跳,猜测着是不是自己的人来了。   昨天过来了一个北翼朝臣,说是会想办法救她,如今莫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她按捺住心底的狂喜,调整好神情,抬眼看到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浑身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安丽斯,别来无恙?”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步调,不同的声线,来人缓缓朝自己靠近。   安丽斯方才内心的欣喜全部被恐惧所替代,听到那个称呼,她已经完全能够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当年的林楼!   她不敢保证林楼是否知道那场爆炸的真相,可她分明地感受到林楼对自己的不友善。   与当年的她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不,或许并没有不一样……只是对待自己的方式变了……   她绝望地缩起了脖子,本能地蜷缩着身子,往后挪移着想要远离她,艰难地吞了几下口水,终于还是颤巍巍地开了口,“楼姐……”   “看来真的是你。”   来人忽然轻笑了一下,让她一惊,林楼以前从不笑的……   然而这变化却没能让她欣喜起来,她这一笑包含的意味太复杂,让她越发觉得煎熬。 第36章 代价   “楼姐……”她又试着唤了一声,试探性地问道,“真的是你吗?”   “你倒还记得我。”林楼渐渐敛了笑,噙在嘴角,透过窗口的一点点光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安丽斯不知她的意思,可如今这情景比被她整死也好不到哪里去,倒不如搏一把。   她整理好心情,扯出一个笑,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我……我以为你已经……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说着,抬起手背随意抹了把泪,从地上站起,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凑近了去看她,可双脚却被链子拴住,只能走出一小步。   可她依旧扯着笑,原本精致的面容也因这一抹脸,脏乱了几分。   “我已经死了。”林楼侧开身子,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像是在嫌弃她脏。   “我知道,是魂穿!”安丽斯欣喜地说着,然后又抹了把泪,“不过总好过什么都没有,真是谢天谢地!”   她说着双手合掌,抬头对着虚无的上天拜了拜。   林楼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情有些复杂,当年每次她任务归来,都会看到安丽斯在教堂前头祈祷,毋庸置疑,那时她的心是柔软的。   可后来这一切都变了味道。   最后一个任务是她和安丽斯一起做的,出发之前,她去过一次那个教堂,因为是个凶险的任务,她主动揽了最危险的部分,却还是担心安丽斯出事。   可那个神父却同她讲了些与她认知相悖的话,以至于后来那声爆炸响起时,她才能明白这一切都是安丽斯的圈套。   她不在乎名利,安丽斯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她想爬到高位,她便帮她做任务,最后让她排名一路飙升甚至超过了自己。   可不想这人一直只是利用自己,在她信奉的神灵面前也总是做着恶毒的祈福。   说没有感情那是不正常的,可结合事实再回想当年往事,留给她的只有心寒。   眼眸微阖,眯出一个惯用的审判死人的弧度。   安丽斯的脸色忽然变了,僵着身子往后跌了一步,紧张地看着她,心底一阵发虚,“楼姐?”   “你腰间的印记,可以还我了。”林楼淡淡地开口,语气却冷若冰霜,随着她的视线,刀子一般直戳在她腰腹上的那个纹身。   察觉到她视线位置,安丽斯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腹部,她本就没穿多少衣服,关入牢里也没人送衣裳来,这一眼就能看到。   她终于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恐惧,满眼惊悚,咚地一声跪倒在地,“楼姐我求你了!不要拿走它!”   林楼曾说过,如果哪一天她来取印记,那一定是安丽斯的死期。   起初的意思是若是安丽斯任务失败,她可放心离去,有她会为她报仇。   可如今这个意思……   安丽斯慌乱地磕着头,在地上挪了几下,伸手去抓她的脚踝,被她狠狠踩在脚下。   “唔……”她闷哼一声,咬住牙,不敢叫出声,因为林楼不喜欢……   她太清楚这个人的性格了,一旦真的动了怒,就绝对不会手软!   她想要活命,就只能服软,默默祈求她念一念旧情,熬到她心软的那一刻。   林楼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她穿越过来一定也是没有过过好日子,不然也不会沦落到答应用这种方式来北翼做奸细。   她踩着她的手腕,直到一声脆响,将她的手骨踩碎了才松开。   安丽斯闷声默默承受着一切,直到她挪开才颤巍巍地将手挪回来。   “你背叛我多少次了?”林楼皱眉,冷声问道。   “楼姐帮我做了二十次任务……”安丽斯说着顿了顿,垂下脑袋不敢去看她,接道,“有十次我动过手脚……”   “托你的福,我后来的本事也是越来越厉害了。”林楼哂笑着,却听不出笑意。   安丽斯垂着脑袋,连个音节都不敢哼,强忍着手腕的剧痛和眼里的泪水。   明明每次都是很普通的任务,却每次都让她险些丧命,她当时还在想还好不是安丽斯过来,若是她怕是活不回去。   可不想自己的溺爱和包庇,居然滋长成她的如此野心!   林楼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直盯得她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轩王府你别想进了。”她却忽然收起了威压,冷漠地开口,“若是你能指认南度的罪行,我可以放你一马。”   安丽斯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林楼又是一阵皱眉,很不爽她的眼神,“我的原则你该懂,此事若是与你承诺的有所偏差,你将忍受的,可不仅仅是死亡。”   安丽斯当然知道她的手段,不然也不会一直利用她到现在,她没有再忍耐泪水,连连点头保证。   “一切都按楼姐说的做。”   林楼从袖中掏出一把刀,“不过,这印记不能留。”   安丽斯看到那刀,身子几乎是下意识地一阵抽搐,这不是她上辈子的随身匕首吗?!   可待看清其上略有偏差的纹路时,她松了口气,神色复杂地抚上自己的腹部,咬着牙点了点头,缓缓舒展开身子,痛苦地闭上眸子。   “楼姐你请便。”   林楼见状再一次蹙眉,却没有犹豫,蹲下身子,一刀滑向她细嫩的皮肤。   “啊——”   那是在割肉啊!安丽斯再也忍不住,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从喉间口中迸出,听得外面之人一阵胆寒。   楚玉冶眸子又是一闪,垂在身侧的双手一紧,眼神里却不自觉露出几分呆滞。   林楼飞快地将那一块皮切下,看着她腰上血淋淋的疤,迟疑了下,从袖间取出一个瓶子,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   心道他乡遇故人,这块印记算是往日恩怨所有的一点利息,她的命运如何自看她的造化。   处理完这一切,她又将那块切下来的皮肉放在一个木盒子里,拿布擦了擦刀,最后瞥了她一眼。   “好生呆着。”撂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安丽斯躺在地上,因为疼痛浑身都在发汗,虽然上过了药,可那药不但不止疼,反而不住地折磨着她,一阵一阵地刺激着伤口。   林楼没有折磨她,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这点小小的报复其实都不足以抵她往日所做的一切。   安丽斯咬着牙,任由眼泪流淌,手腕上的伤林楼没有替她处理,虽在左手,作为一个杀手,这确实致命的打击!   楚玉冶看着门被拉开,僵直的身子动了动,转动了下眼珠,聚集了焦距在她身上。   “走吧。”林楼扫了他一眼,看着他袖间轻颤的双手,眼眸微微一闪。   “你搞定了?”他很快恢复常态,可声音仍旧有些涩哑。   “恩,虽然扳不倒南度,也总归能让他们窝火一阵子。”林楼回头,想要对他笑笑缓和下气氛,却发现自己竟然扯不动嘴角,眼底闪过一抹不悦,也就做了罢。   楚玉冶看出她的意图,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来看,这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可他也想不明白,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除了楚念桓,着实想不到还能有什么联系。   林楼没给他机会胡思乱想,飞快地出了地牢。   地牢外头就是强光,林楼眯着眼,觉着有些刺目,可如何刺目,都顶不上安丽斯给她带来的失望。   “现在要回校场吗?”一出刑部,楚玉冶便问道,本能地觉得林楼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不想她却点了点头,“回去吧。”   楚玉冶微诧,难道只是进门跟那个女子说了几句可以解决此事?   他自然不知安丽斯是林楼一手提拔上来的,资质自然不会差,更不会骗了林楼这么多年而让她不知。   她既然答应了要给南度戴帽子,就不会失手。   林楼其实也在赌,赌她会不会找自己所说的去做,是否对自己存在一点良心上的不安和亏欠。   没有多说,两人驾车回到郊外,还没入场就听得阵阵高呼声。   “不知是谁上场了。”林楼随意说道,楚玉冶却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忽然神色挪揄地看向她。   林楼见状微微挑眉,“襄王?”   “你这么聪明,五哥现在一定后悔死退婚了。”楚玉冶摇头晃脑,故作惋惜。   林楼难得轻哼了声,不过一些莫须有的小事,就毫不犹豫地退婚,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二人入场后找了个位置站定,能清楚地看见楚玉炎正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手持弓箭,拉弓对准远处的一个靶心,那屏气凝神的模样让人醉心。   与他并列的还有其他三国的几个武士,这骑射的项目是楚玉炎的长项,接连两次端午都夺得榜首,获得一众好评。   林楼看着他骑行和拉弓的姿势,不由得想到自己前世在M国西北部做过的一桩任务,不同的是她用的是枪,那次任务也是她替安丽斯挡下的。   想来有些造化弄人的意味,林楼自嘲地勾了勾唇,身边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甜美的声音,“西参一向以骑射为名,不想也在襄王殿下手中败下阵来。”   林楼侧目,果然见到面带薄纱的阿诺蕾,她眉眼弯弯,正浅笑着看向自己。   “想必公主的骑射也一定了得。”她回了一笑,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语气礼貌而疏离。 第37章 我家王妃有我   “想必公主的骑射一定了得。”   听了这话,阿诺蕾轻笑出声,“西参的女子自小都会接触这些,倒是林帅在西北驻军多年,他的骑射技术也是了得。倒是襄王殿下,明明常年呆在京中,这技术却连我西参众人都自愧不如。”   她这话一出,林楼忽然觉得这个襄王身后,或许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不过面上却是不显,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似是赞同地点点头,收回目光继续关注场内。   定靶射击会弓箭的人都能玩,并不能展示出什么,他们现在在比的骑射,才是重头戏。   这个校场本是春猎秋猎的驻扎场所,周围是一片很大的林子,事先在林间放入了一些带有特殊标记的猎物。   参赛的每人分发十支带有特殊标志的箭,在规定的时间内能谁打到更多的猎物,就算谁获胜。   为了避免大赛的公平性,猎物时由各国派人一起放置的,赛前每国的参赛者手中也会拿到一份猎物的分布图。   不过林中的活泼好动,等到大赛开始时究竟到了何处,就无从知晓了。   参赛的人很多,跟秋猎的阵容有的一拼。   北翼国参赛的,除了襄王楚玉炎,还有广南王左前锋古胤,朝中一些其他少将,林莫风则是留守护驾,身着铠甲守在楚玉仁不远处。   在一群人中,林楼还看见了楚念桓身边那个叫做“黑啸”的少年。   楚念桓少时一直在外征战,骑射之事自然不在话下,可惜后来伤了腿,所以风头都被楚玉炎占尽了。   对楚玉炎,林楼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除了退婚一事,双方说不上来有什么过节,可她对他总有种莫名的戒备之心。   场内擂鼓阵阵,渲染出紧张而热烈的氛围。   在等候出发前,古胤有意往林楼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刚好对上。   想到此人对前身的感情和多年来的照应,林楼礼貌性地回了个微笑,以示鼓励。   古胤面上闪过一抹欣喜,动了动嘴唇,似乎有话想说,却被一道黑色身影挡住了视线。   他抬头,发现是楚念桓身边的那个侍卫,脸色微微一沉,握紧了缰绳要越过他往旁方向走去。   少年冷哼了起来,“我家王妃是什么人都能看的吗?”   对少年的态度很不满意,古胤眉头一拧,瞥了眼正注视着这边的广南王和齐轩王,将吼间滚动着就要脱口的话咽了回去,扭头不予理会。   黑啸得意一笑,回头对楚念桓邀功,却换来他狠狠一瞪。   林楼将他这神情看在眼里,禁不住发笑。   终于是有些少年人的样子了,不然她总担心这孩子跟楚念桓呆久了,变成他那种鬼性子就不好了。   楚念桓收回视线,瞥向一旁暗笑的林楼,嘴角紧抿,抿出一个纠结的弧度。   阿诺蕾的注意力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见林楼随便一个笑都能拨动他的心湖,美眸深处闪过一抹狠戾。   她此刻已经回到了座位上,跟身侧的准格目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蹙了蹙眉,犹豫了下才点头应下。   林楼注意到的时候,准格目已经站起了身,对龙辇上的楚玉仁拱手道:“陛下,在比赛开始之前,臣有一事相求。”   楚玉仁眉头微拧,心道这些使臣每一次这么说,都准没好事。   不过出于地主之谊,还是抬手应下,“但讲无妨。”   准格目得了允许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林楼的方向扫了一眼,而后回首道:“阿诺蕾公主说难得来北翼一次,过来时身体不适没领略到北翼风情,如今有这骑射的机会,也想要一并参与。”   他说着顿了顿,似是为难,“不知合不合规矩。”   西参跟北翼的关系,在各国眼中一向很好,南度因为作风问题,一直不受其他三国甚至大陆一些小国的待见。   东陆临海,虽物产丰饶,近几年却天灾不断,所以一直都想要与北翼交好,前几年北翼的六公主和七公主同时嫁入东陆,最近几年两国的交往却又恢复了往日的不咸不淡。   他们此行也带来了一位公主和两位王子,昨日阿诺蕾与林楼一战,让她出尽了风头,西参寻来的剑又深得护国侯的心意。   若是再让她这般嚣张下去,只怕轮到他们和亲的贵族,也不剩什么重要角色了。   因此准格目一提议,东陆的使臣便马上接了话,“若是阿诺蕾公主要参加,那我东陆清逸公主怕是也要走上一遭才合礼数了。”   他话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他身边端坐着的一位温雅女子,女子也带着面纱,眼眸虽不及阿诺蕾深邃,却也清丽脱俗,气质超然。   只是这怎么看都是文文弱弱的,又怎能进行骑射这种活动呢?   众人心中各有嘀咕,被莫名拖下水的清逸本人也微微蹙了蹙眉头,神色复杂地看向她面前的使臣大人。   那使臣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昂着头与准格目对峙。   准格目本还在想要如何让林楼出战,不想东陆临门插了这么一脚,反倒省了他不少功夫。   他笑了笑,抬高了胳膊对楚玉仁拱手,回答道:“这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做不了主”,将这个“绣球”抛还给楚玉仁。   楚玉仁眼眸连连闪动,将视线瞥向他身后穿着太监服的庄翼,庄翼思索了片刻,微微抬了抬下巴,所指方向正是清逸公主的位置。   楚玉仁瞬间了然,开口说道,“不知两位公主意下如何?”   阿诺蕾抢在清逸开口前说了一句“谢陛下恩典”,将她一番拒绝的措辞堵在了吼间,只能扯着笑点头道“没问题”。   林楼看在眼里,默默为这公主捏了把汗。她的身子骨一看就不是个会武功的人,此行过来估计是冲着文斗来一展风采的,却被强行拖上去进行骑射。   虽说是凑热闹一般进去溜一圈也行,可各国的使臣都在盯着呢,若真是如此,反而显得自己无能,丢脸的也是国家。   不知这东陆打的是什么算盘。   林楼的思绪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决定不去多想,此事涉及各国,与自己无关,想再多也没有意义。   她的心思刚收拢,就听得楚玉仁开口,“既然两位公主要参加,北翼身为东道主,让青莲陪你们一道进去吧。”   青莲练过几天功夫,因为性子野,跟着楚玉炎玩过一段时间骑射,此刻拉上来不会丢人,也就爽快应下了。   阿诺蕾本是想要引起楚念桓的注意,在林中也好于黑啸套套近乎,好为日后做打算。   若林楼能够参加,在实力上碾压她一番也好,不参加也无碍。因此也没再动作。   可她虽如此想着,准格目却不愿意放过这个将林楼从轩王妃位上拉下来的机会,又进言道:“林帅的骑射技术一直了得,昨日见识了林三小姐的功夫,技术定然不差,不如让她也一并随行,青莲公主年纪不大,多一个人也好多个照应。”   忽然被点名,林楼一阵头疼,眉头拧得跟麻花一样,她的这个身份,可是从来没学过骑射的,纵然她会,也不能展现出来。   准格目是料准了她不会,赌她敢不敢应战。   这应了,丢脸事小,射猎场面混乱,是很容易误伤的;可这若是不应,又显得她很没用,这种没有胆魄没有才华的人,还妄想当轩王妃?   林莫风在旁听着,结合近日西参的种种作为,火爆的性子一下子有些压不住了,滚圆的眸子一瞪。   他还没开口,就听得林楼道:“使臣大人误会了,林楼常年长在深闺,不见外人,这功夫也是近一月才学的,别说骑射之事,连这番大场面,也是头一次见。”   准格目想要说什么,被她打断,“不过既然阿诺蕾公主有兴致,清逸公主如此优雅之人都答应了,我个粗人再推辞,倒显得不懂事了。”   她这话表面听没什么问题,阿诺蕾却听出了一番嘲讽之意。   昨日与自己交手,她居然只学了一个月的功夫!而且还根本不会骑射,那话的意思更是表明自己连马都没碰过。   这么说下来,反而显得她很无理取闹。   一向自诩淡定睿智的阿诺蕾,头一次感觉受到了羞辱。   可这话已出口,多说都显得刻意,楚玉仁见林楼自己没有意见,迟疑了下,也点了头。   命人多备了马匹,等几人换好了行装,才重新宣布开始。   古胤驾着马朝几人靠近,他是年轻一辈的少将功勋最多的一个,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个,由他护行,最合适。   听到林楼应下随行的一刻,他的心就揪在了一起。从安全的角度来说,他当然不希望林楼参加;可出于私人的情感,他又想趁此机会与林楼好好交流一番。   他复杂的情绪并没有遮掩,直白地落在几位女子眼中,还有一旁的黑啸,也看得一清二楚。   “你保护好公主,我家王妃我会护着的。”抱歉各位,昨晚有事忘记定时了,现在才更,今后除非有说明,不会再耽误了 第38章 请自重   听着这话,再配合黑啸那一脸小傲娇,林楼不客气地“噗”了一声,难得有些失态。   黑啸回头瞪了她一眼,态度跟以前一样恶劣。   林楼连忙敛了笑,嘴角微翘的弧度却止也止不住。   这小伙……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阿诺蕾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阴沉沉定格在古胤身上,心中不知又盘算起了什么。   青莲看着黑啸的反应,神色也变得复杂,这小子平时对人凶巴巴的,除了楚念桓,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连面对皇上,也是一样的态度。   他素来喜欢冷着一张脸,模样却是俊俏的,青莲每每瞧见,心中都忍不住要冒泡泡,只是两人的身份之差,注定了她只能收敛了心思,安分呆在宫中。   清逸算是这群人中唯一的一个局外人,原本也是冲着楚念桓和楚玉炎来的,听闻楚念桓已经订了婚,也就放弃了这条线,将目标定在了襄王身上。   对林楼的印象,算不上坏,此人的心思远比她外表看上去要深,不过也能从她的处事手段看出,她只对事不对人。   站在马前,看着那高大的马匹,清逸秀眉微蹙,神情为难。   东陆的人帮扶着她上了马,其他几人都是自己翻身上去的。   楚玉仁让人挑的这几匹马都是乖顺的,几人上马都没费多大的劲。   “林姑娘要不要适应一下?”阿诺蕾握着缰绳,终于取下了面纱,露出她高挺的鼻梁,和厚薄均匀的优美双唇,浅笑着问着林楼的意见。   林楼也抓紧了绳子,拉着马假意有些不习惯的原地溜了几步,好像可以控制了,才抬头回以一笑,“多谢公主关心。”   她余光瞥见一侧绷着身子,明显很紧张的清逸,关切问道:“公主感觉如何?”   “恩,还好。”清逸浅笑了下,却难掩眼底的无措。   或许是真的不会骑马。   林楼心底暗暗下着结论,不过回想着当初他们使臣毫不犹豫地将她往外推的架势,不由得又多看了她一眼。   几人都准备妥当后,擂鼓声再一次响起,几位女子身边跟了不少人护行。   出发的命令响起,前方的男子们率先冲出,卯足了劲,像是要在这几个女子面前好好展示一样,那蜂拥而出的场面着实壮观。   几人中只有阿诺蕾去过战场,见识过战争的残酷,对此反应很平淡。   林楼前世小小的场面见过无数,虽没见过这么正式的人马齐奔的场面,却也没有太大感触。   青莲清逸身为公主,纵使参加过春猎秋猎,也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一时间怔了起来,僵着身子有些无措。   阿诺蕾紧了绳子,迈出第一步,队伍也开始前行。   林楼骑过马,马术却算不得精通,这般拘谨也不全是装出来的。   几人还未进了林子,阿诺蕾便放开了性子,猛地一夹马肚,马儿一声嘶鸣,撒开蹄儿往前奔去。   既然准格目帮她争取,林楼也应下了,那她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鞭子甩出的时候,状似无意地甩到了林楼的睛上,惹得那马一时有些激昂。   听得那突兀地叫声,众人身子一阵紧绷,古胤跟在青莲身边,不好出手,瞪着一双眼满是担忧。   黑啸则是不知道何时,就被阿诺蕾挤到了一旁,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想要出手也来不及。   场外的其他人也都秉着呼吸,楚念桓脸直接黑了,搭在椅子上的手握紧了拳头,青筋一根根跳了起来。   楚玉冶一拍大腿,踩着轻功直接往那处飞去,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   林楼心道这一下不是摔跤就是要露馅儿,当下紧抓住绳子,同时身子一伏,紧紧抱住马脖子,咬牙闭眼死抓着不撒手,那表情壮烈地让人心痛。   楚玉冶赶到的时候,马已经被黑啸拉住驯服了,看着林楼这神情,先是怔了下,随即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风波过后,林楼木着脸支起身子,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在那眼神中看到冷意,楚玉冶讪讪地敛了笑,摸了摸脑袋,歪头看到一个侍卫,把他从马上赶下来。   “滚滚滚!这么热闹的事情,本王不参加也太可惜了。”   他一加入,直接将四个女子隔离开来,阿诺蕾想要再动手脚也没法子了。   她越过楚玉冶对林楼抱歉地笑道:“妹妹你没事吧?之前教我骑射的师父也说我挥鞭的姿势不对,可一直没能改过来,如今不想冲撞了妹妹的马,害你险些受伤,真是对不住了。”   “她命大着呢!跳湖都没死!”楚玉冶插嘴道,“不过我也没正经学过骑射,一会儿还要请公主指教指教了!”   他说着,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的爽朗笑容,直教人无法拒绝。   阿诺蕾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马上答道:“王爷真会说笑。”   楚玉冶笑笑不语,扭头用力拍了下林楼的马头,对她龇牙咧嘴道:“这马胆儿小得很,你可别吓坏折腾它!”   林楼下意识地扫了眼阿诺蕾的脸色,心底憋笑,点头随意聊了几句,一行人才牵马走入林中。   阿诺蕾这次倒不着急前行了,盯着楚玉冶和林楼的背影,深邃的眸子里情绪不断翻滚。   楚玉冶的骑术其实是不错的,只是这小子平日里浑惯了,不喜欢搅合这种事情,就乖乖坐在一旁看热闹。   路上他同林楼还有另外两人讲要如何御马,讲得头头是道,还不失风趣幽默,直逗得两个女子“咯咯”发笑。   见他一点没有之前说过自己“骑术不好”的自觉,阿诺蕾脸色变了又变,却还得保持自然。   这人分明就是在拐弯抹角地指责自己对林楼的挑衅。   他的这点小手段林楼看在眼里,也一直默默观察着阿诺蕾,心道此人若是不作妖,她们没准还真能好好切磋一下。   不过这到底是来骑射的,阿诺蕾从随从手中取了弓箭,对几人说道:“几位公主王爷,还有林姑娘,阿诺蕾想来领略一下北翼风情,走着有几分手痒,就先行一步了。”   说着,不顾几人是何反应,驾着马往林子深处奔去。   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倩影,楚玉冶终于换了神情,满眼促狭地望向林楼,“方才讲了这么多,你可懂了?”   林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冷笑了下,“你让我实践?”   楚玉冶从身后一人手中拿过弓箭丢给他,古胤还来不及阻止,又听他道:“想配上皇叔,怎能连骑射都不会呢?以往每年秋猎的魁首可都是皇叔。”   黑啸本来想要阻止,听到这话,将目光转向林楼,等待她的答复。   握着那把弓,质地不算沉,相比其他人的弓还要轻上许多。   想到楚念桓坐在轮椅上,或沉痛,或冷漠,或懊恼的各种神情,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紧紧握住弓臂,眼神也坚定了起来。   “那就试试吧。”她淡淡地扫向林间,阿诺蕾消失的方向。   楚玉冶也没把握她能应下,在他的印象中,林楼是个稳重的人,所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超出她的能力范围,或者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贸然尝试。   看她拿弓的姿势,应该是不会射箭,可她居然能为楚念桓做到这个地步。   这么一想,他忽然有些嫉妒起来,可面前的人是他的皇婶,他纵然有什么想法,也只能趁早扼杀在摇篮中。   青莲也没想过她真的要去骑射,待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古胤和黑啸驾着马紧随着离去,才回过神来。   “林姑娘为了轩王殿下,真努力呢。”清逸轻笑出声,眼神里满是羡慕,却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那神情青莲大概能够明白,是对自己命运的无奈,也是对情感自由的人的羡慕。   等两人调整好心情,楚玉冶交代了几句,也跟了上去。   “楼儿……”古胤跟在林楼身边,想要劝她,可又不知从何劝起。   刚才那一瞬间她的神态变化,就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他的心口,让他险些透不过气。   “古将军请自重。”黑啸立即从旁挤了上来,让他好一阵皱眉。   林楼只扫了他俩一眼,继续寻找起林间的猎物。   这林子里的动物其实还算不少的,为了保证比赛的娱乐性和竞技性,大会特地多放了些没有标记的动物。   林楼瞅着一只兔子抖着尾巴窝在一棵树后,不知在做什么,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   抽箭缓缓搭弓,按照楚玉冶所教的方法,一点一点拉弓,瞄准,松手。   箭离弦,朝着那个方向急速飞去。   她前世枪法可谓弹无虚发,准度自然毋庸置疑,重生一世,平日闲时也总习惯性的会练练手臂的稳定,这一箭飞去,不偏不倚,直直钉住那一撮白毛。   听得一声叫声,本来在对峙的古胤和黑啸同时回头,顺着她视线望去,见着一只兔子在原地叫着转圈儿,想要将尾巴从箭上拔出来,叫声凄惨,模样却滑稽又软萌。   楚玉冶过来也见到了那兔子,不由得惊叹了下,“你射的?” 第39章 遇刺   “你射的?”楚玉冶一脸惊奇,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楼,这么远的距离,还是第一次,就能射到猎物了,厉害了!   林楼放下弓,看着那措白毛,瞥了他一眼,下了马朝那兔子走去。   古胤连忙跟上,“我来吧。”   他抢先一步,将那兔子拎了起来,动作轻柔地将插在兔尾的箭拔出来,才交给林楼。   看着那兔子尾巴上的血迹,林楼微微蹙眉,一把丢给楚玉冶,“拿去上药。”   楚玉冶不屑地撇嘴,“今晚吃兔子肉。”   林楼瞪了他一眼,转身又上了马,动作比起第一次利落多了,也不知道是有了经验,还是之前在装模作样。   被她一瞪就犯怂的楚玉冶,只好乖乖地抱着兔子上马,等随行的侍从跟上后,转手就交给他们了。   好在那些人手里提着笼子,此刻往笼子里一丢,林楼也管不着了。   这兔子大腿上的肉很肥,看起来也不是很紧实,想来应该是从哪个卖兔肉的商户那里买来的,早晚都会进肚。   何况她身为一个杀手,也不是没见过杀戮,虽不忍心这兔子无辜地被人拿来玩乐,却也无法阻止。   青莲跟清逸被迫一起进了林子,两人不会打猎,呆在林间也是无聊,休息了下也跟了过来。   看见林楼打的兔子,觉得很神奇,两个人下了马,站在一旁逗弄起那兔子了。   林楼扫了眼,也随他们去了,自己拎了弓,往其他地方寻去。   阿诺蕾的箭法很准,她手上的弓是自己专用的,装饰精美,却不显累赘,看那颜色和发出的声响,就知道是一把不错的弓。   她正瞄准一只山鸡,准备出手,见林楼过来,放下弓,对她笑了笑,“妹妹有打到猎物吗?”   她这一问,看起来很单纯,若有心人要追究,也可以拿它来做文章。   林楼似乎是对她的粗心感到狐疑,眉头微微一拧,却还是如实道:“刚才运气好,捡到一只肥兔子。”   古胤被强留下来照顾青莲和清逸,黑啸则是寸步不离的紧跟在林楼身边。   楚玉冶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凑热闹的机会,巴巴地贴了上来,还惹了黑啸一个瞪眼。   听林楼说运气好,连忙搭腔道:“那兔子确实肥的很,也不知哪个缺心眼儿的官员买来的,丢在这林子里被人玩儿。”   他说着,幽幽地瞥向林楼,心说你刚才瞪我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林楼没理他,朝刚才阿诺蕾准备射箭的地方望去,那只野鸡听到动静早就溜走了,此刻只留下一地鸡毛。   “倒是我打扰公主了。”   “不打扰。”阿诺蕾淡淡一笑,美艳的芳容愈发动人,“即便林姑娘不出现,我也未必能够射中。”   “公主谦虚了。”林楼也回以一笑,主动邀约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寻猎物吧?”   阿诺蕾先是一怔,随即恢复了笑容,缓缓点头,“如此甚好。”   楚玉冶也没搞明白林楼是怎么想的,她刚接触射箭,就主动邀请跟阿诺蕾一起,就不怕丢脸吗?   但林楼显然没有这些顾虑,两人骑着马,悠闲地在林间逛了起来,寻找着可以捕捉的猎物。   不得不说,办事的官员真是下了不少本,没走多久,就又见到一只山羊一样的动物,奔腾着从树后面跳过。   阿诺蕾眼底原本深邃的柔波一下子变成利刃,眼神犀利,搭箭拉弓只在一瞬间,那是一种常年训练的机体本能,就跟林楼看到目标会下意识的摸枪摸刀一样。   不过这个速度,还是让林楼心惊,她的眼神专注而执着,仿佛她的心中只有那只逃命的山羊,手指微展,离弦之箭飞速闪出,准确无误的没入山羊的后腿。   可惜力道不够,那羊只嚎叫了声,拐着腿又跑了起来,阿诺蕾又飞快地搭弓,一箭没入它的脖间,最为薄弱的部位。   这一箭下去,那羊直接呜呼了。   林楼瞳孔微微一缩,阿诺雷侧目看向自己,那一眼就好像在看那只山羊。   她心头一凛,平淡地笑了笑,不吝赞美,“公主的箭法,果真厉害。”   “过奖了。”阿诺蕾随意地扯了下嘴角,没了往日的亲和,略显得冷漠起来。   趁着侍卫去取山羊的间隙,林楼拉着马,往旁边走开几步,阿诺蕾紧跟其后。   “林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扫了眼四周没人,阿诺蕾开门见山直接道。   “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冒犯了。”林楼也渐渐敛了笑意,换上严肃的面孔,一字一字地开口,“那日公主来府上,送给夫人和几位姐姐的香料里,到底放了什么?”   阿诺蕾眼神微闪,又很快掩盖住。她拧眉想了想,继而笑开,“我不懂姑娘的意思。”   林楼猜过她不会轻易坦白,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也轻轻扯了下嘴角,赔礼道,“既然与公主无关,那是林楼唐突了,还请公主忘了方才的对话。”   说罢,就牵了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阿诺蕾盯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看来林府的人早就发现了香料的事,可为何一直没有明说?   她原本以为林楼问起,是打算与自己对峙,可不想她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难道他们真的没有怀疑过西参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如此想着,阿诺蕾心里不安,长而细的眉毛拧成一团。   林楼侧目望去,心道这美人蹙眉,也是别样的好看。   黑啸一直盯着两人,担心阿诺蕾对林楼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方才那马鞭,就给了他一个警醒,若不是楚玉冶拦着,他真想要把阿诺蕾赶走。   看着那个女人,黑啸是真心不喜欢,眼神也是不掩饰的厌恶。   林楼回来,见他又在瞪自己,心道这要是真嫁入轩王府,她这王妃当得恐怕还不如这个小侍卫。   她试探阿诺蕾,一是想要确定香料是不是西参的主意,二是想着能否借此向南度开刀。   前者她从阿诺蕾的反应可以确定,西参给的香料确实有问题。后者涉及多国恩怨,她做不了主,也不会轻易去趟这趟浑水。   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多做考虑,以防万一那个时刻到来,总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有应对的办法。   她的心思在场没有人能够猜到,阿诺蕾也只能确定她知道了香料的事,不能确定她究竟掌握到了哪一层,这也是她最为苦恼的事情。   一时间,有些后悔走了这一步险招。   这一场骑射之赛,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接近了尾声,林楼除了那一只兔子,出手的弓箭都偏了,或者是力度不够根本刺不透猎物的皮肉。   听到号角声,林楼勒住缰绳,看向前面奔跑的阿诺蕾,她正追赶着一只山羊。   这只山羊大概是纯野生的,跑起来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快,撒开蹄子一奔,很快就没了影儿。   可阿诺蕾对此十分执着,尽管她早已收获匪浅,笼子也塞得满满当当,她却依旧在奋力追赶着最后一只猎物。   那羊跑着跑着不知道去了哪里,林楼眼看着阿诺蕾也跑没了影儿,不知为何觉得有点不对劲。   西参的随从跟着自家公主追猎物去了,林间只余下北翼的几人,一时间居然觉得有些寂寥。   林楼皱着眉头,心神不宁,楚玉冶却还在跟黑啸大眼瞪小眼,暗暗较劲。   等待间,一道利刃破空之声响起,林楼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不意外地捕捉到飞来的箭羽。   黑啸的动作极快,几乎是眨眼之间,那箭羽就被他劈开。   可这箭却并没有因为这一剑而夭折,而是从中又破出另一支箭,直直飞向林楼的眉心。   她冷笑了下,终于知道那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在箭即将到达眼前时,林楼侧转身子,成功避开。   让捏了把冷汗的众人落下心来,同时也警惕地望向四周,将林楼和楚玉冶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黑啸脸色铁青,在他面前接连出现这样的事故,要被王爷知道了,不得抽了他的筋?   想到王府里那可怕的行刑室,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甚至透出几分凶狠。   一群人警惕了半晌,听到一侧的林子里有动静,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羊可真会跑。”阿诺蕾看着身后侍卫拖着的笼子,无不感慨地道。   回头看见众人的阵势,又是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林楼仔细观察她的神情,没看出什么异常,与楚玉冶对视了眼,他挥手让众人散了,驾马往前走了几步,“先回校场。”   他的脸色有些冷峻,难得地严肃让他看起来格外可怕。   阿诺蕾眼尖的扫见地上的箭头,瞳孔急剧一缩,也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这是有人要嫁祸西参!   她的大变脸色,让林楼心中疑惑陡增。   她本以为着一剑是阿诺蕾想要借此警告自己,毕竟自己身边的护卫都是高手,自己也是会武的,能够一箭除掉自己的可能性不大。   可她刚才一瞬间的反应,若不是演技太好,就是真的不知情。 第40章 民女安丽斯   可是能够将阿诺蕾引开,单独射箭,再嫁祸西参,他国作案的可能性有多少呢?   林楼一时间有些头大,让人捡起那两根箭头,细细端详起来。   阿诺蕾沉着脸,思索着该如何解释。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校场,不过各个都冷着脸,气氛阴郁。   看到阿诺蕾随从拎着的大笼子,场内一片哗然,纷纷赞叹她巾帼不让须眉。   随行的侍卫长,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下了马,跪在楚玉仁面前复命,顺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陈述了一遍。   果然,闻言的众人皆是脸色大变,看向阿诺蕾一行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林楼将箭递过去,侍卫长接过,又由专门的太监送上去交给楚玉仁。   楚玉仁打量着断箭,眉头越皱越紧,目光时不时扫向西参众人,眼底的意味不言而喻。   看着阿诺蕾因此愈发阴沉的脸色,林楼决定探一探。   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公主可与此事有关?”   阿诺蕾看向她的眼神不明所以,拧着眉头,“无关又如何。”   “公主若真与此事无关,我有办法帮西参渡过危机。”林楼的声音压得很低,阿诺蕾却听得一清二楚,连旁边的楚玉冶也惊了一下,错愕地看着林楼。   此事也需要楚玉冶出手,林楼便没有瞒他。   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起身往自己原来的位置走去。   绿袖跟阿莺听说她遇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见她回来,连忙一左一右将人围住,上下打量着有没有哪里受伤。   林楼摆摆手示意二人安静,对阿莺吩咐了几句,见她面露迟疑,暗瞪了一眼,叮嘱她一定要到位。   阿莺这才应下,忙转身离开了校场,带了一个府上的小厮,赶着马车就回了府。   绿袖不解地看着林楼,想要询问,就听她道:“你往二小姐那里走一趟,就说一会儿府医会过来,请她演一出戏。”   知道她做事必有理由,绿袖也没多问,应了声,就匆匆去找林夕月了。   楚念桓冷着脸,看着黑啸耷拉着脑袋回来,眼底厉光凛凛,直瞧得他心惊。   “怎么回事?”低沉的嗓音,难言怒意,从他口中脱出,黑啸的身子又是一僵。   “属下怀疑是西参搞的鬼。”他想着阿诺蕾在林中对林楼所做的种种,最后梗着脖子撒了个谎,想要彻底破坏这个女人在王爷心中的形象。   却听得他一声冷笑,“你也学会撒谎了?”   黑啸大惊,果然什么都逃不开王爷的眼睛,摸了摸脑袋,难得露出委屈的神情。   “箭上的标记,是西参国的图腾,也是西参,精通于制造这种箭。”他犹豫了下,不情不愿地道,“不过那个公主,好像对此并不知情。”   楚念桓的脸色并没有缓和,一双眼在林楼身上来回扫过,见她与身边的丫头说了些什么,那两个丫头就纷纷离开了,不知道又在计划什么。   见那绿衣服的丫头走到了林夕月身边,他双眸微微一眯,神情愈发的难以捉摸起来。   楚玉仁放下断箭,交给底下众人一一浏览,冷着脸,目光如炬地盯着西参一行人,“这断箭之上的图腾,不知阿诺蕾公主和准格目大人可否认得?”   准格目不用看那图案,就已经猜到了七八,一张脸也是黑得跟锅底一样,不过是想要在楚念桓面前争一争存在感,却反遭人陷害了。   林楼遇刺,在场的除了北翼的人,就是西参了。当时其他人都已经回到了校场,后来派去林子里抓人,如今也没传来消息抓到了人,这事情已经差不多是板上钉钉了,他们如今是百口莫辩。   阿诺蕾的视线落在林楼身上,她的神色淡然,微垂着眼睑看得出来在思考什么,不过乍一看去,又只像是受了惊吓有些萎靡。   这人倒是会演。   她心底暗暗评判,再看向楚念桓,他的眼神自刚才听闻她遇刺,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不说他很反对这门婚事吗?如今却被这个便宜王妃给吸引了。   忽然有种自己或许已经输了的感觉。   很快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阿诺蕾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面对楚玉仁的质问,准格目只得起身道:“这箭上的标志,确实是为西参牧民们的图腾,却不能代表一切,图腾可以伪造,这造箭的工艺天下有能力的匠人也都知晓,此箭究竟出于谁手,还请陛下明察。”   他的一番话将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在场可有人不服了。   南度先前被林楼削了帽子、剃了头发的那个使臣,又一次蹦跶了起来,“准格目大人此言何意?可是在说有人故意嫁祸西参吗?!侍卫都明明白白说了,当时在场的只有西参的人,十七王爷以及林三小姐,难不成还会是北翼自己没事找事?!”   “臣并无此意。”准格目又是一拱手,面对楚玉仁姿态坦然。   扭头看向那人,忽然冷笑了下,语含深意地道,“倒是匡大人,昨日被林三小姐的一剑削得可爽?”   此人名叫匡宏,是文乐言一手提拔上来的,此次出使北翼,也是文乐言的主意。   起初是看准他的恣意胆大,不想办事却这么不靠谱。文乐言见他被一句话堵得无法反驳,心底不由得一阵叹气。   林楼看着匡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由得好笑,想到昨日他那半秃的脑袋,再看他今日明明热得不行,却不肯脱下的厚重帽子,心间的沉闷也一消而散。   起身淡笑道:“昨日是林楼唐突了,只因见着那女子过于耀眼,担心自己无才无德,入不了轩王殿下的眼,心中烦躁,才出手失了分寸,不想对匡大人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失,实在对不住。”   她说着,施施然屈了屈膝,眉眼舒展着,丝毫不见悔意。   林莫风看她一两句又将人气了个半死,大呼痛快!   昨日虽然没能让南度的阴谋得逞,到底是侮辱了楚念桓,后来知晓了此事的百姓,对南度的厌恶更上一层了。   此刻听得这番言论,再看南度众人的脸色,都觉得爽快。   文乐言暗示匡宏坐回位置上,起身对林楼拱手赔罪,“林三小姐误会了,昨日之事虽还未查出真相,到底是南度的疏忽,三小姐身为轩王殿下未来的王妃,要教训入府的女子也是应该的。”   林楼心底冷笑,心道果不出所料,不过他们既然作死将心思打到了自己头上,那也由不得她不客气了。   她扯了笑,忽然朝楚念桓望去。   楚念桓本来在看她,她忽然回头,又有些不自在,连忙扭过了脑袋收回目光,绷着一张冰山脸,唇瓣抿出一个刻薄的弧度。   林楼微微一叹,又道:“昨日之事十七爷已经在调查了,方才聊天听说,案子已经审出来了,人犯正在押过来路上,早些来,也好早些还那女子一个清白。”   文乐言脸色微微一变,又很快镇定下来,眼神却凌厉地扫向身边的一个下人,言外之意是“我为何没听说此事”。   他的反应,被有心人瞧在眼里,看向林楼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   不愧是护国侯府的女子,一个个都不容小觑!   林莫风看着她出风头,心中喜忧参半,闺女有出息自然是喜的,可他更忧这君主的猜忌。   视线幽幽地瞥向楚玉仁,却没在他脸上看到想象中的冷冽和凝重,他正侧头听身后的庄翼说着话。   话题从林楼遇刺,一下子被扯到昨天的南度献舞姬,对南度可谓极其不利,正想着要将话题往回带,就听得有人高声来报,说南度一案审理的犯人已经带到。   楚玉仁经过庄翼的一番解释,也明白了林楼的用意,挥手让人将人带上来。   安丽斯已经换了身干净的普通女子的衣服,卸去那一身妖艳,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身为杀手自有凌厉的眼神,一颦一盼间,都有种别样的风采。   她看到人群中的林楼,身子本能地抖了一下,押送她的人伸手一推,她便顺势跪倒在地上。   垂下脑袋,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才磕头行了礼。   当时离开刑部的时候,林楼便让楚玉冶吩咐邢洋,约莫十二点的时候将人押送过来,她本是想着将此案结了,给南度一个难堪。   不想南度的人自己作死,才让她有机会导演这一出大戏,也顺便让西参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   阿诺蕾不知她究竟打算如何处理,但见她淡然的模样,莫名的觉得能够解决,看到安丽斯出场,心中还有些狐疑。   “你叫什么名字?”楚玉仁冷着脸,严肃地发问。   “民女安丽斯,是南度国的细作。”安丽斯瞥了林楼一眼,开口答道。   匡宏一听大惊,“砰”地一掌拍在桌上,指着安丽斯怒骂:“一派胡言!我南度几时养过你这种细作?!”   “那匡大人的意思是,南度确实养过许多细作咯?”准格目瞅准时机,在旁幽幽地搭腔,又一次将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安丽斯这一句话的杀伤力,比任何人说任何话作用都大,直接将南度的腌臜心思摆在了台面上。 第41章 反将一军   南度众人脸色臭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要说哪个国家没有养过细作,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种事情没人会拿到台面上说,被戳穿了他们也只能憋着。   昨天楚念桓被侮辱时所说的那话,也就他敢那么说,还没人觉得有不妥。   可说安丽斯虽是他们找来的,这事却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陛下明察,我国并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心思!”   匡宏难掩自己的怒意,对楚玉仁说话时的语气也收不住那股冲劲,听得楚玉仁又是一阵皱眉。   文乐言心觉不好,不知这女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也不知是谁指使她,演了这一临时反咬的戏码,脸色阴沉沉的,变了又变。   “你说。”楚玉仁指着安丽斯,无视匡宏的话。   “南度要求民女在大会上献舞,争取嫁入轩王府,方便日后接触更多北翼国情。”   安丽斯这话说得还算含蓄,可字字落在北翼朝臣耳中,都成了另一个寓意。   楚玉冶已经带了邢洋、大理寺卿、和顺天府尹过来,听着安丽斯的言论,下意识地看向林楼,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个女人交代出这一切的。   南度的人不肯接受,只说安丽斯是别人派来嫁祸南度,故意挑拨两国关系的。   一直本着看热闹的姿态,悠闲看着这一切的广南王楚玉凌忽然开口搭了一句腔,“既然此女是别人派来的,那昨日那场艳舞是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投去目光,见他抿了口茶,悠悠地道:“本王看匡大人介绍的时候还挺得意的,掀开帘子时也没觉得惊讶啊。”   真相就摆在眼前,他这一点拨,南度的人脸色又灰了一个度。   他们现在无法承认是早有预谋要羞辱楚念桓,面对楚玉凌这话,他们只能默认是自己死要面子,导致了这一场大乌龙。   左右都不是人,他们只能吃了这个门面上的闷亏。   不过文乐言却比刚才淡然了一些,缓缓起身,看向安丽斯,目中隐隐犀利起来,“这恐怕要问这个女子了。”   可他到底小瞧了安丽斯,她本是个异世穿越者,这世间无所谓能威胁她的事情,唯一的威胁,大概也是立场在北翼的林楼。   他这一眼瞪去,安丽斯视若无物,飞快地扫了眼就垂下了眼,良好的杀手素养让她看起来很淡定。   楚玉冶往大理寺卿后背上拍了一掌,这人马上上前迈出一步,拱手道:“今晨在南度驿馆抓到一个可疑之人,不料被他逃脱了,如今不知所踪。”   不多久,又听得林子方向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一人疾走了一段路,快速翻身下马,跪在楚玉仁跟前,回禀道:“启禀陛下,林间放箭的人已经抓到了。”   “带上来。”楚玉仁眼神一亮,见一个身穿西参侍卫装的人被压了上来。   西参众人本能地紧张起来,文乐言看着那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林楼已经坐回位置上,半支着脑袋,眼神含笑地盯着他。   那大理寺卿也抬眼去看那刺客,忽然惊呼了声,大叫着道:“这不是今早跑掉的那人?!”   阿诺蕾瞬间明白了林楼的用意,对着那人仔细瞧了一阵,起身说明,“此人虽着我西参服饰,可这长相并无半点西参人的特点。”   众人侧目打量,也明白了。   楚玉仁勾了勾唇,略带深意地看向文乐言,“不知乐言君对此作何解释?”   “此人是南度以防事情败迹准备的替罪羊。”安丽斯抢在他开口前答道,目光灼灼,神色决绝而坦然,看向文乐言的眼神甚至带上了蔑视和厌恶。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细作?!满口胡言污蔑我国!”文乐言一时气急,也口不择言起来。   安丽斯却冷笑起来,“我是否说谎,自有证据可以证明。”   顺天府尹忙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让人交给楚玉仁,看着那块铜牌,文乐言的脸上再无血色,双腿一软险些跌回座位,却还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楚玉仁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过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形容特殊的“南”字,是南度使臣出使北翼所特质的令牌。   “呵!乐言君还有什么话可说?”他将令牌丢回托盘,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威严带着薄怒。   “这是……”   “可别说是我偷的。”安丽斯堵住他的话,脸上的笑越来越冷,也越来越轻蔑。   林楼看在眼里,想到往日她打败自己排名之前的伙伴时,也是这副神情,心底又生出几分厌恶,烦躁地错开眼。   她一个人就将文乐言的所有说辞都堵住了,这条路行不通,他只得另辟蹊径。   想到事情的起因,文乐言稳了稳心神,说道:“当年与齐轩王一战,我南度战神顾年殉国,臣一直奉顾将军为神邸,便想借此报复,此事全是臣一人的主意,与南度无关。”   侮辱之事可认,刺杀一事绝不能坦白。   可林楼却不肯让他如意,看到在人群中挤动的阿莺,嘴角一扬,看向林夕月。   林夕月一直观察着场内的情景,自然也没错过她的讯息。   收到视线,她犹豫了下,忽然变了脸色,神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一下子也顾不得形象地蜷缩在椅子上,精致的容颜煞白,看得让人揪心。   韩氏见状吓得惊叫起来,“夕月!你怎么了?!”   她这一声惊呼是本能的,一时间也忘了压抑声音,等回过神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这一边。   “让一让让一让!”阿莺一边挤着围观的人,一边大喊,众人让开一条道,她身后的两个小厮正带着张铁山过来。   看到张铁山,林莫风的脸色也变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林夕月瞒着自己得了什么重病,正要向楚玉仁请示,他已经摆手准许了,连忙放下兵器朝自己妻女方向走去。   林楼也走了过去,张铁山一来先是对在场诸位行了礼,才去给林夕月把脉。   “张叔你怎么来了?”林莫风紧张地看着他,又满脸心疼的看着林夕月。   张铁山装模作样给林夕月把了脉,连忙下跪,神色惶恐而懊恼,“是老臣疏忽,害小姐夫人蒙受了委屈,求将军责罚!”   他这一跪,跪得林莫风心头凛凛,脸上掩不住的惊慌,“到底是什么事?!”   张铁山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又越过他看向楚玉仁。   楚玉仁敏锐地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应允道:“林府世代为国,本该宽待,你但说无妨。”   张铁山这才谢了恩,颤抖着说出了林楼所教的那些话,“前几日二小姐就道身子不舒服,老臣检查了多遍也没寻得原因,今晨无意间看到小姐随身佩戴的香囊,心觉有异,就借了来研究,不想方才就查出那香囊中有狼虎之毒!凶险万分!”   说着,从随身带的药箱中,取出一个木盒子,里头摆放的,赫然是之前阿诺蕾等人送来的香袋。   阿诺蕾思绪一转,神色恍然,看向林楼的眼神多了几分震惊。   她在看向安丽斯,只见这女人又笑了起来,开口道:“那是我替换的。”   林夕月脸色仍旧煞白,看着她却摇着头,“这分明是阿诺蕾公主送予我的……”   说着,像是忽然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联,眼神痛恨地看向文乐言,一脸地绝望和不敢置信。   楚玉冶冷着脸,轻哼了声,招了手下之人取来一物,往南度几人面前一丢,“这是昨日搜查驿站时本王在院中假山土里发现的,你看看可与那香囊是否一样?!”   他一语彻底断了南度的所有说法,这看似无意的一个插曲,让现场的情况出现了一波波的起伏,在场所有人看向南度的眼神,都变成了厌恶。   连一向不在乎这些事情的清逸公主,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指责道:“想不到南度竟然存着这种龌龊心思!”   南度的人脸上再没有了血色,这一出唱下来,他们怕是无法活着离开北翼了……   他们此行,早就有所预谋,一开始就利用西参的手来除掉北翼兵权最大的林家,再以刺杀之事,来挑拨两国关系,好让两国彻底决裂。   第一个出手的是西参,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东陆了?   东陆的人一向淳朴,也是四国中最为与世无争的一国,他们不敢想象,若是真的被南度设计,该要如何脱身。   如此比较下来,也难怪他们敢在大会上当众侮辱楚念桓!比起蓄意谋害,侮辱个人确实不算什么了。   看到那个香囊,林岚清后知后觉地从震撼中回神,喃喃道:“这不是阿诺蕾公主送给我们每人一个的那个吗?!”   林楼暗道这丫头好歹没在这时候犯蠢,给韩氏递了个眼色,立马接过话,“好在我不喜这个香味,命人收在了盒子里,不然后果……”   她有意看向文乐言几人,眉头紧拧,似乎在后怕。   楚念桓心底冷笑,将这个女子的所有把戏都给看穿,暗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看过去的眼神却不再是厌恶,深邃的眸子微微闪动。   林家的人在看到那香囊的时候,就明白了在场发生的事不过是个局,却还得将这个局演下去。   林莫风依旧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手按住腰侧的剑,瞠目瞪去,像是恨不得立马将文乐言一行人千刀万剐了。   韩氏扑倒在林岚清怀里,哭成了泪人儿,林岚清见状只得压下心里的千万般疑问,低声安慰着母亲。 第42章 见着我不开心?   “想不到南度如此居心叵测,竟然使用这种手段来栽赃嫁祸西参!”   场中已经有人不满的直接起立指责起来,言辞激昂,还顺带着夸了楚玉冶一把,“若不是十七王爷明察,此事恐怕还不知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居然还想着暗算林家闺女,当时十七爷也在场,恐怕暗杀的对象不止一个吧?!”   “西参花了那么多功夫寻回林夫人的剑,如此用心又怎会蓄意谋害林三姑娘呢?!”   “南度那个使臣还说献舞是报复轩王爷,分明是那个顾年技不如人,自己没用输给了王爷,居然还敢来叫嚣!这种人都该被关起来!处以极刑!”   此次狩猎开辟出一块地方对百姓开放,由侍卫严格检查把关,不可能有人能够混入场中。   听得场内传出来的消息,纷纷义正辞严的议论起来,都是对南度的讨伐。   楚玉冶脸色冷漠地盯着南度之人,当时那一箭直抵林楼眉心,若是黑啸出手慢一点,若是林楼不会武功,恐怕今儿个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尤其是那箭头还淬了毒,刺入皮肤必死无疑!   林楼要大意一点,用手挡住的话,也是没有活路的。   他冷笑着,头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无情和蔑视的神情,“你们还想如何辩解?”   他迈出一步,还略显稚嫩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成熟起来,“如今认证物证俱在,如此大的布局,要说只是你一人的想法,那你们南度的君主可真是昏庸!”   楚玉冶在外的形象一直以“风流纨绔”著称,这般激动确实少见。   楚玉炎看着他,又看向林楼,这两人最近走得很近,从楚玉冶的眼神中,隐约可以看出他对林楼的复杂情感,那绝不是看他亲近皇叔未来王妃的眼神。   结合他今日的神态,也不难推测。   想起他当初送林楼鸽子一事,心思百转千回,又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   原本单纯的一场比赛,他奋力拿到了全场最佳,却让这些事情全部打乱了节奏,这风头也出不了了。   可他不恼,在对外的立场上,他一向坚定。   当初的太子,也就是二皇子,就是受了南度的支持,还未上位便表现出狂征暴敛的政治理念,所以才会引得百姓拥护楚念桓为王的局面。   不过此人当时在坚守,无心政事,甚至还派了自己最为重用的谋士庄翼回京,协助楚玉仁上位。   当时夺嫡,最有竞争力的大概就是他与楚玉仁,可最后的皇位还是落在了楚玉仁手上。   他这几年一直低调行事,才避免了被远派封底的命运。   今日的局面,看起来是由林楼遇刺所引起的,但只要稍加思考,就能发现林夕月的“病”,发作得太凑巧了。   他也是个人精,这其中的关联,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看向林楼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此局林夕月有参与,但能将所有人联系起来的,还是林楼。   想到自己当初退婚退得那么果断,他又是一阵懊恼。   林楼蹲在林夕月身边,关切着她,看起来像是与这整件事情没有任何关联。   楚玉仁也不傻,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抵猜到了,虽不知细节如何,但如今的局面也只能顺着这个局走下去。   两国的恩怨已不是一两天的积累,如今被挑上了台面,他也不必给他们好脸色,当即冷着脸质问:“南度的各位还有何要说明的吗?”   虽是问句,但南度众人都知此事没了转机,各个面色发青,梗着脖子没敢答话。   想着答应安丽斯的条件,林楼思索着该如何替她开脱,就听阿诺蕾道:“今日多亏了十七爷破案,否则西参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说着顿了顿,看向楚玉仁,话锋一转,“不过也多亏了这位女子,今日若不是她肯揭露南度的罪行,只怕他们也不会承认得如此坦然。”   南度的人可从来没有承认过任何事情!一切都是他们将话堵死了,给大家造成了这么个假象!   可这话说出来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因为事情已经完全倒向了另一面。   林楼相信以安丽斯的聪明,会明白这一切,才将张铁山请来,只要她咬定自己做过这些事,南度就无法翻身。   曾经对楚念桓的侮辱,对林楼的谋害,对西参的嫁祸是真,却是被这个莫须有的证据封死了退路。   这正是南度之人最为恼火也最为绝望的地方。   阿诺蕾对林楼的巧妙谋划感到心惊,可她既然敢抱着必胜的心来寻楚念桓,就证明她有足够的本事。   安丽斯的种种表现都显示出她优良的职业素质,这种人若真是南度培养的,肯定不会轻易倒戈。   可这短短一日不到的时间,她不仅倒戈了,还反咬了对方一口,这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因素在干扰。   再看林楼明明事情已经按她所想的发展,却仍旧在思索的神情,她料定这人就是安丽斯倒戈的关键。   若她出手帮她救下安丽斯,这个人情是不是算还清了呢?   西参在这个事件中算是受害者,由她替条件最合适不过了。   林楼听她开口提到安丽斯,眉梢微挑,这么急着还人情?看来是还没打算放弃楚念桓咯?   下意识地望向楚念桓,两人的目光又一次对上,双方都怔了下,还是他先错开眼。   林楼忽然觉得这王爷也蛮可爱的……   楚玉仁看了看安丽斯,又看向阿诺蕾,觉得这个女人确实不同寻常,杀了可惜,却也不能流入别人手中。   于是道:“确实多亏了此女。不过蓄意谋害朝中重臣,挑唆两国关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边疆,打入奴籍,永世不得脱离。”   阿诺蕾深深看向安丽斯,和善一笑,笑里带了几分鼓励。   安丽斯收到那目光,飞快地低下头,又偷偷瞥向林楼。   林楼看出阿诺蕾对她生了拉拢的心思,也明白座上那位不会就此放任安丽斯,她今后是何去处,按照约定,已经与自己无关了。   她也只瞥了她一眼,就扭转脑袋继续扮演自己的角色。   林莫风跟皇上请示放林夕月几人先回府,得了准许,就由几人身边的丫头侍卫们陪着离了会场。   林楼作为受到惊吓的“弱女子”,也跟着一道离场。   楚玉冶看着她的背影,神色依旧阴郁。   刚才在林子里与林楼有过接触的清逸,对她的印象很好,对身边的几位使臣说了些什么,那使臣就上前请示道对南度一行人绝对要予以严惩。   楚玉仁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来打压南度,一场戏唱到如今,已经演变成几国的恩怨。   林楼“功成身退”,回到了自己的园子里,绿袖跟阿莺才放松下来,却都板着脸责备她。   “小姐你也太乱来了!”绿袖拧着眉,一张脸好像要哭了出来。   阿莺也难掩激动,吊着嗓子就说教起来,“明知道那个阿诺蕾不安好心,怎么还要跟着去呢?!现在可好!险些被人利用!听说那箭还有毒,小姐若是真出点岔子……”   她说着说着掉下眼泪来,抽抽搭搭地说不出话。   绿袖也跟着哭,一旁的流尚也拧着眉,看向林楼的眼神充斥着担心和责备。   林楼想着最近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确实没顾忌到这几人的感受,有些乱来了。   沉沉一声叹息,摸了摸两个丫头的脑袋,宽慰道:“事情变化太快,我也只想过个安稳日子。”   “你分明就是为了那个狗屁轩王!”阿莺忽然大叫起来,话出口连绿袖都愣了。   “这关轩王殿下什么事?”   阿莺鼓着嘴,不肯说话了。   林楼只当她关心自己,没多想,笑着点了点她额头,“我总归是要嫁过去的,如今让南度诋毁了他的名声,可不就间接着在诋毁我自己?”   “话是这么说……”绿袖也嘟了嘟嘴,“可也不能如此乱来……”   林楼一阵失笑,对于这几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她也从不吝啬付出心思。   又出言开了几句玩笑,缓和了下气氛,将话题带了过去,“今天骑马跑了一身汗,赶紧去烧水给我洗洗。”   说着打发两人下去,留下流尚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你也不必自责,是我不让你跟去的。”林楼知道他在为没能保护自己而愧疚,“轩王身边那个少年功夫在你之上,尚没能挡住那一箭的暗算,你去也无事于补。”   流尚仍是不服,林楼又道:“我如今的功夫怕是跟你比也不差,改们比一比?”   “流尚的功夫不精,入不了小姐的眼,小姐不如跟那黑衣少年切磋吧。”流尚难得闹起了性子,说出了不同与平日的言论。   林楼失笑了一阵,才打发他下去,自己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回了房间。   进屋看到那一抹白色身影时,还怔愣了一下,有些恍惚。   “你……”   她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微微发涩,话堵在喉间,不知该说什么。   “见着我不开心?” 第43章 想你得紧   “见着我不开心?”楚辞微微挑眉,嘴角扬出一个勾人的弧度。   林楼尴尬地错开眼,“你怎么来了?”   “不想我来?”   楚辞徐徐起身,走到她身前,忽然拉过她的手,摊开右手的手掌,屈指在其中勾着圆圈。   “我可是想你想得紧。”   温润低哑的嗓音,如陈年佳酿般香醇诱人,随着他指尖的划动,挠的林楼心痒痒,一点一点变得酥软,她忍不住要缩手,却被楚辞紧紧握住。   “我也想你。”难得说出这种类似情话的言论,林楼脸颊染上一抹可疑的红晕,触到楚辞投来的诧异的目光,轻咳了几下,转移话题,“你不忙吗?”   他如果是皇室之人,现在应该是在校场;若不是,又有哪个朝廷公子敢夸下海口去抢轩王的亲呢?   她看向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打量和猜测。   很少见她用这种目光看自己,楚辞也不觉生气,始终浅笑着,执着地在她掌心勾勒。   林楼在校场活动了许久,身子疲惫,由他抓着自己,找了凳子坐下。   看出她面上的倦意,楚辞终于良心发现地松开了手,还替她斟了杯茶。   喝着这温热香醇的茶水,林楼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你来多久了?”   “不久。”   简单的两个字,林楼却不信,翻了个白眼,挪谕道:“你爱好还真独特,是自己带的茶水,还是现烧的?”   “你管我什么爱好!”   看着她眼底的戏谑,楚辞脸上终于有了丝变化,露出几分平日里常有的生动怒容,“有得你喝就好好享受吧你!”   “今日校场有一出大戏,你去凑热闹没?”林楼笑着喝了口水,放下茶盏单手支着脑袋,半伏在桌上盯着他。   楚辞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试探自己,不屑地哼了哼,“看了,你可真爱出风头。”   “关我什么事?”林楼眨了眨眼,故作无辜。   楚辞瞅着她这个神情,一时又好笑又生气,伸出那葱白的手指戳上她脑门,“你以为你那点小把戏,那些人精看不出来?!”   说完瘪着嘴,愤愤地嘟囔,“要是那废腿王爷瞧上了可怎么办……”   林楼听得微怔,手肘往内一倒,干脆将整个脑袋枕在了小臂上,含笑看着他,“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啊?”   楚辞身子一僵,扭头瞪了她一眼,见她眉开眼笑,更加欢乐,拧着眉头,掰过那张脸,对着那唇狠狠啄了下。   一阵冷香自他身上飘来,林楼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在谁身上闻过。   见她失神,楚辞张嘴咬了她一口,脱口的话却带着关切,“上次的伤好了没?”   想到那日的“缠绵”,林楼脸蛋红了个通透,将脸埋入臂弯外侧,没有作答。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安静,楚辞静静地凝视着面对自己的后脑勺,眼底是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宠溺与爱惜,面上的神色变幻了几次,最后慢慢变得凝重。   “今日之事,足够皇上对你们林家动手了。”他抬手,摸了摸她冲着自己的发髻,上面还别着一根窄窄的白玉发簪,样式十分单调。   林楼缓缓起身,神色也恢复了自然,想着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所带来的后果确实超过了她能控制的范围。   且不说皇上是如何想,南度与北翼的仇恨就直接从暗里,挑上了台面。   战事是两国都不想有的,这也是这五年来两国明明相看相厌,却一直没动手的原因。   她承认自己此举有些欠妥,却也不可否认折磨南度众人时的那种痛快之感。   一是对他们刺杀的报复,二还是因昨日他们对楚念桓的侮辱。   失去自己所引以为豪的东西,那种痛林楼深有体会,她虽不在乎名利,前一世却对自己的实际本事极为看重。她没去追逐排名,闲暇时间都是跟教她太极的师父呆着。   她喜欢那种平和的氛围,可以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无需勾心斗角,无需计较得失。   曾经一个任务,如今想来大概也是安丽斯所设的局,那次她落入对方手中,险些被挑断手脚筋,好在抢救及时,才得以挽回。   但那恢复的半年时间,对她来说是艰难的,就像一个被困在深井里的人,唯一的一道出口也被封死,那种无助乃至绝望,她至今不敢回想。   林楼陷入了回想,神情也变得讳莫不定,尤其是在想起那段过往,她眼底透出的难以掩饰的疼痛,都让楚辞心疼。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过你已有婚约,皇上不会拿你如何,顶多不过是召林家一个女儿入宫;林帅的兵权每次回朝都及时上交,他有时做事看似鲁莽,实际却落不了话柄。护国侯府,还是原来的侯府。”   听完这话,林楼暗暗吃惊,“你连父亲有没有上交兵符都记得这么清楚?”   “你一直在小看我。”楚辞脸色一沉,显然对她小看自己感到不满。   “我哪敢小看你啊!”   林楼知他是真的动了怒,连忙为自己辩解,顺带拍着某人的马屁,“你来这林府跟逛公园一样,上那远望阁,也如同跟走楼梯一般。这样我若还敢小瞧你,那你教我去崇拜谁?”   “你那废腿相公以前可比我威风多了。”楚辞忽然讥笑起来,眼底毫不掩饰对楚念桓的厌恶。   许是那眼神太过直白太过赤、裸,林楼看得心头一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搭话,微张着唇将一堆打诨的话咽了回去。   她也说不上来对楚辞是什么感情,听他说楚念桓的不是,心中又像是堵了块石头。   对与楚念桓,她多半是同情,落水那日他那悔恨懊恼地眼神,像是一颗炸弹,时时跳入脑海,提醒着自己曾经类似的遭遇。   而对于楚辞,她想她依赖着他,他教自己轻功,指点她内功心法,甚至还表露了他对自己的感情,虽然隐晦,她却明白的接收到了。   见她沉默,楚辞莫名地烦躁起来,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平复心情,猛地起身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林楼头一次见他走正门,下意识地问道。   “回去。”楚辞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刺啦啦地迈了出去,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顿了下,又扭头瞪着她,恶狠狠地补充了句,“准备抢亲!”   林楼一怔,就见他身形一展,转眼消失在了院中。   刚才还沉重的各种情绪,因为最后那四个字,一下子跑没影儿了。   她红着脸兀自坐在凳子上,怔愣着直到阿莺扯着她的耳朵大喊一声才醒过来。   “小姐想什么呢?!今日被吓傻了吧?”阿莺嘟着嘴,似乎是喊得不耐烦了。   “你才傻了呢。”林楼下意识地反驳,说完后又觉得不妥,这不是她们日常的相处模式。   阿莺倒没察觉,指了指门外,“热水已经烧好了,是要抬入屋中还是到浴室?”   林楼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搬进来吧,我累了。”   阿莺“哦”了一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跑出去叫人抬浴桶。   林楼原来的院子不大,自她借尸还魂刺伤了邢文涛后,林莫风嫌那院子晦气,就让她搬来了黎烟姝的院子。   这院子的主屋很大,有里外两间,放下浴桶洗个澡不是问题。   一月前她刚开始练武,每日都累得走不动路,由阿莺跟绿袖不辞劳苦地命人抬了浴桶进屋侍候了一周,才撤走。   好久没有过这种状况了,阿莺想到今昨二日发生的种种,劳心可比劳力要累得很。   小跑着找了几个人,轻车熟路地将浴桶抬入屋子。   林楼洗漱后,就回了里间休息,这一觉就将所有闹心事忘却。   另一边,楚玉仁命人将南度一行人收押,却因着是使臣的关系,只得软禁在驿馆,单放了一人回南度送信。   至于安丽斯,按照律法,确定被流放边疆,不过后续究竟是如何操作的,就不得而知了。   每年端午都会出现一些勾心斗角的场面,可不像今年闹得这般大,大到直接关押了使臣,对面也无话可说。   接下来的几日活动,少了南度的参与,显得和谐了不少,可也少不了东陆与西参争取北翼垂青。   林楼借口那日受了惊吓,又已有婚约在身,推了所有与之相关的活动,在府上过着逍遥日子。   林夕月作为北翼的第一才女,这种场面还是不好缺席,展露了自己渊博的才华,连一向谋略无双的庄翼看了都连连赞叹。   大会最后,东陆的两位皇子娶了两位公主为妃,北翼答应出兵协助东陆渡过难关。   西参的阿诺蕾,虽然也表现了自己的出众,可朝中除了襄王和楚玉仁,大概没有人能够配得上她。   阿诺蕾明里暗里暗示着自己的目标只有楚念桓,西参的意思是她的婚事全由她自己做主。   南度栽赃嫁祸一事,让西参蒙受了损失,按说确实该有所补偿,可一面是交好的邻国公主,又是恩人,另一面却牵着世代为国奔命的护国侯之女,情况十分纠结尴尬。   楚玉仁忙召了礼部和一些朝中元老商议该如何解决。 第44章 找上门来   大臣们无非是分为两派,一派说林府与轩王订婚再先,退婚不是道理,且上次襄王退了林三小姐一次婚,这次再退婚难免会让护国侯寒心。   另一派是觉得当年一役中,是西参国救了轩王,按说轩王早该与阿诺蕾公主交好,可当年西参念在他状态不好,心境不稳,推迟了这门婚事,一直到五年后的现在,人家女方主动找上门来,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道理楚玉仁都懂,可两派吵吵闹闹,却没人提出个具体的解决方案,头疼地捏着眉心,听得烦躁。   庄翼这次倒换回了正常的衣服,不再披着一件太监服,整个人也显得清爽帅气起来,他坐在楚玉仁身侧的位置,看着底下争论的众人,忽然开口道:“先前宣布与林三小姐的婚事时,已经触了轩王殿下的底线,如今这事,倒不如让他自己来定夺。”   此言一出,底下众人都沉默了一瞬,紧接着有人点头附和,“帝师此言有理,此事算是轩王殿下的内院之事,由他来定夺最合适不过了。”   其他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由轩王自己下决定,没有人会多说什么。连忙纷纷表态,赞同庄翼的观点。   听到“帝师”二字,楚玉仁显然还有些不习惯,可他当初将人拉进宫,给的确实是这个职位。   不过这人一年到头就没穿过几天正经衣服,他也习惯了他像个下人一样站在自己身边,猛然听到这个称谓,心里头堵了一下,反应也慢了半拍。   “这个主意确实好。”他沉思了片刻,“只是不知西参那边肯不肯。”   “不肯又如何?”庄翼淡笑道,“轩王自己做的决定,阿诺蕾公主再有胆魄,也经不住殿下那暴烈的性子一番言论。”   楚玉仁深深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腹诽,这分明是在替林府说话,明着说阿诺蕾脸皮厚,实则提醒自己林莫风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若又被退了婚,这面子上挂不住,估计得要闹上天!   所以这婚事,于情于理,都不能许给西参。   想清楚孰轻孰重,楚玉仁决定再放庄翼出门一趟,“那就劳烦帝师往轩王府带句话了。”   庄翼浅浅一笑,干脆地应下。   那些被叫来的大臣们,见庄翼简单一句话就让楚玉仁拿了主意,一边暗暗给他递眼色,一边上谏道:“陛下,后宫一直空虚,是不是该考虑纳妃了?”   提到这事,楚玉仁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冷了下来,盯着那谏言的大臣,神色说不出的阴郁。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他都是这个神情,这次的时机错过了就不好找了,旁边立即又有人开口,“当年先皇在陛下这个年纪已有数子,可陛下如今后位空缺,别提子嗣,后宫中更是空无一人,纵然不着急立后,也确实要纳妃了。”   楚玉仁自上位后,一门心思都在经营朝政上,哪有那种闲情来建后宫啊!何况权利的巩固也不能仅靠一个妃子来联系,那样反而容易破坏平衡。   这件事情他们天天都会提,听着听着楚玉仁都习惯了,以为这次与以往一样,他一冷脸,就会被揭过去,不料一向不插嘴的庄翼也搭了腔。   “我觉得林二小姐就挺好的。”   楚玉仁暗瞪了他一眼,那人却将他的怒意和不满全盘吞下,笑得跟狐狸一样,让他想动怒又开不了口。   “对啊!林二小姐的学识在京中各位女眷中是少有的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聪明沉稳,气质内敛,实乃不可多得地好女子啊!”   顺着这话,众人纷纷夸赞起来,只有礼部尚书,因为当初在西湖一事,对林夕月心生了几分嫌隙,倒也没多说。   一时间楚玉仁听得头大,捏着眉心头疼地不愿搭话,底下众人便越发来劲,劝得也更加卖力了。   庄翼眯着眼笑,一脸幸灾乐祸。   阿莺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说皇上决定让轩王自己来决定婚事,阿诺蕾已经在轩王府门口等了好几日。   她一脸着急地拉着林楼,问要不要准备准备,上门去拜访一下。   林楼听得一阵好笑,“我要真过去了,没准反被人家嫌弃了。”   不想这话才刚说完,就看到林莫风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也是来当说客的吧?   果然林莫风一过来见她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当头就是一顿批,“你还在这发懒?!练武了吗?!”   林楼连忙爬了起来,一脸乖巧地点头,“练了练了,刚歇下来。”   “练了就赶紧去换身衣服,准备出门!”林莫风上下打量着她,发现她早就换了衣裳。   林楼与阿莺对视了眼,还是问了嘴,“去哪里?”   “自然是去轩王府。”林莫风神气地昂了昂头,“也不看当初是谁逼着老夫答应这门婚事的,现如今哪能说反悔就反悔?别人还要以为我林家的闺女都是没人要的!”   他说着,又对着林楼催促道:“不换衣服就赶紧走,别一会儿那混王爷被那西参公主勾了魂!”   林楼憋着笑,确实是头一次看林莫风露出这番表现,还想着要说什么,不想阿莺也开始催促。   “是啊小姐!那公主手段可厉害着呢!我看小姐你帮了他们这么多,也没见着他们来念着你一点好,还惦记着抢王爷!心肠老坏了!”   一旁绿袖听了也点头,“阿莺说的没错,小姐咱们可不能输!”   就连流尚,也郑重地点头,一副拼命而决然的神情。   他们都如此了,林楼也不好再推脱,思索了片刻,终于点头,“那我们走吧。”   让绿袖收拾好要带的,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出了林府,去往楚念桓的府邸。   马车刚到街口,车里的人就开始躁动了,“还好还好,没有开门。”   阿诺蕾等人在外等了许久,轩王府的大门一直紧闭,守卫绷着脸,没有放行的意思。   林莫风让车夫加快了速度,也悠悠来到门口。   阿诺蕾一行看到马车停下,都怔了下,随即看到钻出来的林莫风。   “林将军。”准格目行了一礼,往他身后的车棚看去,“将军这是为何到了此处?”   “哼!我来看自己的女婿有什么不妥吗?”   林莫风一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倒像在反说准格目几人来得没有道理。   西参的人脸色都变了下,看到林楼下了车,心神都绷紧起来。   “去告诉你家王爷,护国侯府林楼来访,让他开门!”林莫风粗着嗓子对看门人说道。   看门的还是长阳,林楼这几天以来的表现,他听黑啸讲过,对传说中没作为的林家三小姐印象有些改观,应了声就进门通报去了。   按照黑啸的说法,王爷对这林楼的态度是不差的,他抱着要回来接人的心思去通报了,不想楚念桓只抬眼扫了他一下,又将视线落回手中的书上,冷笑着吐出两个字,“不见。”   长阳明显一怔,眼神瞥向他身后的黑啸,暗示他说点什么。   这少年瘪着嘴,前几天刚因为多管闲事领了罚,他可不敢再多嘴。   楚念桓没有理会两人的互动,无奈之下,长阳只好如实回报,果然就被林莫风吹胡子瞪眼好一顿骂!   阿诺蕾见林家人也被堵在门外,心底暗松了口气,那日她看楚念桓看林楼的眼神,还以为自己要败在此处了。   一放松,脸上的笑容也显得诚挚了起来,对林楼笑笑,状似宽慰道:“轩王殿下不常见客,林姑娘不要介意才是。”   这话一派女主人的口吻,听得林楼都忍不住蹙眉。   林莫风直接横了她一眼,幽幽地开口,“不知公主送来的那香料还有没有,可真是好用的很呢。”   提到香料,阿诺蕾脸色一僵,当时校场上并没有请人检验香囊的问题,但若仔细一查,就能发现这香料的毒性在于香料本身的混合,而并不是对外宣布的加了毒药。   这事捅破了,对林府不过是个为了国家威严而采取的不得已的欺瞒手段,于西参,却是的不利。   西参一心只求这门婚事,并不想闹僵两国的关系,这其中孰轻孰重,带点脑子的都想得通,阿诺蕾自然也不会逞这一时之快。   连忙换上歉意的笑,“是阿诺蕾言语莽撞了,还望林帅恕罪,不过阿诺蕾爱慕轩王殿下已久,此行目的专一,不想就此放弃。”   这番话说得感人,林楼拉住还要反驳的林莫风,对她笑道,“公主情深似海,只是我与王爷订婚在先,此事若不好好处理,只怕有损两国交情,还请公主海涵。”   “林姑娘言重了。”阿诺蕾接着话道,眼底却看不到笑意。   这一次,决定权看起来在楚念桓手上,实际她的胜率并不大。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楚念桓不肯点头,她都不介意与林楼平妻,甚至做小。   如此让步,任谁都无法拒绝。   楚念桓岂能不知道这人的心思?当初在南度,她看自己的眼神,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人的执着是他平生罕见。   从西参远道过来,孤注一掷,不博到自己想要的,这一场戏就不会落幕。   【PS:抱歉今天的更新拖到现在,因为电脑彻底坏掉了,手机更文不方便,明天的更新可能没法准时,9点半看不到请晚上八点再查看,还有,请审编大人看到这段话不要cut,因为手机版没法输入到下面那个框_з」∠_谢谢么么哒~】 第45章 救命之恩   按说轩王不愿意娶,西参也不好硬塞,可就应着五年前那场救命的恩情,此事也由不得楚念桓全盘做主。   何况五年来西参对北翼的态度有目共睹,那可谓是倾尽全力的相助。   他不同意此事,一是不想因为这种无所谓的事情来左右自己的生活,二是着实不大喜欢阿诺蕾看自己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发堵,像是在一次次的提醒他当年发生的事情。   林莫风自然想不到这些,就连阿诺蕾也没想到自己上门等候,竟然会勾起他痛苦的回忆,更不想日后入了府,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煎熬。   长阳不肯放人,一如那天一样强硬,他虽黑啸说过林楼,可主子发话不让开门,他也只得恪尽职责。   林楼立在门口,抬眸扫过那高大恢宏的匾额,又落回面前紧闭的大门。   她还是第一次来到楚念桓的府门,这府邸修得高大宽敞,看门槛也是极高,想到他的轮椅,林楼不由地蹙了蹙眉。   林莫风还在与长阳交涉,长阳一开始还好言好语的相劝,被逼问急了,也冷下脸。   “将军您还是请回吧!我家王爷说了不见客!”   他抱着肩,一副没商量的态度。   “诶你个臭小子!”林莫风瞪着眼,伸手就想要去揪他的衣襟,林楼立马上前抓住他胳膊。   挣开她的手,林莫风还吹胡子瞪眼,想要教育教育女儿不能吃亏,就见她冲绿袖摆了摆手,对看门人道:“林楼那日落水,在行宫借了王爷一件衣服,今日本是过来归还的,王爷既不见客,那只有劳烦小哥帮忙送进去了。”   长阳好八卦,那日的事情也打听了,王爷是不轻易放女子进行宫的,既然那日对林楼放了行,今日肯定总归也是肯放行的。   见她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心里有些不舍,却也不好挽留,只得点头,眼神里露出几分可惜。   “那好吧,我这就进去交给王爷。”他接过衣衫,看着林楼满脸淡笑,忽然觉得这笑容中有着深意,脑子瓜一转,顿住步子连忙又补充了句,“王妃您先等一会儿,小的进去还了衣服再送您。”   那声脆生生的“王妃”,叫得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西参一行脸色皆不大好,要说这下人不懂事,可那办事的方式老练得很,这一叫肯定是有意为之。   阿诺蕾脸上笑容微僵,扭头看向林楼,深邃的眼眸中像是住着野兽,隐隐可见狂躁。   对这忽如其来的一声称谓,林楼自己也觉得惊讶,他最后离去时的眼神,自己还看在眼里,不由得感叹这个看门人,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精!   想着这一屋子的妖怪,林楼忽然后悔走这一遭了,指不定最后阿诺蕾也入了府,她可该如何应对啊?   心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居然隐隐期盼起楚辞所说的“抢亲”了。   这个念头一过,林楼就瞬间冷了脸,若是真的跟人私奔了,护国侯府的麻烦可就大了。   她占了别人的身体,自然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事情。   阿诺蕾紧盯着她,见她从方才的惊讶过后,就紧紧蹙眉,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期盼。   说不准,林楼并不想嫁。   长阳挤进府门后,就端着衣服快步来到书房,楚念桓还在看书,依旧是方才的姿势,可长阳眼尖,看得出书没有翻页。   心底暗暗一笑,抬高了手将衣服奉上,“王爷,王妃说上次在行宫借了衣裳,今日来还。”   说起那天的事情,楚念桓古水无波的眸子闪了闪,抬眼扫了眼他手中的包裹,沉吟了半晌,居然抬手接了过去。   见他没反对自己对林楼的称谓,长阳心底又是一喜,对黑啸递了个眼神,却被他白了一眼。   楚念桓盯着那衣服瞧了半天,忽然冷笑起来,“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黑啸仔细回忆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皱眉好一顿想,才想出了端倪,冷峻的面上露出一抹诧异。   长阳听得一头雾水,可见王爷虽在冷笑,笑里却不见冷意,眼底蒙着一层看不透的情绪,更不知他话是何意。   “让他们进来吧。”   冰冷的声线打断长阳的思绪,让他愣了愣,“他们是指……”   “还能有什么人?!”楚念桓冷哼着,将手中的书丢到桌上,黑啸立即推着人往书房外走去,准备去前厅会客。   长阳紧跟其后,不放心地又反问了一句,“西参的人也放进来吗?”   楚念桓没理他,黑啸倒是回头瞪了他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长阳拧着眉,回到大门口,去传达他的消息。   不甘不愿地打开了大门,对外头伫立的众人道:“王爷有请。”   林楼回了神,扫了眼阿诺蕾,见她神情微诧,淡淡一笑,率先迈出一步,进入府中。   “公主,为何她送一件衣服进去,就让轩王开了门?”阿诺蕾身边的小丫头一脸担忧。   “不清楚。”阿诺蕾深吸了口气,调整好仪容,也迈出一步,“先看看吧。”   两人声音压得很低,等林府的人都入了门后,才迈开步子。   林莫风最后一个进去,站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人,“公主和准大人不进去吗?”   准格目拱了拱手,“将军先请。”   林莫风冷哼,大腿一伸入了门,看着那门槛还忍不住“啧”了一声,嘟囔着一个废腿王爷还修这么高的门槛,也不怕把自己给绊着。   听着这嘟囔,阿诺蕾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她身边的丫头不合时宜地抱怨道:“这林大帅真是太不将公主和王爷放在眼里了!”   “闭嘴。”夹冰的两个字从口中蹦出,听得那丫鬟浑身一震,咬着唇不敢再发言。   进了王府,林楼才发觉自己想多了,除了大门,其余地方都卸了门槛,修了滑道,便于楚念桓出行。   除此之外,整个王府的格调看起来与他的行宫相差无多,风格都是严肃单调,跟他本人一样,刻板得不近人情。   楚念桓端坐在大厅的正位,等着几人进了屋,让人奉了茶,就冷着脸开口,“几位过来所为何事?”   这一问,阿诺蕾不好先开口,由女方自己过来说想要嫁给你,怎么听着都有些别扭,可也不能让林府抢了风头。   西参一行人纠结了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林莫风一声冷呛,“老头子来看看未来女婿,王爷还不准许吗?”   楚念桓也冷笑,眼底掩不住的不耐烦,“林帅说笑了,您如今正是上阵杀敌的好年纪,哪来的老头子一说?”   这两人一见面就不给对方好脸色,林楼因知林莫风的好意,见到这一幕总忍不住想要发笑,嘴角微微一弧,打断道:“王爷近日身体可好?”   两人正经对话,这算是第四次,听她一本正经地关切,楚念桓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点,可还是不大好看,“不劳费心。”   “哼!王爷倒是好福气,让一国的公主都不远千里过来主动求亲。”   林莫风逮住机会就要呛他一句,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眉。   他脸上的嫌恶和不屑太过明显,好几次甚至连林楼都觉得,难不成他真的很讨厌楚念桓?   被点名,阿诺蕾只好开口,“我确爱慕王爷已久,不想竟晚了几日,王爷与林三小姐订了婚。”   她灼灼的目光望向楚念桓,深情而浓烈,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情感。   在古代,能这般大胆的表露爱意,着实算的上是女中豪杰了。   林楼默默感叹了一把,一旁的准格目趁机追问,“陛下的旨意想必轩王殿下也见过了,不知殿下考虑得如何了?”   一想到那所谓的“旨意”,楚念桓周身的气息骤然降低,宛如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嘴角噙着无比冰冷的笑意,凉凉地扫过西参的几人,“既然你们知道本王与林三小姐有婚约在先,不就该识相点不趟这趟浑水吗?”   他这话说的一点不留情面,如果说之前对待西参还算可亲,那如今的态度看来,只剩下厌恶了。   准格目惊讶于他忽然的翻脸,连阿诺蕾的脸色也骤然变得死灰。   “殿下可莫要忘了五年前……”   “既然是五年前,那大人也不要忘了五年前你们西参答应过本王什么。”   楚念桓的嘴角微弧,只是一个呼吸间,神情就已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似乎西参再说什么都调不动他的情绪。   五年前的约定……   准格目的身子微僵,来之前紫悦娘娘曾交代过,千万不能提及五年前的事,他如今怎么就给忘了呢!   林楼看着双方的态度忽然颠倒,心底愕然,这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之前楚念桓的态度,是不愿意讲出来的,可不想竟被阿诺蕾逼到这个地步。   她微微抬眸,瞥向座上之人,刚巧撞上他扫来的深邃眼眸,眸子黑沉如墨,又深邃如潭,像带着漩涡,吸引着她沉沦。   那双眸子忽然微眯,所有的错觉瞬间消散,林楼猛地回神,胸中只剩下震惊。 第46章 当年真相   五年前对南度一役,先皇的亡故与西参的紫悦有关,当初紫悦还是个年轻的丫头,少时游历江湖,混入了北翼的军队,随军打了一年的仗。   后来先皇察觉紫悦伸手不凡,通过她的招式联想到西参国的玄武门,逼问下发现她是玄武门主的亲生女儿欧阳紫悦。   玄武门在西参的声誉极高,门主的地位不亚于国师,他又是个极其护短的人。担心因紫悦的安危影响两国关系,先皇派人将她送回西参。   这事知情的人极少,以至于后来紫悦返回军队,甚至随军突袭南度军营,也没人知晓这其中涉及到那么多的势力。   先皇担心她无法全身而退,铤而走险,将人救了回来,自己却遭了南度的埋伏,殒身。   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紫悦连忙回国搬来援军,这才有了西参出兵帮北翼度过难关一说。   那次突袭失败,所有的重担便都落在了楚念桓身上,阿诺蕾师从玄武门,也是个活泼好热闹的性子,随着西参大军一同到了,认识了楚念桓。   后来一战楚念桓伤了腿,她费劲心思将人从战场上背回来,还悉心照料了许久。   世人只知后续,不知前因,于是也就有了阿诺蕾有恩于楚念桓的说法。   这事楚念桓不提,是因为先皇曾交代过不能透露,不想此刻西参的人竟还敢提及五年前的旧事,企图用这种手段来逼婚,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当年的事情西参朝中的许多人是知情的,看准格目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定也参与过。   阿诺蕾来之前紫悦将她叫到身边也叮嘱过,此刻看着楚念桓冷下来的脸,原来的底气荡然无存,眼底也多了几分慌乱和无措。   相比起纠结婚事,林楼的心思却在另一方面,方才楚念桓的眼神,与她记忆中的另一双眼重叠。   一个人的相貌可以变化,眼神却总是独特的。   那种眼神,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可他若是楚辞,为何又要说“抢亲”之类的话?是脑子有毛病吗?还是人格分裂啊?!   两人的声音都有些低沉,仔细听来确实有些相似,可这眼这鼻乍一看上去,分明没有半点相似。   除却方才那一眼教她失神,两人的性格也是迥异。   可除了他,她又想不到还会有谁,能够有本事从轩王身边抢亲。   她也怀疑过楚玉冶,可这人成天吊儿郎当,每个正形,想来也没有本事抢亲。   襄王先前退了婚,更是不可能,余下的只有广南王楚玉凌了。   楚玉凌这人她没有接触过,看模样也是个精明的角色,可说他前几日刚回京,不能与自己有一个多月的接触。   林楼这方已经神游太虚了,那边的西参神色惶惶,不知该如何开口化解危机。   楚念桓见目的已经达到,才又冷笑了起来,“要说恩情,那日西湖之行,本王倒是确实受过林三小姐的救命之恩。”   林楼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她送那件衣裳过来,就是要提醒楚念桓这件事,他若不想娶阿诺蕾,可拿此事做文章。   两人的婚约已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的,即便楚念桓真的要退婚,以林莫风的脾性,上殿一闹,不说朝中无安宁,百姓也要闹上一闹了。   楚念桓又不是傻子,虽然被废了武功,脑子还是原来的脑子,甚至比原来更加精明,一眼就看穿了林楼的用意,才有了先前长阳听不懂的那番话。   他的话出口,西参的一行再一次怔住,怎么从未听说过两人之间有这般羁绊?!   未婚夫这么说,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林楼只好搭腔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当初若不是我,王爷也不会落水。况且林楼力气小,却硬拉着王爷上岸,若是王爷身后那位少侠出手,只怕也不用受这么多寒。”   她这番话说的无意,落在准格目和阿诺蕾耳中,却又变成了另一番滋味。   当初阿诺蕾救下楚念桓,旁边有不少人,虽然都身负重伤,可也不至于让她一介女流来背人。   说是救命之恩,其实不过是执意的表现。   当时楚念桓昏迷着不知情,直到刚才都以为是阿诺蕾救了自己,听林楼一语,瞬间惊醒。   他倒不是不懂感恩,只是西参害他皇兄在先,他忍不下这口气。   一瞬间所有沉闷与郁结都消散了,眼前豁然明亮起来,胸中压着的巨石,也分崩离析,崩塌瓦解。   见他眉头舒展,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缓和,阿诺蕾眼前一黑,完了!一切都完了!   林楼说完后被几人的微妙变化吓了一跳,敛神仔细一琢磨,才分析出自己那话可能带来的效果。   看向阿诺蕾的眼神也倏地变得奇怪起来。   这一刻,她才发现这女人,其实跟安丽斯没什么两样。   林莫风看得一头雾水,见自家女儿这时候了还在谦虚,哼哼了两声,理直气壮地讥讽起阿诺蕾,“同是救命之恩,这要如何分才好?”   因为林楼的话,准格目即便想助阿诺蕾挽回,那“阿诺蕾救人在先”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好皱眉看向她,让她自己拿主意。   阿诺蕾不甘心,自己等了那么多年,这些年来也一直在鼓励父皇与北翼交好,为的就是要嫁给楚念桓。   楚念桓的身份特殊,不可能入赘到西参,她一直以来不断的提高自身的修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想要他多看自己一眼。   从前楚念桓对她冷漠,她只当是因着两国先前的嫌隙,他解不开心结,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定会想通的,没想到,居然都被林楼给搅和了!   林楼的智慧她看在眼里,校场上她替自己替西参解围就可以看出了。   她以为是林楼有意针对自己,才会说出那番话。   当下失去了对她仅存的一点好感与希冀,不冷不热地开口,“毕竟是救命之恩,林三小姐不必这么谦虚。”   她与林楼的性质一样,何必就是她让步?!   两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看彼此已经渐渐不太顺眼了。   她眼神里赤果果的挑衅,林楼分毫不差的接收到,她不是很喜欢跟人对着干,可若楚念桓真的是楚辞的话,她也不想让步。   那小子偷看自己洗澡,还夺走了她的初吻,整日嘟囔着抢亲抢亲,撩的她这老春心不住荡漾。   何况她还惦记着无极山上那个剑谱,这小子若是自己偷了去,她可就亏大发了。   重活一世,林楼比起之前好像终于多了点斗志,至少学会争男人了。   “公主也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只恨当年我年纪小,没法与王爷并肩作战,不若丢了这条贱命,也不会让王爷伤了分毫。”   大概是方才楚念桓的那一眼在作祟,林楼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么番大胆的发言,连林莫风都抖了一下。   这臭丫头什么时候看上轩王了?!   明里暗里质疑着阿诺蕾对楚念桓的情谊,让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化了好几次,才平复下来。   “妹妹对王爷真是情深义重。”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句,她抬指将鬓角垂落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只是关心则乱,王爷如今……日后妹妹若是为王妃,可要仔细着王爷不要落了水染了寒气。”   她话说一半,不敢直言楚念桓腿脚不便的事实,虽然绕了过去,大家却都懂。   林楼听着这一口一个妹妹,想起了电视里演的宫斗戏,先进宫的可不就对后来的这么叫的吗?   她这话说的是几个意思?暗示自己当年也是关心则乱,明示自己让楚念桓受了不必要的损失?   绿袖跟阿莺原本对这公主说不上多大抵触,如今亲耳听到她讽刺林楼,脸色也越来越冷。   阿莺不忌讳那么多,直接开口反击道:“还不知当年公主是如何照料王爷的,如今倒是传授一下我们王妃,婚后也好连着公主的份,一起伺候着。”   阿诺蕾脸色一僵,一口气堵在喉咙,美眸中透着几分狠戾,直勾勾地盯着她。   黑啸一直就看不顺眼她,顺着话也幽幽地道:“这些等王妃入府了,府上的医师自然会教的,不劳烦公主费心了。”   楚念桓一双眼落在林楼身上,明明面无表情,眼底也毫无波澜,却盯得她有些害羞。   这感觉跟被楚辞盯着一模一样。   这两人就是一个人吧?应该是一个人吧?   她心底默默嘀咕着,抬眸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又迅速错开眼。   如果不是一个人,被楚辞知道了会不会打死自己?!   楚念桓眼神毒辣,虽然她掩饰地很好,可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小神情,像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这女人,想谁呢想得这么入神?!   心底憋了火,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当场给林楼浇了一盆冷水。   嗯?难道我真的搞错了?!   对这种事情林楼有种异常的迟钝,平日处理事情她能够冷静自若,只不过是抛开了个人情绪,又或者是事情本身与她也不会激起什么情绪。   可如今……   林楼有点小纠结……   阿诺蕾被那几句话说的心里烦躁,楚念桓现在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了,这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黑啸与阿莺见楚念桓没反对,正在心底暗喜,就听那大佛冷笑了下。 第47章 婚期订了吗   “府上医师照顾得很好,也不劳烦林三小姐费心了。”楚念桓板着脸,冷声开口。   看向林楼的眼神,仍旧带着往日看她时的鄙夷和不屑,落在林莫风眼里,又成了另一种意味。   “王爷此言差矣,小女好歹也是您未来的王妃,提早关心一下又如何了?”他也瞪着眼,反对他的发言,为林楼争场子。   楚念桓的忽然变脸也是林楼没想到的,她眉头微微一拧,终于恢复了些智商,思索着楚念桓与楚辞之间的关联。   从楚辞的口中听来,他俩应该算是相熟的,可楚辞一口一个废腿王爷,叫得咬牙切齿,那恨意也不似假。这俩人若不是人格分裂,就真的不是同一个人。   想到自己刚刚的发言,林楼头一次感受到一万只草泥马从心底奔腾而过,极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不想那笑看起来却分外的痴傻,看得在场众人一阵惊悚。   “傻样!”楚念桓不掩自己的嫌弃,看她的眼神从头到脚都透着鄙夷。   “王爷教训的是。”林楼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决定暂时将白痴的形象发挥到底,索性顺着他的话继续装下去,笑得越发花痴起来。   阿诺蕾原本一肚子话要发挥,被她这一装傻堵得不好开口。   急切地看向楚念桓,不想他紧绷着脸,双手抠着扶手,手背青筋直冒,不知是不是被林楼的无耻给气的。   “衣服还回来了几位可以走了。”手臂垂下拔掉固定轮子的插销,楚念桓扭头对黑啸递了个眼色,就被推着往厅外退去。   长阳留下负责送客,见西参的众人或板着脸,或急切的样子,高声喊道:“送客了——”   正厅周围不知何时出来了许多人,将楚念桓离去的路给堵住,虎视眈眈瞪着厅内众人,逐人的态度明确。   林莫风的目的已经达到,除了对刚才林楼犯傻有些不太满意。一扫刚才的阴霾,笑呵呵地拍着她的肩膀。   绿袖跟阿莺见主子打了胜仗,也跟着欢乐,仿佛压抑久了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   与这边兴高采烈的氛围不同,西参那边则是明显的低气压。   “公主何时回西参?”林楼换上平日里的淡笑,悠然看向阿诺蕾。   “还没领略北翼的风情,暂时不着急。”阿诺蕾僵着笑答道。   “西湖的风景不错,一月前我与王爷去过。”林楼仍旧噙着笑,脸上看不出恶意,“现在回暖了,公主过去应该能看到别样的景象。”   阿诺蕾后牙紧咬,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吐出几个字,“多谢三小姐提议。”   那些围过来的侍卫又朝前踏出一步,隐隐有了赶人的架势。   西参出来了许久,被堵在门口大约有了半日,进府光顾着怼人了,连茶都没喝几口,心神皆疲,没有心思再斗,各个憋着气,匆匆离了大厅。   等人一走,林府的人才慢悠悠的出门,林莫风还念着林楼对楚念桓的心思,皱眉冷脸问道:“你是几时对这轩王这么上心的?!”   那语气说的就像自家辛苦种的好白菜被猪拱了一样。   林楼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道:“我可只是按照爹的吩咐在办事。”   说罢,还无辜地耸了耸肩,一摊手,示意自己清白地很。   “真是愈发没规矩了!”林莫风瞪了她一眼,越来越看不懂这闺女了。   阿莺在旁抿着唇笑,“王爷那么厉害,许多小姐都想着嫁呢,小姐能瞧上有什么奇怪的。”   话还没说完,就换来林莫风一对圆目,“上梁不正下梁歪!”   “是林帅生得好!”阿莺“咯咯”地笑了起来,胆儿肥得连林莫风都敢调侃了。   随行的其他人见原本严肃冷峻的大帅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这么说,都掩着嘴憋笑。   林楼也被逗笑了,挪谕地看着林莫风,不怕死地补充道:“是爹生得好。”   看着她明艳的笑脸,没了之前对外的装模作样,也没了方才与阿诺蕾几人对峙时的沉敛,林莫风的气恼一下子散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女儿长大了留不住了。”   说着登上马车,留下一声长叹。   林楼缓缓敛了笑,噙在嘴角,带着两个丫头也上了车。   楚念桓离开大厅后,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真是个蠢货。”他低低一叹,黑啸耳朵一竖,听了进去。   “爷是在说王妃吗?”   楚念桓回头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没有反对他的称谓。   黑啸连忙闭了嘴,眼角瞥见拐角处的一个衣角,朝那边大喝一声,“老头子又听墙角!”   被发现了,拐角处出现一个人影,是个独眼老头。   “我就来给王爷送个药。”老头子被黑啸吼了,还有些委屈,瘪着嘴不甘地反驳了一句。   “放在房里便好。”楚念桓瞥了眼他手中的托盘,忽然问道:“婚期定下了吗?”   老头愣了下,转过身子,见到一个青衣男子朝这里走来,连忙让了道。   “之前就定下了,因着西参一事压了下来,方才进宫汇报后得了消息。”庄冀刚从宫里回来,说着从袖间掏出一张薄纸。   “说让王爷您挑一个日子。”   “你看着办吧。”楚念桓没有接,侧目往院外的方向看去,顿了片刻又补充道,“挑个近些的日子。”   庄冀微微一怔,眼带询问地看向他身后的黑啸,又跟身前的小老头对视了眼,最后笑开了,“知道了。”   楚念桓看着几人那带着深意的笑,面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咳了下,催促着黑啸送自己回房。   林楼几人出了轩王府,在街上买了些甜点,才回到侯府。   一进门,就听说府上来了贵客,几人急匆匆来到客厅,就见楚玉凌端坐在主位,单手支着脑袋,悠闲地品茶,古胤站在他身后。   底下依次坐着韩氏、林岚清和林夕月。   见到林莫风回来,韩氏慌忙起身,“将军。”   “见过八王爷。”林莫风进门先是恭敬的行礼,林楼跟着也是一拜。   楚玉凌收敛了坐姿,淡淡地抬手,“林帅不必多礼。”   林莫风起了身,在韩氏的位置坐下,林楼挨着林夕月坐下。   “不知王爷到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林莫风坐下后,还不忘赔礼道歉。   楚玉凌倒是好脾气,随意一笑,“是本王不请自来,林三小姐的事确实要紧。”   话落,幽幽地扫了眼林楼,古胤的视线也随之投了过去,情绪复杂。   林莫风也转头看了一眼,问道:“不知八王爷过来所谓何事?”   “本王的少将说想来拜访下恩师,又怕独自登门不妥,就托本王随他一道了。”   楚玉凌这话说的其实没理,可在场也没人敢多说。   古胤从前是林莫风的部下,林莫风悉心教育了多年,他与林家的关系极好,哪有不妥的道理?哪里还需要一个王爷来做托。   林楼总觉得这人来得蹊跷,不知有什么目的。   他随意勾起的唇角弧度,与楚辞有几分相似,或许是因为都是楚家的人,林楼现在看这几个王爷,各看个都觉得像他,心里一下子矛盾成麻团。   林莫风也觉得他此行有深意,当着家中女眷又不好多问,只好做足了表面功夫,与他客套起来。   听着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林楼觉得无趣,正想找个借口回房休息,就听林莫风开口。   “我与王爷有事商议,你们先退下吧。”   林楼身子微抖,终于精神了,跟着韩氏几人退下。   “你的婚事如何了?”出门正要回院子,韩氏在身后忽然开口问道。   林楼步子一顿,压下眼底的错愕,半垂下眼,回身轻声答道,“应该无恙。”   “嫁人了要好好学规矩,别再做什么傻事给家里丢份。”韩氏皱眉教训了几句,就施施然离去。   林岚清看林楼的眼神仍旧透着恨意,只是不再像之前一样逮着话头就拼命攻击。   韩氏的话让林楼心中松了口气,这个女人也不过是惦记林莫风的一份关心,才会想方设法对前身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企图将她母女从林莫风心中抹去。   不过不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前身已经会魂飞魄散的事实。   林楼垂着眼,目送两人离开后,才转身回自己院子。   林夕月的性子不知随谁,这般沉稳内敛,在外又不失大气。   林楼与韩氏的关系在慢慢改善,她本该高兴,可如今因着林楼与楚念桓的婚事,她却如何也欣喜不起来。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忽明忽暗,不知在想着什么。   院中飘来梨花,带着阵阵冷香,林楼深吸了口气,又想要活动筋骨了。   阿莺绿袖知道她的习惯,笑着替她准备好衣服,就离了院子出去忙活其他事情了。   林楼一人在院中练剑,捧着黎烟姝留下的剑谱,并指比划,时而蹙眉时而展颜,完全忘了对楚辞身份的纠结。   楚辞过来的时候,正见她举剑飞舞,踩着自己所教的步法,剑走游龙,身若惊鸿。借了台电脑暂时恢复九点半的定时更新了,撒花 第48章 最是无用   林楼屏气凝神,眼神犀利如剑,忽然感受到身后一道剑气,立即抽身翻转,剑锋疾走朝那个方向刺去。   其反应之迅速果断,不见丝毫犹豫,那一剑出手也是毫不留情,直直与楚辞刺出的剑尖抵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震鸣。   楚辞为她的气势所骇,一个深闺女子,哪来这么重的杀气?!   不待他多想,那长剑上挑,绕着他的剑身蜿蜒前行,有直抵他手腕的趋势。   想要切磋吗?   楚辞嘴角微弧,反应过来后手掌一松将剑掉了个头,另一手飞速接住,巧妙逃开林楼这一击,左手用剑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剑术,一套剑花打下来,行云流水,就连林楼这样的眼力,也自认无法招架。   匆忙抬剑格挡接下几招,林楼转身一跃欲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被他步步紧跟。   眼看着剑要贴上自己,又堪堪避开,两人的距离越拉越紧,最后自己的整个人都被堵在了他和树间。   用剑本不是她特长,料准了楚辞不会伤自己,索性丢了剑,一巴掌对他呼了过去。   那一掌凝了十足的劲力,这一掌要真挨上,不说掉颗牙,楚辞这脸估计得肿上半个月。   心底暗道小娘子下手太狠,一面飞快抬手捏住她手臂,不想这只是个烟雾弹,她另一手一拳已经对着自己腹部捶了下去。   “唔!”   楚辞吃痛一声闷哼,刚才那下不是挡不住,只是手上还拿着剑,出手必定要伤着她。   没想到她出手这么狠,疼得他一阵内伤。   “下手这么狠,打坏了谁来带你逃婚啊?”他一手抓着林楼,一脸哀怨地抱怨。   “今天发现轩王也挺好。”林楼勾着嘴角,又露出了那花痴般的笑容。   楚辞不屑地撇撇嘴,“他给你灌迷魂汤了?”   林楼但笑不语,双眸含笑地盯着他。   “你以为他是我?”楚辞沉吟了片刻,皱眉问道。   林楼挑眉,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楚辞松开她,保持了一步的距离,冷笑了下,“你觉得我与他哪里像?”   林楼定定地观察他的神情,思索了半晌,才如实开口,“眼神。”   眼尖的看到他眉头跳了下,以为他要承认,不想他却自嘲的笑了起来。   “你若喜欢他就喜欢他好了。”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和几分懊恼,听得林楼一阵揪心。   她拧了拧眉,半垂着眸子思考该如何说服他,垂下的眸子错过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八仙剑谱有下落了。”   楚辞忽然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路,林楼眉眼一挑,“你找到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见到人,只是他表示过不肯交出来。”   “所以你来找我了?”林楼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关键,心底不知为何有点不是滋味。   “差不多。”楚辞淡淡地道,又退了一步,“八仙剑谱本是你母亲的东西,我没名没分就去要,别人自然不会给。”   林楼眉头不经意地拧起,他这话是在向自己坦白吗?他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为的八仙剑谱?!   “你每日都在看《北翼国志》,我说八仙剑在我手中,现在你可猜到我的身份了?”抬手拂过她的眉头,被她一手打开,楚辞也不恼,淡淡地说着。   “无冕宫。”林楼眉头拧得更紧了,她一早就猜到了,八仙剑谱固然厉害,没有八仙剑却发挥不出半成的实力。   当年她母亲只有剑谱,得不到八仙剑,好在她所用的佩剑也是极为霸道之剑,配合使用效果也不差。   无冕宫在江湖中是一个传说,很多年前就成立了,一直处于不败的地位。   传说无冕宫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曾一度被视为恶魔的存在,不想这个宫的主人就在自己眼前。   从前她一直没有提及这个话题,是不想承认这个传说。   如今楚辞与她坦言,再回想起两人相处的种种过往,林楼心口猛地一滞,眼底闪过一抹刺痛。   楚辞神色淡然地注视着她,她始终垂着眼,看不到神情,却可以看出她心情并不好。   本来只想岔开他身份的话题,不料却让她多想了,楚辞忽然有些烦躁,眉头也拧成了驼峰,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林楼垂着头,自然也没看到他满脸的纠结。   做完心理建设,她深吸了口气,神色恢复如常,终于抬眸朝他看去。   “与轩王的婚事大概不久就会定下,这期间教习嬷嬷定会整日盯着我,我不好出门,等到王府后再计划如何?”她神色淡淡,认真地分析形势。   楚辞盯着她观察了半晌,从她脸上看不出异常,以为她刚才的沉默是在思索如何去找回剑谱,拧着的眉头终于松散了点,却没能完全松开。   “反正都要劫亲了,你又何必在意这些?”   如今再听这话,林楼心间只有疼痛和不甘,袖间的手紧紧攒拳,极力绷住心神才没让自己变脸色,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笑,“你本事可真大,万一劫不到呢?”   看到这熟悉的表情,楚辞悬着的心彻底松了下来,还好她没有误会。   眉头微挑,又露出那惯有的邪魅笑容,“你放心,我既答应过你,就不会让你失望。”   林楼白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剑,擦了擦上面的灰,对楚辞比划了下,“既然来了,就陪我练会儿剑吧。”   楚辞忙不迭答应,也不敢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乐呵地拎着剑给她喂招。   楚辞的功夫极好,轻功俊,剑法妙,配上那无与伦比的身段,看来简直就是视觉盛宴。   林楼压下那躁动的心,强迫自己抛却那些无用的情意,专注于武术。   庄冀挑好了日子,送到皇宫,又与林家人商量了一番,最后将两人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初六,也就是半月后。   古代女子的生活本就无聊单调,林楼多了习武的乐子,又恢复了往前的生活。   楚辞时常会过来寻她,两人常在院中过招。   林楼与之前看来没有多大异常,可楚辞心中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教起人来更是不遗余力,一度让林楼产生错觉,又一次次被她强压回去。   一个前世心中只有练武和做任务的女人,即便有再多的见识,落在自己身上也有些观不清,何况算计过太多人情,对这方面更是淡漠。   西参的使臣大部分都回了国,阿诺蕾却始终没走,因着她闹婚的事,百姓都有些不大待见这位异国公主,可除此之外又挑不出她别的毛病,在街上待人随和,甚至还出面帮助过几个贫苦百姓。   虽然她还存了别的心思,北翼也不能赶人,只能加派人手好好保护她。   对比她这番痴情,林楼的烂女红又成了茶余饭后的论点。   先前张嬷嬷看着她手艺有些长进,以为假以时日总能练出个样子,不想也就止步于此了,一直停滞不前。   阿莺每日跟着看着,手艺飞进,每每瞧见林楼的作品都要笑话她好一阵。   林楼脾气好,不跟她计较,阿莺就更加嚣张了。   绿袖总说她林楼不能这么惯着这丫头,以后入了王府没了规矩可怎么办。   那日她忽然出言挑衅阿诺蕾一行的场面,绿袖至今还心有余悸,虽说她也气不过,可还没胆大到那地步。   林楼本身对这些不在意,自那日与楚辞简单交谈过后,更是不轻易透露真情。   眼看着离婚期越来越近,她原本心中的烦躁却意外的平复下来。   到了准备嫁妆的日子,韩氏刚好怀孕两月,肚子还不明显,也在尽力帮着操办,往日的嫌隙好像都不复存在。   林岚清看在眼里,时时觉得不服,好几次向韩氏撒娇都被训斥回来,渐渐地就将目标转向脾气温婉的亲妹妹。   “夕月,那个小贱人就要跟轩王成婚了,你不想想办法吗?!”她拉着林夕月,自己先急得跺起了脚。   林夕月眼底带着几分刺痛,无奈叹息着摇了摇头,“阿诺蕾这般手段都未能博得一个名分,我又能如何?”   “这情况不一样!阿诺蕾是西参的人,你是林楼的二姐,这两者能相比吗?!”林岚清还要劝,就被她打断了。   林夕月反握住她的手,一脸严肃地道,“姐姐,平日母亲宠你,是想你嫁个好人家,过上富贵日子。本来林家没有男嗣,是想将我或楼儿留下招贤入赘,如今楼儿被赐了婚,按照皇上的性子,我二人必定有一人要进宫。”   她说着深吸了口气,“如今后宫虽空乏,日后定是佳丽不断,你心性单纯,母亲定不忍你进那虎狼之地。若不想林家衰败,你可不能再这般胡闹下去了。”   这一番话听得林岚清脸色大变,这些事情她从来都未想过,也从未有人与她讲过。   林夕月的为人她很清楚,又是这般严肃认真地告诫,让她不由想到自己几番在林楼手上吃的暗亏,瞬间惊恐。   不知何时,她已经变成林家最无用的一个人了! 第49章 采办嫁妆   看着林岚清的慌乱,林夕月知道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微叹一口气。   “今日是采办嫁妆的日子,你随我一同出去,学着管理府中的事务。”轻拉起自己姐姐的手,柔声说道。   林岚清秀眉紧拧,看出来不情愿,却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因为韩氏怀孕,林岳也不用去庄子了,留在府里打点。   林楼一早收拾好形容,来到前厅等候。   林夕月有她母亲的精明能干,虽然不是常来打理,对府上的大小事情也很熟悉,规矩礼仪更是无可挑剔。   由她带着林楼出门,也让人放心。   一开始韩氏听她主动要求,还有些担心她因着轩王之事对林楼有怨,可看她温婉淡然的样子,心又落了回去。   她的这个闺女,从来不教她操心。   “今日出门,你们帮着楼儿挑点她喜欢的,别的东西管家都会处理,不用操心。”   她握着林夕月,轻声叮嘱了几句,又看向林楼,神色有些复杂,“那公主还没走,你们在外可不要惹是生非。”   林楼笑应着,就随几人登上马车。   阿莺跟绿袖这次一同随行,流尚在暗处保护着。   “最近夫人好像对小姐还不错,是不是良心发现了?”阿莺扁着嘴说道。   “大概是要做母亲了,心底也好起来了吧。”绿袖歪着脑袋想了想,也猜测道。   林楼闭着眸子在休息,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底暗道莫不是担心自己祸害她的子嗣,估计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电视里总演豪门大宅中的腌臜争斗,如今的林府还算清平,不让她们瞧见这些也好。   这次出行驶了两辆马车,前后来到街道口,几人下了车步行逛街。   岚清夕月两姐妹互相挽着,关系亲昵,林楼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丫鬟,在旁人看来像是被孤立着。   林楼自己无感,许久没出来溜达,说来也确实有些闷,看到街上拥挤来往的人群,深吸了口气,也跻身其中。   古代的街道繁荣不比现代的集市,东西花样多,各种甜腻的食物香气飘荡,阿莺很快就馋了眼,一边拼命咽口水,一面又要保持矜持,看得林楼一阵失笑。   递过去一小袋碎银,“拿去买你想吃的吧。”   “不不不!阿莺不吃!”阿莺连连摆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可那眼神还是不住地往旁边的摊位偷瞄。   林楼继续笑着,却也不解,“之前见你吃得可欢了,如今怎得又不吃了?”   “嬷嬷说这次出来不是玩的,是要给小姐买些需要的东西。”阿莺瘪着嘴,有些委屈,“昨夜我跟绿袖姐姐算了算,我们的月银不多,不能乱花。”   林夕月几人走了几步不见她们跟来,折身回来找人,听得这话,不由得一笑,“你尽管用,银子管够。”   林岚清轻哼了声,白了林楼一眼,语气虽然还是带刺,却没有往日那般咄咄逼人了。   “夕月都说管够了,我就大发慈悲地让你放纵一回好了。”   林楼怔了下,随即淡淡地道谢,“谢谢二位姐姐。”   她观察着二人的神情,除了林岚清面上挂着点不情愿,并无恶意和不自然。   阿莺跟绿袖也对视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惊讶。   “这边有家缝衣铺子,绣娘手艺极好,我们进去瞧瞧吧。”林夕月指了指旁边一家店面,介绍道。   “好。”林楼没有推脱,坦然接受。   她要嫁人,原本韩氏苛刻大可以不管此事,可她不仅放了自己出行,还让林氏姐妹陪着自己。可见她是真的放下了隔阂,真心准备接纳自己了。   林楼不是心狠的人,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念着一分,纵然知道楚辞在利用自己,也照常对待他。   只是那一份心思,却不能再有了。   这一来,他究竟是何身份,她也不再想纠结,顺其自然便好。   刚踏进铺子,就看到厅内待客的桌边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诺蕾也见到几人,先是怔了下,随即起身迎了过来,“好巧啊,几位姑娘也来做衣裳?”   “嗯,婚期近了,给楼儿准备几件合身的衣裳。”林夕月不着痕迹地挡在她和林楼之间,防止她做出什么不利的动作。   那日香料的事,她心里可还清楚记着的呢。   林岚清看到此人,脸色直接臭了,忍不住出言讥讽,“是真巧啊!不过公主穿得惯我们北翼的衣服吗?”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声线又有些尖锐,引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   阿诺蕾面上神情微僵,暗道这三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林楼一开始也注意到了,阿诺蕾穿的不再是西参的服饰,换成了比较保守的北翼常服,但也掩不住她的风采和美艳。   “入乡随俗,总归要习惯的。”阿诺蕾唇边荡笑意,仿佛刚才的尴尬只是一时错觉,美眸弯弯扫向林楼。   “我方才相中一个样式,一定适合三小姐。”   林楼挑眉,就见她招呼来掌柜,将她说的那个样式图提了过来。   伸手刚要接册子,被林岚清一个劈手抢了去。   她冷哼着,不屑地瞪了眼阿诺蕾,随意瞥了下那个样式,嫌弃地丢到一旁。   “公主您瞧错了,这衣服不适合我妹妹。”   这裸的敌意,饶是旁人都忍不住唏嘘,看向阿诺蕾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这林府大小姐平日虽然嚣张高调了点,在人前却是很讲究形象,如此张扬的表露不满真是少有。   传闻林府现夫人和原夫人的两方女儿相处并不好,林岚清这态度也不像为妹妹出气,不知是这阿诺蕾公主做了什么,让她这般气恼。   林夕月见着阿诺蕾微微变冷的眼神,蹙了蹙眉,犹豫着要不要阻止她胡闹。   林楼却笑着捡起那板子,“姐姐说的在理,不过公主初到北翼,对北翼的服饰不了解,可我也不能拂了公主的好意。”   林岚清瞪了她一眼,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在林楼看来,心底又生出一丝暖意。   这大姐不作妖的时候,也是傻得可爱。   不过她却不能让阿诺蕾看出她林府内部的和谐,对外还是要表露出矛盾来,免得她再存了心思,拿林府来对付自己。   林夕月的智商在线,她不担心,这大姐性子其实单纯,被算计了大抵难以自保,还容易殃及旁人。   她拿起板子仔细看了看,那是一件黑红相交的长袖,黑色打底,衣襟和袖边皆为红色,腰带上绣着繁复的花纹,长衫的下摆垂直修身,在北翼来看确实是新颖的样式。   林楼沉思了片刻,找那掌柜要了纸笔,照着那个样式简单勾勒了几下,将想要修改的地方花了出来,递还给她。   “这个样式能做出来吗?”她问道。   掌柜的接过端详了一阵,很快看明白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可以做可以做。”   这几人都是有来头的,掌柜的慧眼,看出几人之间渊源不浅,拿了画,应承道:“那方还有几款新样式,几位小姐要不要瞧一瞧?”   “把你店里最好的拿出来吧。”林岚清直接道,“楼儿要嫁的可是轩王殿下,可不能给王府丢份。”   最后一句话说起来还有意扫向阿诺蕾,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次就连林楼也不由得蹙了蹙眉,这大姐是真想替自己出头呢,还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   “公主要不要也来瞧瞧?”林楼岔开话题,像是不太想与林岚清待在一起,拉过阿诺蕾,往一旁的带去。   林夕月趁机拽住林岚清,附耳跟她讲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到她脸色微变,随即皱眉反省、似懂非懂的神情,无奈长叹。   掌柜的眼神在几个女子身上扫来扫去,领着阿诺蕾跟林楼往另一方走去。   铺子不大,每日上门的客人也不少,几人随行带的人多,一下子就周转不开了。   遣走了一些丫头,两人挤到一侧,等着掌柜的去拿样式图。   阿诺蕾深深地看向另一侧咬耳朵的林氏姐妹,满脸羡慕地对林楼道:“林府的几位姐妹关系可真好呢。”   林楼微微撇嘴,很快收敛好神情,也回以一笑,“公主在西参没有年纪相仿的玩伴吗?”   阿诺蕾摇了摇头,“紫悦嫁给了父王,辈分一下子长了我一辈,倒也不能算是相仿了。”   关于这个紫悦王妃林楼只偶尔听过几次,北翼国志上也没有写西参的事,她知道的不多。   听阿诺蕾有些唏嘘的口吻,她眼睛眨了眨,“既是知己,又何须在意那些虚名。”   “多谢林姑娘开导。”阿诺蕾展颜淡笑。   林楼知道她不过是客套话,这话中并没有感激之意,也不在意,看掌柜的已经将样式拿了过来,接过一份,飞快地点了几个款式。   绿袖对服饰方面比较上心,没被赶出去,看了款式就跟着掌柜的交涉去了,从中挑出几款不合适的,就去找林夕月商量了。   阿诺蕾见林楼动作这么快,果然是她做事的风格。   不由想到那日射猎,虽然事情涉及多国利益,她还是果断做了决定,没有丝毫犹豫的帮自己解了围。   这种手段,不是一般的闺中女子能够有的。 第50章 皇叔嫌弃她   林岚清一直注意着这边两人的动静,见阿诺蕾专注的盯着林楼,嘴角抿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不屑地撇头,却看到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青莲公主?!”见着来人,林岚清有些欣喜。   青莲进门听到一声高呼,顿了顿步子,待看到林岚清一行人时,眼里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又看到另一端的阿诺蕾和林楼。   “岚清姐姐。”她敛了敛心神,欢快地唤了一声,快步朝她走去。   “姐姐也来做衣服吗?”她熟稔地拉起林岚清的手问道。   “陪林楼来挑几件衣服。”林岚清说着冷哼了下,“谁知道那个西参公主也在。”   青莲眨了眨眼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林楼二人正往这边望。   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喜,“这公主是烦人,都在咱北翼赖了多久了,还不走人!”   林夕月正在跟绿袖商量选哪几件衣服,听到这话,抬眸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下,跟绿袖交代了几句,走过去,施施然行了一礼,“参见公主。”   “夕月姐姐不必多礼。”青莲一脸惶恐,连忙抬手将人扶起,这可是母妃和皇兄都看上的女子,日后可能会成为自己皇嫂嫂的,她可不敢苛刻对待了。   林楼跟阿诺蕾此刻也刚好走了过来,林楼垂眉敛容,态度卑谦地行了礼。   阿诺蕾扫了眼她的神情,开口道:“今日真是巧,不仅偶遇了林府的三位姑娘,还有幸见到青莲公主。”   青莲轻哼了声,看她的眼神分明不屑,“公主这趟出行确实巧的很,不仅是本宫和几位小姐,刚巧冶哥也一同出来了。”   她说着,偏头往门口望去,楚玉冶刚教训完家仆,气呼呼地走到门口,看到这满屋子的人,怔住了。   “见过十七爷。”林楼与他相熟,见他这傻样,嘴角噙着笑意,悠然行礼打起了招呼。   其他人也跟着行礼,楚玉冶才慢慢回神,尴尬地咳了两声。   “诸位不必多礼。”他说着,迈进铺子,见几人待在一起,另一旁林楼身边的绿衣裳丫头在跟掌柜的商议什么。   步子一转,凑到绿袖身边,将她吓了一大跳。   “哎呀!”绿袖拍着胸口,一脸惊魂甫定,“十七爷您可吓坏奴婢了。”   楚玉冶哼哼了两声,凑近去看她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闻言,绿袖小心地瞥了眼那方的几人,小声道:“小姐要出嫁了,夫人说出来挑几件小姐喜欢的新衣裳。”   “这些都是她挑的?”   楚玉冶眉头一挑,抽出她手中的图纸,飞快地扫了眼,随即展开扇子笑了笑,“眼光倒是不错,都买了吧。”   林楼挑的样式很多,几乎挑了大半的款式,合不合适都由绿袖来定夺。楚玉冶这话一出口,连着掌柜的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变。   “反正日后也是穿给皇叔看,他不差这点钱的。”他摇了摇折扇,笑得一脸无辜,眨了眨眼睛扫向林楼。   林楼不雅地翻了他一对白眼,绿袖怔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玉冶趁机就帮她拍了板,“一会儿我就要去皇叔府上,我会同他讲的。”   说着,将图纸递还给掌柜的,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几个款式可别再卖别人了。”   这家铺子是楚玉仁送给楚玉冶的十六岁生辰礼,送是悄悄送的,加之他又不管事,这事外人不知晓。   乍一听这话,都变了脸色,这家铺子的款式一向是城里最新的,他这一句话断了姑娘们的许多梦想,还在挑衣服的一些客人,都面露难色或是委屈,双手抚摸着面料,不舍得放下。   林楼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对掌柜的吩咐道:“样式无所谓,挑几款好的面料就成了。”   楚玉冶见状也不好强求,瘪了瘪嘴,轻轻瞪了她一眼,“好心当作驴肝肺!”   “十七爷的好心可要断了多少姑娘的爱美之心呢。”林楼不在意地笑了笑,眼神瞥向周围几个朝这方暗瞟的年轻姑娘们,其中一人见他们望去,连忙侧转了身子,匆匆收回视线。   楚玉冶听出她话中的深意,更是对这人恨得咬牙。   说是款式的事,怎又扯到他的风流债了?!   方才那举止奇怪的姑娘,是今年媒婆说亲说到他府上的,被他委婉拒绝了,后来听闻那女子被拒后有些想不开,他还特地上门赔了罪,这才记住了这女子的容貌。   这是说大不大,闹过一阵子就消停下来了,想不到林楼还记着,还认出了那女子。   其实林楼哪里是知道这事啊,她只是瞧那女子看楚玉冶的眼神透着情愫,欲语还羞,又透着点伤痛和失落,想必两人间发生过点什么,略一试探,楚玉冶自己就交了底。   他将人拉到一侧,压低声音,难得透出几分讨好的语气道:“婶婶你可给我留点面子吧!每次见你都没好事!”   “这又怪上我了?”林楼嘴角仍旧带着挪谕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玉冶张嘴就答,“陪青莲来做衣裳。”   林楼眯了眯眸子,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一个度,没有追问,也没有戳穿。   楚玉冶被她笑得心里头一阵发毛,惊恐地后退了一步,收了折扇拍了下脑袋,转身快步走到青莲身边。   那落荒而逃般的行为,欲盖弥彰,加重了林楼心中的疑惑。   如果真是陪青莲来做衣服,也不会说出不准掌柜多做同样式的衣裳之类的话了,至少在青莲挑完之前,就不该说。   林楼想着,又斜眼睨了下掌柜的神情,她除开最开始一瞬间的惊讶,也没有反对和争取的意思,想来这家店跟楚玉冶还有着某种外人所不知的联系。   “十七爷与林三小姐倒是投缘。”阿诺蕾见楚玉冶走近,浅笑着评价。   楚玉冶哼了哼,“投缘是投缘,更是冤家,可那小丫头马上就要成本王的皇婶婶了,日后更是要处处刁难我了!”   说着,又瞪了眼林楼,惹得她嘴角一阵抽搐。   “我的衣服已经挑好了,今日府上备了些不错的茶点,几位要不要来坐坐?”阿诺蕾压下心底的不爽,低笑了几声,对几人发出邀请。   林岚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冷笑起来,“我可不敢去,公主的茶点,还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呢!我们三姐妹身子都不太好,要是吃了这些奇怪的东西闹肚子了可不好!”   她的话直白又不留情面,听得青莲都怔了怔,阿诺蕾面色如常,对她的挑衅并不在意,只是笑着将视线转向青莲。   “那公主与王爷呢?”   青莲瞥了眼楚玉冶,拉了拉他的衣角,表示自己拿不定主意。   楚玉冶不知作何想法,摸了摸她的脑袋,对阿诺蕾一笑,“上次在皇兄那尝过西参的糕点,确实美味得紧。既然公主诚意邀请,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还故作温文的拱了拱手。   林楼一直注视着几人,见他虽垂着头,眼神却在看自己。   两人视线对上,楚玉冶又是一阵慌乱,急忙忙错开。   “那等我挑好衣服,一会儿就去。”青莲只好应承道,眼带歉意地看了眼林岚清。   林岚清扯出一个笑,缓缓松开了手。   “我们已经选好了,那就先告辞了。”林夕月上前道别,林楼随后拂了礼,带着随行的人离开了铺子。   楚玉冶看着她离开,眉头微微皱起,神色有些纠结,不知在想什么。   阿诺蕾上前一步,状似随意地闲聊,“林三小姐的智慧在同龄女子中怕是鲜有。”   楚玉冶回神,眼神凉凉地掠过她,不屑地撇嘴,“她就有点小聪明,皇叔说起她是还老嫌弃了呢!”   阿诺蕾眼睛一亮,很快又稳住心神,笑问道:“哦?轩王殿下可是如何评价的?”   楚玉冶知道她还没死心,这几天出门总是有意无意碰到她,是个人都能猜出来她要做什么。   心思一转,索性再锉一挫她的斗志好了。   于是睁眼扯起了瞎话:“说她长得又白又瘦,分明是个弱不禁风的样子,还非得打肿脸充胖子,学人家练武,越练越瘦,那腰那脖子,细的他都怕一用力就不小心给掐断了。”   他说的十分浮夸,手上做出的动作更是夸张,这话落在阿诺蕾耳中,却怎么也听不出损人的意味,倒像是欢喜冤家间常用的拌嘴台词。   脑子一转,就知道了这是楚玉冶在忽悠自己,心底压着火气,面上还得赔笑。   青莲挑好了衣服,很快折回来,见楚玉冶手舞足蹈地,不由得好奇,“冶哥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我在讲皇叔说楼儿时的样子呢。”楚玉冶无比认真地回答,让青莲怔了怔,下意识地接话,“是什么样子啊?”   阿诺蕾不想再听,僵着笑打断,“公主都挑好了?”   “挑好了。”青莲被转移了注意力,真诚一笑,“现在可以去姐姐府上吃茶点了吗?”   林楼几人出了铺子,林夕月就悄悄将她叫到一旁,却是欲言又止。   “姐姐是要问我与十七爷的事?”林楼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将她不敢开口的事说了出来。   林夕月面露诧异,随即又长叹了口气,“原来从前开始你就一直活得这么明白吗?” 第51章 就是属狗的   林楼抿了抿唇角,没有作答。   林夕月才又叹了口气,携她缓缓往前走着,一面道:“从前是母亲对你苛刻了,她不过是想要得到爹的关注,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林楼微微点头,她早就不在意了,只是韩氏和林岚清身上,到底是背负了一条人命,纵然她对生杀之事无所感触,也因此对这二人热络不起来。   她的神情平淡,看不出情绪,林夕月心底叹了又叹,既然她从前低落时便一直收敛着自己的光芒,默默忍受了韩氏二人这么多刁难,如今宝剑出了鞘,自然也不会想着来报复。   她的心情倏地复杂起来,料想自己也没有她这么宽大的胸襟,和忍耐力。   或许她配轩王,真的会比自己要好。   “十七爷与轩王殿下关系好,可楼儿与他终究是走得有些近了。”回归眼下的话题,林夕月难得摆出一副姐姐的口吻,来提醒她。   林楼侧目看了她一眼,却是摇了摇头,“无妨,我与他走得近,也免得皇上猜测帅府对王爷有扶持之意。何况皇上对十七一向放纵,有意让他做个逍遥王爷。十七虽不是太后的亲生孩子,二人的关系却是极为亲近,皇上倒不至于怀疑到他头上。”   “所以妹妹是故意表现给外人看的吗?”林夕月秀眉微拧,试探性地猜测,她发现林楼的心思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沉。   林楼沉吟了片刻,才莞尔一笑,“也不是,他这性子,换做姐姐,怕是也会亲近起来。”   林夕月听得又是一阵失落,她倒是想要与他们亲近,可自己的性子,旁人看是沉稳内敛,可她却深知自己是太胆小不敢迈出那未知的一步,没有林楼那么坦然直率,也注定她要失败。   林楼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将她的细微表情也收入眼底,心底对这女子的戒备,到此才算彻底放下。   前方林岚清见两人咬耳朵许久,心里有些不爽,折回来挽住林夕月另一侧的胳膊,瞪了眼林楼。   “妹妹不是念了几日醉仙楼的茶吗?前面就到了,我们快些过去吧!”   她说着,就快步拉着林夕月往前挤去。   林夕月无奈地看了眼林楼,林楼不在意地笑笑,也默默加快了步子跟上。   几人来到醉仙楼的时候,正值晌午,托人捎了信回府说要在外就餐。   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接过菜单点了几个菜式,几人便坐下来神色各异地品起了茶。   绿袖阿莺跟其他几个仆人坐在了另一桌,在裁缝店的时候,阿莺独自溜上街见到了耍猴的,正喜滋滋地与几人讲着,手舞足蹈堪比说书人,逗得旁边的茶客也咯咯直笑,甚至还有人拍手叫好。   楚辞常来这酒楼喝茶,在二楼的包厢,听到熟悉的声音,眉眼一挑,“外面是哪家的姑娘?”   他身后一个黑衣少年,深深地看了眼自己一脸平淡的主子,踢了脚身边的白骨,“爷问你外面是哪家姑娘。”   他二人年纪相仿,白骨闻言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下,平静地回答,“是林姑娘身边的丫头。”   黑衣少年见他神色淡漠,不由得瘪了瘪嘴,这人自前几天比武输给了自己,就一直不搭理自己,如今都没给他好脸色看过。   “你都没瞧过怎么知道是哪家姑娘的人?又是什么时候勾搭上那家的丫头了?”他压着心底的不悦,故意跟他呛话。   白骨皱了皱眉,侧转过身子,将视线移开,不肯与他说话。   楚辞见二人又要开打的架势,适时出言打断,“既然他说是,那就是了。”   黑衣少年一气还想辩解,被他一眼瞪了回去,转头又对白骨吩咐道:“去将她请来。”   白骨应了声,正要迈步,又顿住了,转身请示道:“需不需要出示信物?”   “你就问她阿鹂可好。”楚辞眸子微眯,又扫了眼身后的黑衣少年,“你将这椅子收好,一并藏起来。”   少年怔了怔,见他眸中隐隐的犀利之光,不敢反驳,乖乖地照做。   白骨睨了眼他满面委屈的脸,嘴角不经意弧了弧,拱手推门出去。   林楼三人正坐在桌边等候上菜,也纷纷被阿莺的逗笑技能吸引,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林楼抿着唇,眯眼瞅着阿莺,忽然瞥到一抹白色身影,眼神一凛,那身影已经到了身前。   “请问姑娘是不是护国侯府的林楼林三小姐?”来人眉目清秀,举止得体,拱手间有几分江湖人的气度。   林楼略一思索,心下猜测着他的身份,点了点头,“是我。”   “我家公子让我问您,阿鹂近日过得可好?”少年又是一拱手,态度恭谨。   林楼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弧了弧嘴角,露出一个淡然的笑,“一切安好,你家公子在此处吗?”   白骨笑了笑,“姑娘请随我来。”   林楼对林氏姐妹二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离开一会儿,就随着白骨离去。   阿莺正说到兴起处,见林楼离去,先是怔了下,从凳子上下来想要跟过去,被她抬手制止,“你继续。”   说着,眼神示意她看周围。   阿莺愣愣地转头,见到周围翘首以盼后文的众多听众,一下子红了脸,再也讲不下去了,双手捧着脸缩回了凳子上。   绿袖一边笑她,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跟随林楼移动。   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小姐这是被谁请了去?她在京中还算熟稔的男子,除了轩王和十七爷,还有谁吗?   还有那日在轩王行宫,她隐约听到的声音,究竟是幻觉,还是真有其人?   阿莺兀自羞了一会儿,抬头就见她纠结的像是糊了年糕,嘟着嘴抱怨道:“你也不提醒我,也在笑话我吧?!”   绿袖回了神,连忙摆手说不是,再侧目,林楼已经消失在了大厅内。   推门进屋,果然就见楚辞站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只瓷白的酒杯。   听到声音,幽幽转身,剑眸深沉如墨,紧贴在她脸上,气氛似乎也因他这个眼神,变得粘稠了起来。   林楼尴尬地咳了下,收回视线,白骨退出屋子,将门带上。   “见到我很意外?”楚辞唇角微抿,一步一步靠近,将她抵在门上,低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是夜行的猫,见不得人的。”林楼微微侧头,避开他直接喷洒下来的鼻息。   楚辞没有发觉不妥,只当她是害羞,唇角弧度更深,“见不得人又如何筹划抢亲?”   “抢亲一事……”林楼蹙了蹙眉,不知该不该拒绝他。   她心底深处仍是有所眷恋,可又对他利用自己一事有些难以释怀,这世道三妻四妾,楚辞或许想着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却丢了一本绝世的剑谱,才会这般不懈地接近自己。   这纠结的念头梗在心口,时时堵得她难受。前世少有这感触,如今想起只觉心间晦涩。   楚辞静静地听着,却没等到下文,眸子又是一深,盯着她微垂的眼眸,深深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他一手撑住门板,忽然垂下脑袋,抵在她肩头,像是有些无力。   林楼心头一颤,收了心神,张张嘴正欲解释,那人温润的手指已勾住自己下巴,一阵冷香扑鼻,带着淡淡的酒香钻入喉间。   “唔……”   林楼被这忽然来的一吻定住了身形,闷哼一声,随即回了神,犹豫了下,也抬臂勾住他脖子,微踮起脚尖回应。   楚辞心底觉得伤悲,刚看她那眼神,好像是要放弃自己,那一瞬间的刺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从未有人能这般牵动过他的心思,他也未想过自己会为这个利益中的女子,做到这般地步。   最初他的想法,确如林楼所料,原本只是一场互取所需的交易,先前林楼的态度确实也是赞同这个交易。   可在这渐渐的相处中,他却发现林楼将他所做的一切都当做了恩赐,默默用自己的方式来回报他,也让他坚硬冰封的心消融。   他还以为林楼有多聪明呢,除了那些基本的要求,几乎没对他做出过任何威胁的事情,这若真换了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可不就被骗得骨头都不剩了?   他想想既庆幸又恼怒,张了张牙,在那薄唇上一阵啃咬。   林楼吃痛轻呼了声,猛地推开他,怒目而瞪,“你属狗的啊?!”   “就是属狗的。”楚辞笑得无赖,扣住她双手锁在腰后,在她脖子上又咬了一口。   “成了别闹了!”林楼恼怒地推开他,脸却红得不自然,惹得他又是一阵发笑。   “习惯就好。”   楚辞抓过她的手亲了亲,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掩饰不住内心的愉悦。   林楼听得老脸又是一阵发热,只是再也不能更红了,只得错开视线,推开他往旁走去。   “不说抢亲之事,你叫我来做什么?”她扫过桌上的酒壶,抬手倒了一杯,抿了一口,香醇的酒味,与楚辞方才口中的味道一般无二。   仿佛那个吻的触感又一次出现,林楼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楚辞见她如此,平复了下心中的涤荡,略微收敛了下荷尔蒙,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故意不让她平复一样。   “自然是拉你来做想做的事。” 第52章 请姑娘喝茶   “想做的事?”   林楼忽而低低一声冷笑,斟满酒杯,仰头一口饮尽,目光泠泠望向他,“你想要做什么?”   那话问得平淡,微扬的尾调又带着几分嚣张,听在楚辞耳中却分外悦耳。   他抿唇浅笑,在她对面坐下,夺过她手中的杯子,也斟了一杯饮下,“想要做的其实也不是大事,不过寻得一人心,过上安稳日子罢了。”   他这话一字一字,轻而平缓地吐出,像是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又像是在对谁人许愿。   低沉醇厚的嗓音一如这酒香,让人闻之沉醉,欲罢不能。   林楼怔愣着,呆呆地看着他,落入他深邃无波的眸中,那中只盛着自己的身影。   “那你寻到了吗?”她微微垂眸,不敢承认被这不似情话的情话所感染,心中生出了期盼。   “你说呢?”楚辞低笑着反问,将酒杯倒满推回她手中,“可惜只有一个杯子,不如先与你来一杯酒了。”   他这话语中带着几分遗憾,手指摩挲着杯沿,像是摩挲着情人的唇瓣,微微摇头。   林楼错开的视线又忍不住向他身上飘移,见到这一幕,怔忪了几秒,忽而不屑一哼,“谁要与你喝酒了。”   说着,将酒饮尽,修长的手指拂过脖子上被他咬过的地方,心道改日带了工具再讨回来。   推门离开的时候,白骨正拦着不放心过来观望的绿袖二人。   二人见着她出来,皆松了口气,待看到她脖间的一块红印时,又捂着嘴低叫起来。   “小姐您受伤了?”绿袖拧着眉,小心地问道。   楚辞咬得不重,只能看出红色的痕迹,看不出具体轮廓。   绿袖想要上前检查,被她拦下,“刚才喝茶时抖了手,茶杯砸到的。”   阿莺跟绿袖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白骨闻言轻笑了下,替她解围,“我家爷也说,林小姐平时倒是精明,某些方面就迟钝了些。”   林楼眉眼一挑,再看绿袖跟阿莺,两人竟也煞有其事地点起了头,无奈一叹。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小丫头。”   “小姐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吃的还是林府的粮食,日后要吃的也是王府的。”   阿莺咯咯一笑,说着一堆歪理,“何况我与姐姐也未曾扒过外,顶多也就吃过这醉仙楼的酒食,和街上摊边小食。”   绿袖闻言也掩唇低笑,林楼送了她们一人一对白眼,跟白骨示意告了别,领着二人回了席位。   阿莺敏锐察觉林楼见的人不一般,往厢房的方向又探了探脑袋,好奇问道:“小姐见的这位公子是何人啊?见这阵势想来也非富即贵。”   “是阿鹂从先的主人。”林楼淡淡地道,几人已经来到了桌边。   面对林岚清二人打量的眼神,林楼坦荡一笑,无所不适。   “那人是谁啊?去了这么久?”听得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林岚清的脸色不大好,她一回来就直接挑刺问道。   “是十七爷的朋友,我院中那鸽子从前的主人。”林楼垂了垂眉,端过身前的茶抿了一口,清新的茶香冲淡了些口中的酒味。   她的声音不大,刚好落在桌上的几人耳中,挡下旁人刺探的视线。   只能说她假意楚玉冶送的东西太奇特,先前便在坊间传出些了不好的流言,说她与楚玉冶暗通款曲许久,林楼不常出门,楚玉冶又混事逍遥,只见过一次,就送了人姑娘一只白鸽,其意蕴不言而喻。   林夕月原本让她与人保持距离,可今又见她与楚玉冶的人来往,眉头紧拧着,不知该不该再劝。   林楼却知她纠结,“姐姐你不必担心,此事已了,日后不会再生岔子。”   她的坚定,语气诚恳,林夕月听了落了心,这人能隐忍这么多年,智慧和气度都比自己高明许多,她又有何好操心的。   说来轩王,她心中纵有不甘,生而为臣,也只有妥协。   林岚清不懂她们在打什么暗语,听着后知后觉,早晨林夕月与自己的谈话又一次回荡在脑海中,她不免心急起来,自己这般无能,可该如何是好?!   林楼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只觉这大姐性子一向容易焦躁。   用过饭后,几人又在街上逛了会儿,才回到府中。   回府的途中偶遇宫里出来的马车,这是北翼宣旨的公公坐的车子,都是特定的,一路过去就能见到。   这车子走的方向与林府相反,大概是要往城南去。   城南附近的权贵,要说来也只有端午时各国居住的驿馆了,南度过来的文乐言几人如今正被软禁着,不知楚玉仁是做了什么决定,要过去宣旨。   庄翼坐在车中,透过帘子瞥见林府的马车,平淡的眸子闪了闪,沉默了片刻,对外头赶车之人道:“先去趟轩王府。”   小顺子点了点头,让车夫拐了个弯,往轩王府门驾去。   楚念桓刚药浴完,听闻宫中有人来访,先是怔了一下,待看到黑啸的神情,就知道来者何人了。   “让他过来。”由黑啸伺候着穿好衣服,他淡淡地吩咐着。   庄翼在门口等了片刻,得到传话就进了屋,看着他还未系好的腰带,挪谕一笑,“王爷还是一样的性感。”   “来所为何事?”楚念桓瞥了他一眼,继续系着腰带。   “陛下让我去南度使馆宣个旨。”庄翼眯了眯眼,笑得像一只狐狸。   楚念桓闻言皱眉,“关我何事?”   “我觉得此事还是交给王爷去办比较妥当。”庄翼眼睛再眯,只透出一条狭长的线。   每次他露出这种神情,便是有足够的把握楚念桓能够答应。   深知他的本性,楚念桓也不等他多说,手一摊,“恶人都由你我做了,他这皇帝当得可真安逸。”   “当初可是王爷亲自将我推给他的。”庄翼幽幽开口,忽视他因为这话略微僵硬的神情,将圣旨交到他手上。   楚念桓接过摊开扫了眼,往旁边的桌上一搁,“你要与我同去吗?”   “我想还是王爷自己去会比较好。”庄翼拱了拱手,笑容终于和谐了些,清俊淡笑的容貌看去让人舒心。   楚念桓轻哼了声,庄翼知他心情不好,也不等他逐人,先行拱手告辞。   黑啸每次见到二人这般谈话,都一阵心惊。   当年他虽年少,却也知他二人关系极好,时常把酒论剑,讨论战事,可如今,一个蜗居京城,苟延残喘,一个入了皇宫,仍旧不逃皇权宫斗。   他小心地观察着楚念桓的脸色,见他虽憋着气,却没多大恼怒,想着庄翼来之前发生的事,心又松了口气。   “爷,现在就去吗?”他试探性的问道。   “去准备吧。”楚念桓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摆手。   襄王府内,听得下人回报说宣旨的马车往城南方向去了,楚玉炎双眸一凛,满脸阴郁。   “可知是何旨意?”他冷声问着,看得出来心情不好。   底下回报的人脑袋垂下了一分,“小的无能,没有探出消息。不过……”   “不过什么?”楚玉炎对他的欲言又止不满,声音又冷了一个度。   “不过他走到半途,又转道去了轩王府。”来人快速答道,仿佛再晚一秒脑袋便会不保。   楚玉炎眼底的寒光不减,半眯了下,忽然露出一个冷笑。   “那宣旨的人定又是庄翼。”   来人诧异抬头,又听他道:“这人的心思无人能猜透,才华也是世间仅有的存在。有他在,事情不好办。”   话说到此处,那报信之人瞬间明白了,“要不要属下去……”   “暂时还不能动他。”楚玉炎深吸了口气,“皇兄费劲心思将他从轩王那里挖来,又怎能让你轻易得手?”   “王爷所言极是,此人不仅谋略无双,据传功夫也与当年的轩王不相上下,是属下愚钝了。”   庄翼会武功的事,是真是假还有待考究,不过曾经对他抱有恨意前去报仇的,都是有去无回,可见其可怖之处。   “好在是这庄翼一直惦记轩王,得了机会就一定要往他那走一遭,惹皇兄忌惮得很。”   楚玉炎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冷冽,眼底透出几分狠戾。   正思索着该如何对付几人,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道是青莲公主到了府上。   楚玉炎沉默了片刻,对底下的黑衣人吩咐了几句,眼看着他消失在屋内,才淡淡地回话,“本王马上过去。”   青莲从阿诺蕾那喝完茶,就与楚玉冶道了别,来了楚玉炎的府上。   楚玉炎一进门,青莲便欣喜的起身,“皇兄,我替你带了醉仙楼的烤鸡。”   看到自己的亲妹妹,楚玉炎的脸色缓和了些,点了下头,“事情如何了?”   “在途中遇到十七皇兄,他非拉着我一道走。”青莲坐回位子上,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却又很快振作起来,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皱了皱眉,很苦恼的样子。   “不过好在还是跟公主遇上了,去她住处喝了茶,这才寻机问了话。”   “那十七有没有察觉?”楚玉炎的脸色在听到那句“十七皇兄”的时候就变得古怪起来,这小子怎么哪儿都有他?!   “应该没有。”青莲想了想,肯定地道,“没有察觉,喝茶时他也心不在焉的,该是想着林府那个林楼。”   “林楼?!” 第53章 情债最是磨人   “林楼?!”楚玉炎又一次被震惊,但随即一想,又大概猜到了什么。   “你们出门遇到了林楼?”他声色微沉,像是在深思着什么。   青莲点头,“阿诺蕾本是约我在城东那家衣料店相见,不料林家的三位小姐也来挑衣服,说是为林楼准备嫁妆。”   楚玉炎闻言冷哼了声,“她们家里那几位姐妹关系是何时变好的?竟还一道出来了。”   “倒也不是。”青莲皱了皱眉,想到林岚清看林楼的眼神虽没往日犀利,却仍透着嫌恶。   “大概是被林帅赶出来的,夕月姐姐倒是一直在撮合她二人的关系。”   说到林夕月,楚玉炎的眼神又是一凛,随即紧拧起眉头,这么多年来,虽说他将自己的心思隐藏极好,当年的夺嫡之战中也未受牵连,但庄翼那人心思极深,保不准能看出些什么。   他不敢主动向楚玉仁求亲,只能寻机从林夕月身上下手。   此事他正在筹备中,林夕月不常出门,这个机会并不好制造。   “他们没有察觉吧?”他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问道。   青莲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老实将那时的情况讲了一遍,“她们一门心思都被阿诺蕾引了去,没有觉察。”   “十七倒是与林楼走得很近……”楚玉炎抚着下巴,低语了句,青莲见状又道,“我还听说,后来她们去了醉仙楼,林楼被十七皇兄的故友邀去喝酒了,出来的时候还……”   她说着脸红了下,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如何?”楚玉炎听到这话眸子亮了下,忽然想到一计,连忙追问。   “出来时脖子上有块可疑的红印,也不知是如何弄上去的……”   这话是替她跑腿的小厮告诉她的,她本还不知何意,只听闻有男子邀她喝酒,已是大新闻,可听身边的丫头一番解释,她便忍不住往不得了的方向猜测起来。   楚玉炎显然也被这个消息震惊,面上虽然平静,可也掩不住眼底的愕然。   想不到林家的几个女儿里,最大胆最张扬的不是林岚清,而是这林楼!   不由又联想起当初她刺伤刑部尚书之子邢文涛,险些令人丧命一事,倒抽了一口凉气。   端午时南度被定罪一事,他就觉得蹊跷,他先前与南度的使臣有所往来,知晓他们的计划,却从未听说香料一事,这香料出自西参,发病的是林夕月,可楚玉冶出示的那一份,却不是林夕月的。   与他走的近的,只有林楼!   当时他只是猜测,结合如今种种回想,楚玉炎已经笃定了此事的“主谋”,就是林楼。   不禁又是一声长叹,自己当初退婚究竟是犯了个多大的错误。   不过事已至此,他无路可退。   心思在肚中百转千回,已经想出了各种对策,神情也渐渐恢复镇定。   “阿诺蕾如何说?”醉仙楼会客一事,稍后查证便知详情,如今他还需要得到西参那方的回复。   青莲看着他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终于舒展眉头,心底也松了口气,回答道:“她说只要确保皇叔无恙,她那方不是问题。”   “以后你与她多走动,林府那方也要安抚住。”楚玉炎的心思已经不知道谋划到哪一步了,总归是没多心思与青莲多言。   青莲心底暗暗一叹,“我知道了,皇兄万事小心。”   楚玉炎察觉她心情低落,微微敛了敛心神,柔声安抚道:“辛苦你了,前几日有人送来一批不错的料子,我已让人替你缝制了。”   青莲黯淡的眸子倏地闪亮起来,一脸惊喜地看向他,楚玉炎无奈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青莲噙着笑,起身拂了礼,“那青莲就先回宫了,皇兄有什么事尽管派人来通报。”   “去吧,代我向母妃问好。”楚玉炎目送她出了府,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散去。   “来人!”脸色骤然转阴,沉声一声冷喝。   与先前传信人相似打扮的一人,不知从何处出现,跪在堂下,“爷有何吩咐?”   “去城南探探情况。”楚玉炎扫了他一眼,冷冷地吩咐。   “注意不要让人察觉,如果情况不对……记得处理干净!若是出了变故,你们也不用回来了。”他俊朗的面容变得透着狠辣,无情地下了死令。   这群人是他悉心培养多年的死士,办事的能力毋庸置疑,面对楚念桓,他却还是不得不谨慎,丢给他一块牌子,杀手团的人马可供他调遣。   当年北翼南度休战,北翼长公主远嫁南度,长公主与二皇子为同胞所出,二皇子夺嫡失败,她自然恨不过,与楚玉炎搭了线。   文乐言手中有她交给自己的信件,这个人精倒是懂得留后路,怕来此一趟出变故,说是等回朝时再交出。   楚玉炎先前派了人去搜信,被他发觉,甚至还以此威胁。   他只好暗中想办法替南度的使臣脱身,只是这事已经惹了林府和不少百姓,动作幅度又不能太过明显,因此才拖了小半个月,还未能解决。   想不到不等他出手,楚玉仁已经下了命令。   不过庄翼将这宣旨的任务交给楚念桓,又是何意?   他一时头大,只好抢在他们之前下手。   林楼还未到府门,就见门口停了马匹,古胤牵着马在门口抬头伫立。   见到几人下车,才侧头望过来。   “胤将军。”林楼上前一步,先打了招呼。   “楼儿。”古胤见到她神色依旧复杂,习惯性地称呼完后,又像是有些不甘地微微侧头,“三小姐。”   “将军为何不进屋坐?”林楼瞧他这样子,分明是有事要上门。   “林帅现在应该在校场,我怕登门见不着人。”他迟疑了下,看着后面走来的林夕月二人,才压低声音道,“八爷有封信让我交给林帅。”   林楼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瞥了一眼,眉头微拧。   林夕月与林岚清挽着手,对她笑了笑,“我与姐姐先进去安置东西了,妹妹记得邀将军进屋坐坐。”   说着,也没多问,拉了林岚清就进了府。   林楼心底暗叹,这二姐是把自己当成家里的助力了,也放心将事情交给她。   敛了敛神情,露出个和善的笑,淡淡地看向古胤,“将军需要我代劳吗?”   “那有劳了。”古胤剑眉微拧,一双眼定定地盯着她,像是不舍的移开。   从袖间取出信,犹豫了片刻,才交到她手上。   “八爷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林楼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心底猜测大概还有什么事,让他不好开口。   古胤紧紧抿唇,僵持了半晌,也未能开口。   林楼幽幽一叹,没有坚持,看了眼手中的信,又看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问道:“交给我没问题吗?”   古胤听她岔开话题,神色不见缓和,但两人间的气氛终于不那么尴尬了,“王爷说见不到林帅,交给林三小姐也一样。”   此言一出,林楼心道果然,当即挑了挑眉,淡淡一笑,“辛苦将军了。”   古胤牵着缰绳的手一紧,身子也绷紧了,沉默了半晌,才从喉间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无碍。”   说着快速转身,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驾马离去。   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路口,林楼才松了口气。   这情债最为磨人,也难得广南王有心,为她了却这一桩烦心事。   她垂眸视线又落在了那信封上,其上写了几字,“林府亲启”,结合方才古胤的话,她扯了扯嘴角,这信不会是专门写给自己的吧?   犹豫了下,她轻轻挑开封口,抽出其中的纸张,看到内容时,眉头骤然紧拧。   绿袖跟阿莺两人在旁边等着,见她不仅拆了林莫风的信,还露出这般神情,一颗心特提了起来,连忙上前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林楼握着信件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她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没有答话,将纸折好,又放回了信封中。   两个丫头看着,面面相觑,心怀疑惑地跟在她身后,回了院子。   回到院子后,林楼先是将信封好,搁在桌子上。   绿袖扫了眼信封,还是觉得不妥,“小姐这样拆将军的信,好吗?”   “是八王爷让我拆的,我不拆岂不是不给他面子?”林楼挑挑眉,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神态。   “那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让小姐你这么惊讶?”阿莺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问道。   “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我怎会知道。”林楼结了话题,不再给她们打听的机会,就赶着两人出屋子。   “这逛街比练武还累人,我先歇歇,爹回来了叫我起床。”   两丫头应着,乖乖收敛了心思,出了门。   等两人一走,林楼的脸色才又绷了起来,盯着桌上的信封出神。   晚间林莫风回府,林楼得到消息就去了他书房,将信交给他。   林莫风接过信,见上面有开过的痕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林楼坦言道:“信送来时,我看过了。”   林莫风眉头紧拧,多半是对她的行为感到不爽,可还未出言教训,就又听她道,“是八王爷的意思。”   他神色一变,惊讶地看着她,“八王爷?!” 第54章 生米熟饭   “信是古胤将军送来的,他说交给我也一样。”林楼如实复述着古胤的话,默默观察着林莫风的神情。   林岳刚巧送文书过来,见两人神色各异,怔了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莫风扫了他一眼,长长一叹,“你看了也好,刚好一并将事情与你说了,以免日后出事,打得措手不及。”   闻言林岳脸色一变,看到林莫风手中的信件,又看向林楼。   林莫风示意他关了门,开口打断他的猜测,“去将八王爷找到的证据拿来。”   林岳将书信取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交给林楼。   林楼接过后,粗略地扫了一眼,大概是一些朝中官员行贿的证据。   无论多么清明昌盛的国家,都免不了一些贪污腐败的小人作乱。这种情况林楼已见怪不怪,细细看完,才发现其中的不对。   “这是……与襄王有关?”她眉头紧拧着,想不到襄王看上去那么低调的人,暗中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   林莫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这些是八王殿下以前的旧部搜集呈上来的,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在进行,如今襄王囊中都不知有了多少积蓄。”   “女儿还以为爹不在乎这些事情呢。”林楼浅笑了声,将那些证据折好,递还给林岳。   “只是这些证据都不能直接证明与襄王有关,即便拔了这些官员,对襄王也没不会造成多大损失。”   林莫风叹息了声,“上次八王来找我,就是为了此事,他驻守多年,近几年与南度接触较多,也发现了不少端倪,或许能够从这次南度使臣身上,找出些证据。”   林楼了然,楚玉仁对楚念桓都如此忌惮,对当年参与夺嫡的这位兄弟,不可能没有防备。   他之所以没有将南度那些使臣处置了,一是南度方面的压力,另一个可能还是想要从他们身上寻找突破。   想到今日街上看到的那辆马车,她又皱起了眉头,“皇上最近有行动吗?”   林莫风微怔,“何出此言?”   林楼将今日所见讲了一遍,在裁缝铺遇到青莲和阿诺蕾的事也一并说了。   林岳在旁默默的听着,不由得心惊,“襄王竟然还将主意打到了西参的头上?!”   林楼眯了眯眼,敛容不语,将视线投向林莫风。   林莫风正凝神思索,林楼想的只是自保,心底并不愿参与到这些纷争中,趁机福了福礼,“爹与岳叔怕是还有事要商议,女儿就先告辞了。”   林莫风抬眼盯着她沉默了几秒,才点头,“你好好习武,也要注意身子。”   林楼回以一笑,施施然离去。   出屋后将门带上,看着屋内摇曳的两道烛影,忽然觉得心闷,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又恢复了清明。   转身出了他的院子,回到吹雪园。   现在是五月二十六,离婚期刚巧剩十天,与楚辞预定说要抢亲的日子也剩十天。   阿莺跟绿袖被叫去整理嫁妆,流尚也不知去了哪里,院落空荡,只有她一人。   林楼看着天边若隐若现的弦月,眼眸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院中的梨花落了一地,白茫茫凌乱地铺洒着,树下放着她的躺椅未搬回屋内。   她侧头,看向与隔壁院落相隔的那面墙,沉默了片刻,回屋拿了剑,纵身往那边跃去。   楚辞正与面前之人对峙,忽然听到一阵声响,眼神一凛,往墙头看去,果然就见林楼站在墙下,脸上还带着点惊讶。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林楼看着他二人的姿势,脸不知道为什么红了,往后退了一步,好像下一秒就要翻墙回去。   “过来!”楚辞咬了咬牙,低声吼道,同时甩开面前禁锢自己的人。   林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人,慢吞吞地往那边挪动。   楚辞看着她这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等她挪到身边时,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里,“你这脑瓜里想什么呢?!”   林楼心虚地错开视线,心道这大半夜的在一座荒院里,你俩人搂搂抱抱的杵那儿,她能不想歪吗?!   对面被她误会的男子,见着两人这副姿态,忽然冷笑了下,“这就是那个女人?”   语气里带着浓烈的不屑,视线更是带着审视和打量。   林楼抿了抿唇,从他怀里挣出,正视面前的人,半晌后也开了口,“我是男人。”   李界仙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最后嘴角抽了下,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要与他二人保持距离,一脸嫌恶地瞅着楚辞,“想不到你还有这爱好!”   楚辞将林楼拉回来,嘴边的笑容淡淡,“不比你,总爱偷我东西。”   闻言李界仙又是一撇嘴,“你答应我的事没有办好,我自然要收利息。”   林楼眉头一挑,看向楚辞,“你答应人家什么事了?”   “等你入了宫再与你说。”楚辞淡淡地答了一句,就又将视线投回李界仙身上。   他说得平淡,林楼却听得有些脸颊发烫,什么叫入了宫?谁说要与他回无冕宫了!   “你自己追不到她,又怎能怪上我?”楚辞也开始挑他的痛处反驳,语气颇为恶劣。   “近日她追我追来了京城,你不想我来坏了你的好事,便帮我想个法子。”李界仙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楼。   林楼敛神,眯眼打量起他,这人的衣着打扮很随意,容貌虽不算帅气,却也悦目,谈吐间带着种自然的傲气。   再看他背上,背着一把用厚布包裹的长剑模样的物件,脚下步履轻浮,行走间却又不失稳健,结合方才楚辞的话,林楼猜测了一番,忽然挑了眉,“阁下莫非是李界仙?”   李界仙瞳孔一缩,再看向她的眼神带上了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林楼笑了笑,没有回答,背着手散步到了院中的一个池子边。   “你想要我如何帮你?”楚辞扫了她一眼,见她不打算插手,才朝李界仙靠近了一步,神色带着几分挪揄。   这一问又让他犯了难,楚辞好心地提醒道:“她守了这剑那么多年,你说拿走就拿走了,她不与你拼命便是万幸,你还想如何?”   说着,他忽然坏笑了起来,“不如直接动手吧,生米熟饭了,再把剑还了。”   林楼在池边幽幽地走着,一双耳朵却是竖的直直的,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耳尖轻轻一抖,似是被挑起了兴趣。   李界仙却满脸纠结,认真思索了半晌,抬头间看到楚辞满脸的挪谕,跺了跺脚,“你又逗我!信不信我将你身份……”   “我这可是个好办法!”楚辞连忙堵了他的话,却神色淡然,像是并不在意他的威胁。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林楼却陡然转过了身子,一脸期待地看着李界仙。   后者瞥了她一眼,一副“有你屁事”的神情。   “你要追姑娘?”林楼倒是不在意,靠了过来问道。   这回倒让楚辞头疼起来,她这人办事确实稳重,脑子里的鬼点子却也不少,这不知又要出什么馊主意了。   吞了吞口水正要打断,就见李界仙眯了眼,“你若能帮我追到她,我便许你一个条件。”   林楼轻轻一笑,回忆起当年听过的组织里的“情圣”讲经,问道:“你与那姑娘是什么渊源?”   “大抵算是不打不相识。”李界仙想了想,楚辞先替他总结了。   “那姑娘对你是何态度?”林楼又问。   楚辞又幽幽抢话道:“那姑娘对他很冷淡,像是没认识过这人一般。”   李界仙瞪了他一眼,却也无法反驳,半晌后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认同。   林楼心中描绘了下那姑娘的人设,一个武艺高强的冰山美人。   “这姑娘若是对你也有意思,只是她自己未察觉,或是因为某些缘故无法表露,你直接将人绑了回去,把该做的都做了,再拍拍屁股走人,来招欲擒故纵。”   她眯了眯眼,十分严肃正经地道,“若她不爱你,你便暗中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可别让她离了你的视线,最好是让她对你牵肠挂肚,等她后来动了心思的时候,你再照方才我说的,最后她自然会接受你的。”   她这话说得笼统,但情圣的套路大抵都是这个意思。至于如何处理如何布局效果又如何,那就是李界仙自己的事了。   这神偷一个请求可不好许,若是哪天她要偷个不得了的东西,有了他的许诺,事情就好办多了。   楚辞认真地听着,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染上了几抹深思,原来她喜欢这个样子。   李界仙眉头拧成一团,消化完她话的意思,艰难地点了点头,“勉强算是个法子,若是成了,我再许你。”   林楼也不急,一口应道:“成了记得请我喝酒。”   李界仙原本还在纠结,尤其是在一开始听到她说要把“该做的都做了”的时候,实在是窘迫得不行,再看楚辞,一脸深思的神情,心底又释然了,这女人不经意间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林楼见他展眉,也勾了勾唇,得意地看向楚辞,却见他嘴角噙着一抹带有深意的笑容。 第55章 酒香醉人人更醉   大家都是成年人,至少心理上都是,林楼自然看出了他这笑容的深意,脸微微一烫,尴尬地错开了眼。   李界仙的视线来回在二人间扫过,留下一句“我先走了”,就真的转身走了。   他的轻功比起楚辞更加高明,以林楼的眼里基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倏地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   “好厉害的轻功。”林楼眨了眨眼,四下没有寻到他,幽幽叹了口气。   “我教你的与他是同一种。”楚辞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淡淡地道。   林楼眉眼一挑,“你与他是同门?”   “算是吧。”楚辞收回视线,回头搂过她,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你方才教他的确定管用吗?”   林楼推了他一把,没有推开,只好别过脑袋道:“我怎么知道管不管用,总归先用着呗。”   楚辞盯着她,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若是生米熟饭后,那姑娘还是不愿与他一起呢?”   林楼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些话,好像不大负责任。这是古代,女子将名节看得重,纵然她是江湖女子,也脱不开这根深蒂固的观念。   见她蹙眉,楚辞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松开搭在她腰间的手,退后一步往池边走去,留下一道清傲的背影。   他突然的变脸,让林楼一阵惶恐,跟着迈出一步,“那现在要不要去告诉他?”   “你觉得以你的轻功,你能追上他吗?”楚辞头也不回,冷淡地丢下一句,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   他对自己这般态度,还是头一次见,林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站那靠近不是,走也不是,僵着身子杵在原地。   她眉头越拧越紧,喉间像是堵了硬块,往日他动怒,自己尤能装傻糊弄,可如今这般冷漠不语,却让她揪心。   楚辞本以为那是她的心意,却只道是玩笑话,一时心凉,便做出了这种孩子闹别扭般的行为。   顿了半晌,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转身正要解释,可身后空荡,人早已离去。   林楼对自己那卖蠢般的行为感到恼怒,她原以为自己够成熟稳重够理智,可稍一放松,与人交流就会露出蠢态,还大言不惭地说出那种话来。   李界仙若真照她所言,那姑娘不肯原谅他该怎么办?   楚辞生气自有他生气的道理,两人的交谈来看,那女子大抵也与他渊源不浅。   可她与李界仙不熟,不知该上哪里去找他,她又不想面对楚辞。   心底深处或许还藏着委屈,早知如此,在她提议时便要提醒她,而不是事后来责备她!   林楼离开院子,并没有回房,而是转身出了府,在街上游荡起来。   夜漫漫街道寂静,没有行人,更没有灯火,两侧皆是高大的院墙。   行走在这道路之间,林楼并不觉得心情有所缓和,她今古两世,都无交好的朋友闺蜜,往日闲时便窝在师父居住的山中看清泉发呆,或是在繁闹的酒吧抿酒。   想了想京中可以去的地方,林楼随意闲逛,终于走到了闹市,随意挑了个酒家,点了壶酒。   酒家店内明亮,却不少熟客,小二乐得清闲,趴在桌上打盹,林楼扫了一眼,直接走到柜台。   掌柜的见她的打扮,以为是江湖人,在楼上替她挑了个位置,上了酒,小心睨着她的冷脸,试探性地问道:“姑娘需不需要酒碗?”   闻言林楼微微一怔,看了眼他战战兢兢的模样,摇了摇头,“这样便好。”   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放下酒坛,悄然离去。   现在算来是夜间八九点,对这古代来讲算是晚了,楼上对角还有一桌客人,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   林楼坐着觉得不舒坦,拎了酒壶靠在了窗外的栏杆上,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   之前测了测这身子的酒量,还算可以,林楼留了心眼,可那酒入喉,香醇的滋味残留唇齿,瞬间将她吸引,喝完一坛,犹豫了一下,又点了一坛。   楚玉凌正与故人在这家往日常来的酒楼品酒叙旧,瞥见栏杆处还坐了一人,明明是个姑娘家,喝了一整坛却还贪杯,不由多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人有些眼熟。   定睛看去,发现竟然是林楼,眉头微微一挑。   温奕欢见他如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注意到林楼,眉头微皱,“这位姑娘已有些醉了吧?”   楚玉凌眯了眯眼,发觉林楼的双颊绯红,确实有了醉意,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这是护国侯府的三小姐。”   他介绍完,温奕欢就面露惊讶,“哦?你是说与轩王殿下订婚的那位?”   说着,又深深地看向林楼,“只是这三小姐为何会独自一人来此饮酒?看她的样子也不像与人有约……”   “大抵是不想成婚。”楚玉凌轻笑了声,往自己杯中倒满酒,端起往她的方向走去。   林楼察觉有人靠近,眯眸望去,看清来人后,神色微诧,“八王?”   “林姑娘一人饮酒不觉得闷吗?”   楚玉凌神色淡淡,扫了眼栏杆外的景色,黑夜中零零星星地灯火亮着,为这繁华的京城点缀出几人落幕后的寂寥。   林楼轻笑了声,瞥了眼正走来的温奕欢,“王爷与友人来此叙旧吗?”   楚玉凌看向她,深邃的眸子闪了闪,“过几日就要离京了。”   “你们在聊什么?”温奕欢面上挂着温和的浅笑,直接提了酒壶过来,一手拿着杯子,在他二人面前斟满,仰头喝尽。   林楼心底一叹,新上的坛子还未开封,她本犹豫着要不要拆,这会儿他们都取了酒来,自己不喝像是不合规矩。   楚玉凌一直盯着她,喝了酒的林楼很好懂,一眼就能看穿。   见她去拆酒,他抬手一把按住,“别喝多了。”   那手温热,嗓音醇正,像是电流一般击中林楼心脏,她怔愣着抬头,呆呆地看着他。   楚玉凌微微蹙眉,松开了手。   温奕欢刚才也愣了下,觉察气氛不对,忙回了神,开口调动氛围,“女孩子家的确实少喝点为好,我刚才点了茶水,姑娘要不要喝一点?”   他说着,指了指他们刚才坐过的桌子,小二正端着盘子在摆放。   林楼深吸了口气,还未开口,就听得耳边一阵压着怒意的低吼,还带着几分急切。   怔忪地回头,就被人撞了个踉跄。   楚辞抱着她,一脸警惕地瞪着楚玉凌和温奕欢,剑眸满是心急和愤怒。   温奕欢被这忽然冒出来的男人给吓到,再看两人相拥的姿势,惊讶地张大了嘴,却因为良好的教养没有叫出来。   楚玉凌看着这人出现,震惊了许久后才缓缓回神,眉头拧得跟麻花一样,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气息才敢开口,话语间却带着浓烈的迟疑。   “你为何在这儿?”   “自然是来寻人。”楚辞的语气冷漠,还有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林楼喝了酒,本来还没发作,被他一撞,酒精像是被撞发酵了,觉得有些发昏。   靠在楚辞怀里,听着两人的对话,也明白了方才为何会觉得心颤,都怪这两人声音太像了。   她还以为查出来楚辞的真身了呢。   心底划过一阵遗憾,丝毫没有察觉她现在的状态不对。   “三小姐是你要寻的人?”楚玉凌的语气听来有些诧异,像是在说楚辞在开玩笑。   楚辞冷着脸不语,将怀中的人又搂紧了几分,见她双目迷离,分明醉了,又是一阵咬牙。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楚玉凌也看出了林楼的情况,说完这句话,就带着一脸懵逼的温奕欢离去。   楼上一下子只剩两人,林楼身子发软,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楚辞身上,眼睛一耷一耷,转眼就要睡去一般。   楚辞盯着她,半晌后才不甘地低吼了声,将人打横抱起,越过栏杆,往外飞去。   鬼知道他刚才看林楼消失有多着急,潜到她房间不见人,就找遍了整个侯府,仍旧没有她的踪影。   这偌大的京城,她又没有手帕之交,能去哪里?李界仙的行踪她都未看清,自然也是不可能去追他了。   想来想去,又往楚玉冶的府中跑了一趟,那小子正拉着他的贴身侍卫陪他喝酒,侍卫不从,两人就差要打起来了。   发动在京中的眼线,最后才确定林楼的行踪,他便不停歇地立即赶了过来,刚巧见她与八王“深情对望”!   “你个蠢女人还想红杏出墙!”   他越想越气恼,在一座屋顶上停下,看着怀里已经睡了过去的林楼,狠狠咬了咬牙。   要不是想着十天后的事情,他真想照她所说的,先把要办的事办了,让她逃都逃不开!   想着,捧起她的脸,惩罚性地咬了上去。   林楼点的酒是店家自酿的极品,味道醇厚持久,楚辞闻着便觉微醺,醉的不仅是这酒香,更是这人。   一吻结束,看着她被咬得发肿的唇瓣,手臂一紧,将人紧紧搂入怀中。   心脏扑通扑通疯狂跳动着,林楼耳朵正贴在胸口,就像是刻意想让她听见一般。 第56章 又不让你暖床   林楼醒来后,觉得头痛欲裂,醉宿的感觉尤为难受,手臂微抬,却发现被子一侧被人压住,阿莺趴在床边打盹。   感受到动静,浅眠的阿莺连忙惊醒,看到林楼醒来,欣喜地叫道:“小姐您醒了?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林楼回想着昨夜入睡前的最后一幕,她分明记得自己看见了楚辞,是他将自己送回来的吗?阿莺又为何会在此?   阿莺见她皱着眉头苦着脸,以为是她头痛,一边招唤绿袖去将汤端来,一边嘟囔着抱怨,“小姐你如今学了功夫,可就学会偷地窖的酒了!要不是我进屋给阿鹂喂食,怕是都不知道你喝了酒。”   她说完,起身去旁边拧帕子,沾水来给林楼擦脸。   林楼趁机扫了下屋内,发现不远的桌前放着两大坛子酒,确实是侯府自酿的,心底松了口气,暗道楚辞倒是个心细的人。   再看自己的衣服,想来是昨夜阿莺跟绿袖替她换的。   简单洗漱过后,林楼让阿莺开门开窗透了气,坐在桌前喝汤,喝完之后才又出门去换换气。   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深呼吸做着吐纳,将一肚子的浊气都呼出。   此刻天色还早,林楼的生物钟很精确,即便头一天如何累,第二天一定准时起来,这怪毛病还被传为组织的一大奇迹,毕竟逢年休假,谁不是倒头睡他个天昏地暗?   气息刚在体内走过一圈,流尚就蹑手蹑脚的飞到一侧,拱手汇报道:“小姐,八王殿下过来了,林帅请您过去。”   林楼推手的动作一顿,缓缓收功,淡淡地回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流尚以为她还未练完,不敢打扰,转身飞速离开了院子,院内又只剩下她一人。   回想昨日的相遇,林楼皱了皱眉,这八王过来做什么?她还险些将人认作楚辞闹出笑话。   不过不想这两人竟然相识,看样子对彼此应该也很熟悉。   调理好气息,林楼这才缓缓抬步往前厅走去。   现在未到上朝的时候,林莫风与楚玉凌正一左一右坐在主位,见她过来,停止了谈话,两双眼睛同时看向她。   林楼进了屋,对二人行了礼,问道:“不知爹叫女儿来所为何事?”   “你与皇叔的婚事是由本王负责的,本王今日过来确认礼单。”楚玉凌先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神色淡漠疏离,好似昨天根本不曾与林楼相见过。   “此事夫人跟岳叔都已办理妥当,楼儿听从安排。”林楼垂眉,淡淡地道。   楚玉凌盯着她看了一阵,就在林楼估摸着他会不会将昨日的事说出来的时候,他忽然道:“三小姐昨日喝酒了?”   还不等林楼心惊,林莫风便叫了起来,“你喝酒了?!”   “昨日贪杯,在府中小抿了一杯,大概是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去,打扰八爷雅兴了。”林楼扯谎不带眨眼,埋下的头缓缓抬起,眼下的淤青还未散去。   楚玉凌缓缓勾唇,换了个随意的坐姿,眼底深邃看不出心思,“会喝酒也好,皇叔的酒量不差,受伤以后虽禁了酒,但也难免会想要酌一杯,不过三小姐日后可不能由着他任性。”   林楼一一应着,林莫风看了看时辰,起身拱了拱手,“王爷,如今到了上朝的时辰,老臣要去准备了。”   楚玉凌点了点头,“林帅且去吧,我与三小姐聊聊,一会儿送礼单时再与皇兄会面。”   林莫风瞥了眼林楼,犹豫了下,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楚玉凌手肘支着桌面,单手撑着脸,目光幽幽地盯着林楼,开口说了一个字,“坐。”   林楼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神色淡淡地等着他开口。   楚玉凌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王爷有话便直说吧。”林楼这种气氛,总觉得像被人捏住了把柄,准备以此要挟。   “也难怪他会看上你。”她既然已经开了口,楚玉凌也只好说道,“三小姐昨日睡得可好?”   “很安稳。”林楼简单答了三个字,没有透露任何讯息。   楚玉凌盯着她,从她脸上看不出心思,迟疑了片刻,才终于正了脸色,“你可知他的身份?”   林楼微微拧眉,还是如实道:“不知。”   楚玉凌一脸深思,林楼想了想,决定探一探口风,“我看王爷倒好像与他相识。”   “看来醉得不厉害。”楚玉凌眯了眯眼,语调一沉,“何止是认识。”   林楼心头一跳,正欲开口追问,就见他摆了摆手起了身,“他既不想告诉你,自有他的打算,我也不便多说,日后你便会知晓了。”   说罢,大步一迈,往门口走去,林楼起身送客,又被他制止,“本来你与皇叔大婚之后我便要离京,如今倒是想要留下看场好戏。”   林楼身子一顿,听得他一阵轻笑,转瞬人便到了府门口,随行的小厮连忙迎上,一边拿着侯府准备的礼单,一边汇报。   他说要看戏,自然是有戏可看,也自然是承诺了她不会对外多言。   林楼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也揪成了一团,那日楚辞若真来抢亲,这位八王殿下会偏袒哪方?又或者是哪方都不偏袒?   届时侯府又会处于什么样的境地?轩王的名声又该如何顾虑?   这些都是她心头的重担,想起时便让她喘不过气。   她与楚辞之间是利用也好,有所情谊也罢,都不是简单就能解决的。   她深深地闭了闭眼,坐回椅子上深吸了口气,直到阿莺过来唤她吃饭。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她与楚念桓的婚事已经公布全国,府内热火朝天地在操办,一向冷清的轩王府也张灯结彩,准备迎娶新王妃。   楚念桓每日仍旧坐在房中看书,过来请示要如何布置的人都被黑啸赶走。   可一旦他出屋发现不合心意的地方,又会指正,让人过来重新布置,搞得王府众人来回返工数次,却也不敢反抗。   面对主子这古怪的性格,黑啸表示已见怪不怪。   庄冀偶尔会来府中帮忙,到书房门口,见到被赶出来的管家,扶了人一把,轻轻一笑,“王爷这又闹脾气呢?”   “唉!可不是吗?一不让请示,二又让人返工,虽不少这点工钱,这般闹下去,怕是到大婚之日也弄不完了!”   监工的管家一说一叹,最后无奈的摆摆手,“罢了罢了,谁让咱王爷就是这脾气呢……”   庄冀笑看着他无奈离去的背影,施施然走进书房,黑啸看到他就板了脸,“你怎么又来了?!”   楚念桓闻言抬眸扫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事情办得如何?”   “都很顺利。”庄冀拍了拍手中的折扇,又看了看这间仍旧清冷的书房,道,“王妃好像也是个喜好看书的,王爷不将这书房装饰装饰?”   楚念桓将书丢回桌上,看着他冷笑,“她会看书?怕是整日只晓得舞刀弄枪,与她那蛮子爹一样!”   庄冀闻言一脸心虚,摸了摸鼻尖,提醒道:“林家可是世代护国的功臣。”   黑啸接过话,语气不忿,“可那老头子总是与咱们王爷对着干,当初可不还不同意将王妃嫁入王府?”   楚念桓哼了哼,不置可否。   庄冀却听出了几分傲娇之意,轩王脾气古怪,是全国皆知的事,他适应了这么些年,终于能忍受了,可这冒出个王妃,让他性子又变了变。   尤其是那日在船上,他不过是与林楼开了句玩笑,就被他瞪得险些以为自己要小命不保。   抿了抿唇,汇报完事情后,就不敢多留,领了命匆匆离去。   临出府又遇见那监工的管家,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提点道:“我瞧王爷对王妃是真的上了心,你去打听打听王妃的喜好,照她的要求来办,王爷准没得挑了!”   管家先是怔了怔,没来得及多问,庄冀就飞也似的跑走了,与正好进门的楚玉冶打了个照面。   “他这是急着去做什么?”楚玉冶一脸茫然,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又看向管家。   “这王府还没布置好?”   “哎呀十七爷您来了可真是帮了大忙了!”管家像是看到了救星,将府里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苦着脸哀求道,“奴才人微言轻,见不到王妃,有劳王爷走一遭了。”   楚玉冶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说好说,那我今日就不去找皇叔了,先替他将这事情给办了。”   管家立即感激涕零,就要磕头道谢,被他一把扶住,“不过我要借你家那个看门人用一用。”   正在门边听墙角的长阳浑身一紧,往门后缩了缩,想要逃跑,被他一把拽住衣领,“你跑什么?不过是让你帮我驾车,又不让你!”   “”二字像是个炸弹,嗡地在长阳脑中炸开,挣扎得更厉害了,“王爷王爷!您瞧长阳这么丑,一事还是找您府上的丫鬟吧!”   楚玉冶对着他脑袋就是一掌,“少废话!赶紧走!” 第57章 信物   楚玉冶过来的时候,林楼刚吃过午饭,见到他,显然惊讶了一把。   看她露出这般神情,楚玉冶的心情也欢愉起来,摇着折扇幽幽走进院内,“三小姐近来过得可好?”   “侯府虽然清贫,日子倒是不差我的。”林楼淡淡开口,让绿袖去沏茶。   楚玉冶笑了笑,对外面的人挥了挥手,就见几人搬着几个不小的箱子过来。   “给三小姐添点嫁妆。”收了折扇,楚玉冶在手心拍了拍,嘿嘿了两声,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下。   林楼扫了他一眼,又见那几个下人将箱子打开,全是些古怪稀奇的玩意儿。   阿莺见状捂着嘴惊叫起来,跑过去瞅瞅又摸摸,虽然极力绷着,但还是掩不住对那些物什的喜爱。   瞥见绿袖已端了茶壶过来,亲手给他斟了一杯递过去,“十七爷有心了,只是怕不合礼数。”   “有什么不合礼数的,”楚玉冶又将扇子撑开,故作风雅的摇了摇,神秘地眨了眨眼,“又不是我送的。”   林楼闻言挑眉,定睛朝那几箱东西看去,是些北翼不常有的玩意儿,沉吟了片刻,才笑道:“清逸公主有心了。”   楚玉冶不认可地抬了抬扇子,连忙补充,“还有阿诺蕾公主。”   “看来十七爷与这几位公主的关系都不错嘛!”林楼觉得他此行别有目的,故意调侃道。   楚玉冶噙着笑,不置可否,“那日送给你的鸽子养得如何了?”   林楼示意绿袖将阿鹂抱来,见阿莺盯着那几箱玩意儿不肯挪眼,无奈一笑,“挑你自己喜欢的吧。”   “小姐你最好了!”阿莺冲过来抱了下林楼,又颠颠地扑回箱子前头。   后面搬东西进门的长阳见到这一幕,不屑地瘪了瘪嘴,嘴唇动了动,不知嘟囔了句什么。   林楼对他印象比较深,被他手中端着的托盘所吸引,“这又是什么?”   “是咱们爷给王妃准备的信物。”闻言长阳立马换上了笑脸,快步上前,却又小心地注意着手中的东西,珍视的模样像是踹了无上至宝。   端到林楼跟前,笑脸越发灿烂,连带着楚玉冶也眯着眼,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林楼狐疑地看着他二人,抬手缓缓打开盒子,看到那物时瞳孔不由得一缩,忙又将盖子放下。   “皇叔送了什么?”楚玉冶眉头一挑,满脸好奇,见她没有揭开,凑过去想要瞧瞧。   林楼眼底神色复杂,见状一把推开他的脑袋,对长阳扯出个淡淡的笑,“多谢王爷好意。”   长阳不知她为何见了此物会脸色大变,也有些尴尬,将托盘轻轻放下,“王妃喜欢便好。”   楚玉冶见两人的神情,更加好奇起来,“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刚要出门时,黑啸匆匆跑来递给他一个盒子,说是王爷为王妃准备的,不让他偷看,也不准告诉别人。   林楼刚才不过看了一角,心底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旁的阿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也是一脸好奇,“对啊!王爷到底送了什么?让阿莺瞧瞧呗!”   “王爷有说准人瞧吗?”林楼眯了眯眼,将话题抛回楚玉冶,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楚念桓定是不会让人瞧见的。   果然,此言一出楚玉冶的神色就僵硬了一下,虽然很快被掩盖下去,还是让她捕捉到了。   当即哼了两声,调侃起来,“十七爷这媒人当得可不称职啊!连主人家送了什么礼物都不晓得。”   楚玉冶脖子一梗,嘴唇抖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是他不让我瞧的!我总不能不听话吧!”   “想不到十七爷对轩王殿下如此言听计从啊!”林楼又笑,那满眼的挪谕盯得楚玉冶一阵羞愧。   明明是同样的岁数,他怎么总觉得自己被这女子牵着鼻子走呢!   “本王崇敬皇叔,言听计从又如何了!”不甘心被压制,弱弱地又反驳了一句。   绿袖抱着阿鹂在旁看了许久,见状他被逼得窘迫了,笑着将阿鹂递了过去,轻声宽慰道:“十七爷也是关心轩王殿下,许久不见了,爷也想阿鹂了吧?”   楚玉冶撇了撇嘴,接过阿鹂,嘟囔道:“还不如你丫头会说话呢!”   说着又看向绿袖,“这只鸟叫阿鹂?”   “不知从前是什么名字,还是阿莺给取的名。”林楼抬了抬下巴,点向趴在一旁挑东西的阿莺。   “你这丫头的名字也是难听。”楚玉冶逮着机会就要找痛快,说着哼了哼,对着阿鹂的毛使劲捋了捋,惊得它一阵扑腾。   林楼淡笑着,没有制止,眸光淡淡地掠过一旁杵着的长阳。   长阳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招呼那些搬箱子的下人告了罪,出了院门。   “十七爷来此还有何事?”等人走后,林楼单刀直入,忽然盯着他问道。   楚玉冶折腾鸽子的手一顿,抬头与她对视了几秒,看她眼神明亮,才敛了神色。   沉吟了片刻,说道:“有个事想你帮我出个主意。”   说着又扫了眼旁边的阿莺和绿袖,两人识相地拂了礼退下。   林楼冲阿鹂招了招手,阿鹂就挣脱楚玉冶,扑腾了两下飞到她手上。挠了挠它下颚,它又自己飞回了房间。   楚玉冶看着这鸽子充满灵性,心底对这鸽子的来历感到好奇,当下却也不好问,拧着眉,神情纠结。   林楼静静地等着,也不催促,见他杯底空了,又斟了杯茶。   楚玉冶深吸了口气,终于开了口,“前几日绣坊斋的老板与我说,五哥在那定了一批料子,悄悄送到了阿诺蕾府上。”   “那家店是你的?”林楼单手支着脑袋,也不觉惊讶。   “是今年生辰是皇兄送我的。”楚玉冶眉头微展,复又蹙起。   看她这神情,果然是猜到了自己与那铺子有关,看来自己是找对人了。   “十七爷想借此说明什么?”林楼微微一笑,“这铺子先前的主人即是皇上,那他必定也是知道此事的。”   此言一出,楚玉冶脸色陡变,愕然之外更多的是惊慌。   他显然是没想到这层,他自以为铺子是自己的,在京中多了个眼线,不想这不仅是自己的眼线,也是楚玉仁的眼线。   甚至于,通过这条线,还能知道自己的一些动作!   林楼见他如此,轻叹一声,提点道,“十七爷不过是关心皇室的安稳,与轩王殿下的安危,皇上不会怪罪的。”   楚玉冶脸色还是难看,坐在那里心神不宁,让林楼生出几分疑惑。   按说楚玉冶与楚玉仁的关系很好,楚玉仁对他也多有爱护之心,不过是多管了一件闲事,总不至于露出这般凝重的神色。   她眉头一拧,“你做了些什么事?”   楚玉冶咽了咽口水,稳住心神,摇了摇头,“我倒没做什么,那过去也不过是想确认消息的真假,不敢动作。”   林楼松了口气,最怕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或是将消息告诉楚念桓,引了皇上的猜测。   虽然楚玉仁不会就此认定二人勾结想要谋权篡位,但心中总归会有所不痛快,长此下去难免对楚念桓生出猜忌,若再被有心人挑拨构陷,麻烦可就大了。   楚玉冶来此就是想说说襄王的意图,此事证据不足,他不知当不当说,又当与谁说,思来想去,就借此寻到了林楼头上。   方才他还在犹豫,如此看来,林楼的态度让他落心,便也敞开了谈。   “你觉得五哥送布料,是有何意图?”   “我得到鸽子那日正巧他来府上,我本以为他是想要来结亲,如今这布料一送……”林楼深吸了口气,“不好说。”   楚玉冶长叹了口气,“好在皇兄是布了这条眼线,若真有别的目的,也不至于被动。”   林楼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知盘算了些什么,半晌后幽幽搭腔道:“不如你直接与皇上坦白。”   楚玉冶眉头一拧,不确定地看着她,“你让我主动与皇兄说,打消他的顾虑?”   林楼笑了笑,虽没直言,但那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楚玉冶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可心中不知为何惴惴不安,惶恐了几日才决定找林楼,方才她说皇兄已经知晓此事,才让他明白了这几日的纠结是为何。   被人利用他自然是不爽的,想要将铺子还回去,又无法开口。如今林楼再让他去与楚玉仁坦白,他这心中不免就泛起了疙瘩。   “一算是打消顾虑,二来,既然襄王想要与西参合谋,倒不如干脆让他们合谋地更加名正言顺。”   林楼知道他心中的纠结,眯了眯眼,眼底闪出几缕精光,看得楚玉冶心底一惊,这丫头是打算算计人吗?   “皇上知道消息后,一定也会有此想法,只是阿诺蕾为轩王要死要活在先,贸然赐婚不是道理,你去将这条线挑明,皇上便也有了做媒的理由。”   话落,楚玉冶脸上的神情从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不屑,“敢情你就是要除掉自己的情敌啊?!”   林楼扫了眼桌上的木盒,眼神一沉,哼了哼,“他若不送这个礼,我倒是也不介意多个姐姐陪我。”   楚玉冶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落向那个盒子,神色愈发不可思议,刚才的纠结倒是全散了。 第58章 忘了要劫亲   “好吧,既然是我来找你商量的,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楚玉冶收回目光,长舒一口气,摇着扇子起身,晃晃悠悠地往院门口走去。   “呵,十七爷怕是还忘了什么正事。”林楼忽然幽幽地开口,一句话将他拦了下来。   楚玉冶这才想起来时管家拜托他问的事,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用折扇拍了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哎呀你瞧我这脑袋,总爱忘事儿!”   他又折身回来,看向林楼俯身问道:“皇叔托我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新房。”   林楼嘴角一抽,搭在木盒上的手指微微一缩,抠住边缘,略微想了想,发现脑中没有任何概念,便答道:“按王爷的喜好来就好。”   楚玉冶注意着她这一细节,略带深意的笑了笑,“好嘞,那我就这般回复了啊?”   “去吧去吧。”林楼别开脑袋,揣了盒子起身往屋内走去,也没有要送客的意思。   “那这些‘嫁妆’你可得好好收着呀!”楚玉冶难得见她这状似羞涩的神态,一阵好笑,在后面高声喊着。   林楼哼了哼,砰的把门关上,将那些声音隔挡在门外。   楚玉冶笑了笑,带着人离开了侯府。   等人走后,阿莺和绿袖才出来,府上的下人将那几箱子东西搬去了库房。   “小姐,那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啊?”绿袖方才听阿莺说起,也好奇起来,一进屋便问道。   林楼抬眸扫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只是盯着那盒子发呆,怀里还抱着阿鹂,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   见状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掩唇笑了起来,阿莺笑呵呵地走上前,“小姐这是思春了吧?”   “这词谁教你的?”林楼眉头微蹙,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阿莺瘪了瘪嘴,“话本子上都这么写的呢!”   “呦!咱家阿莺还看话本子呢?”林楼笑了笑,“改日给我也寻几本来解解闷。”   “那可不成,将军要是知道了,该说阿莺带坏小姐,武荒于嬉了。”阿莺说得振振有词,有理有据的模样。   林楼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弧了起来,目光始终落在木盒上,眼底情谊缱绻,带着暖暖的笑意。   楚玉冶让长阳将话带回府上,改道进了宫。   楚玉仁正在书房批奏折,听闻他过来,先是怔了下,“进来吧。”   “参见皇兄。”楚玉冶过来难得客套了一回,正儿八经地行了一礼。   楚玉仁见状笑了笑,“又惹什么祸了?”   “皇兄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楚玉冶嘟着嘴抱怨了声,楚玉仁让他坐,他就找了平常坐的位置坐下。   “不是让朕替你擦,那这进宫来是为了什么?”楚玉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笑容中又带点无奈和宠溺,睨了他一眼,继续批着奏折。   “那皇兄可小瞧我了。”楚玉冶得意地扬了扬头,露出个神秘的笑。   “皇兄还记得年初送我的那个裁缝铺子吗?”   楚玉仁手一顿,抬起头来,“记得,怎么,那铺子倒了?”   “才没有呢!”楚玉冶说完坏笑了下,“你猜猜我在那铺子发现了什么?”   楚玉仁眸底微微闪动,掩下其中翻涌的暗波,摇了摇头,“发现了什么?”   他这一问,楚玉冶就显出一副无趣的样子,下脑袋,不满地捶着腿,“我让你猜你都不猜,算了我不讲了。”   楚玉仁无奈一叹,想着线人汇报上来的消息,掂量了下措辞,故意问道:“遇到美人了?”   楚玉冶扭过头,没有回答,但是那神色显然在说“你猜错了”。   “还是你看上了哪家公子?”   楚玉仁幽幽丢出一句话,惊得楚玉冶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皇兄,这饭可乱吃……呸呸呸,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   “那是何事?”楚玉仁不在意的笑了笑,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事庄翼在行,朕可猜不透你的心思。”   楚玉冶深吸了口气,该演的戏都演完了,是时候说正事了。   他摸了摸鼻尖,左右瞥了眼殿内没人,才稍微往前凑了下,小声道,“皇兄可记得阿诺蕾公主与皇叔的事吧?”   “怎么会不记得。”楚玉仁神色一敛,“这事当时可算是让朕烦透了心思。”   “前几在铺子里遇到她了,后来那掌柜的跟我说,五哥给阿诺蕾送了一批布料。”   楚玉冶说着又嘟起了嘴,“你说五哥看上谁不好,偏要看上阿诺蕾。”   楚玉仁想到他或许猜到了绣坊斋这条线,会在心底默默气结,又或是找自己抱怨,又或是提醒轩王,不想他来居然是因为想到了这一方面。   眼神沉了沉,语气也凝重了起来,“你觉得五弟喜欢阿诺蕾?”   “不好说。”楚玉冶撇了撇嘴,“之前还见他给侯府的二小姐送礼呢。”   “他不是与侯府大小姐关系很好吗?”楚玉仁故作惊讶地反问。   “谁知道呢!没准他还想将咱北翼的好姑娘都娶了!”楚玉冶恶狠狠地咬牙,随即又一脸郑重地劝道,“我说皇兄你也该抓紧了!赶紧收些好姑娘入宫!”   楚玉仁盯着他看了片刻,从座上下来,缓缓踱步到他身边,“此事不急,你觉得五弟与阿诺蕾如何?”   楚玉冶哼了哼,“我觉得这公主蔫儿坏了。”   “此话怎讲?”楚玉仁有些惊奇,他来的目的不是要撮合二人吗?   被他一问,楚玉冶反而不答话了,半晌后才自顾自地嘟囔了句,“谁让她老打皇叔的主意呢……”   楚玉仁信步走到门口,楚玉冶跟在他身后,忽然听他道:“老五的婚事也是该定下了。”   楚玉冶嘴角微微一弧,“那你看着办咯。”   “你来就是说这事?”楚玉仁回头,怀疑地看着他。   “那个……月银没了。”楚玉冶摊开一个手掌,在他面前颠了颠。   “去找庄翼,你的月钱归他管。”楚玉仁眯了眯眼,露出个狐狸般的笑,跟庄翼简直如出一辙。   楚玉冶忙收了手,缩了缩脖子,后怕地往门外挪了挪,“那那那我勒紧腰带等月初吧……皇兄我先告辞了!”   他说着,拱了拱手就飞快地往下面奔去,那架势像是恨不得直接从楼梯上飞下去一样。   楚玉仁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宫内,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收起了和煦,面上显出帝王的威严,“去查一下他刚见了什么人。”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既定的日子。   头天晚上,侯府一家人就坐在凉亭内,开起了“家庭会议”,无非是关于第二天林楼出嫁一事。   韩氏对林楼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在林莫风面前对她更加的慈爱。   林岚清因着先前的事,对她心里始终留着一份怨恨,不过经前几日林夕月的点拨,也想通透了,说话也不似之前那般刻薄。   几人用过膳后,就坐在一起谈话,无非是交代一些皇室的规矩。   还有一些的话,林莫风不好说,便让韩氏带着林楼回房交代。   韩氏的肚子虽不很明显,但这几日养的也渐渐起来,看起来也没往日刁钻了。   她说的话林楼都一一应着,旁边的张嬷嬷见到这一幕,默默拭泪,不时也补充几句。   林楼好脾气地都答应下来,韩氏看着她,沉稳内敛,不浮不躁,眼神时而犀利时而平淡,确实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长长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贴身侍奉的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   “轩王不是简单的人物,你入府后自己小心。”   她最后说了这么一句,林楼浅浅一笑,“夫人放心,林楼不会给侯府惹麻烦的。”   韩氏步子一顿,迟疑了片刻才缓缓点头,由人扶着离去。   婚前的头一晚也有许多事情要忙活,知道林楼不喜欢麻烦,阿莺跟绿袖央着过来要人的嬷嬷,让她好好睡一宿。   初六一早,林楼醒来就被拉过去梳洗打扮。   一桶的香腻红艳的,滋润着身子,真是从未有过的待遇。   看着屏风上挂着的大红色嫁衣,林楼不自主地往水里缩了缩,眼神有些发直,心思不知飘去了哪里。   那小子说要劫亲,也不知道劫到哪里去了。   她咕咚咕咚吹了几个泡泡,眼底却带着几分笑意。   “都要嫁人了,还这般幼稚。”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林楼伸出脑袋,果不其然看到楚辞,朝自己走来。   “嫁的又不是你,你怎知轩王不喜我这幼稚的性子?”林楼勾了勾唇,笑容明艳,红色的映衬,比平日多添了几分妖娆。   楚辞喉结缓缓滚动了下,却没有错开眼,反是直直地盯着她,“你可是忘了我要来劫亲?”   他的语速缓慢而有力,一字一字像是锤子一般敲在林楼心口。   林楼嘴角的弧度忽扬忽垂,最后抿成一条直线,“这样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谁管你啊……”楚辞俯身,一手捏住她脸颊,轻轻落下一吻,林楼勾住他脖子予以回应。   楚辞眼眸半阖,水汽朦胧,让他有些看不透林楼的神情,可眼前人儿的热情回应,却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让他欲罢不能。最近该忙的也算忙完了吧,终于可以好好写文了,开心 第59章 出嫁   “小姐!时辰快到了!老奴要进来为小姐梳妆了!”门口粗嗓一喊,将屋内的气氛破坏殆尽。   楚辞尴尬地推开她,林楼跌回水里,嘴角带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满脸窘迫。   看着她的笑,楚辞后牙紧咬,暗道自己自制力真是喂了狗。   林楼躺在水里,看着门口晃动的人影,高声开口应道:“知道了,进来吧!”   楚辞一惊,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飞到梁上,寻机离去。   林楼现在的功力虽还不够深厚,但听力已然比往日敏捷许多,在门外人推门进来时,起身拉过浴巾披在身上。   楚辞离去前往下扫了一眼,她的身体全然暴露在眼下,脚步一踉跄,险些跌下来。   林楼微微抬眸,扫过角落那个方向,还给了他一个飞吻。   楚辞又羞又恼,这条通道是他研究了许久才打通的,没想到这丫头早就发现了!   门外的人已经进来了,他不敢多留,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离去。   服侍更衣的嬷嬷进来,替她将衣服换上系好,匆匆忙忙拉着她去桌前化妆。   古代的胭脂水粉不比现代的细腻,拍在脸上难免有些不舒服。   林楼不常化妆,在现代时为了做任务偶尔会画一画,所以当粉拍在脸上时,不自在地皱起了眉头。   “哎呀!小姐别皱眉啊!这眉头都画歪了!”替她描眉的丫头手一抖,一条线就画到上面去了。   “好,我不动。”林楼说完,果真绷着身子面无表情地坐在哪里了,任由她们折腾。   阿莺在旁看着咯咯直笑,“想不到小姐也有紧张的时候啊!”   绿袖一边收拾要随身带的东西,一边笑道:“毕竟是一生唯一的一个日子,就算是小姐,会紧张也是难免的。”   林楼听着她们调侃,闭上了眼睛,装作不知的样子,不动如山。   替她上妆的是全京城技术最好的红娘,林楼的胚子不错,长相属于赏心悦目的类型,越看越惊艳的那种。   十六岁的年纪原本该是有些青涩,可她气质成熟,硬是扩出一种别样的美感,让人无法忽视。   上妆之后,更是显出几分稳重内敛,她转过身时,绿袖和阿莺直接呆住了,手上的东西铛的一声掉在地上才回神。   人看自己熟悉的人,即便是丑八怪,也有从其身上看出美丽的一瞬间,何况林楼的容貌本就不差。   周围准备的喜娘们也被她这装扮所惊艳,怔愣在原地好久才回神。   不愧是亚洲四大邪、术之一,林楼微微弧唇,勾出一抹淡笑。   可不知自己现在的妆容大气艳丽,这一笑,风姿倾城,惹得在场众人不由得一阵脸红。   “时辰快到了,小姐……呃王妃,快给王妃将凤冠取来!”化妆的红娘推了推旁边的张嬷嬷一把,提醒道。   “对对对!快给王妃盖上凤冠!”张嬷嬷见着这样的林楼,乐得合不拢嘴,说话也不由得大声了些。   林楼眸子闪闪,由着她们替自己将凤冠戴上,沉甸甸的微凉的物件扣上,额前流苏轻摇,随着她的心,也一阵荡漾。   垂在袖中的手指微蜷,缩成拳头,身子又绷紧了一分。   红娘见状轻笑起来,柔和的笑容像是一道了?可别到时昏了出洋相。”   气氛因她这一句话有些尴尬,阿莺忙接过腔,“大小姐放心,小姐习过武,底子比寻常女子好上一些。”   “时辰到了,劳烦二位小姐和夫人让个道。”喜婆也出来调和气氛,暗示阿莺扶着林楼快些出门。   韩氏一直静静地看着,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眼底却藏着几分怀念,像是想起了自己当年出嫁。   直到林楼出了府,才缓缓收回目光,“走吧,出门送送。”   因为没了亲娘,林楼的一切事情都该由她操办,可她身边的丫头和嬷嬷好似并没有让她劳碌的意思,将一切都办理妥当了。   林楼紧张的心情,因为方才的谈话,被冲淡了不少,渐渐恢复常态。   眼前的视线被遮挡,只能盯着脚下这一片方圆。   古代女子成婚后,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此与娘家无关。所有的依赖,也都消失,只能看着夫家人的脸色度日。   一如这眼下的方圆,拘泥于无边的规矩。   林莫风跟楚玉凌在门口等候,看到人过来,微微迈出一步迎上。   “是将军和八王殿下。”阿莺在旁小声提醒,扶着林楼走到二人跟前。   林楼对着二人拜了拜,“见过八王,见过爹。”   “嗯。”林莫风应了声,看着她又长叹了声,想说可惜她的娘亲看不到,想想又不合适,开口干巴巴地道了句,“自己保重。”   这个耿直正然的大汉,能说出的估计也只有这种话了。   林楼心头暖洋洋的,拂礼应下。   楚玉凌盯着二人谈了话,眼神似有若无的在四周扫过,“皇叔腿脚不便,故不能亲自来迎亲,三小姐莫怪。”   “林楼能嫁与轩王殿下已是莫大的荣幸,不敢奢求。”林楼轻声答道,楚玉凌点了点头,示意喜婆迎人上轿。   踩着脚凳,登上花轿,林楼收敛了所有心思,静默地等候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   侯府的闺女出嫁,是何等的大事,迎娶的一方又是曾名震四海的轩王楚念桓。   十里长街铺围满了人,迎亲的队伍长而威武,从护国侯府到轩王府一路上,都是喜庆洋洋。   王府内宾客不断,也是热闹非凡。   楚念桓坐在大厅,神色淡淡地看着来往的客人,一切都由手下的人来安排接待。   楚玉冶过来帮忙,跟这个聊聊,跟那个笑笑,看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楚玉仁过来时,随着传唤太监的一声高呼,在场的宾客皆停了下来,起身迎礼。   楚念桓见他是不行礼的,今日他着一见红袍,面容虽平凡,可气度不减,仍有一番人如玉的姿态。   楚玉仁下了轿,径直朝楚念桓走来,温和的笑着,“恭喜皇叔,喜结良缘。”   楚念桓也扯了扯嘴角,“还是得谢陛下赐婚。”   除了人招惹他时,他的态度倒是平和,在外对楚玉仁也算是给足了颜面。   楚玉仁淡淡一笑,跟在他身后,终于换上常服的庄翼,缓缓上前,“恭喜王爷,与林三小姐喜结连理。”   说着,让随行的下人将所带的份子送上。   楚玉仁被人拥着进了门,庄翼留下帮他招待客人,顺便也闲聊几句。   紧随二人过来的,是那日林楼在酒馆见到的温奕欢,他是温家长子,也是内阁大学士的嫡孙,身份地位也不是寻常。   温奕欢过来时,庄翼友好地与他打招呼,“温公子,好久不见。”   温奕欢连忙拱手,“参见轩王,参见帝师。”   楚念桓盯着他看了几秒,才笑道:“请温公子上座。”   庄翼看出他对温奕欢的特殊态度,心底疑惑,主动招待起来,“温公子里面请。”   温奕欢深深地看了眼神色平淡的楚念桓,对庄翼一笑,也抬手道:“帝师请。”   两人一道走着,温奕欢的视线又瞥了下楚念桓,眼底带着几分疑惑和不解,都被庄翼看了去。   “温公子是有什么心事吗?”他幽幽地问着,声音不大,刚好落入他耳中。   温奕欢无奈一笑,感慨道:“想当初,庄公子与王爷,一直是京中一段传奇。”   “如今不也是吗?”   庄翼随意一笑,长眸微眯,“只是有些东西,看似变了,实则没有变化多少。而有一些,看似没变,却早就回不到当初了。”   他这话的深意,在知道真相后,温奕欢感触很深,微微摇头,不再多言,两人并肩进了正厅。   轩王府多年来不见客,也不办喜事,想要登门的人都被长阳拦在了门外。如今趁着这个机会,都想要来一睹风采,那高高的门槛险些被踩烂。   花轿行了一大圈,才终于来到王府门前,宾客们纷纷出门围观。 第60章 入府   林楼听着外面的喧闹声,一颗心不自主地又提了起来,盖头下的神情有几分慌乱,手紧攒着帕子,头一次觉得拿条帕子还是有好处的。   喜婆一声高呼,鞭炮声又响了起来,帘子被撩起,林楼深吸了口气,迈出这沉重的一步。   黑啸推着楚念桓来到轿前,他一双深邃的眼眸更加幽深,神色平淡,静静地看着那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喜服的样式是独一无二的,勾勒着林楼的身材,裙摆长而及地,随着她每一步迈出摇曳。大红的盖头将她的容貌,和所有神情和情绪都遮挡起来。   喜婆扶着她缓缓下了轿,轿前还有一个火盆,北翼新娘入府有这习俗,林楼看着那盆中跳动的火星,心头也一阵,深吸了口气,提着裙摆迈开步子。   楚念桓一双眼自始至终落在她身上,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专注而执着的关注着她的一切。好似可以通过她的动作,看透她的内心。   林楼本能地觉得那人在看自己,喜婆在旁说着些吉利讨喜的话,周遭的起哄声,扰得她无法平静,迈过这个盆,踏进这扇门,她便是他的妻子了。   心脏不规则地胡乱跳着,提着裙摆,那一步迟迟没有迈出。   楚念桓松开轮子的禁锢,往前滑了一小段距离,林楼此刻若是能瞧见,抬眸便能看到眼前的他。   两人皆是大红喜袍,林楼的个子不算矮,这一幕看来,有些求婚的意味。   林楼心中描摹着这一幕,脸不由得红了,直怪这古怪的氛围。   “三小姐,迈过这火盆,您就是王爷的王妃了。”   喜婆的祝词已经说了许久,还不见她动作,周围不知是谁起了头叫道,众人也开始起哄。   楚念桓难得露出个随和的笑,定定地盯着那一方红盖,仿佛能透过它,与林楼对视。   林楼咬了咬牙,强压下那复杂难以理解的情愫,快速迈了过去。   可楚念桓的位置离得不远,她急着离开,这一冲急了点,鞋跟又不稳,直接往他怀里扑去,一阵冷香瞬间钻入鼻间。   温香软玉入怀,楚念桓先是一怔,随即眼眸一沉,扬了唇角,直接将她打横抱在腿上。   身后黑啸一惊,被他抬手制止,“进府。”   怔愣的众人反应过来,呼声一阵高过一阵,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赏心。   原以为轩王不乐意这门亲事,可如今抱得美人归,那脸上洋溢的笑容,确实是从未见过的。   楚玉仁在门内淡淡地看着这一幕,由黑啸推着,一路走到门内。   轩王府的大门门槛高,是众人皆知的事,此刻王爷带着王妃过来,府上的下人做出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他们竟然将这门槛给卸了下来!   古胤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心口像是被挖了一块,最后只得咬牙侧转身子,不去看他们。   林楼窝在他怀里,心脏跳动得更加嚣张,扑通扑通扑通,似要跳出胸腔。   “王爷……”好似能够感受到周遭聚光灯般的视线,更是能感受到身前人的眼神。   “嗯?”   楚念桓低低出声,林楼的脑袋枕在他胸腔,刚巧能够深刻感受到那一声轻哼带来的震动。   想着那日收到的礼物,林楼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往他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适的姿势。   明显感到他身子一僵,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眼底满是暖意。   来到正厅,楚玉仁见二人这般进屋,显然怔了下。   楚玉凌说是这场亲事的主婚人,可奈楚玉仁的到来,也不能坐高堂了。   林莫风先一步过来,见到二人这般亲昵,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楚玉仁。   司仪在旁边喊着事宜,林楼从他怀里起来,此刻虽然还是不能视物,可因为来过一次,大抵能够判断方位。   有人将绸带交到她手中,大红花的另一侧牵着楚念桓,随着一声高呼,两人一齐缓缓拜去。   座上楚玉仁和林莫风噙着笑意,心底却各有想法。   看着女儿出嫁,说没有感触,是假的,林莫风看向林楼的眼神慈爱,还带着几分歉意和担忧,可见楚念桓的态度,又觉得欣慰,一时百感交集,眼眶不觉有些发涩。   “夫妻对拜!”   林楼转过身子,与楚念桓相对,屏着呼吸,神色紧绷的弯下腰。   这一拜楚念桓却没有拜,只是微微垂首后,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眸中盈满柔情,仿若能够滴出水来。   阿诺蕾在对侧看着他的眼神,倒抽了一口凉气,心底的不甘又一次翻涌起来,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堪堪稳住不显失态。   楚玉冶站在离她不远处,心底暗道你可没有机会了,不知林楼是何时看上的楚念桓,居然能让这个一向不将外物放在心上的家伙,主动出击算计别的女人。   本是一场欢喜的婚事,场中众人却各怀心思,坐在一侧的襄王,见着楚念桓的神情,目光扫过阿诺蕾,在心底冷笑了下,爱之深恨之切,刺激越大,他们的战线才能越牢固。   楚玉凌盯着规矩行礼的林楼,一向平淡的面容上染上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温奕欢与他交好,见状侧目与他对视,难掩眼底的诧异。   礼成之后,林楼被搀扶着送入洞房。   新房的布置与林楼先前的房间相似,她走进门的时候就隐隐觉得熟悉,抬手摸了摸脖间的那个吊坠,嘴角一弧,若不是这物,她怕是会以为这是巧合。   那吊坠上镶的不是其他,是她那日为楚辞戴上的梨花,阿莺替自己收了一朵,后来却一直没找到好的松脂,如今仍在她那荷包中压着。   花虽是到处都有的花,可联系前后,她便明白了,这二人本就是一人。   也难怪广南王见到楚辞与她一起时虽惊讶,却没有阻拦。   第二日他来询问自己是否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怕也是想要刺探楚念桓是否与侯府早有联系。   要说这人确实恶劣,今晨还寻她演戏,怕是不知他亲手刻的这个坠子已经到了她手上,估计也不会过来卖蠢。   坠子的样式精美,却可瞧出没有完工,定是他好事的哪个属下偷拿出来献殷勤的,不想坏了主事。   想着这前后的因果,和所有的一切,林楼不仅觉得好笑。   他一面无心朝政和党争,一面又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还寻求着武艺上的进步。要防着小人抓他把柄,又要与自己往来。一来二去,怕是上了瘾,也是不好收场,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也不知他打算何时跟自己坦白。   林楼在婚坐下,脑中构想着一切可能。   从早上起来折腾到现在,已经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刻了,她贴身的丫头在外头忙碌了一阵,才有空回来陪她。   阿莺偷偷揣了食物进屋,放到她怀里,看看四周无人,才小声道:“小姐饿了吧,悄悄吃一点吧。”   林楼方才在闭目冥想,倒也不是很累,前世野外生存时常常一天吃不上东西。   揣着那一堆果子,又不能掀盖头,只得道:“给我倒杯水来,其他都拿走吧。”   阿莺皱眉,语气里泛着心疼,“小姐就嫁个人,怎么跟遭罪一般!”   林楼轻笑了下,“日后你嫁人就知道了。”   绿袖在外放风,见有人过来,忙咳嗽了几下,阿莺只好揣了食物,巴巴地离去。   “你俩这是做什么呢?悄摸摸地跟做贼一样。”喜婆过来,见到两人,笑了起来,“担心王妃饿肚子?”   阿莺将手中的糕点往身后藏了藏,一脸委屈。   “再等一会儿,王爷马上要过来了,等喝了交杯酒,二人在房中一齐用膳。”喜婆摸了摸她脑袋,将两人带离房间。   林楼乖乖坐在那,记着程序上写的楚念桓七点时会过来。   那喜婆来得可是时候,她连水都喝不上了。   心底深处,林楼也将此刻看得隆重,故才没由着自己的性子,做出坏规矩的事。   的床很舒适,她坐了这半日,也不觉得很累,想着楚辞的心细,大抵也是他安排的。   微微叹了口气,就听得一阵脚步声。   “叹什么气?”楚辞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叹来的不是他?还是叹我没来劫亲?”   说话间,修长的手指捏住盖头的一条边,轻轻将其挑起。   林楼暗道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已暴露,这话的意思也是不打算坦白?心思一转,倒想到了一个好玩的做法。   盖头被挑起,露出林楼精致的妆容,楚辞淡淡地看着她,倒不似那些人表现得那般惊艳,眼神却比往日更加,划过的地方都似被他点了火。   那眼神是这么的执着,这么的专注,仿佛全世界他眼里都只有自己。   林楼脸色一红,不自在地错开了眼,可想着他骗自己,又有些不服,果然还是得好好捉弄回来。   “不是说过这样于你于我都不好吗?”她皱着眉,姣好的面容满是难色。   “只是于你不好。”楚辞依旧盯着她,淡然开口,说着无耻的话。   “知道于我不好还来祸害我?”林楼微诧,莫非这人那一战将脑子战坏了?人格分裂?   楚辞轻哼一声,勾起她下颚,漆黑如墨的眸子照着她,“谁让我稀罕你。” 第61章 闹新房   “谁让我稀罕你?”   “我可不稀罕你。”林楼眉头微蹙,躲开他的手,面上有些不喜。   楚辞倒不在意,挨着她在床沿坐下,一手撩起她的长发,绕着食指缠绕着,像是要将自己的心被束缚。   许是那眼神太过深邃,让林楼觉得它透着执着,又透着缱绻的情谊,让人觉得沉重而危险,却又挪不开眼。   她干咳了声,提醒着他注意自己的形容举止,可这人却当是没听见,捏着那一缕秀发放下鼻下闻了闻,剑眸微微一眯,抬眸与她对上。   “你今日这打扮……”他低着嗓子开口,音色异常性感。   听到开头,林楼回想到白日几人见着自己的光景,微微偏头侧目,低问道:“如何?”   “倒是为我梳妆的?”楚辞凑近了几分,暧昧地出了口气,低笑道。   “打扮不是我主张的,盖头也是你掀起来的,没有为谁一说。”   林楼垂眉敛容,嘴角弧出一个淡淡的笑,“倒是公子来的是时候,闯了新房,可是还要与妾身洞房?”   红衣衬出浅浅的娇羞和妩媚,这大红纱帐下,更是有几分勾人的姿态。   话未落,楚辞呼吸便是一促,喉结不自然上下滚动了下,缠绕着玩弄长发的手指微蜷,缓缓抚向她的后颈。   林楼眉眼微弯,笑容愈深,眼神勾勒着他的面容,这粘人之感让楚辞心头更加热络,加剧跳动起来。   可他却不能,纵然心头有着万只蚂蚁蚀骨般煎熬,他也得忍下。   如今不是个坦白的时候,他本想着今日与林楼坦言,可临头话到嘴边,他又开不了口。瞒了这许久,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知她能否原谅自己。   那日她的忽然离去,真真是教他发狂。   这人入的是轩王府,他想她心中装的是自己不是轩王,如此做是小人,名门贵族的女子难免计较这些,虽林楼不是寻常女子,他也容不得出现差错。   林楼双目含情,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偶尔抬眸之间,与他对上,瞧见他眼底深处的纠结神情,不由暗笑,同时也暗暗感叹。   楚辞一手有意无意地在她后颈上下游动,就像是拿捏着一只待宰的猫咪,神情复杂,似留念似不舍,又似有着决绝之意。   见状林楼也不在意,由他轻薄着,只是垂着眼睑,似无意一叹,先打破了屋内诡异的宁静,“时候不早了,王爷也该是时候过来了。”   楚辞手一顿,脸色一凛,神色在忽明忽暗的油灯下,看不大通透。   “若是他来……”他没敢将这后半句说下去,不知为何,分明都是自己,却总觉得难受。每一想到她要与楚念桓如何,心头便萦绕出一股郁结之气。   “你还想留着观摩不是?”林楼轻推了他一下,起身捡起丢在一旁的盖头,拍了拍其上沾的不明显的灰尘,复又坐回了床边。   楚辞一脸烦闷,长而英气的剑眉紧拧做一团,眼看着她将那灰尘拍干净,却无法说出阻止的话来,更是无法多说半句。   正此时,林楼估摸着他是否会坦白,就听得外头院中有人吵闹,凝神细听,好似是有人带头要来闹新房。   楚辞脸色微变,多半是难看的,不与林楼交代,就起身往屋子偏处的一个窗口跳去,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昏暗中。   林楼瞧着他这落荒逃走般的架势,又是一阵好笑,无奈摇了摇头,将盖头盖回头上,等着他换张脸面过来再掀一次,可不知他又会做出何等举动。   午间楚玉凌见着林楼被送入了洞房,楚念桓的视线一直是随着走的,直到人消失在了视线内,才缓缓收回。   面上虽然淡淡,微蹙的眉头却昭示着他内心的纠结。   暗自揣测着他今日是否会与林楼坦白,全场便都盯着他,拉了话题不让他有机会离开。   倒是他身后的那个小侍卫着急得很,像是怕王妃被人抢走一般,时不时的催促。最后借口用药,将人推走了。   若之前楚玉凌还不疑有他,可那日见他腿脚利索,踩着卓然的轻功出现时,才晓得这些年来,他那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不说这脸没毁容,功夫也更加精进,比起当年的姿态更加成熟稳重,如藏锋的宝剑,内敛而锐利。   估摸着他用药的时间结束,楚玉凌便不动声色地带了个头,领着那一帮子皇亲国戚,过来闹新房。   楚辞来时就将轮椅放在了婚房隔壁的一个偏屋,由黑啸看守着,正想着主人坦白后,屋里熄灯了才离去,不想他又折了回来。   小小惊讶了一下,“爷没告诉王妃吗?”   楚辞冷着脸,装点好仪容,横了他一眼,显然心情不悦,“不是让你们将人挡在外头吗?”   黑啸收敛了神情,同情地往拐角处瞥了一眼。   那里立着一独眼老者,正是黄鸣,他面上焦急,也是自责,看了看外头就要冲进来的人,又看了看楚辞,只得道:“若是别的人还好说,纵然是皇上来了我也不见怕的,可这八王,我还真是挡不住呐!”   “呵!我就知道是他!”楚辞冷哼着,衣服已经整理好,黑啸忙推着他出门,绕道来到新房前走廊。   楚玉凌一进院门,就见他面色平淡的盯着自己,眼底却是波涛汹涌,淡淡颔首。   “吉时到了,皇叔该入洞房了。”   楚玉仁从门后走出,打断二人的对视,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又藏着点挪谕,一如儿时几人玩笑时的语态。   楚辞看着他,身边襄王和楚玉冶等其他几人,都笑着准备看好戏。   他又回头扫了眼那紧闭的房门,门外挂着红艳喜庆的大红灯笼,门边一左一右候着两个仆人,正挂着讨喜的笑瞅着这边。   “谢陛下提醒。”楚辞只得开口应了句,黑啸推着他,往门前走去。   楚玉冶倒是十分积极,也不知是头一次闹洞房,觉得新奇,还是被八王那只腹黑虎挑唆的。   当下嚷嚷道:“据说今儿个林姑娘可是貌似天仙,皇叔可得让我们也瞧瞧开开眼啊!”   “十七爷又在胡说了,王妃哪一日不貌似天仙了?”一旁的庄翼笑着开口,眼神挪谕地在楚辞身上扫过,又瞥向门扉,那一眼别有深意。   楚辞心中不悦,却碍于众人在前,不得表现,只得淡淡地道:“帝师说得倒是实话。”   他这话说的坦然,一点没有谦虚之意,顺着他们奉承的话,将林楼暗捧了一把,同时也绝了他们要看她仪容的念头。   几人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懂些眼色的,本该就此散了,可偏楚玉炎不知抽什么风,竟然道:“我倒只见过三小姐几面,没仔细瞧过,倒是错过了一位神仙美人。”   众人一怔,皆想起林楼先与他订婚在先,不过因出了不好的传言给退了,这才回许给轩王的。   楚玉仁在此,心底不喜,暗暗观察着楚辞的神色,只见他面色如常,不见旁的情绪,才不安的收了视线。   低咳了一声,转移着话题,“朕也只那日端午佳会上见过几次,三小姐不施粉黛,今日之容,倒是确实值得一见。”   楚辞闻言冷哼,心道倒是该谢谢你将这女人许给了自己,也要感谢楚玉炎退了婚。   如今只是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他就心中堵着不快,要真见人进了襄王府,他可料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楚玉冶见他冷笑,连忙嬉皮笑脸地贴了上去,嘿嘿道:“皇叔这还没见着新娘子呢,可是护短了?不舍得给我们兄弟瞧?”   “这要问她。”楚念桓暗瞪了他一眼,让他别来捣乱。   楚玉冶像是没瞧见一般,快步走到门前,对那两个婆子道,“新郎都到门口了,还不给开门?”   说着,回头抬着下巴朝楚念桓的方向点了点,气得他脸色一变,又瞪了他几眼。   婆子对视了一眼,高声传报了句,缓缓推开门,露出屋内的装潢。   黑啸急推着楚辞走到门前,后头的人说笑着跟上,庄翼跟在楚玉仁身边,低声笑问道:“陛下今日怎么有这闲情了?”   楚玉仁扫了他一眼,剑眸微眯,情绪不明地道:“只想着让朕充盈后宫,倒不许朕来沾沾喜气了?”   庄翼忙垂了头,赔罪道:“庄翼不敢。”   楚玉仁微微拧眉,没有多言,随着楚念桓进了屋。   成功让人进了屋,楚玉冶对楚玉凌连连使着眼色邀功,那得意劲儿也不收敛。   八王走过他身边,扫了眼楚念桓消失的方向,忽然俯首低语道:“你自求多福吧。”   楚玉冶一怔,随即想到自己这出头鸟当得可真是时候,这皇叔明显是护着林楼的,他这一闹,这笔账估计早晚得算回自己头上。   摇了摇头,心底胡乱安慰了自己一通,想他没权没势不碍这些权贵什么事,又没脸没皮习惯了,算账也算不到哪里去。   何况他觉得林楼总会谅解自己,心宽地没边了,转眼又换上笑脸,喜滋滋地进了屋。   楚玉炎走在最后,看着几组人的互动,淡然的面上缓缓勾出一个弧度,眼底精光一闪而逝。 第62章 本王今日不便   众人随着楚念桓进了屋,林楼端坐于床沿,远远就听到院外有呼声,此刻更是绷直了身子,莫名生出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触。   楚玉冶一进屋,见着这满堂的红艳,先是一怔,随即一惊,这房间原先的布置可不是这样子的,莫非真照林楼的喜好整改了一番?   目光定定地落在林楼身上,那红盖头遮着头,看不到面容。   喜婆在旁又说了些讨喜的话,从绿袖端来的托盘中,双手捧起一支玉如意。   “梧桐枝上栖双凤,菡萏花间立并鸳;花烛房中春常在,红罗帐里乐未央王爷,这玉如意,您请拿好!”   喜婆笑着,一面说着喜话,一面恭敬将那玉如意奉到楚念桓跟前。   楚念桓扫了眼接过,黑啸退后了一步,由他自己滑着轮椅,缓缓朝林楼靠去。   屋内除了几位王爷,还有些朝中不要紧的皇亲子嗣,由楚玉冶带着头,闹哄起来,阿莺也跟在旁边拍手叫好。   原本因着楚玉仁和其余几人出现的沉闷气氛,硬是被调动起来,闹新房的“闹”,也算是没落了尴尬。   楚念桓一手端着如意,目光定定地盯着林楼,却是微微蹙眉,可奈这几人闹腾地厉害,他只得深吸了口气,绷着脸挑过盖头一角。   这气氛闹了起来,林楼原本轻快的心情,莫名被调动了一把,只瞧着那玉如意的一头,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是一促。   随着盖头被缓缓挑起,周遭人又是一阵拍手叫好声,还有不知是谁吹了口哨,气氛霎时被调到了。   林楼也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失控,到底是一生只此一回的境遇,不比前生那不断接手又交手的各色任务,其中情谊和蕴意,都不同往日而语。   她僵着身子正襟危坐,听得屋内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声,眼前的视野也慢慢开阔起来。   首先自是楚念桓的双腿,抬眸能瞧见他那双深邃无波的眸子,此刻正映照着自己。   看着这双与楚辞无二的眸子,让她所有的紧张消散。   她抬眸转向屋内众人,待看清她的容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一向自诩淡定的几个高位者,也不由得屏息敛容,怔了一下。   林楼淡淡一笑,收回视线,那周身闲适淡然的气质,美眸流转间不经意的妩媚,鸿毛一般轻轻划过众人心田,惹出一阵酥麻。   楚念桓听着屋内短暂的安静,心底不知是开心还是不爽,颇为复杂。   待看到林楼面上的淡笑,想到之前她与自己的对话,到底是不爽占了上头,索性冷下了脸,“都瞧过了?”   这声音带着点冷意,打破一屋的沉寂,众人回神。   “轩王殿下果真是娶了个如画般的娇妻。”庄翼与他关系还算好,见他不悦,调侃了句缓和气氛。   楚玉炎掂量着昨日自己得到的消息,也轻笑着搭腔,“是本王没福分,皇婶与皇叔倒是般配。”   林楼侧目看向他,心底也暗自诧异他居然会过来,没有多言,很快又错开了目光。   楚念桓盯着她所有举动,只消这淡淡的一眼,就惦记上楚玉炎一分,转过身子,对着众人不咸不淡地开口,“是陛下眼光好。”   楚玉仁笑着接过话,“皇叔天资夺人,三小姐又是水灵谪仙之态,自是般配的。五弟这是悔不当初了啊!”   他说着,悠悠转向楚玉炎,了……”   楚念桓捏着酒杯,忽然低笑了声,抬头饮尽,长臂一揽,将她捞入怀中,对着那红唇印了上去。   对他林楼是没防备的,等到酒入口,才后知后觉。   这一吻非浅尝辄止,他的手臂坚强有力,环着她肩膀,一点一点摩挲,渐渐向下游去。   林楼由着他胡作非为,似有意似无意地回应,惹得楚辞内心一时恼一时乐,好一阵煎熬。   “今日的装扮不错。”许久后,他才冷下心来,故作冷硬地憋出一句话。   林楼回到座位上,眼瞅着他忍得辛苦,又不能戳穿,只好也照常来演,又垂了眼睑,娇羞点头,“王爷喜欢便好。”   细碎的声音点在心口,惹得他又内伤了下,拧眉错开眼,沉着嗓子道:“日后不许这般见人!”   林楼盯着他有些发红的耳尖,恭敬应着,脸上始终挂着笑。   那笑像一根刺,扎在楚辞心口,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这种被绿的感觉是要闹哪样啊?!   该死的是,林楼还起了身,在自己身边蹲下,头贴上他手臂,嘴张张合合说着什么。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楚辞拧着眉,侧头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那今后我是不是该改口叫‘本王妃’了?”   林楼眨了眨眼,一脸天真烂漫,露出之前在那些使臣面前演戏一般的神情,崇拜脸星星眼,盯着自己,直将他心头甜到发软。   喉结微微一滚,好半晌才哼出一个“嗯”字,说完又别过脑袋,耳尖又红了一圈。   林楼想着他面皮下的皮肤该是都红了,也不知他在人前的面红气燥是如何表现出来的,这下倒是掩饰得极好。   唇瓣微扬,压下心底捉弄人后的愉悦,悠悠起身,推着他往床前走去。   楚辞一惊,忙抓住她一手,“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服侍王爷就寝。”   林楼说的自然,楚辞听得心底波澜万千,她是说真的呢?!   “本王……本王今日不便……改日再……”   “王爷又不是女子,有何不便的?” 第63章 我脸皮厚不怕   “王爷又不是女子,有何不便的?”   林楼淡笑着,推着他又欲往前,被他狠狠扣住手腕,垂眸瞥见他耳尖发红,神色窘迫,险些要破功的模样。   玩弄的心思又起,俯首贴耳吹了口热气,“王爷哪里不便?您教妾身,妾身日后也好服侍您。”   楚辞浑身发紧,绷直了身子,不敢动弹,怕露出窘态,可不知自己已是捉襟见肘,完全被林楼牵着走了。   “那你要服侍便服侍吧。”他脖子一梗,挺了挺背脊,生硬地道。   林楼一声轻笑,“王爷怎说得跟我轻薄了你一般。”   说着将轮椅反向推往门外,“如此倒是我唐突了,还是让那帅气的小哥哥来伺候您先。”   楚辞一愣,就见她唰地一下拉开了门,心里一急,忙推了她一下,将门重又关了回去。   门外还未离去的喜婆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犹疑着担心出事,另一人摆摆手,“这王妃今年方及笄,生母又早逝,想来见着这阵势有些怕了,王爷是何许人也?咱们还是不要多管了。”   说着,看了看门口的两道人影,掩唇低笑了声,“你瞧这不过得快活呢吗?”   另一人闻言看去,也笑了起来,收了收袖袍,拉着那人往外走了几步,“如此想来我们还是回避的好。”   她这声音不高不低,门口的二人刚巧能够听到,林楼脸上飞过一抹红霞,被胭脂盖着不明显。   倒是楚辞神色微赧,倒有几分未经人事的娇羞。   想着从前他说自己未抱过女人,林楼笑了笑,“不知王爷府中可有姬妾?”   楚辞眉头一拧,纠正道:“也是你的府。”   “那咱们府上可有其余姬妾?”林楼无奈只好重又问了一遍。   楚辞眉头又拧紧了一分,继续道:“没有其余姬妾,你也不是姬妾。”   说着顿了顿,盯着她一字一字道:“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林楼心头一颤,面上笑容淡了些,片刻后又扬了起来,垂首轻笑,勾指将耳畔垂落的发撩回耳后。   楚辞此刻倒也忘了先前的纠结和装模作样了,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林楼依言乖乖靠去,只见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朵染了红色的梨花,别在她耳畔。   见她怔愣,挑起下巴在她额上亲了亲,“喜欢吗?”   林楼垂首,脸已红得不成样子,半晌后才想到不能让他瞧出破绽,微敛了神情,淡笑道:“王爷送的自然……”   “那日之情本王从未曾忘过。”楚辞打断她的话,听她露出这笑,便总觉不爽,宁可惹了她不快,或是不让她开口。   闻言,林楼果然不再多言,蹲在身旁静静地听着,神情专注一如往常他们相处。   事实真相又一次堵在了喉间,楚辞轻轻一声叹息,露出几抹颓然的神态。   “我初六子时要接受针灸,今夜你一个人。”   林楼怔愣着点了点头,起身送他出了门。   此刻院外已经清静了,院内更是无人。黑啸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等楚念桓一出门,就过来将人接走。   目送人离开,林楼一人回到房内,面对这空荡而喜庆的婚房,心底陡然生出一种凄凉之感。   连带着方才的玩心也散了,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模糊的人影,手抚上头上沉重的凤冠。   “最后倒是落了个独守空房的情景。”   喃喃念了一嘴,无奈一叹,将凤冠取下,仔细搁在桌面,又去解那盘起的复杂发丝。   本想在睡前找盆热水照一照她如今的样貌,可如今却半点心思也没了,胡乱摸了脸,又沾了点冷水洗了,脱衣爬上了床铺。   床是为二人定做的,林楼躺下,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还未滚到边缘。   卷着被子又滚回床中央,却看到其下露出的一张白帕,拾起后拧了拧眉,折好放在了枕下。   第二日清晨,阿莺照旧来唤人,听得她的声音,林楼睁开眼应了声,才扣了内衣起身。   绿袖替她穿衣,阿莺则是过去折被,待看到她枕下那块白帕,抽出来,一脸好奇,“小姐你什么时候用帕子了?”   绿袖之前听人说过一些,知道此事,脸一红,一把扯过那帕子,瞪了她一眼。   阿莺一头雾水,茫然地看向林楼。   看到这帕子,林楼才想起此事,北翼皇室之人结婚,宫中会过来年长的嬷嬷,替长辈检查,若是没落红,是要判刑的。   想着,随手拿起昨日卸下的一根簪子,在掌心划了道不深的口子,就要往上滴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你在做什么?!”   林楼拿簪子的手一抖,差点插了进去,楚念桓一急,激动地险些从椅子上站起,可被黑啸按住了。   一把抓住林楼流血的手,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见状,林楼本能地心虚起来,抽了抽手,想要藏起来,却没能抽出来。   只好将那簪子往身后藏了藏,丢回那一堆首饰中。   楚念桓又是一瞪眼,面上显出几分凶态,“你当我腿瘸,眼睛也瞎了吗?!”   林楼心底暗道你也不瘸啊,面上却露出软态,低眉顺眼小声道:“林楼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   楚念桓一声冷哼,两眼的冷刀子又向阿莺绿袖甩去,“你们就是这般照顾王妃的?!”   两丫头连忙跪地求饶,“是奴婢大意了,求王爷责罚!”   “是我学过功夫动手快,王爷为难他们做什么?”林楼看着两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方才自己动手时这二人分明也是吓得脸都白了,如今更是不敢多言,生怕再惹出岔子。   心中不忍,没察觉自己说话染上了几分撒娇之意。   楚念桓听着受用,可看着她的伤口,气又消不下去,一时哭笑不得,又得摆冷脸,只好咬牙恶狠狠地道:“功夫都学来自残了?!想让别人说我轩王府都是一群残废?!”   林楼撇了撇嘴,心道也未尝不可,都残了才没威胁呢。   不过这话她也不敢真说,只得乖乖受训。   黑啸见到那一幕就奔出去找府医了,正是那独眼黄鸣,拎了药箱过来,看着那伤口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伤得不深。”   说着,就将配好的药交到楚念桓手上,“爷,您拿好,老规矩,上药不能沾水。”   楚念桓暗瞪了他一眼,黄鸣一惊,暗道这还没坦白呢,敛了神色,收拾了箱子匆匆离开,怕多留一秒露出破绽,被主子逮着一顿暴打。   林楼对这两个丫头有多宠,他做楚辞时来去早就见识过了,故也未过多刁难,让两人起了身,替林楼上药包扎。   “宫中无长辈,无需进宫请安。”整理好情绪,楚念桓缓缓说道。   林楼一边处理伤口,闻言抬头扫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楚念桓见她手中还捏着那帕子,就知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伸手将那物抢了过来,丢到一旁,“所以无需做这些无用的事。”   “知道了。”林楼暗叹,开口应和了一声。   楚念桓气的是她如此不爱惜自己,咬了一阵牙,才又冷声哼道:“要做也不该你如此。”   林楼一怔,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挪谕,笑开了道:“是,这事合该王爷管。”   绿袖听得红了脸,阿莺摸了摸脑袋,大概也猜到了些。   黑啸往帘子后退了一小步,看不到神情。   楚念桓绷着脸,憋着笑,林楼此刻才明白他那僵硬的神情是怎么来的,敢情都是憋笑憋的,憋不住了便咆哮着来掩饰,这才有了坊间那脾气暴躁的传言。   见他忍得辛苦,适时岔开话题,“王爷可知昨日来闹新房的有哪些人?”   楚念桓正在查此事,闻言微微一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神色恢复了常态,“管这些干什么。”   “只是随口问问。”林楼弯了弯已经包好的手掌,微微一笑,“敢来闹王爷的新房,想来也是京中不得了的人物,若是不认个脸熟,日后被人耻笑了可不好。”   “你这面皮,还担心被耻笑?”楚念桓冷哼了声,瞥向她的眼神带了不屑。   林楼一口气堵在喉咙,还真没法反驳,只好继续引诱道,“我是不怕耻笑,可丢的是王府的脸,是王爷的脸啊!”   “那你又觉得,我这面皮,还怕丢脸?”   楚念桓说着微微弧唇,熟悉的弧度,熟悉的眼神,看得林楼白眼连翻,心道这话我也没法接。   阿莺一直听着两人对话,听明白了其中的门道,跟林楼掰着手指解释起来,“小姐你这话可该问阿莺啊,阿莺记得可清楚着呢!”   还没开始数,就被楚念桓一声轻咳打断,“废话那么多,快去准备早膳!”   阿莺忙闭了嘴,瞅巴瞅巴林楼,言外之意是“我一会儿再告诉你”。   林楼轻笑着戳了下她脑门,这哪来的鬼丫头!   早膳其实已在正厅备好,楚念桓来就是叫林楼一道的,等她收拾好,两人一起出了屋。   到底是嫁了人,绿袖替林楼梳了个别样的发髻,将发盘了起来。   精美的簪子别在头上,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第64章 管账   坐在餐桌上,两人相视无言,楚念桓仍旧绷着一张脸,神色不喜不忧,静静地吃着碗中的菜。   林楼留意着他所夹的菜,心中记下,自己不会下厨,可如今到底是为人妻,总该学着点的。   想了想便问道:“王爷喜欢吃什么菜?”   “随意。”楚念桓顿了顿,扫了她一眼,补充道,“军中也挑不得食。”   闻言林楼心头一疼,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怜惜,要说一人丢了他引以为傲并引以为生的挚爱,怕是早已很难支撑。   “饭后让长阳带你在府中逛逛,熟悉一下。”   楚念桓放下碗筷,静默了片刻,对黑啸吩咐道,“让王主管教她账务。”   林楼惊讶自己入府第一天就要管事,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抵触,颇觉不自在。好似一只展翅待飞的鸟忽被折了翼。   楚念桓不察,用过早膳后,就先回了书房,留林楼在院中闲来无事。   王府内的门槛都已被除去,加修了滑道,方便他的轮椅移动。   府内的规格较护国侯府还要大上一分,家中没有客人上门,就由长阳领着林楼四处闲逛,熟悉府内景致。   “这是爷的院子,书房也在里头。”长阳领着她,先是来到了楚念桓的院门前,看着院门上一块龙飞凤舞书写的匾额,林楼缓缓点头。   长阳默默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始终神色淡淡,没有多问的意思,也就将准备好的一番说辞收了起来,领着她往地方走去。   王府的规格大,府中却人烟稀少,因此那些院落都空置了。   府中的医师是个爱钻研的老头,将那些院子都开发开发,拿来种了药材,走过那一片时,能透过院墙,闻到其中飘出的清新草药香。   “这是黄医师种草药的院子,如今正是长成的季节。”长阳说着,躬身请示道,“王妃要进去瞧瞧吗?”   林楼看着那不加修饰有些破旧的院门,摇了摇头,“继续下一处吧。”   长阳点头应了,领着她往别处逛去。   一路上她始终兴致不高,新主人到府,长阳不想她不开心,思索着,终于想到该合她胃口的地方。   改了原来的路线,领着几人拐了个弯,来到一片空旷的林子前。   看着空地上伫立的几排木桩,和几个练拳用的高架,林楼眉眼一挑,神情终于变了变。   绿袖掩唇一笑,“你若早些带小姐过来,也不用白走那么多路了。”   长阳连忙摸着脑袋道歉,“是是是,是长阳疏忽了,忘了王妃出身将门了。”   “这个都能忘,你能记得什么?”阿莺口出不逊,甚至挑衅地举起一只手指着他。   绿袖一惊,拉下她的手,对长阳歉意地笑笑。   林楼微微弧唇,“这丫头被我惯坏了。”   心底却道阿莺平时也不见得这般没有分寸,今日对这长阳怎得这般态度?莫不是趁她不察的时候,悄悄结了梁子?   林楼都替阿莺说了话,长阳也不好多言,只得默默受了这个气,暗暗瞪了眼阿莺。   阿莺倒是不以为意,傲娇地扭过脑袋,不理睬他。   “这里是我们往常用来习武的地方,后来府中的人少了以后,也就渐渐空置下来了,只有我们几个留在府中的,偶尔会过来练练。”   长阳指着身后那块空地介绍道:“这些桩子,都有专人打扫的,王妃要习武,这里是个好去处。”   “你们倒是都知道我习了武,却不知我只是个半吊子,如今离了侯府,这功夫倒也没人指点了。”林楼走在那木桩之中,轻声感慨。   长阳忙道:“王爷如今虽然腿脚不便,功夫却是懂的,王妃大可以找王爷指点啊!”   林楼回眸扫了他一眼,他态度恳切,说得就跟真话一样。   要不是真不知楚念桓腿脚之事,就是受了严格的训练,不能透露出半分马脚。   心底暗暗一叹,拍了拍身侧的高架木桩,笑道:“你说得在理,等王爷得空,我去问问。”   这厢长阳还未说话,那方一个微胖的男子就端着几个册子匆匆走来。   长阳见着人,便介绍道:“这位便是王爷提过的王管家,是府中主要的管事,王妃有事皆可找他询问。”   说话间,王管家已经来到了跟前,先是恭敬地行了礼,而后说了正事,“这是王爷让小的交予王妃的账本,还有一些在账房,说是都要请娘娘一一过目。”   林楼接过本子,飞快地扫了眼,北翼记账的方法与她从前接触的有所不同,这一眼看去有些糊涂。   合了本子,林楼微微颔首,也没有推脱这个任务,“都放在账房吧,我一会儿过去看。”   王管家应了声,却没有离开,林楼重又将目光落回他身上,他才又道:“王爷说,娘娘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大可以去问他。”   说着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有了几分不自然,“说是不要胡乱勾画了,免得出乱子。”   林楼轻笑了声,觉得他的原话可能比这更毒,遂问道,“还说了什么?”   王管家与长阳对视了一眼,犹豫了片刻,才接着将楚念桓的原话都复述了出来。   “王爷说,他没什么铺子来收养,故府上的日子紧巴,开支都得好好记着。可王府虽没什么银子,这大小还是有几十号人,伙食还是不能亏待了,却也不能有一日,落了个吃不上饭的下场。”   “是说让我学着管账,别将他轩王府管倒了的意思吧?”林楼一阵失笑,反问着。   王管家见她没生气,心底也暗松了口气,对这位女主人也多了几分好感。   从前听闻她险些一刀要了刑部尚书之子——邢文涛的性命,还以为是个顽劣粗俗之人,如今看来,倒是通情达理地很嘛。   林楼闻言思索了片刻,索性也不让他将账本拿走了,直接往楚念桓书房走去,“劳烦将账本都拿来王爷书房。”   王管家怔了下,长阳推了他一把,才回神,将手中剩余的账本递给绿袖,去办她交代的事情了。   楚念桓远远就听到有人进了院子,唇角一弧,凝目落在手中的书上,待她进屋时,才缓缓翻过一页,姿态悠闲。   “给王爷请安。”林楼福了福礼,礼数周全。   楚念桓抬眸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账本看了?”   林楼老实地摇头,“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看不懂。”   楚念桓一声轻哼,“倒不失望,本就没指望你能看懂。”   睨了她一眼,“拿来。”   林楼将账本递过去,淡笑着在他身侧的凳子上坐下,支着脑袋等他教学。   翻开一页,将本子递到她面前,冷声问道:“哪里不懂?”   林楼扫了眼,嬉皮笑脸的道:“哪里都不懂,要劳烦王爷手把手教了。”   楚念桓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指着第一行开始讲解。   林楼不是完全没接触过,听他讲过后,慢慢也懂了这古时候的算法。   而看这账本的涉及的方面,也不是全如他所说,家中穷,没有铺子来供养。相反的,为了安抚他,楚玉仁赏了不少东西,他的境遇,比起一般的王爷都要优渥。   也不知这些钱是不是拿去做什么了,林楼一面翻着账本,一面想着,反正账本在自己手上,钱被拿去做了什么她都能查到。   有了这些账本,也不怕查不出他的身份。   难不成他的真实目的是想让自己透过这些来发现真相吗?   林楼心底冷笑,自然不会就此让他得逞,决定装傻到底,就看他什么时候与自己坦白。   楚辞说过要来劫亲,这亲没劫走,算是失信了,日后定要想着法子来寻自己,到时不怕捉弄不到他。   暗暗盘算好这一切,林楼也将账本的计法学的差不多了,收拾了本子,起身告辞。   “多谢王爷指点,林楼回去继续消化了。”   楚念桓点了点头,端起手边的茶抿了口,忽然叫住她,“入了府还不改口?”   林楼步子一顿,回头微微拧眉,“这……要如何改口?”   楚念桓眼神幽深,凝视了半晌后,淡淡地道:“你的教习嬷嬷过来了吗?”   林楼怔了下,看向绿袖。   绿袖点了点头,“张嬷嬷本是要随着过来的,可家中出了点事,林帅便让她先回去处理了。”   闻言楚念桓倒也没刁难,摆摆手,“爱妃好好看账吧,晚些时候我去抽查。”   林楼撇了撇嘴,心道装模作样还挺像,就看你能装到几时。   面上应着,拂了礼要去账房。   王管家正整理了账本,正要往楚念桓房里送,见正主已经出了屋,怔了下,“王妃,这账本……”   “送我房里吧。”   林楼扫了眼那成堆的本子,微微皱眉,但也没推脱,心底又将这笔账记在了楚念桓头上。   随着她回了房,阿莺才想起之前林楼问楚念桓的问题。   林楼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说说,昨日有哪些人进来了?”   “除了几位王爷和帝师,还有宁国府的小侯爷陈均,内阁大学士之孙温奕欢,江南船舫二公子庄冀,还有那……那被小姐伤了的邢文涛,也来了!” 第65章 回门   “邢文涛?”   林楼微微一想,记起了此人,要说声音怎得那般熟悉,原来是自己借道还魂那日刺伤的男人。   这男人倒也是胆子大,搅黄了她一桩婚事不成,如今倒还敢来轩王府,光明正大的闹洞房。   昨日情况确实混乱,他父亲家官位自然是不可与皇室相比,可他母亲却是宁国公的小女儿。他与陈均是表兄弟,一道过来也没什么毛病。   虽是如此,他来已经是个意外,所说之话,却让人不得不当做是个意外处理。   疏景斋林楼只去过一次,这邢文涛虽是个附庸风雅之徒,但也不该在那种时候提及那种话题,分明是有意说给她或是楚念桓听的。   楚念桓少时常年在外,京中见过他的人不多,更何况是邢文涛之流。林楼便笃定了,这是他用以警告自己之举。   想着昨夜襄王的奇怪举动,林楼更是大胆笃定,此事定是襄王授意。   他许是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说自己与人不清不楚,想要借此挑拨轩王府与侯府的关系,说不准还有更深层次的阴谋。   可奈楚辞虽然就是楚念桓,这事他却出不了面,一来是暴露自己隐瞒腿伤之事,二是没凭没据,也无法当面质问。   林楼思绪飞转,手指微蜷,手中账本不觉被抓出一道皱痕。   绿袖看了心疼,小声提醒道:“小姐若是不看,便先将这账本收好吧。”   林楼回神,扫了眼那已经有些不平的账本,讪讪地松了手,由绿袖抽过,放到那一摞中间展平压好。   “阿鹂带过来了吗?”敛了敛容,林楼问道。   “带过来了。”阿莺说道,“不过王爷说不喜欢这鸽子,让我们将它养在了别处。”   “那便算了吧。”林楼只是忽然想到,也没别的用处,反正都到了府上,也用不着飞鸽传书了。   三日回门,第二日林楼被逼着看完了全部账本,那一系列的账目,纵然是她,也看得有些发昏。   楚念桓仍是不与她同床,林楼次日一早,照旧起了,出门就见到他院中等着自己,那样子看来是刚到不久。   看到他,林楼微诧了一阵,“王爷早上好。”   后知后觉地屈膝行了礼,得到一声不冷不热地回应。   楚念桓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沉吟了片刻,终于是说出了一句关切的问话,“手伤如何了?”   林楼顺着他目光望去,淡淡一笑,“多谢王爷关心,已无大碍,开始结痂了。”   楚念桓扭过头哼了声,不吃她这套。   林楼快步走上前,黑啸识相地让开位置,由她接手推着轮椅往外。   “今日回门,要带些什么东西?”林楼不懂这些,便扭头问着绿袖。   绿袖拿出记事的本子,将昨日王管家跟她说的悉数报了一遍,林楼侧头看向楚念桓。   被他瞪了一眼,“你自己看着办。”   林楼轻笑了下,调侃起来,“可不是怕丢了王爷的脸面吗?昨日还说府中开销紧张,这一婚结的更是烧财烧力,楼儿可怕王爷后悔做了赔本买卖。”   那一声“楼儿”,听得楚念桓心跳漏了一拍,待听完整句话,脸色一沉,“本王没后悔过。”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落在林楼耳中,仿若一种宣言,惹得她动作一顿,耳尖不由得一红。   楚念桓背对她,没有瞧见,周边的丫头和侍卫却看得仔细,皆掩面暗笑起来。   林楼轻咳一声,推着他来到府门口,看了看天色才想起,“这个时辰过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赶不上早饭吗?”楚念桓一怔,回头扫了她一眼,神色诧异,这侯府人起这么早?!   林楼也被问得一怔,随即好笑地解释,“夫人怀有身孕,近段时间嗜睡,我担心去早了惊扰了。”   一提到她那后母,楚念桓心中又不忿起来。   从前林楼在府上是个怎样的待遇,他可都调查得仔细了,当日林楼被陷害,明眼人都能瞧出是她与林岚清一手策划,以林楼的智商,不可能没察觉。   她倒是怎么做到紧巴着又关心起这坏女人的?   昨日见到那邢文涛,楚念桓更觉不悦。强忍着才没下令将人逐出大门,一不留神,竟又让他跑到新房来坏事。   也不知那话林楼听没听见,这事情不似表面看来那么简单,他还未与林楼坦白,也不好与她商量。   胸中憋了口气,脸色也难看起来。   林楼见他绷着脸,以为自己拂了他的意惹他不快了,正犹豫着要如何说服,就听他冷哼了声,态度强硬地道:“她既知今日是你归宁之日,就该做好准备,不该你来操这个心。”   语气里满是对韩氏的不悦。   林楼听得心头一暖,笑意在唇边荡开,没有再反驳,推着人上了车。   马车内两人相视无话,楚念桓始终板着一张脸,不发一言,林楼也识相地没有多话。   直到了护国侯府,丫头进去通报了,立即有人出来相迎。   好在韩氏此次倒是没办傻事,该做的戏都做足了,没有失了分寸。   楚念桓陪着林楼回门,那是莫大的新闻。   原本传言林莫风与楚念桓水火不容,如今这媳妇一过门,就和谐起来了。   林夕月早早地梳洗打扮好,在大门口相迎。   林莫风今日本可以不去上朝,却因为西部军情的事,不得不进宫汇报,一早就出了门。   楚念桓与林楼被迎上主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入皇室也是麻雀变凤凰,果然是这个理。   林楼如今的位份,韩氏见了都得行礼。   几人坐在厅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不多会儿有婆子过来叫用早膳。   用过膳后,林夕月便提议楚念桓去林楼原先的院子坐坐。那态度自然,不像是为情所困的模样。   林楼顺着她的意思,又推着楚念桓来到自己的院子,这个曾与楚辞有过不少回忆的院子。   一进院门就能瞧见那棵巨大的梨树,楚念桓沉静的眸子闪了闪,“这树倒是长得不错。”   林楼笑道:“说是我娘亲入府时移栽过来的,如今也有二十几年了。”   一边说着,两人已经到了树下,林楼纵身一跃,从树上找到一束未落尽的梨花,递到他面前,笑容嫣然,如痴如画。   楚念桓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抬手,接过那一束花。   “还学了轻功?”   捏了捏树枝上不多的几朵小白花,嘴角一弧,倏地轻笑了起来。   他如今这张脸平凡的很,可林楼知道他面下是一张怎样的天容,也弧了弧唇,靠在树干上,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学过一些,是一位……一位高人教的。”林楼故意顿了下,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失落的情绪。   楚念桓盯着她,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可瞧着那眼神,却高兴不起来。   果然还是该早些坦白,这装得他险些要神经病了。   神经病这词一冒出来,他先是愣了下,随即无奈叹了口气,这中毒太深,将她的那些坏毛病都学了过来。   阿莺绿袖体贴地将林楼的贵妃椅搬了出来,在远处摆好。   楚念桓见状轻轻一哼,“你在侯府的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该望着你轩王殿下过日子了。”林楼幽幽地道,夸张叹了口气。   “我待你不好吗?”楚念桓挑眉,唇边的弧度愈深,一时恍然,倒忘了自己如今是谁。   林楼也没有戳穿,只凑近了一分,浅笑着摇头,“王爷待我自是极好的。”   那“王爷”二字咬得极其暧昧,楚念桓怔了下回神,忙收敛了笑容,轻咳着将这氛围打破。   林楼笑着坐回躺椅上,自在地摇了两下,挪谕道:“原来王爷也能笑得如此赏心悦目。”   楚念桓一肚子话要反驳,可奈轩王是个不多话的性格,只得又绷起了脸,僵硬地别过脑袋。   林楼心底一叹,看着对面的院墙,想起那是楚辞买下的院落,就是在那教的自己轻功。   嘴角又是一弧,勾出一个甜蜜的弧度,被回头的楚念桓捕捉。   “听说王爷王妃到访,恕臣有失远迎!”   还未来得及品味,一声粗狂的高呼打破院中的平和,一道苍劲挺拔的身影快步朝二人走来。   看到来人,林楼忙起身相迎,“爹!”   林莫风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可有给王爷惹事?”   “这您得问王爷了。”林楼俏皮一笑,对楚念桓眨了眨眼。   楚念桓怔了下,打了招呼,“侯爷。”   林莫风抱了抱拳,“王爷。”   “今日本王陪楼儿归宁,侯爷无需计较这层身份。”二人难得没有争锋相对,他说出这番话,更是让林莫风惊讶。   震惊地看了看林楼,又看向楚念桓,惶恐地拱了拱手,“王爷怕是误会了,臣……”   楚念桓淡笑了下,抬手将他扶起,“本王知道林帅好意,陛下那边我会处理的。”   闻言,林莫风长舒了口气,他这些年来故意给他冷脸,处处与他相对,也是想要拉开二人的距离,变相地想要保全他。   心中却是担心他误会,不想他竟明白自己的苦心,想来林楼嫁过去也不至于受苦了。 第66章 丢山沟里卖了   林楼瞧着二人坦白,心底暗叹,环顾了下四处。   林楼原本院中本就是有七个丫头,带走了绿袖阿莺,其余人懂得规矩,在绿袖阿莺二人回来后,就自觉规避了,如今这话也没旁人来听。   林莫风知她心中担忧,释然一笑,随即想到什么,正了正神色道:“对了王爷,你可还与西参阿诺蕾公主有所往来?”   他如今成了轩王的老丈人,今日又是林楼回门之日,他问这话在理,楚念桓也没多想,便老实答道:“那日之后,便不曾往来。”   林楼嗤笑了声,“不是吧?我听说公主可上门过好多次呢!”   楚念桓随意瞥了她一眼,缓缓摇头,“我不知。”   他都如此说了,林楼不好再说下去,只得止住了话题,听他俩交谈。   林莫风拧了拧眉,似乎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奇怪。   林楼猜他的心思一向猜的很准,略一思索,想到了什么,试探性问道:“可是今日上朝发生了什么?”   林莫风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有些防范地掠了眼一旁的楚念桓。   林楼了然,推了轮椅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低声道:“王爷要不要进我屋中看会儿书?”   楚念桓哼了哼,算是默认。   送走这尊大佛,林莫风才叹了口气,林楼见他神色凝重,往树下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开口,“与襄王有关?”   林莫风一惊,随即想到朝堂上的对话,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联,脸色一冷,瞪着林楼严厉的道:“你如今已是轩王的王妃,少与其他男子来往!”   一听这话,林楼就知楚玉冶这是将事情给办妥了,心下小小欢愉了一把,随即也敛了神色,问道:“陛下宣旨了吗?”   “今日过去找阿诺蕾谈判了,不日就能下旨。”林莫风长长一声叹息,“这阿诺蕾若是不肯答应,北翼就要派人遣她回国。”   林楼眼神微凛,“襄王那边是何反应?”   “倒是没有反对,但也不很赞同。”林莫风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只是他的母妃芸太妃……对此事颇有微词。”   “太后虽然在寺中吃斋念佛不问俗事,位份却是在的,芸太妃还掀不起波浪。”林楼下着定论,又问道,“八王对此事有何看法?”   “八王过几日也要回了,说是晚些时候会过来一趟。”   林楼想着那日他说要留下看戏,现在这么着急就要回去,怕是中间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与襄王脱不了干系。   想着他对自己的暗示,林楼觉得还是有必要与他见一面,不过在那之前,还需探探底。   “王爷头一次来侯府,你带他好好逛逛,别怠慢了。”   见林楼沉思,林莫风瞅了眼房内的楚念桓,深吸一口气,拍着她肩头交代。   林楼回了神应下,“我知道了。”说着,便回了屋。   进屋的时候,楚念桓刚好拿着她床头的那本北翼国志在翻阅,见她进来,拍了拍床边,示意她过去。   林楼走过去坐下,静静地等他开口。   “你每日就在看这本书?”   楚念桓深邃平淡的眸子盯着自己,林楼缓缓点头,“睡前会看一看。”   谁知换来那人一声轻笑,“王妃真是好雅致呢。”   说着,将书的内页摊到她面前,待看到其中活色生香的画面时,林楼脑袋一嗡,猛地夺了过去,前后检查了一遍,忙丢到一旁。   “这不是我看的那本!”   “可是姿势不对?”单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楚念桓笑问道,满脸挪谕。   林楼一怔,哼了一声,学着他平时说话的腔调反驳起来,“此事有何对不对之分?只有合不合适吧!”   楚念桓唇边笑意渐深,忽然出手勾出她下颚,眼神暧昧的扫过那唇瓣,“那王妃觉得本王合适吗?”   那“合适”二字咬字刻意,听得林楼头皮发麻,拍掉他的手,起身退开一步。   “我已入了府,合不合适都不要紧了。”   这话说的好似被强迫嫁人的良家女,只能无力地痛恨着释放不满。   楚念桓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又恢复常态,轻哼了声,滚着轮椅,弯腰将那书拾起,放回床头,“方才与林帅聊得开心?”   “嗯,只是日后不能常见了。”提到此事,林楼也难免伤感了一下。   楚念桓心底一叹,忍住抱她的冲动,沉默着出了屋。   知道今日林楼回门,韩氏早就命人将林楼院中的门槛都卸了下来,是以防轩王会随她一道。   这一出门,就直接到了走廊,下台阶的时候,黑啸出现搭了手。   林楼带着他又在府中游了一遍,心中却暗暗腹诽,他对侯府比自己还熟,如今装模作样倒是挺像。   二人用过午膳后才回的王府,回府的路上就听得路人传言,说襄王与阿诺蕾的婚事。   楚念桓不知这个消息,闻言皱了皱眉,林楼解释道:“今日爹与我说,是十七爷提议的。”   楚念桓想到他们父女今天在院中聊了半天,原来是在说这事。   冷了脸,“你跟老十七倒是关系很好,听说他还送了你一只鸽子?”   林楼腹诽那鸽子不是你自个儿拿来的吗?回到你府上后还不准她养着,偏是弄到了个远处的偏院关了起来。   不过这话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林楼轻咳了下,摆了摆手,故意扭曲他的意思,“王爷与十七的关系不也挺好吗?”   楚念桓冷哼了下,“襄王何时又与那个女人勾搭到一起了?”   “听说是撞见了他往阿诺蕾府上送布料,十七觉得该成人之美,便向皇上提了一嘴,不想被陛下记在了心上,正商议着赐婚一事。”   林楼将林莫风不方便透露的事都与他交了底,细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闻言,楚念桓微微拧眉,“他自己后宫空旷得可以烧火,却总急着给人赐婚。”   林楼心想着这襄王最近开始有所动作,想来他也是急了,自己与楚念桓已经成婚,接下来该办的大事,就是他的后宫之事了。   看出这皇帝不想用这种方式来巩固均衡权利,能拖一刻是一刻。   这一石二鸟之计,他何乐不为呢?倒是让楚玉冶得了个便宜。   马车驶到轩王府,刚进正门,就出来一个黑袍人,神色焦灼,翘首望着楚念桓,长阳连忙将人拦住。   楚念桓见到他,脸色一变,下了车,让他进了屋,便连忙回了书房。   临走前深深看了眼林楼,可林楼正与身边的丫头说话,没有注意到他。   来人跟着楚念桓回了房,一见面就跪下一抱拳,语气沉重地道:“爷,剑谱跟丢了!”   “怎么回事?”楚念桓眉头一拧,眼中透出几分犀利,紧盯着地上之人。   “途中不知出来了谁的人,搅合了一阵,就让那老头跑了。”   来的正是陆通天,他负责寻找八仙剑谱,在无极山守了一月有余,好容易捕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却被人一打岔,前功尽弃。   “江湖中有人知道此事吗?谁走漏了消息?”楚念桓本能地觉得不妙,眉头越蹙越紧,剑眸凌厉如剑。   “江湖中并没有消息,宫中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多,不该走漏啊……”陆通天摸着脑袋,想不明白。   看楚念桓面色不善,想了想说出了来时想好的措辞,小心提议道:“那老头不是说让黎女侠的人去才给吗?要不直接让王妃……”   “不!不行!”楚念桓想都没想就打断,眉头不见舒展,从轮椅上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踱步,满面沉思。   陆通天不敢再提,垂首敛容跪在地上,等着吩咐。   许久之后,楚念桓才深吸了口气,开口道:“继续找,查查那群人的来路,及时跟我汇报。”   陆通天还想说什么,看到他目中的狠戾,将话咽了回去,应了一声,就从后门匆匆走了。   他离开没多久,林楼就走来敲了敲门,楚念桓正因剑谱之事烦闷,听得敲门声,语气也不大好,“进来!”   林楼推门走来,见他正冷脸坐在椅子上,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心底一叹,将一个本子丢到他面前,没好气地问道:“王爷何时在我家旁边买了宅子?”   楚念桓一怔,惊讶地看着她,拾起那账本,扫过那一页,清楚的写着购房记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下好了,不用他开口,林楼自己发现了!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林楼的神情过于严肃,严肃到他有些发慌。   “我……”楚念桓拧着眉,犹豫着要如何解释。   林楼折身回去,将门合上,落了锁,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斜眼看着他,冷笑着开口,“王爷倒是好演技啊!一直以来都将所有人蒙在鼓里!”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他倒不觉如何,偏说的是林楼,让他觉得胸口压抑,喘不过气。   “楼儿……”   “谁是你的楼儿?!”   林楼猛地拍向桌面,眼神一凛,厉声道,“还说要劫亲,你特么倒是劫啊!劫了再把我丢哪个山沟里头卖了,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摆脱了这门婚事是吧?!” 第67章 现在不疼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楚辞眉头紧拧,搭在桌边的手紧紧握拳,心底波澜万千。   “那王爷是几个意思?”林楼面上冷意不减,说着竟带上了几分自嘲,“可是戏弄我觉得有趣?”   楚辞绷着脸,没有接话。   林楼瞥着他,一手搭在椅上的扶手,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起来。   “如今还不肯卸下面具?”淡漠的声音响起,捶在楚辞耳畔心口,怔愣了几秒后,沉沉一声长叹。   “不好卸。”说着,楚辞终于抬起了眸子,与她对视。   林楼神色淡淡,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与他对视时也是依旧是那副神情,看不出喜怒,摆明了是让他自己看着办。   见状楚辞只好又是一叹,从轮椅上站起身,朝林楼走近。   林楼身子一仰,抬眸看向他,心中正估摸着他要做什么,就见他俯下身,来凑到自己面前。   一把抓起她的手,往胸口贴去,“面具是从这里开始贴的,既然你要看,那便亲手帮我揭开。”   他的胸膛精壮结实,掌心按住的地方,传来强劲有力的跳动。   对上他深邃如潭的目光,林楼的心跳也跟着这节奏跳动起来,呼吸微微一紧,手指一动,缓缓抚向那面料华贵的衣襟。   楚辞拉着她的手,移向自己腰侧,扯住腰带的一头,递到她手中。   林楼盯着自己的手,从椅子上起身,与他相对站立,垂着眼睑,神色沉静而专注地盯着他腰腹,小心地替他解下腰带,放在手边的桌上。   楚辞垂着眼,细细端详着她的神情,眼里说不出的柔情宠溺,绵绵情谊缱绻蔓延。   腰带被解下,林楼便拉开他的外衣,又去解内衣的带子,等他精瘦的胸膛完全袒露在面前时,忽然深吸了口气。   楚辞轻呵一声,温热的鼻息洒在她耳畔,引得林楼身子一热,抿唇敛了心思,才小心地摸上那不明显的真假面皮分界线。   她的手指纤细,尤其是指尖,更是小巧圆润,划在皮肤上时,带过阵阵瘙痒之感,像猫爪一样挠在心口。   楚辞眼神渐变得深沉起来,幽幽凝视着身前的脑袋。   林楼一心全在那张面具上,她戴过这种东西,深知卸妆时的那种痛感,古代不比现代有那么多工具,用起来更加难受,真难想象他是如何戴了这么多年的。   面具刚被掀开一角,林楼就感到指下的肌肉一跳,明显是受了刺激。   就着那条缝,一点一点拉开,楚辞原本一脸平静,随着面具被揭开,眉头一点点拧起,唇角抿成一条细线。   林楼手指轻颤,待看到他胸前一条横贯整个胸膛的刀痕时,猛地一顿,身子剧烈抖动起来。   楚辞心头发疼,连忙将她搂入怀里,轻声宽慰,“都过去了。”   “你每次来找我,不觉得疼吗?”林楼埋在他怀里,什么捉弄的心思都没了,看到那条刀疤,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楚辞宽大的手掌轻抚着她发丝,缓缓摩挲了几下,轻轻落下一吻,沉吟了片刻才开口,“一开始觉得疼。”   “可后来也不觉得是疼了。”   林楼听得不觉得喜,心口愈发沉闷起来,起身抬指摸上那道伤疤,眼神微颤,“我还是喜欢你本来的样貌。”   “真是个色胚。”楚辞轻笑了声,话落就抬手捏住面具的两角,猛地一用力,将其整个撕了下来,露出俊朗的面容。   他的面具经过特殊的处理,原初的款是可以长期佩戴,摘戴都很麻烦,可为了见林楼,他命令黄鸣改革,才改成了现在的样子。   虽然摘戴方便了,换下时的疼痛,却是很难忍受的。   别看他撕得果决帅气,林楼贴着他的手,却清楚的感知到了肌肉紧绷和轻挛。   “你府中的人都知道你是假装的吗?”   林楼方才想让他摘面具,心中还是想着小小教训他一番,可如今见了这一幕,倒是不忍让他再换来换去了,秀眉拧成一团,轻声问道。   “府中人本就不多,都是无冕宫过来的,都知晓我的身份。”   楚辞解释着,扫了眼手中的面具,轻轻放到桌上,牵她坐下。   “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很早就发现了?”   他目光灼灼,没有逼问的意思,甚至带着浅笑,如果她早就发现了,那他从前的那些纠结就成笑话了。   林楼轻哼了声,不置可否。   “什么时候发现的?”楚辞挑眉,好奇地追问。   “你有那瞒天过海的本事,就自己去猜呗!”林楼撇了撇嘴,到底是不满他瞒自己。   “倒是没瞒过天。”   楚辞唇角一弯,沉默了片刻,幽幽地丢出这么一句话。   林楼先是一怔,随即想到现代人常说的那些情话,面上一红,找不到话来反击,只得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一件大事被解决,楚辞的心情也畅快起来,又露出那种痞痞的笑,飞快凑过去偷了个香,还无耻地深嗅了一下,陶醉地眯起了眼。   林楼满眼嫌弃,抬袖在嘴边使劲擦了几下,不掩自己的厌恶。   可楚辞知她不过是夸张的做法,无奈摇了摇头,坐回自己位置上,拿起那个账本,眼神微凛,“庄冀这小子,可真会办事。”   “那院子是他去买的吗?”林楼看着那字迹,虽然很相似,却仍能觉察,不是处于同一人之手。   楚辞点了点头,“他家的江南船舫本就是无冕宫的,庄翼进宫后,庄家主就让他过来了。”   每次提到庄翼,林楼就觉得这几人之间还有着更深层的关系。   只知道江南船舫与轩王有关,不知本来就是无冕宫的产业。除开众所周知的这层关系,双方这层更深的羁绊,怕是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   “你还记不记得我被襄王退婚的原因?”林楼正了正脸色,她选择来逼楚辞坦白身份,还是因为要商量新婚那夜见到邢文涛一事。   此言一出,楚辞也敛了神色,眉头微微一扬,“自然记得。”   说完又冷哼了一声,语气恶劣地道:“就那个登徒子还妄想娶你?你那一刀怎么不直接将他送去见阎王?”   这愤愤的样子,像是林楼没把他捅死是一个莫大的过错。   林楼轻笑了下,抿唇道:“前天晚上,他也过来了……”   她说着顿了下,接着道:“闹新房的时候。”   “我自然知道。”   提起这茬楚辞更是生气,眼里透出几分凶狠和厌恶,“他倒是真有胆子过来。”   “不过,大概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他话锋一转,与林楼的视线对上。   林楼眸子微凛,正色时显出几分冷漠,“是那日在疏景斋的事,被襄王的人撞见了。”   “襄王故意让我听到那话,让他来暗示我。”林楼深吸了口气,盯着楚辞,一字一字地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看来我得去襄王府走一趟了。”   “你来就是为说这事?”   楚辞微微拧眉,若不是襄王发现疏景斋之事,将她逼得不得不上门,那她是不是就要一直瞒着不说她已知晓自己身份?   呵!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林楼看他脸色微变,心思一转,大概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浅浅一笑,单手托着下巴,喃喃道:“不过他既然暗示了我,肯定会找机会让我过去。”   闻言楚辞松了口气,她要再贪玩一点,以后自己就得窝在罐子里过日子了——没脸见人。   “不过你可别以为这事便就此过去了。”林楼忽然嘴角一抿,抿出一个刻薄的弧度,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定定地盯着他。   楚辞本是心中纠结,也存着愧疚,才迟迟不知如何开口。如今林楼主动逼上门,反了了他一桩大事。   此刻林楼一瞪眼,他便不敢多言,连忙应下,从未见过的狗腿,“哎!王妃您交代!”   瞅着他面上讨好的笑,林楼刚端起来的架子,瞬间破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才摸了摸他俊朗的脸蛋,勾住他下巴,手感光滑,“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王妃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暂且饶了你这回。”   动作虽轻佻,眼神却专注而认真。   楚辞笑了笑,也应下。   “行宫中移栽了不少景致,过几日要不要去瞧瞧?”等林楼收了手,他淡淡地问道。   “等事情处理完了再说。”林楼深吸一口气,缓缓收敛了心神,眉头又一次拧了起来。   从还魂到现在,从来都神色淡淡的她,学会了笑,也学会了皱眉。   阿诺蕾对楚辞的执着,众人有目共睹,五年的情谊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只要她与襄王的婚事一日不定下,她便一日不能放松警惕。   这是次要,更关键的是林府的安危,她与楚辞的婚事,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和存亡。   出嫁前不少人等着巴结林莫风,还有一群人等着巴结楚辞,如此倒好,他们倒是成了一对。   纵然林莫风对外表现得如何不待见轩王,到底是成了亲家关系,日后会如何,还无从预料。   林楼只担心,襄王想夺位,会从两家的关系下手。 第68章 敢质疑我的魅力?   “还有三个月就是皇上的生辰了,届时太后会回京,若真如你所料,到那时襄王定会来找你。”楚辞看出她有所顾虑,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林楼微微一怔,遂想起太后虽然常年在庙宇中吃斋念佛,但每逢楚玉仁生辰,都会赶回来。   “太后倒是关心皇上。”虽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太后,但结合各方的说法,林楼不由感慨了一句。   说到太后,楚辞的脸色也变得恭敬起来,他幼年丧母,几乎是由皇兄皇婶一手带起来的。   这位他曾经很亲近的皇嫂,一直像亲生母亲一样照顾着自己,当年也是不见半点皇后的架子,如今更是为了避嫌,主动搬去了寺庙。   楚玉仁面上对他虽然尊敬有加,但到底是九五之尊,接人待物不可能如孩提时那般纯真。   林楼默默观察着他的神情,许是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关联,勾手牵过他手掌,握在不大的手心里。   楚辞身子一僵,从回忆中抽出,有些错愕地看向她。   林楼被他这眼瞧得尴尬,懊恼自己为何又将这货当小孩一样哄了,正要松手,却被他紧紧反握住。   楚辞盯着她微红的脸颊,邪笑着凑近,炙热的鼻息在炎热的夏天更显得灼人,喷在林楼面上,惹得她又是一阵充血。   “我不是小孩子了。”   楚辞见她羞赧得欲要暴走,轻笑一声起身,往屋外走去。   林楼愣了几秒,也起身跟上。   “你不伪装了?”   “你不是喜欢我这副皮囊吗?”楚辞勾着唇,一边开门一边回头,外头阳光铺进来,像是给他整个人镀上了圣光。   林楼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这人装起蒜来还一套一套的。   跟着他出了屋,发现院中立着一人,正是进门时她瞧见的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着林楼,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下,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楚辞摆了摆手,那人收回视线,朝他二人走去。   “爷,夫人。”   陆通天跪下恭敬的地行了礼,直到楚辞开口说起身,他才垂着头站起,不再去看林楼。   曾经在组织内也有各种等级制度,来此后又过了这许久,林楼对此也见怪不怪了,轻笑了一声,看向楚辞,“无冕宫的事?”   “嗯,有人抢剑谱。”此事本旧爱与林楼也有匪浅的关系,揭露身份后楚辞更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看向她淡淡地解释道:“不知是谁泄露了行踪,我们在与你说的那位高人谈判的时候,忽然杀出一群人,将他惊走了。”   林楼秀眉微微一挑,似乎也对此感到惊奇。   “江湖中敢与无冕宫抢东西的能有几个。”她沉思了片刻,幽幽开口。   楚辞深吸了口气,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寻音阁不会做这种事。”   “不是说只要给的起价钱,寻音阁可以做任何事吗?”林楼对他这话感到不解,眉头一拧,困惑地看向他。   “夫人有所不知,寻音阁现如今的阁主,与爷相交匪浅,也知八仙剑在爷手中,是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一旁的陆通天忽然插嘴,换来楚辞一瞪,撇着嘴吞了吞口水,将剩下的一堆话吞回肚里。   听了这话,林楼笑了起来,清冷的双眸盯住楚辞,挪谕道:“难怪你能在侯府来去自如。”   有这样的后台,还怕找不到小小一个侯府的漏洞吗?   楚辞也弧了弧嘴角,回望过来的眼神带着点点深意,“难道不是因为你的纵容吗?”   林楼忙收回视线,尴尬地咳了一下,侧过身子装作不知。   楚辞嘴边的笑意更深,那宠溺的模样是陆通天从未瞧过的。   不禁深深看向林楼,听闻这女子在爷的心中地位特殊,如此看来确实不假。   想着来时黑啸白骨与自己的那些说闻,对林楼也顿生了许多好感。   那一声“夫人”叫的,一点不违心。   他的视线很专注,林楼觉察时才想起这里还有旁人在,耳尖不经意地一红,收敛了面上的笑,尽量表现出一副淡然的神情。   楚辞见状凌厉的眼风扫过陆通天,将他吓得浑身一紧,忙收回了视线,低垂这脑袋,不敢动弹。   “你先下去吧。”   楚辞的声线微凉,落在陆通天的耳中却是一道天籁,忙不迭应了,身形一转,就要翻墙而出,被楚辞叫住。   “再留几日吧,成素也在京城。”   听到这个名字,陆通天一阵诧异,“她不是追魔剑……”   楚辞开口,目光幽幽地看向林楼,“不知李界仙得手没。”   陆通天听得一头雾水,他知这剑是李界仙偷的,可爷为何又说李界仙有没有得手?难道成素有危险?!   这个念头一过,陆通天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后牙咬了咬,猛地对楚辞一抱拳,“不知成素如今身在何处?”   林楼大概听懂了,这成素就是神偷李界仙要追的那个冰山美人,所谓得不得手,就是说自己出的那馊主意。   看李界仙的年纪,这成素姑娘也不像是个嫁不出去的大姑娘啊!陆通天如今这般神情……莫非……   楚辞细细关注着林楼的神情,将她眼底闪过的各种情绪瞧得一清二楚,心底不由得一笑,这脑瓜又想到什么了?   陆通天关心成素,本是没心思管这两人之间如何如何了,可等了片刻没得到回答,抬头正要在求,就见这楚辞一脸趣味地观摩着林楼。   心底暗暗一叹,爷这回,是真的栽了!   复一想,楚辞也不是那种不管下属死活的人,他既说起成素,却又不作指示,那定是她无恙。   这一琢磨,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下,兀自拱了拱手,就悄悄退下了。   林楼本也没有想得很入神,对周遭的事物一直留了心眼,他这一走,倒让她有些惘然。   “你不是要给他安排任务吗?”不解地看向楚辞,却见他正眯着眼淡笑着凝视自己,林楼耳尖又红了一圈。   “你方才又想到什么了?”楚辞轻笑着搂过她腰身,贴上她耳畔,轻呵了一口气,满意地看她耳尖一抖,缩着脖子侧头。   “没什么。”林楼翻了个白眼,去掰他的手。   “想到什么不可描述的了?”楚辞不松手,反抓住她,将人紧紧圈在怀里,两人贴得更紧了。   感受着身前人强有力的心跳,林楼被他握住的手心渗出了一点汗液,紧抿着唇不语。   楚辞看着她,眸光渐变得深邃起来,一手抚上她微拧的眉头,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因着身份的隐瞒,他欠她的,不仅是一个解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承诺……   想到此处,楚辞猛地将人打横抱起,惊得林楼一声轻呼,满脸错愕地看着他。   “你干嘛……”   “忽然想起我还欠你个洞房花烛夜。”楚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这话,嘴角的弧度止不住地上扬,大步往卧房方向走去,不给林楼说不得机会。   闻言林楼脸一红,抓着他衣襟的手握成拳,在他胸口砸了一下,恶狠狠地道:“这大白天的花什么烛!”   “你比较喜欢晚上?”楚辞步子不停,垂眸飞快地扫了她一眼,耿直地问道。   “晚上你个头!”林楼一手抓住他肩头,体内暗暗运功,猛地一用力,一翻身从他身上滚落下来。   楚辞哪肯放手,连忙抓着她腰带往怀里带,却还是被她给逃脱。   看到蹦开老远、一脸惊悚整理衣裳的林楼,楚辞一阵懊恼,“你跑什么?”   “我不跑难道等着被你吃?”林楼理所当然地反驳道,丝毫没觉得不妥。   “有何不可?”   楚辞步步紧逼,林楼警惕地后退,“我可没说原谅你。”   从鼻中哼出一声冷笑,她本不是计较的人,可回想起那日独守空房时的情景,心中像是堵了块疙瘩,让她蓦地抵触起来。   不知是这话起了作用,还是如何,楚辞倒不再上前,在原地站定,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剑眉紧拧作一团。   林楼见状,长叹了口气,主动走近了,取出脖间挂着的吊坠,在他眼前一晃,“你认得这物吗?”   楚辞抬眸望去,瞳孔骤然一缩,抓住那东西,惊讶地看向林楼,“怎么会在你这?”   看他吃惊,林楼心情稍微好了点,得意地笑了笑,“自然是我靠本事拿到的。”   楚辞不屑地撇嘴,“只你那点功夫,我无需半成功力。”   正进门的黑啸听得这段对话,眼里闪过一阵慌乱,神色都变得不自然了。   白骨见他杵在门口不走,用手肘捅了捅他腰侧,“怕了?”   黑啸狠狠瞪向他,“此事你也有份!”   白骨不在意地一笑,“那又如何,不像你,敢做不敢当。”   “我有何不敢当的?!”黑啸吼完又觉得不对,自己不能每次都被他牵着鼻孔走!   可自他吼出口的那一瞬便已然没有机会了。   楚辞看着林楼眼底的挪谕,瞬间明白了,敢情是这小子多事,擅自将这物送给了林楼!   “爷!”   黑啸看他脸色微变,连忙一个快步上前,主动认错道,“我也是关心爷跟王妃,前几日那古胤还对王妃念念不忘,我这不担心……”   “你在质疑你家王爷的魅力?”林楼一挑眉,忽然打断道。 第69章 你在不放心什么   白骨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瞅着黑啸,抱肩弧唇淡笑。   黑啸一听果然急了,原本对林楼存的一点好感这会儿忽然被打消了,冷哼一声瞪向她,一副“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神态。   林楼无辜的耸了耸肩,将视线投向他身后的白骨。   上次见面还是在醉仙楼,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白骨的真颜,少年俊朗,言行举止间自成气派,年纪轻轻功夫却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黑啸比之他也不差,也难怪自己知道这两人,会忍不住想到要他们切磋。   想不到他们本就相识,从这名字来看,定是从小一起长大,当做组合来培养。   楚辞不满林楼盯着别人看,敛了神色,冷声对白骨问道,“收到什么消息了?”   被点名的白骨连忙收敛了心神,正色答道:“是西参公主阿诺蕾一事。”说着,看了眼林楼。   林楼微微挑眉,略带深意的视线掠过楚辞。   楚辞尴尬一咳,佯怒道,“她的事向我汇报做什么。”   白骨拱了拱手,掩下心中的笑意,又道:“今日宫中派人去阿诺蕾公主府上求亲,为襄王殿下做媒。”   “结果如何?”   林楼倒不怕楚辞对阿诺蕾有所惦记,即便是有,她也能将其扼杀了。担心他因顾虑自己误了正事,便先他一步开口问道。   白骨看向楚辞,得了允许,才又开口,“公主说要再考虑考虑,此事她不能完全做主。”   黑啸闻言小声嘟囔起来,“要嫁给爷就全凭她做主,嫁给襄王却又由不得她了,这不分明就是冲着咱们爷来的吗!”   他不忿的语气落在林楼耳中,就像是一种变相的认可。   之前楚辞还是楚念桓的时候,因着各种原因,放纵着黑啸对自己出言不逊。   林楼与黑啸自己都已习惯了,因此也并未将她方才坏心眼的恶作剧放在心上。   楚辞轻哼了声,“她的目的你是今日才知的吗?”   说着,目光幽幽地落在林楼身上。   这一言一眼,好像在告诉林楼,自己的魅力不浅,你可得好好把握。   林楼不屑地翻了他一对白眼,没有理会。   白骨又将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一些事情讲了一遍,主要还是围绕襄王与阿诺蕾的婚事。   “十七怎么样了?”说到媒人的时候,林楼忽然插了一嘴。   白骨愣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十七爷与往常一样,在自家玩耍。”   林楼神色微凛,“我是说,襄王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这个提议是她提的,绣坊斋的事楚玉仁能够查到,那她提议之事肯定也能有所察觉。   十七虽聪慧,但到底有些小孩子的心性,主动与楚玉仁坦白,甚至提及八卦,难保楚玉仁不起疑怀疑到她头上来。   身处帝王之位,即便是亲近之人,也难免疑心。   楚辞听到她的问话,眉头也微微拢起,“你安排十七做了什么事?”   林楼迟疑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他,却见他眼神微凛,神情严肃。   才深深叹了口气,将那日送彩礼时发生的事一一交代了,也不忘添油加醋说了那吊坠的来历,听得黑啸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楚辞自然是又瞪了他一眼,心中却对楚玉冶之事更为上心。   “此事不该由十七出头的。”他眉心紧蹙,脸上是林楼少见的凝重。   “当时之事,如此处理……”林楼闻言心中也不是滋味,好似自己办错了事一般,解释的话到嘴边,却没有说下去。   楚辞听着她语气中的自责,神色舒展了几分,抬手抚上那蹙起的秀眉,“你到底是不放心我。”   林楼拍开他的手,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思。   楚辞轻轻一笑,随即冷下脸来,语气透着几分森然,“他们若是不乱来,我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闻言白骨与黑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错愕,但又默契地深藏起来,保持沉默。   听着他话语中的狠意,林楼有些怔忪,很快又释然。   她本也不是个善良之人,前生双手便早已沾满鲜血,现世纵然没存着害人的心思,却也从不是个软弱的主。   八王楚玉凌知晓了楚辞的身份,本想留着看一出戏,却碍于南陲之事不得不离京。   朝堂之上楚玉仁的有意撮合,让楚玉凌觉得襄王的心思,皇上未必完全不知情。   而婚事一旦促成,西参那边定会有所动作,这样一来,距离林莫风离京的时日也不会太远。   退朝后不久,楚玉凌便到了护国侯府,林岳直接将人迎入书房。   见着来人,林莫风忙躬身行礼,楚玉凌轻轻抬手示意,开门见山道:“侯爷手中的线索如何了?”   林莫风面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完全没有线索。”   楚玉凌对这回答倒是没感到意外,“襄王估计也是临时准备搭上西参这条线,暂时不会这么着急行动。”   林莫风点了点头,看向他,“王爷那边如何了?”   “三日后离京。”   楚玉凌一向淡然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愁色,负在身后的左手拇指缓缓摩挲着右手虎口。   林莫风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见他不肯多说,也不好多问,屋内的气氛随着两人的沉默,而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楚玉凌站在窗口,看着院中的青松,静默了许久,才终于缓缓收回心绪,转身淡淡地问道:“有一事,不知侯爷方不方便透露。”   这一问让林莫风微诧,这位八王殿下虽不是傲慢之人,却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接近的。   即便是他二人如今正一起寻找着襄王阴谋的证据,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如今他这般郑重地发问,着实让他心惊。可身为人臣,林莫风还是恭谨地应道:“王爷但说无妨。”   楚玉凌深邃明亮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字问道:“我记得江湖传言,先夫人生前有一本八仙剑谱,如今不知所在何处?”   林莫风听到“先夫人”三字时心中便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那日林楼忽然提及时,他还未发觉有何不妥,这短短一月的时间内,又有一人问起,由不得他不警惕。   楚玉凌见他沉默,剑眉微拢,倒没有逼问,只淡淡地移开了视线,又落向窗外的那棵青松。   林莫风掂量着措辞,迟疑了片刻才开口,“臣只知黎儿有一本剑谱,不知是不是王爷所说的那个。”   楚玉凌展眉敛容,唇边弧出一个极淡的弧度,“那大概是本王想多了。”   话虽如此,心中的疑惑却得到了答案。   话到此处,林岳过来敲了门,说是宫中传来消息,召八王进宫有要事商议。   林莫风将人送到门外,看着那马车消失在路口,才神色凝重地回府。   林楼嫁入了轩王府,林岚清不懂事,韩氏又怀有身孕,府中之事如今几乎落于林夕月手中。   对于八王的多次到访,林夕月心中自有计较。   见林莫风送完客回来时的满面愁容,缓步上前,柔声问道:“爹在为什么事烦忧吗?”   看着自己的二女儿,林莫风沉沉一叹,“家中的事劳你操心了。”   林夕月轻轻摇了摇头,“这是女儿分内之事,倒是爹,不要太劳累了。”   林莫风叹了口气,知道她是想为自己分忧,可又不忍将她卷入这些纷争中,故作不知道,“你若有空,这些事教着些岚儿。”   林夕月也看出了他的回避,银牙暗咬,终于拿出勇气,开了口,“女儿虽不及妹妹聪慧,却也不是愚笨之人,林府境遇不佳,夕月自该尽心尽力,不能让爹一人承担。”   一直以来林夕月都是沉稳内敛的形象,从未听她说过这种宣言,林莫风怔了下,才回过神。   “爹不是那个意思。”   “女儿知道。”林夕月也轻叹了声,上前一步,美眸明亮而坚定,轻声道,“爹不想让女儿陷入朝权纷争中,可如今的情形,陛下会放过林家吗?”   林莫风听得眉头紧拧,沉默着没有答话。   林夕月见状又道,“陛下虽为明君,但也难免对臣下生出猜忌之心。自八王回京,便与爹频频会面,陛下定是有所察觉了。妹妹又已嫁入轩王府,轩王殿下这些年在京中的境遇,表面看似风光,当真说起来怕是连襄王殿下都不如。”   她字字珠玑,将所有事实摆在面前,让林莫风无法回避。   “要权衡朝中重臣之间的权利,必会有重臣女子宣召入宫,爹又要如何避免?”林夕月又上前一步,语调虽然不高,气势却让林莫风觉得有些压迫。   看着这样的林夕月,林莫风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沉默了良久,才无奈一叹,“岚儿若是有你二人一半心思,爹也就放心了。”   闻言林夕月袖中紧拧帕子的手才缓缓松开,掌心已渗出一层薄汗。   方才来寻林夕月的林岚清,正走到假山之后,听得二人的对话,神色茫然无措地跌坐在地,抱着膝盖发怔。   直到两人离开许久,贴身的丫头靠上来唤她,才幡然回神。   抬袖在脸上抹了两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们去看弟弟。”   丫鬟心疼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小心地跟在她身后。 第70章 你与八王有过节?   楚玉凌到访的时候,林楼正与楚辞对剑切磋武艺,那日见过的太极拳,至此楚辞终于有机会领教了。   “你这套拳法,若是内力高深之人运用,怕是能与八仙剑匹敌。”楚辞最后下着结论,看着风中伫立姿容飒爽的林楼,唇边弧出一个满意的笑。   “可我习武不过一月有余。”林楼收了功,做了一个吐纳,才缓缓道,没有丝毫傲气。   楚辞走近抬袖擦了擦她额上的细汗,听得黑啸来报时,神情陡然一变,难看至极。   林楼就近扯了扯他的袖子,“八王既已知晓你的身份,也不必这般防着吧。”   闻言楚辞微微垂眸,看她一脸认真的神情,轻哼了声,让黑啸将人带进来。   楚玉凌一进院子,就见两人并排立着,别有一番景象。   轻笑了声,先开口赞道:“皇叔和皇婶果然是一双璧人。”   楚玉凌的身形精瘦高挑,与楚辞皆是令人惊叹的比例。他走来,在二人身前站定,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   楚辞下意识地揽过林楼,往后退开一步,神色淡淡地“嗯”了声,算是回答。   楚玉凌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瞥了眼被他揽着的林楼,弧了弧嘴角,“三小姐酒量不错。”   林楼不由想到那日自己在疏景斋独饮的情景,面上生出些赧意,肩头搭着的手陡然一紧,让她微微一怔。   “老八来此就是要与本王的王妃叙旧的吗?”楚辞忽然邪笑起来,双眸半眯着盯着楚玉凌,语调虽然戏谑,眼底深处却藏着凌厉。   楚玉凌像是不察,唇边的笑却淡了几分,眼神也随着深邃,“更是想念当年的齐轩王。”   两人四目相对,林楼隐隐从中察觉出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楚玉凌一向无心朝政,对皇权更是无感,说来与楚辞有几分相似。比起其他兄弟,楚玉凌才应该是最为优秀的那个。   无论文韬,还是武略,都不比当年的楚辞逊色。两人只相差三岁,当年的楚辞如何风光,换做楚玉凌也能做到同样的地步。   只是他的性子太过随性,比起当年的楚辞还要随意。   若说当年的楚辞,因为有庄翼在身边,二人时时较量,也难免有些少年的心性,会想着努力争些什么。   楚玉凌就不会如此,拥有着众人羡慕的才华,却一直过着寻常的日子。不想参与那些腌臜事,便去了楚辞曾经待过的,一待就是五年。   楚辞深知他的本事,两人也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距离,不亲近,也不交恶。   可自那日疏景斋见他与林楼并肩而立、林楼看他的眼神,他心中便像是被什么挖了一下,开始对这小自己一辈的侄子警惕起来。   楚辞忽然的紧张让林楼摸不着头脑,她对楚玉凌自然不如楚辞了解,心中不由得便认为楚玉凌身上还藏着些她所不知的目的。   “皇叔不必担心。”楚玉凌见他脸色渐沉,开口缓和了气氛,也道出了今日来访的目的。   “我明日便会离京,温家那位嫡孙会与我一道回。”   楚辞神色微微一僵,随即淡笑,不知是做戏还是由衷,幽幽道了一句,“辛苦老八了。”   楚玉凌又转眸扫了眼一直不明就里的林楼,告了辞。   等人一走,林楼便拉开楚辞的手,皱眉看向他,“你跟八王有过节?”   “本是没有的。”楚辞盯着她,语气沉沉道。   林楼被盯得一阵不自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是……”   “你觉得我与他很像吗?”楚辞跟着迈出一步,保持着两人的距离。   若是说到此处还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林楼也活该过了这两世,想到他竟因为此事与楚玉凌置气,不由得便是一阵好笑。   “原来你还有这么一面。”林楼咧开唇,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落在耳中,惹了楚辞一阵面红耳赤,抬手捏住她面颊,恼怒地揉了两把,恶狠狠地道:“不准笑!”   林楼一张的小脸被他捏得变了形,大而明亮的双眸眨了眨,透出几分少女的顽皮。   楚辞捏着捏着瞅见这一幕,心脏跳动得厉害,低头对着那微张的小嘴吻了上去。   林楼止了笑意,覆上他捧住自己脸颊的手,缓缓伸出舌尖。   绿袖正提着林岚清差人送来的点心进院子,猝不及防见到这一幕,瞬间红了脸颊,匆忙背过身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   前日见到楚辞的真容时,就让她怔忪了许久。   民间传言果然一点不虚,王爷此等容颜,世间女子看了怕是都要为之!   不想为了隐藏锋芒,竟伪装了这么多年。   不过此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原本打算过来的张嬷嬷,林楼派人回护国侯府交代无需再过来。   阿莺也是惊讶,不过却比她淡定了许多,不知是天生少了这根筋,还是如何。   的一吻结束,林楼双目有些迷离,恍惚间瞥见门口有人,原本带着红晕的脸彻底红了。   楚辞噙着笑看她,眼底满是腆足,还勾着舌尖了唇瓣,似是意犹未尽。   林楼恼怒地擂了他一拳,被他一手握住,紧紧抱在手心。   抽了几下没抽出来,林楼一阵胸闷,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当年有谁敢这么惹她?!   方才心中的不悦也因着面前的人儿消散了,楚辞心情很好,语调也不似平日冷漠,对门口的绿袖道:“进来吧。”   绿袖应了声“是”,埋着头往里走,直到两人跟前都不敢抬头,将食盒举得高高的,想要恭谨,开口却有些结舌,“大小姐差人送送来的。”   “大姐?”林楼微微错愕,深吸了口气稳住心跳,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接过食盒,看着绿袖紧张的模样,又轻笑着摇了摇头,“她有带什么话吗?”   绿袖使劲摇了摇脑袋,依旧埋着脑袋,随即想到自己看不到林楼的神情,不知她是否在看自己,才又开口补充道,“没有带话。”   林楼眉头微微一蹙,“你先下去吧。”   绿袖得了赦令,胡乱应下就快步离开了。   楚辞听说是林岚清送来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盯着那个食盒,像是瞧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林楼无奈一叹,将食盒打开,发现不过是些寻常的糕点,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林岚清与自己的关系,虽不似从前那般恶劣,却也没好到互赠糕点的地步。   林楼留心了下,果然发现点心盒下藏了东西。   将底下的纸条抽出,待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林楼瞳孔骤然一缩。   楚辞见她脸色有异,也凑近了去瞧,看得一阵皱眉。   “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林楼凝神想了想,想到林岚清有个很要好的手帕之交,正是户部尚书之女。   “不管是哪里得来的消息,总不能让她入了宫。”林楼秀眉一拧,心中生出几分烦忧,同时也有不解。   朝中有人想要林岚清入宫,她为何会找自己商议?林家众人又是否知情?   看来还有必要见一面。   楚辞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冲院中唤了一声,立即出来二人,接着听他吩咐道,“去打探一下今日宫中发生的事,还有户部跟礼部那边的动向。”   等那二人退下,才看向林楼,似是有些不满,“她从前那般对你,你关心她作甚?”   “只是事关林府的安危,与她无关。”林楼淡淡地道,长叹了口气。   “皇宫那虎狼之地,纵然是二姐去了,怕也难保自身周全。大姐性子冲动,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对侯府,只会是雪上加霜。”   “不知是谁的主意。”楚辞也拢眉,语气染上几分凝重。   而此刻,皇宫之中,某间书房内,庄翼正斜靠在软榻上,他身前跪着的是楚辞派来的人。   “大公子,是爷派属下来的。”   “你们爷何时关心起朝中之事了?”庄翼半眯着眸子,看着他幽幽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来人不语,他只奉命办事,不想这刚到皇宫,就被庄翼逮了个正着,愣是被带来了此处。   “他让你打听什么?”庄翼也没想他会回答自己什么,换了个问题道。   来人怔了下,挣扎了下,才道,“属下不知,还未开始打探,就随大公子来了此处。”   庄翼盯着他,看了半晌,直盯得他头皮发麻,才大发慈悲地开口,“不是我要抓你,只是你们进宫的路子该换一换了。”   说完,便从榻上起了身,理了理那一身裁剪得体的改良版太监服,往门外走去,到门口时才顿住步子。   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轻而空灵,“是礼部尚书。”   地上跪着之人还未回过神,庄翼就已消失在了屋内,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等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那人连忙整理了心神,按照庄翼的提示,从另一条通道出了宫。   看着那人走远,庄翼狭长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沉痛,良久后才悠悠叹出一口气,抬手捏了捏有些刺痛的眉心。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71章 婶婶猛如虎   林楼命阿莺和绿袖找了个食盒,让人备了些糕点,打算用同样的方式回复。   这边刚准备没多久,楚辞派出去的人就回了王府。   仅仅这一小段时间就打听回来了?林楼心中暗自诧异,却见楚辞拧起了眉头。   “爷,属下进宫时被大公子发现了。”来人垂首,赔罪道。   “他说什么了?”   楚辞见他回来得如此之快就知途中出了岔子,听到“大公子”三字时眉头拧得更紧了。   “大公子说是礼部尚书。”来人将庄翼的话回禀了,还将进宫路线之事提了一嘴。   “那便照他说的做,户部那边也查一下。”楚辞眉间虽不见舒展,却倒没有过多表示,挥手让人撤下,才看向林楼。   “我记得那日在西湖企图对你不轨之人,就是礼部尚书的儿子?”   林楼微微一怔,不想这事他还记得,点了点头。   那次林岚清企图利用李文尚来毁了自己清白,不想自食恶果,反被。   “说来那日,爹还承了李文尚一份情。”林楼想着这事,眉头也蹙了起来,又被楚辞抬手抚过,试图抹平。   “好在是说的是李文尚,若是扯到礼部,此事可就不好办了。”楚辞轻笑着,一下一下地抚着,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   林楼拍掉那只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只怕李尚书不明其意,打算借此发挥。”   林楼微微冷笑,礼部这些年来办事没出过岔子,礼部尚书更是谨小慎微,不敢得罪朝中的权贵。   如今倒是,忽然这么不长眼,将心思打到了护国侯府头上。   选妃一事责任重大,古人有言“红颜祸水”,自是有其道理。林府之女要入宫,眼睛明亮的,都不会选择林岚清,何况是礼部那群老顽固。   若说没人从中作梗,她还真不敢相信。   这事她能想到,精明如楚辞,自然也不会想岔。   不过这事既是礼部提议,还得由礼部出面解决。   林楼拧眉想了半晌,抬眼看向楚辞。   楚辞半眯着眸子,眼底含笑,等着她开口。   “听说李文尚品行不端,你可能帮我查查,他在民间得罪过哪些人?”   林楼深吸一口气,若不是自己深居简出,没有前世那般健全的情报网,仅此小事,还不至于对楚辞开口。   楚辞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出几分邪恶,抵上她肩头,一声轻呵,“可有报酬?”   林楼耳尖微红,错开视线,“你想要何报酬?”   “无论是无冕宫主,还是齐轩王,这人情可都不轻,你可想好了?”楚辞噙着笑,蹭着她的发丝,一脸腆足。   闻言林楼忽然笑了起来,挣开他的双手,与他对视,淡淡地道:“说的也是,无论是让无冕宫主夫人,还是齐轩王妃,欠人情的人,也定不是简单的人。”   第一次听她承认自己的身份,楚辞不知为何心跳漏了一拍,一种难以名状的欣喜从心底涌出,脑子也跟着顿了一下。   满意的看着他被自己牵着鼻子走,林楼轻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桌前的纸笔,告诉林岚清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不知林岚清找自己,是出于无奈,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林楼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封信。   林岚清在闺房内等着消息,一面担心林楼是否看到了那张纸条,一面又懊恼自己为何要找她帮忙。   她身边的丫头见她如此坐立不安,跟着也心乱,轻声安抚道,“小姐不用担心,奴婢看三小姐对小姐的态度……”   “你不懂。”   林岚清攒紧了手中的帕子,若柳的长眉紧拧做一团,满面烦忧,“我之前对她……她险些就真的失了清白了……”   正思索着要如何开口,门外就传来丫鬟的声音,“小姐,三小姐来信了。”   林岚清忙从凳子上起身,快步走到门外,迎上那丫头,急匆匆接过她手上的食盒,从中翻找着纸条。   找了一遍却没瞧见,心中咯噔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小姐……”两个丫鬟见了脸色也不大好,彼此对视一眼,担忧地看向她。   林岚清拧着帕子,表情露出几分恨意和不甘,正欲发作,忽听得丫头一阵惊叫,“小姐你看!”   闻言垂头,只见那丫头手中捏着一块掰开成两半的糕点,中间正一张纸条。   看到纸条,林岚清瞬间松了口气,刚要爆发的怨气又散了去,急切地抽过纸条打开瞧了起来。   只见其上写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静观其变。”   这显然不是女子的字,难道是轩王替她写的?   林岚清的心情忽然复杂起来,谁不知轩王是北翼最为优秀的男子,虽废了和武功,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想不到两婚不过几日,关系便已亲密到如此境地了吗?   再回想自己,林岚清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难怪母亲和妹妹都不放心她,连爹也将那些关键的事情瞒着自己。   从婉儿那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脑中第一闪过的念头不再是欣喜,而是担忧。   不想再让他们为自己的无知费心,想来想去,才想到找已经出嫁了的林楼帮忙。   那个食盒是悄悄送出去的,侯府的人不知情。   林楼猜测着她既然是将消息夹在食盒中,必定是不愿让人知晓,便也准备了多份礼物,给林府的每人都送了。   从丫头那听说这些时,林岚清更觉得羞愧,她果然是林府最差的一个……   林夕月刚回到院中,忽然觉得身后有风掠过,警觉地回头,却没发觉异常。   心中暗暗嘀咕,扭头却看到手边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钉着一封信。   猛地吸了口气,林夕月环顾了下四周,迟疑了片刻才上前将匕首拔下。   待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心头又是一震,手指一蜷,将纸张揉成了一团。   白骨确认她拿到信,仔细观察着她看到内容时的神情,才转身离开。   次日,林楼带着绿袖阿莺出了府,楚辞因为身份问题,没有随行。   绿袖阿莺许久没像这般出来了,心情欢喜,走在街上东走细瞧。   来到醉仙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林楼点了壶上好龙井,侧目却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阿诺蕾公主。”看见来人,林楼和善地笑了笑,恭谨行礼。   阿诺蕾一惊,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淡笑道:“王妃如今身份不同了,论起来还长我一辈,不该行此礼仪了。”   林楼正揣摩着她这话里是几个意思,就瞥见楼梯口的另一道身影,瞬间了然。   心底不由冷笑,她如今倒是与青莲亲如姐妹了。   不过最出乎她意料的,不止是她二人,还有紧随其后上楼的楚玉冶。   看到林楼,楚玉冶显然也怔愣了下,“你怎么在这儿?!”   楚玉冶一脸惊悚地指着她,尖叫起来。   “见着长辈还不行礼?”林楼忍着怒意,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不太友善的笑。   “这……”楚玉冶显然忘了这个,尴尬地挠了挠脑袋,犹豫着该不该叫。   倒是青莲,坦荡地走来,叫了一声“皇婶婶”。   林楼虽与她年纪差不多,但看起来比这丫头成熟了不少,微微弧起的嘴角,在这情况下看来竟也染上了几分慈爱。   绿袖跟阿莺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还会这么笑了?!   她叫完,楚玉冶更加尴尬了,梗着脖子拉不下脸,忸忸怩怩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看就咱这关系,我能不叫吗?”   林楼神情微敛,端起面前的茶杯,淡然自若地抿了一口,没有回答。   阿诺蕾见气氛尴尬,想着楚玉炎曾与自己说过的计划,心思动了动,轻笑着上前,在林楼对面站定。   “王妃是在此等王爷吗?”   “他今日没出门。”林楼幽幽地抬眸,扫了她一眼,忽然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昨晚太累了。”   楚玉冶正在拉过座位倒了茶,听到这话直接呛到,咳嗽起来。   青莲在一旁红了脸,替他拍着后背顺气,“皇兄你慢点。”   说着,还不时偷瞄林楼一眼,见她正朝自己望来,又连忙错开眼。   阿诺蕾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桌底下的手紧捏住帕子,抓出一道道难看的褶痕。   她对楚念桓的心思从未变过,这几日虽没有再闹腾,可心中却仍有着自己的计划。   林楼这状似无意的措辞,和那天真无辜的神情,让她心中恼怒得抓狂。   却偏又还得保持着微笑,不能将关系闹僵。   绿袖跟阿莺抿着唇对视一眼,心底偷笑。   如今林楼与楚辞虽还是分房睡,可两人都撞见过几次二人不可描述的场面,对这二人不断升华的感情有目共睹。   原本还担心林楼是在意什么才不与轩王同房,如此看来,她家小姐真是一点不懂害臊。   楚玉冶咳了半晌终于回过劲,看向林楼的眼神满是古怪和不可思议。   “十七如此看我做什么?”   林楼双眸微眯,嘴边的弧度像是一个钩子,引诱着楚玉冶上钩,“莫非忘了我也是个习武之人?”   楚玉冶狠狠吞了口唾沫,干笑了两声,“婶婶可真是凶猛如虎,皇叔身子不好,您可得悠着点。” 第72章 送行   林楼继续笑,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十七提醒得对。”   两人一来一往,完全忽视了阿诺蕾的存在。   阿诺蕾听着林楼故意挑衅一般的话语,心头的恨意一阵高过一阵,只想快些跳过这个话题。   “王妃一人来此喝茶吗?”据得到的消息,她今日应该是要回侯府才对。   林楼细细观察着她的神情,可奈她半边面容被面纱所挡,能读出的讯息很少。   微微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向窗外,底下正有军队路过。   阿诺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期然与楚玉凌的视线对上,心中吃了一惊。   楚玉冶也好奇地探出半个身子,看到八王,嘿了一声,冲下面招了招手,“凌哥!”   楚玉凌挥手让队伍停止前行,调转了马头,正面与他对视,“要出城走走吗?”   “那敢情好!”楚玉冶欢快地应下,随即又想到自己是跟着青莲出来的,面上露出难色。   楚玉凌剑眸微眯,看到了他周边的其他人,“既然有客人,那下次回京再说吧。”   知道他今日要离京,对这位八皇兄,楚玉冶心中有着一种不亚于对楚念桓的崇敬。   听他这么说,心底一阵苦涩,连连叫道,“不不不!我跟你走!”   说完又忙回头对青莲交代,“青莲,你与公主和林楼好好相处,可别胡闹。”   “皇兄才是,不要给八皇兄惹了麻烦。”青莲嘟了嘟嘴,似乎对楚玉冶的说法很不满意。   楚玉冶笑着挠了挠头,视线幽幽地转向林楼,瞥了她一眼,“你是替皇叔来给凌哥送行的?”   林楼抿了口茶,不置可否。   阿莺跟绿袖立在一旁,彼此对视一眼,目光同时转向下方等着的楚玉凌。   “王爷托我交个东西给老八。”就在楚玉冶等得有些不耐烦时,林楼才终于开口。   听得那一声“老八”,叫得极为自然,楚玉冶神色微微一僵,终于开始正视她已成自己皇婶的事实。   “那你要与我一道下去吗?”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尴尬,楚玉冶试探性地开口。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玩意儿,不如十七一并带下去好了。”林楼淡淡一笑,瞥向窗外的眼底深处,闪过一道无奈。   楚玉冶不懂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想着她既过来了,定是有什么目的,继续道:“皇叔的东西我可不敢乱动,咱还是一道下去吧。况且送行这事,还是要亲自去才心意诚。”   闻言林楼眉头一拧,给绿袖递了个眼神,绿袖怔了下,随即上前来到楚玉冶身边,轻声道:“让奴婢随王爷下去吧。”   楚玉冶还想说什么,阿诺蕾却开了口,“十七爷还是快些决定吧,不能让八王等急了,耽搁了行程。”   青莲也在一旁附和地点头。   无奈之下,楚玉冶只得领了绿袖,一并下了楼。   看着街道上交耳低语的两道身影,林楼心底一叹,又端起那空了一半的茶杯,细抿了一口。   “王妃真是情深义重之人。”阿诺蕾在对面看着她,从眉眼间看得出带着笑意,那笑意却深切。   “公主想多了。”林楼回以一笑,笑意同样不达眼底。   古胤与楚玉凌汇报行程,没有抬头,自然也不知林楼在此,等看到她身边的丫鬟时,明显怔愣了下。   “王爷今日不便出行,便托我家王妃将东西送来,请八王爷务必收好。”绿袖笑容怡然地送上一个雕花的盒子,不卑不亢地说着既定的交代。   楚玉凌接过盒子,打开扫了一眼,交给古胤让其收好,跟绿袖道,“有劳王妃了,代本王谢过。”   绿袖点头应下,便回了酒楼。   楚玉冶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扭头看到士兵已经牵了一匹马过来。   接过缰绳,与八王一前一后上了马,队伍又重新启程。   上马后楚玉冶瞥了眼稍落后一定距离骑行的古胤,想到这个盒子的花纹,与上次楚念桓托自己送予林楼的定情信物相似,又起了好奇的心思。   “那盒中装的是什么?”   “是一些驱除毒虫药物。”楚玉凌答着,瞥了他一眼,“皇叔身边那个医师黄鸣,对付那些东西最有本事。”   说起那个独眼老头,楚玉冶撇了撇嘴,“那老头子脾气比皇叔还大,皇兄去了也不见给面子的。”   楚玉凌想象了下那画面,不由一声轻笑,“你说得倒是没毛病。”   楚玉冶哼哼两声,视线又瞟向了古胤绑在马骥上的盒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绿袖回到林楼身边,青莲和阿诺蕾还坐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   阿莺站在窗边,能清楚地看到楼下的情况,等看到林岚清的身影时,眼神微微一闪,用手肘轻抵了下绿袖,暗示她人来了。   林楼留心着她二人间的小动作,当即了然,垂了垂眼睑,将茶盏放下。   “闻言前几日皇上在考虑公主与襄王殿下的婚事?”就在阿诺蕾欲要开口之际,林楼忽然道。   将到嘴边的话咽下,阿诺蕾扯了个淡笑,连带着眉头也微微一扬,“此事还要听父皇的意思。”   林楼轻笑了下,半挪谕道:“公主如此肆意潇洒之人,我还以为婚事的主权已到了自己手上呢。”   此话听得阿诺蕾脸色微变,她是在暗讽自己当日与她争夺轩王一事吗?   不知林楼与轩王还有着楚辞的身份相识在先,阿诺蕾自认楚念桓自受伤后性情愈发冷淡,不会轻易为这一纸婚约动摇,也无女子能走进他心田,趁着端午之时,自己便能如愿。   谁知这世事总是这般不公平,她多年的情谊被无情碾碎,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大婚那日楚念桓看林楼的眼神,她至今忘不了。   这两人不知何时,竟已情深义重至此了!   “你我同为女子,该是最能懂这其中的无奈。”   阿诺蕾答非所问,好似在说林楼嫁给轩王也不过是遵循圣旨,她们的处境都是一样。   当初刺伤邢文涛一事,虽是引子,但若不是襄王心底存了不想娶林楼的心思,又如何会那么爽快的决定退婚?   那时众人都当林楼是林府最不受宠的闺女,生母又早逝,娶了能拿到的好处,自然比不上林府的其他两个女儿。   襄王也是看准了这一点,不想事情的发展完全是信马由缰,如今的他完全被动了起来。   阿诺蕾与青莲近几日来往频繁,襄王的意思也是不言而喻,只是阿诺蕾心中始终装着一个楚念桓,这才没急着表态,将事情推回了西参。   无论是林楼还是阿诺蕾,都不是愚笨之人,交谈多少带了些刺探的意味。   青莲在旁听着,发觉自己的脑子转得太慢,有些跟不上。   她目光幽幽地落向林楼,只见她理了理衣襟,似乎要起身的样子,微微一愣。   “王爷交代的东西既已送到,那我也失陪了。”说着,林楼起了身,在绿袖阿莺的陪伴下,就要离开。   阿诺蕾神色一凛,也紧跟着起身,跟上她道,“王妃是有何要事要回府处理吗?不若留下来一起用膳?”   林楼回眸,淡笑回绝,“家中王爷还在等我用膳,今日恐怕不能陪二位公主一道了。”   阿诺蕾哪肯放过她,她今日来的目的便是不让林楼与林府之人会面。   林岚清入宫一事,对襄王的计划很重要,他们虽还未达成最终共识,这点事办成了于自己也没有坏处,及早铺垫自然不是坏事。   见她仍旧跟在身边,林楼眉头微挑,心道阿诺蕾今日的目的性太过强烈了,整个人比起往日,也要浮躁不少。   不知是何故至此,林楼总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计划。   瞥了眼她身侧神色紧张的青莲,心思一动,默默加快了下楼步子。   “不过虽不能在外用膳,回府的路却顺道,公主与青莲要不要一起走?”   阿诺蕾面上的笑意一僵,心觉有诈,却又不得不顺话接下,“公主以为呢?”   青莲自然说好,三人便一道下了楼。   林楼的马车不在此处,青莲二人也改马车为步行,一并往回府的道路上走去。   醉仙楼所处地段繁华,回轩王府要穿过一片闹市。   青莲常随楚玉冶在外头玩耍,不觉不妥,阿诺蕾瞧着这往来拥挤的人群,不住皱眉。   林楼将她这神色收在眼底,心底暗笑。   西参国地广人稀,大概少有这景象,阿诺蕾硬是要留在北翼,就必须忍受这个国家带给她的所有。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走到一处巷口,忽然听得一旁传来惨叫和求饶声。   林楼步子一顿,侧目望去,不期然地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被一群布衣之人堵在墙头。   周围围了许多百姓,对着圈内之人指指点点。   林楼几人站在圈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阿莺眯了眯眼,盯着那华衣男子瞧了半晌,忽然惊叫了声,“哎呀!这不是那天害小姐落水的马脸吗?!”   闻言绿袖也恍然大悟地喊了起来,“是那个李公子!”   她这一声叫唤,也勾起了青莲的记忆。   上次惹的祸不小,她平日对这些不相干的人事从不放在心上,那日却让她深刻地记住了李文尚的脸。 第73章 血的教训   阿诺蕾不明就里,看了眼被堵的李文尚。   一身干净华丽的衣服早已被拉扯得不成样子,鼻头还有血痕,形容狼狈。   几位女子的衣着不凡,尤其是阿诺蕾,一张薄纱遮面,深邃的眼眸似住着勾魂的妖怪,一路走来已惹了众人频频侧目。   如此驻足,更是吸引了不少视线。   李文尚见着这边的动静,看到青莲,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不管不顾地大声求救道:“公主!青莲公主!公主救我!”   这一声“公主”喊出来,人群一阵骚乱,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   林楼眉心微拢,对阿莺吩咐了几句,又跨出一步,对青莲低声道:“青莲,此处人杂,你先随侍卫上车。”   青莲也没料到那李文尚这么不长眼,居然当街叫她名讳。   阿诺蕾也是一阵蹙眉,握着青莲的手,往人群后面撤离。   可这一国公主之颜又岂是这么容易瞧见的?   尤其是阿诺蕾,那薄纱下若隐若现的,可是传说中惊为天人的容颜!   好在随行的侍卫很快赶来,拥着青莲几人,就要离去。   教训李文尚的那群人中,混了几个昨日楚辞的人,夜里林楼与他们碰了头。   如今几人见着她就像是得到了信号,可不管那方过来的是何人物,棍棒又狠狠落在李文尚身上,打得他嗷嗷直叫。   李文尚眼看着青莲几人就要走远,猛地激烈挣扎起来。   林楼淡淡地看着这一幕,视线忽然扫向墙头不远处的巷口。   那群人心领神会,拎着李文尚就往巷子里走去。   李文尚心底惶恐,一边挣扎着,一边尖叫,抓着人就要求救,最后被堵住了嘴。   “这是些什么人啊下手这么狠,还有没有王法了?!”路过有人不知情,见到地上的血迹,不忿地道。   “是这人活该!轻薄了人家未出阁的姑娘,玩过了就不认账!还是后来那姑娘自缢死了,家里人才知道这事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就在这么给糟蹋了!真是作孽哦!”   “听说那姑娘本来许了人家的,现在许的那家郎也成天要死要活的。这不两家的兄长看不过去了,过来找人了吗?”   “那还真是作孽!咋不报官呢?”   “报官有用吗?你不晓得,这人是礼部尚书的儿子,从小就这个德行!”   人群中议论声一阵阵,关于李文尚的丑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条街。   林楼冷笑着听着这些言论,目送着青莲上了车,阿诺蕾半只脚踏在脚凳上,回头却见林楼没有要走的意思,眉头一拧,跟青莲说了一声,就要下来。   林楼上前一步,善意提醒道,“公主在北翼可是大名人,此刻若是被认出来了,难保日后不会有麻烦上门呢。”   看着她嘴角噙着的那一抹笑,阿诺蕾只觉一股怒气郁结于心。   扫了眼周围虎视眈眈盯着这方的众多百姓,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咬牙挤出一句话,“王妃也要小心了。”   “不打紧,王爷的人已经到了。”林楼一声淡笑,看着她神情僵硬,直到她上了车才离开。   轩王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林楼冲车旁候着的几个侍卫招了招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带人走向李文尚离开的巷子。   “哎!这不是轩王妃吗?!”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惊讶地轻呼出声。   “就是护国侯府的三小姐?”立即有人确认性的反问。   “可不是,那日端午在场外,我还见过她一面,长得确实英气。”   先前认出她的那人说着,又叫了起来,话语里还带着几分担忧,“哎哎哎!这轩王妃到李文尚那条巷子里去了!”   “不会有事吧?”另一人一也跟着揪心起来,“虽然王妃功夫不赖……”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小,落在周围众人耳中,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纷纷跟着往巷中走去。   “救我!王妃救……”   李文尚被揍得鼻青脸肿,看人都有些不清楚,等看清来人是林楼时,不知为什么浑身一紧,一个“我”字硬生生被卡在了喉咙。   林楼眸光淡淡扫过身后围观的众人,落到李文尚身上,看着他眼底的惧意,心底不由得一阵冷笑。   “李公子放心,那救了姐姐,今林府自会保你周全。”   有人见林楼开口,按照既定的套路,颠了颠棍子,不太友善的对林楼道:“姑娘,此事与你无关,最好不要插手。”   “不知几位与他有何恩怨?”林楼眯了眯眼,瞥向李文尚的眼神中透出几分凌厉。   李文尚浑身一紧,哆嗦得更加厉害。   “这种人渣,有什么好护着的!杀了他也抵不了我妹妹的命!”   那群人中忽然跳出一个壮汉,瞪大的双目充血,怒斥着。   若不是被人拦着,怕是如今李文尚早就没了性命。   “此事既让我撞见了,那必要还几位一个公道。”林楼幽幽看向李文尚,不意外地在他眼底看到绝望。   唇角勾出一个冷笑,一脸善意地给李文尚判下死刑,“我会替几位联系官府,孰是孰非,大可在朝堂上明了。”   “王妃,王妃你不能这样啊!说好了要救我的呢!”   李文尚一听要联系官府,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可面上还在做戏,装作很怕见官的模样。   伸长了手想要去够林楼的裙摆,被林楼身侧的侍卫,一脚踹回原处,“王妃的衣角岂是你能碰的?!”   那一脚力道不小,李文尚撞上墙壁,只觉得内脏都被震得移了位,喉间涌上一股甜腥,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看着这一幕血腥,人群中有人已尖叫起来。   林楼神色幽幽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毫无温度,让本还存了点欣喜的李文尚彻底心凉。   这人根本不是来救他的!   可惜他刚被那一脚踹得已经开不了口,稍微大口一点呼吸都觉得会有血吐出来。   “呸!朝堂有个屁用!如果朝堂有用的话,我们何至于此?!”先前那暴怒的男子,见李文尚吐血,冷笑了一声,瞪了眼林楼,满脸的不屑。   “几位可听得方才他叫我什么了?”林楼不在意的笑了笑,“几位不信我,还不信轩王殿下吗?”   果然一提到轩王,那群人脸色都变了。   犹豫了一阵,最后交头低语了几句,决定相信林楼。   “那就照王妃说的,交给官府。”带头的打手说了话,那仍是一脸怒意的兄长,深吸了几口气,也缓缓平静下来。   围观众人见状,都松了口气。   这群人方才打人,专挑的痛处下手,为的是要告诉大家他是个怎样的家伙。   后将人拖至这阴暗的巷子里,分明是起了歹心。   倒不是惦记李文尚,只是担心这寻常百姓家,若是打死了人,往后的日子就真要在大牢里过了。或是亡命天涯,整日战战兢兢。   无论哪个,想想便不值当。   此事有林楼出面做担保,也算是了了一桩大事。至于这李文尚究竟会被判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林楼既是打的轩王的头号,总该不会徇私枉了法。可又说到会保住李文尚,还其曾经的救命之恩,这话……倒又免不得让人多想。   “既然几位答应了见官,那如今就暂且先饶了他一命吧。”林楼淡笑着谈判,这话接的如此的理所当然。   要到现在李文尚还没想明白林楼的目的,那可真是活该被打死了。   所谓“救命”,就是先将自己打个半死,再开口饶了他?!   那侍卫的一脚,比起之前所受的棍棒之苦还要折磨,分明是踩着他的内脏飞来的。   只是那一脚踢得巧妙,从巷口的人群中看去,就像只是轻轻撂了他一下。   李文尚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只能听到声音,但想她如今定是一副奸计得逞的邪恶嘴脸,胸中恨意翻涌,“哇”地又吐了一口血。   林楼本是杀手出身,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只淡淡地瞥了一眼。   转过身子,却皱起了眉头,抬袖半遮着面,露出不适的神态。   阿莺忙扶着她道:“此事交给下头的人办便是,王妃还是先离开此处吧,免得沾了晦气。”   绿袖在另一侧扶衬,见着周遭几个侍卫木讷,瞪了目训道:“还不将人扶走?!”   “绿袖姑娘,官府的人马上就到了,你先带着王妃回府,接下来的事王爷已派人过来处理了。”   为首的一个侍卫轻声解释道,话才落,就见人群中一个人头挤动,不多会儿挤出来两个公子哥,一瞧竟是楚玉冶和庄冀。   庄冀是楚辞拎过来的,楚玉冶是回酒楼途中与他撞上的,听闻这方发生的事,心头一跳,忙不迭拽着庄冀就赶了过来。   周遭围着不少人,原本打算散了,见到又来了“新客”,离开的步子一顿,又围了起来,将巷口堵得死死的。   楚玉冶瞧了眼那被揍得险些丧命的李文尚,在瞥了眼装模作样的林楼,心底暗叹这人怎么这么不长眼,又招惹上这个祖宗了。   他可没忘记那次端午在地牢里听得安丽斯的惨叫。   这女人平素看着无害,心眼儿里可藏着剧毒。 第74章 府门难入   轩王府的侍卫将人群驱散了,那方官府的人也很快赶到,将参与争端的众人都带回了衙门。   庄冀留下来协助处理,楚玉冶则是跟着林楼去了王府。   楚辞早料到今日之事发生,难免是会有人来王府走一走,一早换上了面具,坐在轮椅上小憩。   楚玉冶进屋就见到他拿着书翻弄,没好气地抱怨起来,“皇叔可真是宽心,林楼今日可险些卷入不得了的事件了。”   “不是已经卷入了吗?”楚念桓微微抬眸,视线落在随后进门的林楼身上。   过了几日再见这张脸,林楼也不由得跟着拘谨起来,几乎要成了一种病态的本能。   心底暗骂了一声没出息,还是如往常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一样,垂眉敛容低声赔罪,“给王爷添麻烦了。”   “知道惹了事便好生在家呆着!”   楚念桓见她如此,也冷了脸,好似这才是他二人该有的相处模式。   说完以后,也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一番,这张面皮还真是有魔性,愣是将他转了个性子。   楚玉冶倒是没觉得不对,哼哼了两声,忽然道,“皇叔身体还好吗?”   楚念桓一怔,不知他何出此言。   林楼在旁尴尬地咳了咳,这话背着他时说得坦荡,可如今到了面前,忽然觉得羞赧起来。   楚玉冶一副了然的模样看着她,心道还以为没人能降得住她,不想到了轩王面前,乖得跟只猫儿一样。   想罢,他幽幽一叹,摇头晃脑地往门外走去,边走还边叹息道,“婶婶虽然习过武,但到底年轻,二位还是要悠着点来才稳妥啊!”   说着,不等他二人反应,就溜出门外,还顺带砰的将门带上。   楚念桓盯着林楼,深邃的眼里闪着幽光。   林楼耳尖微红,扭头岔开话题,“不知礼部尚书那边是何态度。”   “这个不必担心。”楚念桓拉过她的手,往身前拉了拉,看着她因此微怔的神情,嘴角微抿,将人打横抱在腿上。   “李文尚一事,方才目睹之人那么多,此事你又明确由轩王府出面作保,李家想要出手,必须要走咱们这一边。”   林楼微仰着头,看着他如今平凡的面容,说的虽不是华丽的情话,却让她心中安稳。   前世的她少有想到这些,多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事,安丽斯的背叛,曾让她一度心寒。   还有那个与安丽斯一道的少年,不想自己一心的保护,竟成了他们利用自己的筹码。   楚念桓见她沉默,神色微敛,低沉着嗓音问道,“今日见着古胤了?”   提起古胤,林楼方想起他二人初次见面时的情形。   那是还不知他便是楚辞,自己办了那些蠢事,如今想来还真是啼笑皆非。   见她面颊微红,不知是想到了古胤,还是想到了其他。   楚念桓拧着眉,狠狠捏住她的鼻头。   “做什么?!”林楼拍开他的手,瞪着他道。   “不准想他!”霸道的语气出口,带着几分酸味。   林楼听得微怔,也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头,“难不成想你?”   “本王就在你面前,你喜欢如何就如何,何必要用想的。”楚念桓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字,极为认真地开口。   他的语调低沉,充满磁性和诱惑,那双明眸中倒映的全是自己,看着听着,林楼的心跳猛地加速起来。   “王爷,李家的人来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一屋子的氛围,林楼倏地从他腿上跳下来,背转了身子,不知所措地扯着有些褶皱的衣裳。   楚念桓唇角一抿,将笑意吞下,滚着轮椅往前滑了几步,“去会客吧。”   “怕是襄王的人也会过来。”林楼跟在他身后,推着他出了门,忽然说道。   “阿诺蕾如今替他办事,可是办得勤快。”楚念桓冷笑着开口。   林楼听着不对味,“你倒像是很遗憾。”   “还想着她若不从,你便有的玩了。”   林楼翻了个白眼,心道真是个老狐狸。   楚念桓没听到她搭话,不甘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被她瞪了下,“前往西参的使臣还差几日离京?”   因着南度使者文乐言一行闹的那一处,如今各国之人出使都要小心谨慎的行动。虽是本着联姻的目的去,可还是得保万全。   林家世代守候西陲,这方面自然得找林莫风。   可礼部户部忽然将选秀一事提上日程,林莫风暂时还不能离京,连带着去西参一事也耽搁了。   林楼这一问,问的也是在此。   楚念桓眉头微拧,“原是定在明日。”   “两国路途遥远,如今看来倒是只能换一个人去了。”   林楼微微一叹,林莫风从西陲带回来的几个副将,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好手,由他们出面也未尝不可。   “只是不知皇上落不落心。”楚念桓又是一声冷笑,他这个侄子,就是太过猜忌了。   两人说着,就到了前厅。   礼部尚书李茫,正是李文尚之父。   李文尚是家中长子,李茫膝下其余皆是女儿,因此对他这唯一的儿子很是看重。   若只是街上发生那事,李文尚还不至于被如何。   可气的是他不知还惹了多少债,众人一听说有人出面作保,纷纷赶来上告,一时间,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就重了许多倍,直接被送进了监狱。   李茫想着照从前的法子,将他保出来,可对方却告诉他,此事是轩王出面的,放不得人。   无奈之下,李茫只得上轩王府门前救助。   不过长阳却没有让他进门,直接将人堵在了门外,说是轩王府的规矩不能坏。   林楼进了大厅,没有见着人,狐疑地看向楚念桓,只见他冷眼盯着正前方的大门,心下一乐。   这轩王府的门,果真不是谁都能进的。   李茫看着紧闭的大门,心烦意燥,可还得软着性子来,“这位小哥,麻烦您跟轩王殿下和王妃带个话,说礼部尚书李茫有要事求见。”   长阳抱肩靠在门侧,斜了他一眼,冷哼道,“什么要事?还不就是你那宝贝儿子李文尚?”   李茫听着这话中的讽刺,脸色一僵,老脸有些挂不住。   可长阳仍是不给脸,继续道:“你那儿子做了那么多混蛋事,对方一个穷苦人家舍弃了一切才敢来上门算账,挨了一顿揍又咋了?要不是我家王妃路过,今日怕是连大牢都不用蹲,直接去西天拜菩萨了。”   长阳这人说话很有意思,一口气将这一段话说了下来,还带着起伏调,直说得李茫面色铁青,险些就要甩袖走人。   都说这轩王府的门难进,一是这嘴毒的守门人,二是那手毒的黄医师,三则是这轩王本身古怪的脾气。   李茫今日只见了其一,就有些受不住,顶着炎炎烈日,擦着额上的汗,心中不住嘀咕起来。   长阳看着他,心底冷笑,要不是他心里藏着些不要脸的勾当,轩王会不让他进门吗?   瞧瞧昨天八王过来,不就立马恭谨地将人请进来了吗?   精明的小眼神在李茫身上扫过,幽幽落向街头的巷口,忽然直起了身子,怜悯地开口,“算了算了,瞧你一大把年纪了站这可别坏了身子。”   说着,就把大门推开一条门缝,回头瞥了眼有些怔愣的李茫,没好气地吼道,“还进不进了?!”   李茫擦了擦额上的汗,连忙收敛心神,跟着进了府。   林楼看着满头大汗,被晒得面色通红,嘴唇发白的李茫时,眉头微微一跳。   “臣,参见轩王殿下,见过轩王妃。”   “方才府医在给王妃针灸压惊,故得到消息迟了,尚书大人莫怪。”楚念桓一本正经地胡说着,面上却没有一点怜悯的意思。   李茫明知此事是他们一手策划,却还不能戳穿,只得应承道,“能见轩王殿下一面,是臣的福分,是臣唐突到访,打扰了王爷王妃。”   林楼淡笑着接过话,“不知尚书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李茫忍着心中的不快,答道,“王妃今日也瞧见了,犬子不肖,在坊间惹是生非,今日还多亏了王妃出面,才能保住一命。”   “若是为这事,李大人大可不必客气。”   林楼截住他的话,“上次西湖一行,李公子还救过大姐一命,刚巧那日王爷、十七,还有青莲也都在场。林府答应过承李公子一情,如今也算是还上了。”   李茫就知她要拿此说事,先前便想好的措辞,“王妃所言极是,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是犬子无知,竟敢承林帅之情。”   林楼冷眼听着他偷换词义,嘴角的笑容一淡,盯着他沉默了片刻,才又幽幽开口,“李大人莫非真不知那事的实情?”   李茫闻言浑身一僵,心底觉得不妙。   果然又听得林楼道,“据闻大人向皇上推荐我大姐林岚清入宫,那大人可知那日在西湖,您的宝贝儿子对姐姐所做之事?”   那日的情形?   李茫有些怔愣,那日他只听李文尚说救了人,林府答应承他一个情,并未告诉自己具体发生了什么,难道他还隐瞒了什么更关键的东西吗?   李文尚在水下对林岚清欲行不轨,惹得林府之人暴怒。所谓的“承情”,不过是林府不想此事闹大,以此来封口的一个手段。   不想这李茫竟这般不识好歹,妄想借此来让林府妥协。   见他如此神情,林楼便知他是不知情的。   襄王定也是利用了他这一点,来推手阻止林夕月入宫。 第75章 可谋略之人   此事涉及林岚清的清白,虽于林楼而言无关紧要,可她既是独独将此事告诉自己,而她也答应插手,那必是要做得无处可挑。   见李茫面色煞白,心绪不宁的模样,林楼冷笑了声,“大人不如先去问问你家公子,那日的详情,再来与我讨论,这放人一事吧。”   回想那日李文尚提及所发生之事时不自然的神情,李茫自然是信林楼多一些。   他本是不愿参与这些纷争,可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保持的好形象,都被襄王手中握的那个把柄所打破。   心中左右思量了半晌,小心抬眼观察着林楼与楚念桓的神态。   见他二人虽神色淡漠,却也不像是那般阴险之人。   何况如今的情形,也由不得他来做选择了。   不用去问李文尚那日之事,李茫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讨好道,“王妃的意思臣明白了,只是奏折已经送了上去,宫中的人如今怕是都见过了……”   “那便是尚书大人该考虑的了。”林楼淡淡一笑,过程如何她不在意,她想要的只是结果。   李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沉默许久之后才重重叹了口气,“那臣尽力去办。”   楚玉炎前几日被派至城外处理一些事情,今日方才回京,得知李文尚一事时,立即派人前去拦截。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派去的人刚到,李茫便入了府。   长阳看着那骑马急匆匆赶来的人时,吊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呦”了一声,“什么风把张侍卫吹来了?”   张路勒住缰绳,看到长阳,冷哼了声,“礼部尚书李茫大人可在此处?”   “你我许久不见,怎的一碰面就问这些莫名其妙的人?”长阳倚着门,扫了他一眼,话虽这般说着,语气间却不见半分熟络。   张路闻言便知李茫已经进了府,如今怕是已与轩王碰上了面。当下勒转马头,对长阳抱了抱拳,“既然李大人不在此处,那在下先告辞了。”   看着那扬长而去的身影,长阳翻了个白眼,钻进门内,拉住路过的一个人就要抱怨。   忽然觉得衣袖的手感不太对,抬眸果然就见楚玉冶笑眯眯地盯着自己,背脊一阵发寒,颤巍巍松了手,赔笑道,“十七爷还没走呢?”   “我要走了不就没人陪你唠嗑了吗?”楚玉冶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府上若是也有你这般知趣的人便好了。”   长阳心中悲戚,偶尔十七带下属过来,他便会听那些人抱怨,大抵是说楚玉冶玩心大,闲得无聊时便喜欢折腾府上的下人。   至于如何个折腾法,那些人自己都不愿回忆。   楚玉冶见他面色有些发白,不屑一哼,狠推了他一把,“瞧把你吓得!本王回府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长阳忙将门栓落上,这才宽了心。   楚玉冶一出门就听得这声响,举起扇子就要开骂,顿了顿又收了起来,沉沉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   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离去。   襄王得到回话,面色难看地捏着眉心,“为何不早些来报?”   “事发后公主与阿诺蕾公主同时被召进宫了,来不及指示。属下得知消息时,便立刻着人向您汇报了,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张路说完,屏息垂首,准备迎接一场狂风骤雨。   可楚玉炎这几日连夜办事,一直未曾好好休息,此刻正值疲惫,听得这消息虽心烦意燥,却也没力气发怒。   揉着眉心的手一顿,睁开的眸子里透着狠戾,“李文尚那边处理得如何了?”   “已经派人过去了,”张路沉默了片刻,才接着开口,“不过情况不容乐观。”   “不容乐观?”楚玉炎冷笑,“我看你们这么多年的饭是白吃了。”   张路垂眸不语,一一承受了他的怒火。   楚玉炎这么多年来迟迟没有动作,最大的局限就在于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谋略之人。   当年楚玉仁能够上位,全靠的楚念桓派去的那个庄翼。   庄翼之才,世间仅有。   如今他虽是没有参与朝政之意,可毕竟是皇上身边之人,又有帝师之名。   自己想要斗过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毁了他们之间的信任。   而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楚念桓。   经几次交手,林楼渐渐走入他的视线,这个女子的胆识谋略,不比男子逊色。可惜她如今已是轩王妃,今日的局,保不准也是她一手策划。   不过,从那日疏景斋得到的消息来看,林楼的心中,还有着另一个分量颇重的男人。   思及此处,楚玉炎深吸了口气,眼中精光连连闪动,“等礼部尚书回了府,去跟他好好谈谈。”   张路恭谨地应下,他原本也是打算等李茫出了府截住他,不想轩王竟然派人一路护送,直接将人送到了皇宫门口。   楚玉炎沉吟了片刻,叫住正要离去的张路,问道,“太后还有几日回京?”   “大概还有八日。”   “八日……”楚玉炎眸子一沉,“必须赶在太后回宫之前将此事办妥。”   阿诺蕾与青莲正携手从御书房出来,与刚入宫的李茫撞上。   李茫拱手行了一礼,没有多言,径直进了书房。   阿诺蕾侧目,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猜测他大抵是见过林楼了。   进宫的路上,听得青莲说了那日西湖一事的细节,阿诺蕾便知林楼是拿捏住了李茫的弱点。   这人一生最看重的,一是他的儿子,一是他的官位。   如今这二者,一个在林楼手上,一个被他们所捏。   不过很显然,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阿诺蕾心底冷笑,随着青莲去了她的寝宫。   刚走几步,就与闻讯而来的芸太妃打了照面。   青莲见着她,唤了一声“母妃”,便亲昵地上前挽住芸太妃的胳膊。   阿诺蕾忙屈膝行礼。芸太妃待她倒是客气。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芸太妃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微微颔首,态度随和。   襄王对此女有心,她想着不久前收到了口信,对她也多了几分赏识,只可惜是个异国的公主。   不过不打紧,芸太妃冲她一笑,“青莲性子顽皮,倒是公主肯包容,惹了不少事吧?”   “青莲与我志趣相投,倒是我拉她做了许多不妥的事。”阿诺蕾美眸微闪,轻笑着答道。   芸太妃看了眼不远处的御书房,拍了拍青莲的手背,“带公主去你宫中走走吧,母妃有些事情要与皇上商量。”   青莲嘟了嘟嘴,不情愿地松了手,“那母妃一会儿要来找我啊!”   芸太妃轻笑着刮了下她鼻头,与阿诺蕾对视一眼,踏上了通往书房的长阶。   李茫刚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就听得太监报芸太妃驾到。   楚玉仁眉头微皱,心道这场戏演得可真是足。   芸太妃一进屋便轻笑道,“一直听着说前几日,大臣们为皇上的婚事忙的焦头烂额,想着今日来劝劝皇上,不想刚巧遇上尚书大人在此。”   李茫见了人忙磕头行礼,拱手附和道,“劳太妃费心了。”   芸太妃面上笑容不减,婀娜地一步步走到楚玉仁下方的一个座上坐下,看着李茫道:“不知李大人觉得哪位千金适合辅佐帝皇大业?”   楚玉仁对她这越俎代庖的行为心感不满,可碍于辈分,也不好多言,只得眼神凌厉地盯着李茫,“李大人真是为此事而来?”   “皇上英明。”李茫拱了拱手,身子又埋低了一分。   楚玉仁一声轻哼,余光瞥向端坐一旁的芸太妃,问道:“那爱卿觉得何人合适?”   “臣以为,护国侯府的二小姐,资质聪慧,端庄沉稳,年纪轻轻便已有大家风范,宜召入宫中,以宣圣德。”   李茫如此说着,没敢抬眼去看芸太妃。   芸太妃也不是愚笨之人,一听便知他已经倒戈,保养精致的面上露出一分轻蔑之笑,“前几日还听闻李大人极力推崇侯府嫡女,如今怎得忽然改了口?”   李茫暗暗咬牙,心道林楼交代的这任务可真不好办,一不能抖出林岚清之事,二又不能落下话柄,他绞尽脑汁想出的法子,都是要与襄王之流决裂的意思。   芸太妃不肯放他多想,瞥了眼楚玉仁,见他没有插手的意思,才又道:“莫非是李大人听了些坊间的风言风语?”   “臣不敢。”李茫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几分决绝,对楚玉仁拱了拱手,义正言辞地开口。   “之前是臣迂腐,只想着依照北翼礼法,当嫡先,忽略了二小姐的稀世才华,更适合辅佐帝业。故才在前几日,极力推崇大小姐,如今想来,林家嫡女虽也优秀,但为人处世过于随性,恐难当此大任。”   “不过是选妃,又不是立后。”   芸太妃对他的说法仍是不屑,开口也带上了几分刻薄,“哀家倒是瞧着岚清性子欢脱,是个能讨人欢心的主。留在皇上身边,也不乏解闷。太过沉闷的,才真叫不好把握。”   “太妃的意思是,您已把握住了林家嫡女?”楚玉仁忽然幽幽开口,让芸太妃的脸色微微一变。 第76章 怎么不见王妃?   楚玉仁面上神色看不大出变化,只是那双眸子已不复淡漠,夹杂着锐利的锋芒,让人心底生出一层畏惧。   芸太妃默默心惊,倒也是个精明的女人,敛了敛神态,淡笑道,“皇上误会了,只是这女儿家的心思,谁又能猜得着呢?”   她说着,一双好看的眸子轻轻掠过李茫,隐含着几分威压。   李茫察觉头顶有视线,微微垂了垂脑袋,装作不察。   楚玉仁倒不信芸太妃能够这么快,就把握住护国侯府的命脉,纵然林岚清已经为他们所用,也无伤大雅,他还不将一个小女子的把戏放在心上。   细细打量着芸太妃表面淡然的神情,楚玉仁心道她这番话倒是给自己提了醒。   林夕月确实比林岚清心思深沉了些,若是入了宫,日后他只怕要愈加仔细地提防。   无论放在别处,还是放在眼皮底下,都是麻烦。   芸太妃睨着眼,悄悄观察楚玉仁那满脸的深思,心道也不枉她冒着风险来说这话。   李茫上谏完毕后,从御书房出来,便匆匆回到礼部,那边已经得了消息说,李文尚的事件还在审理,不过没有多大为难。   闻言李茫松了口气,同时又一阵吁叹。   轩王这一手棋下得是好。   他若不应下,他便要拿捏着自己的儿子,子不肖父之过,轩王若因此参他一本,依着皇上对轩王的恩宠和崇敬,加之皇上心中又隐隐对这桩婚事的反对,保不准不借此发挥,直接将他撤职查办了。   可他若是应了,儿子是保住了无疑,襄王手中握的那证据,也足够让他喝一壶了。   可左右权衡,还是应了楚念桓与林楼的要求。   他平素的表现总归来说是兢兢业业的,犯着天子的,也唯有林岚清这一事。   只是他这一上奏,让朝中的风向也变了。   原本负责此事的一些大臣,得知最为拥护林岚清的李茫倒了戈,也纷纷上奏。   除了妃位,还有一些美人将秀选入宫。布告已经张了下去,皇帝寿辰之日,便是选妃之际。   现在民间的百姓们也活络着心思。懂些门路的,像那些稍有权势钱财之户,或是书本网之家,纷纷携了闺女,进京准备起这一桩大事。   楚玉仁也心知早晚要了结此事,如此虽心生躁意,却也没法子再拖,况且八日后太后便要归京。   她虽一向不问这些俗事,也一向纵容他的心思,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他更好的活下去,她又总在暗处默默提点守护。   此番回京,纵然他不提,那些劳心劳力的大臣们,也要想着法子去劝她。   与其烦她,倒不如自己先给了个痛快。   阿莺同绿袖讲着打听来的李文尚案情进展,林楼躺在贵妃椅上神情悠悠地放空身心。   楚念桓给安排的这间院子里,也有一棵梨树,只是这繁花如今已是落了尘,那绿叶中又有着另一番景象。   正怔怔地出着神,只见她忽然从椅子上直起身来。   绿袖跟阿莺侧过目去,正寻思她要作甚,就见她拧起了眉,脸色难看得紧。   二人忙止住了话题,凑近了询问,“小姐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林楼眉头不见松展,却也没答话,默了半晌才问道,“王爷今日去哪儿了?”   “王爷今日进了宫,说是先前领的一道圣旨去复命。”绿袖想着今晨白骨的传话,复述了一遍。   闻言林楼没有多言,顿了片刻,终于恢复了清冷淡然的神情,躺回椅子上继续发起了呆。   绿袖与阿莺对视了一眼,默默退离了院子。   往日闲淡之时,楚辞偶尔会来找她。   可如今两人已是夫妻,也无需那般作为了。   林楼看着头顶那棵有些相似的大树,神情恍惚。   襄王得知楚念桓进宫的消息,收拾好东西也立即进了宫。   一进乾明殿,果不其然见到两人神色淡淡地闲扯着。   进门对他二人先后行了礼,然后道:“今日臣弟在坊间的一个朋友说,看到有身份不明之人进了驿馆。”   楚玉仁眉峰一耸,“是谁?”   “看打扮该是送菜的,进门后却过了很久才出来。”楚玉炎一本正经地说着,眼角余光却刮了下一旁端坐的楚念桓。   见他侧目过来,楚念桓放下手中的杯盏,幽幽开口,“真巧,今日本王也是为此事而来。”   楚玉炎故作惊讶,“哦?皇叔也在关注南度使臣一事?”   楚念桓淡漠的眸子掠过他,身侧侍奉的黑啸将重新满上的茶杯,递入他手。   “南度所做之事,不仅仅关乎国威,于皇叔也是一大挑衅。”楚玉仁冷哼了声,从龙椅上起了身,双手负于身后,朝底下走去。   “那日朕请皇叔去驿馆帮忙宣了旨,此事至此刚巧告一段落。五弟今日所说若是真的,那恐怕又该另当别论了。”   楚念桓看来兴趣缺缺,依旧自顾自地抿着茶,偶尔抬眼看他二人一眼,不搭话,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事实上,楚玉仁跟楚玉炎,都不会就此放他离开。   楚玉仁看着自己这个满眼精明算计的五弟,心中暗暗冷笑,面上态度和善。   “南度派来谈判的使臣,已经到了吗?”襄王想着,问了起来。   “不日便能抵京。”   楚玉仁扫了他一眼,负手踱步至他身边,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稍微高出几分的弟弟,他垂了垂眼,语气随意地开口:“五弟所说的那位朋友,可知那‘送菜人’的底细?”   “臣弟也是方才与他喝茶时,听他无意间聊到的,倒是没有过多打探。”襄王微微后退一步,将两人拉出一道恭敬地距离,微微垂首答道。   楚玉仁将他这一套作为看在眼里,心底的不愉才勉强淡了几分。   楚念桓坐在一旁,忽然放下杯盏,开口问道:“帝师现在人在何处?”   听他提起庄翼,楚玉仁眉头微皱,却还是答道,“此刻,该是在殿中小憩。”   楚念桓淡淡一笑,“此事本不该本王管,是帝师带着圣旨过来,与我将此事由我出面最合适。”   他说着,幽幽看向楚玉炎,“现在看来,似乎有更合适的人选。”   楚玉炎被他这随意的一眼,看得心神微凛。   虽如今已是个落魄王爷,也难挡其隐藏的锐利锋芒。楚玉炎心中默默下着结论。   楚玉仁随着他的目光,也将视线落向楚玉炎,“五弟?”   “十七也不错。”楚念桓轻呵出声,说罢便摆了摆手,由黑啸推着他就欲离开。   楚玉炎忙开口叫住,“皇叔留步。”   黑啸停下动作,冷着脸转过轮椅,眼神凶狠地盯住他。   楚玉炎像是习惯了,并不放在心上,只拱了拱手,淡淡地道:“是有一些琐事。”   他说着对楚玉仁点了点头,像是在与他解释一般,又转身对楚念桓道“初六那日与皇叔府上的黄医师聊了几句,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不知侄儿可否有幸到皇叔府上喝杯茶。”   楚念桓还在想那日之事他要如何开口寻找机会,感情今日进宫是为此事。   漆黑深邃的双眸紧盯着他瞧了一阵,才缓缓一笑,“老五想来,提前差人通报一声便是了。”   闻言楚玉炎像是松了一大口气,拍了拍胸口感叹道:“侄儿可不想再领教一番皇叔家那位守门人的嘴上功夫了。”   楚玉仁眸底的冷光,一闪即逝,也笑着道,“那位小哥,怕是连朕的面子也不肯给。”   楚念桓看着他二人这番演戏,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由黑啸推着出了大殿。   刚出门拐了弯,就见到笔直站在走道中间的庄翼。   “谈完了?”庄翼见了他,露出个儒雅的笑,又看见他身后嘟着嘴不大开心的黑啸,笑开了眼,“黑啸今日怎得又不开心了?”   “白骨那小子功夫又精进了!”黑啸气鼓鼓地开口,露出几分少年的率性。   庄翼一阵好笑,又与他调侃了几句,随着楚念桓一道走着,不多会儿,便来到自己的住处。   “南度的人过来了,想要把文乐言带回去。”一进殿,庄翼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长眉微拧,担忧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楚念桓。   “不是已经找到证据了吗?”楚念桓淡淡地道,等进了卧室,起身径直走到软榻上侧卧而下。   庄翼无奈地摇了摇头,“虽已知道放在了哪里,却无法下手。”   “皇宫中那么多高手,这点事情都做不到?”楚念桓丝毫不掩饰自己话语里的讥诮之意。   “现在皇宫中也清净。”庄翼神色严肃,眼神瞥向紧闭的窗户,刻意拔高了嗓音,“后宫中无人管理,如今是鱼龙混杂的很。”   窗外偷听的那人听着这清晰而带着几分威慑的话语,心神不由一凛,背脊渗出一层冷汗,捏着宽大的袖子擦了擦额头。   四下望了望发觉无人,才蹑手蹑脚地悄悄离去。   楚念桓听着那渐远的脚步声,冷冷一笑,“你这宫殿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乱七八糟了?”   庄翼装作听不懂他话外之音,依旧抿着笑,又往门外瞥了一眼,“王妃今日怎么没来?” 第77章 你喜欢哪个我?   楚念桓轻哼一声,“你对她倒是上心。”   庄翼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折扇,学着楚玉冶,装模作样地摇了几下,欣慰地道,“若不是我做媒,你可从何处找来这么个妙玉般的娇妻?”   “王爷,王妃进宫了。”他话刚落,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便匆匆过来汇报道。   楚念桓挑眉看向庄翼,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把林楼叫来。   他今晨一早得到消息便进了宫,见林楼正在练功,便没与她商量。   心中大抵也是不想她与庄翼见面。   林楼这人,坊间传闻是痴傻懦弱,有过接触的当她是精明内敛,相交至楚辞这般境地,才明白她那粗神经又单纯的一面。   二人虽自幼相识,如今也不见生疏。可如今不论怎么说,庄翼已是楚玉仁的人,虽不至为了他迫害林楼,他却也不想林楼被他设计牵扯进什么纷争。   一如他不愿意参与朝政,林楼也只希望过个安稳自在的日子。   林楼进了宫,刚过朝阳门,便与上奏归来的楚玉炎打了照面。   楚玉炎见着她先是一怔,跟在他身侧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忙垂了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林楼的视线扫过那人,又回落至楚玉炎身上,淡淡一笑,“襄王殿下。”   楚玉炎闻言敛了心神,拱了拱手,笑问道,“王妃这是进宫去哪儿?”   “帝师请喝茶,我便来了。”林楼随意答着,朝那天阶望去,对身侧的长阳吩咐了一句,长阳领了命,匆匆离开。   楚玉炎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确实是庄翼住处的方向。   收起心下的狐疑,状似无心的刺探,“方巧在乾明殿碰到皇叔,他该是也在帝师住处,王妃为何没有一同过来?”   林楼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晕,垂了垂脑袋,抬起小指将耳畔垂落的一缕长发,撩到耳后。   看她所梳的发髻,和那娇羞的神态,楚玉炎心中打鼓,脸上挂着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自然,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狠戾。   “今晨起得晚了些,王爷大概是不想吵醒我。”林楼垂着眼睑,让人看不到她真实的情绪。   楚玉炎轻笑了几声,才欣慰道:“看来王妃与皇叔倒是恩爱,那本王便放心了。”   林楼缓缓抬头,故作不解地皱眉,“襄王殿下此言何意?”   楚玉炎仔细辨别着她演戏的可能性,待见到她微垂的眼睑下,眼神有些飘离,两侧脸颊肌肉微微收紧,才落下心来。   看来她与那人还未了断。   心底暗暗冷笑,楚玉炎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将左右的下人遣退。   林楼见状,只得皱眉让绿袖阿莺一并退开。   见她这般谨慎,想来已是收到自己的暗示,楚玉炎眼中的精光连连闪动,薄唇微启,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开了口。   “上月下旬,王妃可曾去过疏景斋?”   果然!   闻言林楼脸色微变,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紧紧盯着楚玉炎,满脸警惕。   楚玉炎唇角微扬,勾出一个刻薄的弧度,一字一顿道,“不知王妃那日所见之人,是谁?”   林楼微微吸了口气,挤出个难看的笑,“襄王在说什么?疏景斋也可谓京中一大绝景之一,本王妃好奇去走走有何不妥吗?”   楚玉炎似乎一点不为她的措辞上心,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笑过之后,眼神陡然也透出几分犀利,幽幽地道:“那日在场的,可不仅是老八。”   林楼心神一凛,心道他这言外之意莫不是要指向温奕欢?   见她面露所思,楚玉炎轻轻一哼,“想不到王妃也是性情中人。”   林楼扯着嘴角,“殿下都看到了什么?”   她最担心的不过是他是否见过楚念桓的真颜,是否会对他造成威胁。   至于他所考虑的那些清白与挑唆,本就不可能存在。   楚玉炎也不傻,此事自然是说的越严重越有可能引她屈服。   眼神一闪,只模糊地道,“纵然没有什么,以皇叔的脾气,对林三小姐而言,都不是好事。”   林楼抿唇,也没想着他会如此轻易上钩,正犹疑着是要继续探探口风,还是就此回绝了,就见长阳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走来。   楚玉炎似是笃定了她的心思,也不急着进攻,见长阳过来,反是抓了抓脑袋,微微拔高声音道:“看来皇叔与帝师是等急了,王妃快些过去吧,我已约了皇叔改日登门拜访。”   林楼微微颔首,目送他出了朝阳门,踏上长而宽广的宫道。   阿莺走来挡住她的视线,不满地嘟囔起来,“方才他与小姐说什么呢?明明小了一个辈分,竟还敢凑得这么近!”   绿袖也难得不分场合地抱怨起来,“一会儿告诉王爷教训他一下!”   长阳听着,深深看了眼林楼,又扫了眼楚玉炎离去的方向,满眼深思。   被阿莺白了一眼,“你瞧什么呢!再瞧将你眼珠子也戳了!”   林楼无奈一笑,不想着阿莺还挺有本事,连这轩王府三关之首,在她面前也变得服帖。   想起阿莺,林楼又想到今日在树上瞧见的那只鸽子,外观与楚辞送的阿鹂极像。   后想着庄翼与楚辞的关系,还有当时楚辞提及鸽子主人时的神态,林楼忽然明白了,阿鹂原是庄家养的。   上午在阿莺绿袖离开后,她招那鸽子落下,看到它腿上绑着的绸带,这才进了宫。   那信看着是新的,刚才遇到楚玉炎,说不准并非偶然。   收敛了心神,来到庄翼的宫殿。   宫殿不大,来往的下人也不多,格局布置也颇有他清儒公子哥的风格。   与侧卧在榻的楚念桓四目对上时,林楼本能地绷紧了身子,僵硬了神情。   见状楚念桓唇线微抿,缓缓从榻上起身,一双剑眸带上几分戏谑,还有几分看不透的深邃。   林楼干咳一声,移开了眼。   庄翼的眼神在二人间扫过,眼里带着几分戏谑,轻笑一声,“王妃不必拘谨,王爷的事我知晓。”   闻言林楼才看向他,看着他满脸的和善,大概是长相清丽随和,倒生不出那种对精明男的厌恶。   他与楚念桓本就是难得一遇的挚友知己,会知道此事也不为怪,何况江南船舫本就是无冕宫的产业。   庄翼为江南船舫家长子,主人之事定是最为关切的。   没见她有半分惊讶,庄翼无奈一笑,“王妃倒像是早就猜到了。”   “若是没有帝师在京中掩护,怕是也难以隐藏五年之久。”林楼如实道。   庄翼还想说什么,却见楚念桓冷了脸,林楼也忙收回了视线,心底却暗笑他竟连这个醋也要吃。   “你方才来的路上见过襄王了?”楚念桓拍了拍身侧的软榻,看向林楼。   林楼走过去坐下,又扫了眼站在一侧的庄翼,淡淡地道:“见过了。不出所料,他的人该是在疏景斋见过些什么。”   闻言,楚念桓也没再问,既然林楼没有直言,那必定是襄王打算跟他们打太极,借此制造恐惧。   一想到林楼与他交锋时可能的表现,楚念桓的眉头又一次蹙了起来。   可碍于旁边还有人,一向冷情的轩王殿下忽然拉不下脸来,只得生硬地道:“既然见过了,那回府吧。”   庄翼笑着看着他那满脸不自在的神态,也没多挽留,叫了贴身的小童来送客。   坐上回府的马车,车上只有林楼二人。   想着当时楚念桓欲言又止的模样,林楼想了想,开口问道:“王爷方才是有什么话要问吗?”   楚念桓抬眸,漆黑深邃的双眼盯住她,片刻后才极为认真地开口,“你……是喜欢楚辞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没想到他会问这般问题,林楼先是怔愣了一下,才缓缓回神。   “有什么差别?不都是一个人吗?”   她侧过脑袋,没敢对上他的目光。   楚念桓却皱着眉,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上前在她身侧坐下,抬手掰过她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是谁?”   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林楼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执着。   想着楚辞这人的性子,还有过往二人来往的种种,林楼的眼神有些飘离,楚念桓便又凑近了几分,追着她的视线望去。   林楼被他这般行为逼得闹了怒,双眸一瞪,猛地将人推开道:“谁说我喜欢你了?”   楚念桓轻呵了声,一脸“我不信”的神情,捏住她的下颚,便作势要吻下去。   林楼挣扎了下,完美躲开。   看着他略带不悦地眼神,挪揄了半晌才很小声的道:“你希望我喜欢谁?”   闻言,楚念桓无声一叹,松开了她。   林楼理了理衣裳,定睛看向他。   他仍是满脸平淡的模样,像是方才的纠结都是一场幻梦。林楼却知他心中定是想到了些什么。   对自己而言,她是向往自由的,并不愿意为着凡尘俗世所困。   无奈林府深陷朝堂,家中没有男丁,唯一可以仰赖的便是林莫风。   林夕月进宫,是为虎狼之地;林岚清不学无术,家中基业交付过去,恐难担重任。自己虽已嫁为人妇,心中却还是牵挂着那方。   她也不敢想前路如何,在她的人生中也从未想过前路。 第78章 不怕我失手?   可方才听到楚念桓的逼问时,她恍惚间觉得,他想要带自己去过一种从未想过的生活。   两人一开始能够彼此吸引,大抵是骨子里有着些相同的因子。   车内因为这一出,气氛有些冷清,倒不是太僵硬。   两人似乎总有这么一种默契。   马车很快到了王府,楚念桓回到书房,又有人在那等着他处理事务。   林楼正要回自己院子。忽然被他叫住,“你要不要一起?”   “今日的功还未练完,总不能懈怠了。”林楼淡淡一笑,在他的注视下,径直进了院门。   黑啸看了看她消失的方向,又看向身前神色凝重的楚念桓,小心地问道:“王妃怎么了?”   楚念桓微微蹙眉,暗瞪了他一眼。   黑啸暗道委屈,可也不敢吱声,默默推了轮椅进屋。   来人还是陆通天,此次汇报的事情与上次差不多,剑谱之事仍是没有着落。   “那些人的身份查到了吗?”楚念桓将他送来的信件扫了一遍,丢回桌上,随意问道。   “除了那次,再没见过那波人。”陆通天满脸不解,“不知道是跟那老头有过节的人,还是单纯的路过出手。”   楚念桓长叹一口气,之前对这种事情还很热络,如今听得这些汇报却觉得有些烦躁。   捏着眉心沉默了半晌,才挥手让他退下,“继续查,就算拿不到,也要守好剑谱。”   陆通天不明他的深意,只当是迟迟拿不到剑谱,惹了宫主不顺心,心底暗暗下了决心,应了声退下。   人一走,楚念桓一人在屋中呆了半晌,忽然摘了面具,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衣服,拎了剑出屋。   黑啸以为他仍是轩王的打扮,见门打开,正要过来,却见他是这行头,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默默退开了。   林楼正一人舞剑,忽感背后一道凌厉的杀气,眼神陡然一变,正色朝身后飞出一剑。   楚辞剑锋微晃,完美错开林楼的防护,以另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出,直逼她的眉心。   那道杀气来得直白而狠辣,林楼虽已凭借本能有所判断,但还是慢了一拍,只得狼狈后退来躲避。   今日的楚辞一反常态,来势汹汹,且进攻凶猛,不似往日的切磋与指点。   若不是见着假山之后默默观察的黑啸,林楼恐要以为此人是冒牌的。   不过那密不透风的进攻让她无暇多想,只得收敛了全部心神来应对。   好歹也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对于这种生死一线的搏斗并不陌生恐惧。   看着林楼如此迅速的进入状态,并且冷静分析寻找反击,楚辞心中是掩不住的震惊。   他一直以为林楼能够如此迅速的掌握内功心法和剑术轻功,是因为她有个聪明的脑袋,或是从她娘那里遗传了些什么。   可如今这一次交手,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种冷静,绝对不是仅靠聪明和智慧就能拥有的。   而是面临过无数次死亡,将生死看透、甚至是抛弃,所形成的本能。   越是交手,楚辞便越是心惊。   林楼不仅看破了他的进攻,甚至还在不断的进步,手中的剑花舞得人眼花缭乱,一招不慎,甚至能被她伤到。   纵然楚辞武功高强,她的这些把戏在自己眼里也不过如此。但作为一个初学武功不过两个月的人来说,她已然是一个妖孽般的存在。   躲在暗处观摩的黑啸,已然看呆了,对林楼的认知又一次刷新。   不过话虽如此,二人这般交手不过过了几十招,楚辞就已能看出林楼的后继无力,无声一叹道,“你内力快要耗尽了。”   说话间,杀气也瞬间消散。   林楼正打在兴头上,好久没有这么专注的打过架了,面部虽然因为认真而绷得很紧,眼神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闻言刚回过神,对手却已经撤走了,空留着她一身的武艺没处使。   见楚辞收了剑负手立在一侧,林楼不满地瘪了瘪嘴,“可又是来问那个问题的?”   楚辞淡淡一笑,“那你可想好如何回答了?”   林楼也收了剑,丢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嘟囔着,“我才不回答你呢!”   “你方才的反应倒是迅速。”楚辞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走近一步,淡淡地道。   林楼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脸上的神情也渐渐收拢。   方才交手中,她也不是没有瞧见楚辞的神情,他也是一久经生死之人,对这种事情最为熟悉,恐怕自己已是露了破绽。   不过若是真心待她之人,又何会在意这些琐事?   想罢,林楼转过身。   楚辞正好在她身后站定,两人四目对上。   “你很在意那些身份吗?”林楼轻声问道。   楚辞盯着她,沉默了许久,随即那张不再遮掩的脸上,荡开一个笑,极浅极淡,却又极为温暖。   “你不在意,我便不在意。”   林楼也沉默了半晌,才轻笑了起来,“这么狡猾,还说没谈过恋爱。”   楚辞拧眉,虽不懂什么是“恋爱”,但大概意思还是猜到了几分。   拉过她的手,将剑丢到一旁,略带霸道地道,“看你倒是经验丰富的样子,你来教我?”   林楼朝黑啸的方向努了努嘴,语气挪揄道,“你还用我教?自己都可以开学堂了。”   早知黑啸在此,楚辞一个眼刀飞过去,惊得他忙拎了裤脚往外逃去。   收回视线,余光瞥见贵妃椅上两把交织的剑,楚辞眼神暗了暗,轻叹着捡起,“你倒是信任我。”   林楼顺势看去,扬了扬唇角,“你若想杀我,那一剑我怕是也挡不住。”   “你就不怕我失手?!”   楚辞听着她轻巧的语气,莫名有些来气,抓住她手腕的手不自觉一紧。   林楼皱眉看了一眼,却没有挣脱。   看着他这般紧张的样子,心情不由得便愉悦起来。   见她仍在笑,一点没有反省的意思,楚辞气得说不出话,只得干瞪着她,昭示着自己的怒意。   林楼憋笑,心道世人若是知道,他们所崇敬的齐轩王是如此模样,该要作何反应。   刚去林府送了信的阿莺回来了,传了林夕月林岚清的话。   林莫风在听说李文尚一事后,也猜测到其中有奥妙,后来知晓此事,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两方是瞒着的,林楼体贴的没有驳了林岚清的面子。   林岚清也心照不宣的没有多言。   第二日清晨,刚下过朝,府中便收到襄王的拜帖。   一早得了消息,人一到,长阳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就放了行。   因为是当着楚玉仁的面约的,此事也不必藏着掖着。   接过他带来的几摞药材,长阳便道,“王爷此刻正在药浴,王妃在厅中等候。”   说罢,将人引入会客的大厅,只见林楼着一件素白薄纱长裙,梳着温婉端庄的发髻,加之她本身气质,脱去少女的青涩,透出种别样的风韵。   楚玉炎进门,先是客气的行了礼,称呼却仍是“王妃”,不知是故意,还是不愿承认这个女子比自己高了一个辈分。   林楼学了些规矩,请他入了座,便开口道,“王爷正在药浴,老五恐要稍等一会儿了。”   楚玉炎不在意的笑了笑,“昨日虽与皇叔提过,可皇叔性子冷清,一向不喜府上来人,本王这般到访,说来还是唐突。”   “襄王殿下哪里话。”   林楼面上带着疏离的笑意,抬手示意绿袖奉茶,眼里波光微闪,状似随意问道,“殿下也研究医理?”   “母妃有头痛症,故学过几手推拿按摩之术,觉得甚是奇妙。”楚玉炎答着,端起绿袖奉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目光掠过厅内各个角落。   确定屋内没有旁人,才悠悠扯出今日来此的目的,“昨日在宫中与王妃提过的疏景斋的佳酿,今日本王也带了几壶。”   说着,便让人将带来的酒奉上。   看着那有些眼熟的酒坛,林楼眼神连连闪动,面上的神色出现了一瞬的僵硬。   “你真是来与我品酒的?”她深吸了口气,唇边的笑渐渐淡去,眼神忽然一凛,“有话不妨直说。”   楚玉炎扫了眼她身侧的两个丫鬟,林楼挥手让她们退下,同时将大厅周围的下人也一并遣走。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确定没有了旁人,楚玉炎才笑着开口,“只是担心说出来于王妃清誉不妥。”   林楼对他这番虚情假意的说辞不屑,冷哼了声,“那日之事你既然都瞧见了,为何不直接告诉皇上,或者是王爷?”   “王妃与皇叔方才成婚,皇叔又是个极其骄傲之人,此事若是传出,必定要心中难受,久久不能释怀。”   这话虽说得关切,楚玉炎的神情却是一派悠然。   “届时即便王妃娘家是护国侯府,恐也难保你周全,甚至还会有所牵连。”   林楼脸色愈渐阴沉,盯着他许久,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那殿下需要我做些什么?”   楚玉炎也知她是猜到了这些,不过虽是拿了她的把柄,那个所谓的“私会之人”却完全寻不到踪影。   何况这女人远比表面看去要狡猾,他也不笨,自己的那些心思,可不能就这般透露。 第79章 是仇人   可不能这般轻易透露。   因此楚玉炎要想拿捏住林楼,还得下一番功夫。   敛了敛神情,一双眸子紧盯着林楼,其中涌动着的晦暗不明的情愫,无声中给人一种压迫。   沉默了许久,倏地换上一个和善的笑容,“王妃不必紧张,本王来不过是想要给您提个醒,日后行为要小心谨慎罢了。”   林楼仍是冷笑,却没有立即接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等着后文。   楚玉炎见状,眉头微挑,似乎是觉得她这个反应有些过分警惕了。   一边好笑一边摆手道,“王妃大概也听说过,本王与阿诺蕾公主之间的一些事情。前往西参求亲的使臣已于今日出发,日后若有幸与公主结缘,还望王妃能多陪陪她,毕竟山高路远,公主孤身一人在异乡,难免有落寞的时候。”   林楼狐疑地盯着他,待看他神情真挚,好似来此的目的确实只为此事一般。   她虽早已知晓楚玉炎目的不纯,而楚辞本身即是楚念桓,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也不存在与人暗通款曲一说。   不过她如今无法知晓他的人,究竟是看到了哪一幕,这其中所涉及的人面很广,还牵扯着楚玉凌。   更重要的,还是唯恐暴露楚念桓隐瞒腿伤一事。   楚玉炎向自己示好,那便是说明他期望着自己的帮助。   如今不论出于什么缘由,林楼也只得被动的应下。   当下敛了神情,换上如常的笑容,淡淡地道,“自那日端午与公主一战之后,便一直苦练功夫,倒是想要寻机与公主再切磋一番才好。”   听她这么说,楚玉炎便知她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下也顺势转了话题。   “常听青莲说公主一人呆在府中闲闷,王妃若是无事,也可过去瞧瞧。”   “那承殿下搭这个桥了。”林楼笑笑,目光忽然落向门外,只见黄鸣推着楚念桓,正缓缓往这边过来。   见着这个面目不善的独眼老头,楚玉炎装模作样的起身朝他拱了拱手,“皇叔,黄太医。”   “楼儿没有怠慢你吧?”楚念桓说着,幽幽瞥向林楼,林楼忙垂了眼睑,不敢与之对视。   楚玉炎顺着他的视线,也扫了林楼一眼,淡笑道,“婶婶是长辈,哪有怠慢一说。”   “她年岁比你还小上几年。”楚念桓靠近林楼身边,淡淡地道,“你自小就是皇室之人,不习惯也是自然。”   楚玉炎听着这话,却不像是在闲聊,反像是在训话。   当下明白他大概是从哪里得了些消息,不满自己对私下对林楼的称呼。   当下也明白了为何楚玉仁坐到如今的位置,却仍是对这位皇叔如此忌惮。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进轩王府,第一次为大婚之日,场面有些混杂,今日再来,才觉察出不寻常。   这府中下人的一言一行,看着都不是普通人。   黄鸣曾在太医院待过,先皇对这位老太医也十分敬重,连带着,皇族中的众人见了他,也要拱手作个揖。   楚玉炎即是找的他做借口,这戏也就该演下去,便问道,“听说襄王殿下找老头我有事要说?”   楚玉炎点头称是,“母妃的头痛症又犯了,想找老太医讨一副方子。”   黄鸣捏着那一撮小胡须,左右打量了他一阵,才幽幽地道,“殿下请随我来吧。”   说罢,便往厅外走去。   楚玉炎忙跟楚念桓和林楼告了辞,随黄鸣去了他的院子取药。   他一走,阿莺绿袖便凑了回来,担忧地检查起林楼,“他没对小姐做什么吧?”   “这里是轩王府,他还不至于蠢到对我动手。”林楼冷笑着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双眸微眯,闪出几缕寒光。   楚念桓盯着她看了片刻,开口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林楼微微摇头,“说是让我得空去陪陪阿诺蕾,免得她离家太远,寂寞孤单。”   闻言,楚念桓满眼嘲弄地看着方才楚玉炎坐过的椅子,“离家太远……当初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林楼瞥了他一眼,抬手叫来长阳,让他将那把椅子拖出去烧了。   长阳不明所以,林楼便道:“不干不净的东西放在府中,难保不会传出什么痢疾。”   楚念桓一阵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挥手让长阳照办了。   这把做工上好的楠木雕花大椅,便被丢入了柴房。   选妃一事,楚玉仁心中大抵是有了定夺,不过却仍是放权礼部与户部插手,没有明示。   眼见离太后归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楚玉仁那边却没有任何表示,两部之人心中着急。   礼部尚书李茫,更是烦透了脑袋。   儿子李文尚仍是呆在监狱之中,林楼说是作保,便是不伤他分毫,在牢里好生过着日子,却始终不肯放人。   李文尚一开始觉得,既然有好酒好肉,那便多呆几日也一样,可这日子过着过着,就觉出不对了。   这轩王,根本没有放他的意思!   外头诉状的百姓们不明就里,只见他被关入了牢里,又得了赔偿,心中痛快了,也就不多追究了。   一时间也就没人再去管他,外面冷下来了,官府的规矩却是不能坏。   不过好歹是保住了性命,李茫心想着。   此次坏了襄王的事,他这个儿子怕是也会被惦记上,在牢里呆着,好歹是有轩王的人照应,至少性命无忧,不至于被拿捏。   因为筹备寿宴与选妃大典之事,两部大臣忙碌碌,几乎脚都沾不到地。   楚玉仁还想再看看朝中大臣们的反应,却忽然收到太后的消息,说妃子的人选,在她归京之前定好便是,选个良辰吉日宣了旨。   这在林楼看来,大概是有种向佛祖表诚心的意味。   有李茫在其中插手,妃子的人选定下来为林夕月,一同选定的还有其余几家大臣的女儿,其中还包括李茫自己家的小女儿,不过却是皇上钦点的。   选好了人,定了日子,便差人去各府宣了旨。   林楼得知消息,提前回了护国侯府。   林岚清见到她,明显有些激动,却还是极力抑制住了。   林夕月一脸淡然地接过圣旨,礼数周全的谢了恩,整个过程的态度都很平和随意。   护国侯府的旨是庄翼亲自来宣的,看着她垂眉敛容,如此从容淡然的模样,微微一叹。   这位二小姐对楚念桓的心意,他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得很是清晰。   若不是局势所迫,他也想帮这二人试一试。   不想楚辞偏是自己招惹上了林楼,还义无反顾的陷了进去。   这如何看,都像是天定的姻缘。他不好,也不得破坏。   林夕月如此的努力,如此的做到优秀,原都是为了轩王,如今却成了她不得不走近帝王的枷锁。   对她,庄翼是欣赏,也是怜悯,她的入宫,是命中注定。   她表面虽然平静,林楼却知她心中早已百孔苍穹。   说来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在现代该是欢乐念书的年纪,如今却要嫁入宫中,成日为那高墙所束缚。   自幼作为一个杀手成长,林楼心底其实默默羡慕着那些普通人,因此对林岚清的作为,也多了许多包容。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林楼又留下吃了顿饭,才回的王府。   护国侯府中,除了林莫风,她也没什么好留念的。   回府的途中,路过醉仙楼那一条街,阿莺看着街上的小吃馋了眼,眼巴巴地瞅着林楼,大眸子里满是请求。   林楼无奈一叹,让绿袖拿了些银子,让她二人自行下去买零嘴。   阿莺听着乐呵地拍了拍手掌,欢乐地就蹦下车,惊得绿袖连连大叫着“慢点慢点”。   看着两人的身影在街间穿梭,林楼倚着脑袋,轻笑了起来。   等了片刻,仍不见阿莺二人回来,林楼皱了皱眉,心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方才下了车,就见两个丫头吵吵咧咧地过来了,身后跟着的车夫和侍卫怀里抱了一堆东西。   “都说这个买贵了!府上厨子不是有的做吗?何必花这些冤枉钱?!”绿袖嘟着嘴,不满的抱怨阿莺乱花钱。   阿莺吞下口中的糕点,冲她吐了吐舌头,“略略略!府中厨子做的哪有那家好吃,我就要吃这个!”   林楼远远地听着,有些忍俊不禁,余光却瞥向一侧走来的几个人。   此次出门她们坐的马车,担心挡了道,便顺势停在了街边的一条巷子里。   林楼此刻出来,正是在巷口。   陈均、邢文涛走来,刚巧与她撞上。   再见到这个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女人,邢文涛心中有气。   眼下发觉这处正是偏僻,她身边的其他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陈均好歹也算是一门皇亲,见他神色不对,连忙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邢文涛摸了摸后颈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满脸狠戾,咬牙切齿地瞪着陈均道,“你莫不是忘了她差点送我去见阎王的事?”   陈均脸色一变,忙道,“我怎么可能忘!你差点就死在那女人手里了!”   邢文涛正要开口,他又赶忙打断,“可是这大街上的,你别看她是一个人,指不定暗处还藏着什么厉害家伙呢!你这样冲动,只能是得罪了轩王,还报不了仇!”不好意思各位,最近实在太忙了,忘记定时的章节用完了,以后会记得的【狗带g】另外祝大家周末快乐。继续加班ing…… 第80章 你不会是怕了?   听着觉得有些道理,邢文涛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怒火,眼神却仍是死死瞪向林楼,“那你说怎么办?!这个仇不报,我还不如当时就死了算了!”   陈均见着他说这话不像假的,他这表兄弟从小就爱较真,还处处要强,若不好好开导,指不定日后会做出什么不受控的事。   比之邢文涛,陈均还算有点脑子,想了想,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暂时将人稳住了。   林楼瞧着这二人鬼鬼祟祟,不知在商量什么。因为习过武,又是混过的人,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邢文涛对自己的杀意。   故站在原地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仍由他们在那处打量。等了片刻后,发现他二人只争吵了几句就离开了,没有要上来找麻烦的意思。   虽不认为他们会就此放弃,林楼却也没有心思去追究,只是留了个心眼。   绿袖阿莺边吵边往这边走来,见她站在外面,忙加快了步子过来。   “小姐,你可管管阿莺吧!”绿袖一见着她便告状,指着身后一堆零食,还有阿莺手中的那些个糕点,一副养了个败家子的神情。   林楼见状忍不住一笑,“王爷说吃不垮他。”   阿莺听闻更加得意,扬了扬手中的花糕,“听见没有,小姐说我吃不垮的!你就守着那堆银子自己看吧!我自己吃!”   说着,还夸张地咬了一大口,气得绿袖直跺脚。   林楼一边笑着,一面往车上走去,临上车之前,瞥了眼方才邢文涛二人所在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不见了踪影。   回府的路上,林楼将两侧的车帘均拉开了一角,观察周围的情形。   阿莺一边舔着手指,好奇地问道,“小姐是觉得闷吗?”   林楼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散散味儿。”   闻言绿袖掩唇笑了起来,惹了阿莺一对白眼。   安稳的日子过了几日,转眼就到了太后归京的日子。   因为早早地算好了行程,太后的驾辇到达城门口前,城内的街道两侧已经挤满了百姓。   每年的差不多这个日子,都是一场万人空巷之景。   这位太后虽没有过明显值得人歌颂的功德,却胜在一心为民。常年的参佛悟道,给她本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况且当年先皇受百姓的拥戴,二人的恩爱又是京中的一段佳话。故每每她回朝,百姓们都要拥戴着前来迎接。   林楼难得也有了凑热闹的性质,打扮了一番,挤到人群中来观摩。   楚玉冶不知怎得,有热闹的地方必定有他。不但如此,还总能准确的捕捉到林楼的踪影。   见着他时,林楼两弯秀眉紧拧作一团,满脸惊异地瞪了他几眼。   “你这什么眼神啊你!”楚玉冶不满地嘟囔了句,林楼闻言整理了下表情,无奈道,“你现在不该在宫里等着吗?”   楚玉冶盯着她看了几秒,不屑地哼了哼,声音不大,却刚好够两人听见,“你才是呢!不该随皇叔进宫等着吗?!”   林楼没说是因为不想对着那些人演戏,趁机出来感受一下“民情”……   好吧,说白了就是溜号了……   见她不说话,楚玉冶就知道这丫头心里又在打什么小九九了。   也没戳穿,只是提醒道,“皇叔一向很敬重母后,每日母后回朝,二人都要叙旧叙上一段时辰,母后最为操心的也是皇叔的婚事。”   林楼心道既然这么操心,为何连婚礼都未来参加?   可也不过是这么一想,便知太后这怕是担心给楚念桓带来麻烦,才刻意保持着距离。   昨日楚辞确实说过要她好生呆着,不要胡闹,结果今日就让她翘了班。   这楚玉冶,一来就找到了自己,说不准就是得了他的指令,被派来抓她回去的。   见她满面狐疑地盯着自己,楚玉冶瞪了瞪眼,“我也是溜出来的!你再瞪我就举报你!”   林楼撇了撇嘴,收回视线,继续看向街道。   城门打开,街头的百姓们就率先开始骚动,马蹄和车辇压道的声音都被遮掩。   林楼踮了踮脚尖,只能看到攒动的人头,根本看不到路面。   一时觉得无趣,一边叹着自己这身子太矮,一边收回视线,提了气劲准备往前挤挤。   忽然感到腰侧一股力道挤来,这人群密集得很,推搡是常事,那一股力量虽然大,却不见有什么恶意。   林楼皱了皱眉,回眸望去,只见楚玉冶正探着脑袋张望,周围人也都如同等着投喂的大白鹅,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   无奈只好又往前挪了挪,一步迈出还未落地,前头的人猛地一个后退,那高大壮硕的身子,如同一座“泰山”,直接朝林楼压来。   林楼被困在中间,躲无可躲,正犹豫着要不要用轻功闪躲,就被人扯着胳膊拉出了那可怖的范围。   楚玉冶半圈着她,将她护在身前,一步一步地往人群外走去。   “一会儿有的见的,那么着急做什么?”一离开人群,楚玉冶便松开了她,不满地责备道。   林楼撇了撇嘴,心道她不过是想到了戏里小燕子看马戏的场景,一时心血来潮,也想着探头瞧瞧,结果却低估了人潮的力量。   楚玉冶可不管这么多,他本来的任务就是盯住林楼,这会儿闹也闹够了,还差点出岔子,他可不想回头再挨顿骂!   瞪着左顾右盼企图找机会溜走的林楼,“走吧走吧,该回去了!”   林楼扭捏了片刻,拗不过他执着,只得深吸了一口气,无奈跟着他回了宫。   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人群中有人默默嘀咕,这不是前几日见过的轩王妃和十七王爷吗?今日太后归京,王妃不在宫中等着,在这做什么?方才这二人还拉拉扯扯的……   坐上马车,林楼心中忐忑,这几日那种莫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楚玉冶刚才被她吓了一跳,这会儿一双眼珠子死盯着她,觉得她脸色有些难看,歪头想了想,忽然坏笑了起来,“你不是怕了吧?”   林楼瞥了他一眼,连忙扭头看向窗外,“怕什么?”   “就像是‘丑媳妇见公婆’,你这个旧媳妇终于要见长辈了。”楚玉冶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对了,连连点头。   林楼不想听他说这些,大抵还是心底不愿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见过许多世面,唯独没有这些温情的、寻常人家会经历的东西。   第一次听楚辞提及太后时,心中便不由得一紧。前几日听说太后归京,楚念桓要在宫中留膳,她就有些无措。   楚念桓大概也是看出了些什么,每次提到太后时,林楼的眼神都要闪一闪,因此才在出门的时候特地关照了她,不想还是被她借口跑掉了。   府里没见着人,她又没什么常去的地方,仔细一想,按照这丫头的性子,翘了宫中的宴席,肯定也免不了好奇要瞧瞧太后的真颜。   便派了几人过去盯着,这一逮一个正着。   林楼肯定不知她那点小心思,都被楚念桓猜了个透彻,只当楚辞的情报网密布全京城,才能将她的动向都抓住。   林楼被戳中心思,侧着头不语。   楚玉冶想着临走时楚念桓说的话,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越看林楼那模样,越觉得贴切。   色厉内荏的小野猫,说得就是她。   林楼瞪着他,满眼警告。   马车很快回到皇宫,林楼被直接带到了庄翼的住处,楚念桓正跟楚玉仁下着棋,襄王跟庄翼则是站在旁边观战。   见林楼回来,楚念桓抬眸扫了她一下,冷冰冰地道,“过来。”   林楼刚行了礼,才走过去,耷拉着眼,一脸乖巧的站在他身后。   刚落下一颗子,楚玉仁便笑了笑,“皇叔对皇婶,可真是不温柔啊。”   楚念桓颠了颠手中的白子,迟疑了下,落向棋盘,幽幽开口,“陛下这一子落得可是时候。”   闻言楚玉仁定睛朝棋盘上看去,眉头一皱,露出几分烦忧。   庄翼也观着棋,见他蹙眉不解,在后头轻笑了声,小声道,“两处有情方可断,三方无应莫存孤。”   楚玉炎闻言神情微微一僵,随即笑道,“道是观棋不语,帝师可是坏了规矩?”   庄翼也笑,“我又何时有过规矩?”   这话说的随意又坦然,好似他理当如此洒脱。   楚玉仁侧目瞥了他一眼,重又将视线凝于棋上,很快破了方才楚念桓那一手棋,瞬间扭转乾坤。   林楼与师父学太极时学过些许围棋,大概懂这话的意思,心底暗叹这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也叹庄翼这人心思细腻,虽屈居于这方寸之间,却又活得肆意坦荡。   那两句棋语,原是说的断棋弃子之道,仔细想来,倒像是在暗示楚玉炎。   楚玉炎目前的所作所为,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楚玉仁对庄翼和楚念桓失去信任,只要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便成功了大半。   从形式上看,楚玉炎是不占优势的,他手中能用的棋子不多,摇摆不定的更是不少。没有策应的孤棋,长留必是大患。   又一想,也像是在提醒楚玉仁什么。   对朝中之人,他虽一直有所防范,却从未对这些兄弟叔侄真正出过手,心中仍存着他们无异心的期盼。   有时候宅心仁厚,也未必是好事。 第81章 他也会温柔   棋还未下完,便有人过来提醒说差不多是时辰出发了,太后很快便到武阳门。   看着棋局,楚玉仁遗憾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与皇叔下一盘棋,倒是没能下完。”   楚念桓微微扬唇,淡淡道,“陛下若是想要下棋,差人来府上通报一下便是。”   楚玉仁摇了摇头,似乎带着几分无奈,起了身理了理衣裳下摆,道,“母后就要进宫了,这次皇叔要一道过去吗?”   他说着,看向林楼。   林楼垂了眼,恭谨道,“长嫂如母,当是不能失了礼数。”   闻言,楚念桓也未多言,一行人便一并出了大殿,往朝阳门的方向走去。   朝阳门在乾明宫前方,是众臣进宫礼朝走的门。   此刻乾明宫前的广场上站满了朝臣,恭敬地立在两侧,等候着太后凤驾。   今年归京,与往年没有多大差别,多的不过是轩王府中添了新人。   随着驾辇的缓缓前行,两侧的朝臣一字跪下,前方高台上站着一行人,远远能看出来,楚玉仁的身影站在最前头。   他的左后方是庄翼,右后方是楚念桓,其后站着林楼楚玉炎等人。   驾辇在台阶前方不远处停下,楚玉仁便领着众人下了台,恭敬地行礼。   太后的年岁不大,又常年吃斋念佛,心性淡泊,看去更是多了几分超脱凡俗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崇敬之意。   林楼没敢抬头,只跟着众人拜着。   太后一眼便看见了这皇室中的新人,淡淡一笑,道了声“都起来吧”,便由人扶着,下了驾辇。   此次归京,大家都知太后少不了要关注林楼这位“新妇”,因此见她下来了便往林楼走去,也不觉得惊讶。   林楼将头又埋下了几分,随着她每一步迈近,心跳便夸张一分。   楚念桓在身侧默默看着她,眼底带了几分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   太后淡然的眸子微微掠过他,定格在林楼身上。   林楼呼吸一紧,双手就被人握住。   在这炎热的天气里,那双手却是微凉的,手指纤细修长,左手指腹上有着一层薄茧,许是长期细数佛珠所留。   见她仍是低着头,太后也不恼,淡淡一笑,从手腕上脱下一个紫玉手镯,轻轻拨开林楼手间垂落下来的衣袖,柔声道,“没能参加你与辞儿的大婚,是哀家的遗憾,楼儿莫要嫌弃这礼物迟了。”   闻言林楼微怔,终于抬起了眼,错愕地看了眼楚念桓。   太后替她将手镯戴上,牵着这只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一叹,“与小烟的手真是像极了。”   林楼淡笑着道了谢,听她提到自己的母亲,也轻叹了声,“父亲常说我与娘亲生得不像,大概是缘着练过武,才多出几分她的样子。”   太后微微摇头,又转头看向楚玉仁和楚念桓二人,“让他们都散了吧,回个家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楚玉仁点头称是,对下面说了几句,大臣们拱手行了礼,又跪拜下去,恭送太后回宫。   由芸太妃所出的楚玉炎和青莲,对于这位太后算不上多亲昵,碍于礼数,必须出来迎接。   如今看太后这阵势,是要同往常一样,与这几位叙旧了,于是一到慈溪宫中,便先识相地拱手要告辞。   太后看了眼他二人,顿了顿,淡笑了下,问道,“芸姐姐现在身子如何了?”   “母妃身子很好,劳烦太后娘娘挂念。”楚玉炎拱了拱手,态度十分恭敬。   楚玉冶在一侧立着,方巧能瞥见他垂首下的神情,上前跨出一步,来到太后身边,不满地嘟囔道,“林楼一来,母后就只牵挂着她了!都没给我带礼物!”   听着这熟悉的撒娇方式,太后平淡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神情,“佛祖跟前哪有什么礼物可带?倒是带了不少佛理和手抄的佛经,你可要?”   楚玉冶闻言忙跳开一步,猛地摇起了脑袋,“不要了不要了!那东西看着头疼!”   林楼看着这母慈子孝和谐的一幕,淡淡一笑,瞥了眼旁边仍垂着手的襄王,小声提醒道,“前几日听说芸太妃的头疼症犯了,不知可好些了没有。”   她开口,太后才回过头,看向襄王与青莲,“哀家所在寺中老方丈,在医术上有着不凡的造诣,回京前哀家管他要了张方子,老五要不要给芸姐姐试试?”   楚玉炎连忙道谢,“有劳太后娘娘挂念了。”   说着,太后身边跟着的一位长者,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恭谨递给他。   楚玉炎接过,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终于领着青莲离开了。   其他的公主也都跟着一一告辞散去,一时间殿内,就只剩下楚玉仁、楚念桓几人。   林楼坐在楚念桓身侧,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自然起来,却仍能看出有些拘谨,不似她平常的风范。   楚玉冶看在眼里,心底偷笑。   楚玉仁见太后的目光一直在林楼身上,故作无奈地开口,“从前母后便最是偏心皇叔,如今皇叔有了新婶子,便又是多了一人与我们争宠。”   太后看向他,不认可地摇了摇头,“你跟庄翼的婚事,哀家也一直惦记着呢。”   她说着,又指向下方努力装透明的楚玉冶,故作嗔怒道,“还有你,方丈说近几年寺里需要清静,你倒也别再捅娄子罚过来关禁闭了。”   楚玉冶不以为然地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没敢贫嘴。   林楼淡然的坐着,看着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闲聊,心中的紧张渐渐的也散了。   原以为太后常年呆在寺庙中,会是传说中那种文弱清冷的性子,不想这谈话间,隐隐也藏了几分雷利之味。   不过细想也不该是那种温婉的性子,先皇还是太子时,太后便已是太子妃,入府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反倒是其他妾室,孩子一个接一个,直到第五个,才由她出了楚玉仁。   在这个将子嗣看得极为重要的时代,没有孩子作为依靠,仍能屹立于那个位置不倒,不能没有几分手段。   只是她对外人表现出的形象,却一直如林楼所想象的那般。   太后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几人闲聊了一阵,便有人过来提醒可以用膳了。   庄翼因着跟楚念桓楚玉仁关系好,在宫中地位又高,才得以在慈溪宫叙上一会儿旧,如今没有留膳的道理,便找了借口告辞离去。   他一走,林楼便忽觉得尴尬起来,总有种混入了不该在的场合。   正不安地往前走着,推着轮椅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楚念桓淡漠的声音传来,“别怕。”   林楼步子一顿,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她也不想害怕啊!可就是害怕能有什么办法?!   楚念桓看着前面渐走渐远的几人,扭过脖子对上林楼的视线,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   林楼见状俯下身子,正要听他开口,脖子便被人扣住,一个湿热缠绵的东西溜入口中,飞快地扫了一圈又游走抽离。   等回过神来,楚念桓已经松了手,噙着嘴角,满眼含笑地看着她。   我去!   林楼“噌”地一下子红了脸,满脸错愕,又带着恼怒地瞪着他,一副不知该怎么开口的神情。   楚念桓嘴角的弧度微微扩大,眼神忽然飘向另一侧。   林楼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只见假山后头两个分明目睹了一切,却还极力想要隐藏的宫女!   真是疯了!林楼心想着,耳尖也红透了,一向清冷的眸子瞪向楚念桓,像是要在他脸上戳出无数个洞来。   “快走吧,别让太后等急了。”   楚念桓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虽然是一张平凡的面容,却像是有着别样的魔力,躲在暗处观察的两个小宫女,也被这一笑笑得红了脸。   林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恶狠狠地推了轮椅一把,像是要把他给甩出去。   “你可老实点!别一会儿摔倒了,本王妃可没那么大力气扶你!”   在宫里不能拿他怎么样,回去后有的是办法整他!   林楼心中暗暗嘟囔,不料她如今的小表情丰富得很,落在楚念桓眼中,成了一种别样的受用。   他抿了抿唇,堪堪将笑意吞下,用不大的声音道,“恩,我不动。”   说着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楼,幽幽地道,“你动。”   林楼脸上刚消下的红晕又飞了出来,正要抬掌拍他,前头走远了的楚玉冶又跑了回来,“你们怎么这么慢?!”   “你婶婶方才又凶猛了。”   楚念桓故作无奈地一声长叹,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神色认真地问道,“脸上可有蹭上什么吗?”   林楼嘴角一抽,我蹭你大爷!   楚玉冶默默吞了吞唾沫,悄悄往后撤了两步,干笑着道,“皇叔这倒是放心吧,婶婶不说她不喜欢胭脂水粉吗?也不必担心花了妆。”   楚念桓幽幽看了眼林楼,眼底浓烈的情愫让林楼又一次红了脸。   只得在心底骂起来,这家伙,怎敢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呢?!也不怕暴露身份!   先前躲在假山后头的小宫娥,没处可以离开,只得缩着身子蹲在原处,一直等几人走远了才敢出来。   其中一个拍着胸口长舒了口气,“原来轩王殿下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啊!” 第82章 已有人选   因为正值盛夏,连呼吸都觉粘稠炙热,用膳的席子便摆在了一处殿内,周遭摆了几桶冰块,用来降温。   一进大殿,就能呼吸到与外面截然不同的空气,又与现代的空调不同。   林楼入门前瞧了瞧这座宫殿的布置,是特地挑了位置,遮蔽了阳光的直射,又加上那些专门的设计,用来纳凉最为合适。   太后已经先行在主位上落座,楚玉仁陪在她身侧,正笑着交谈着什么,见几人过来,止住了话头,笑着冲林楼招手,“楼儿,过来坐。”   林楼忙道不合适,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寻常的家宴,不必讲究那些。”   闻言林楼只得看向楚念桓,楚念桓收到视线,又扫了眼桌上的菜,开口道,“今儿楼儿身子不太舒服,让十七陪皇嫂吧。”   说着,示意林楼推着自己,到了桌子的另一侧,让出第一个位置,与楚玉仁相对而坐。   林楼则是在他右手下方一个位置坐着。   太后见着他话里的生疏之意,心底微微一叹,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招呼楚玉冶过去。   族中的几个兄弟虽然性格迥异,吃饭的口味却差不太多。   都好吃辣,尤其是楚玉冶,更是无辣不欢。   楚玉仁因着身份缘故,吃食比较讲究,膳食房控制着营养的搭配,平素吃的辣也少。   今日太后归京,吩咐做的也是各人喜食的小菜。   后续端来的菜色是专为他二人准备的,简单清淡得很。   林楼不挑嘴,每道都尝了,楚念桓往她碗中夹的也一一吃下。   太后一边与楚玉冶聊着,一面静静地看着二人,神色露出些许欣慰。   “皇叔今日怎么不吃辣了?”楚玉冶夹着一只大虾,正剥着壳,唇边已经辣出一圈红印,一剥完又立即往口中送去。   楚念桓看他这模样,面上露出淡淡的嫌弃,声音清冷地答了两个字,“忌口。”   楚玉冶撇了撇嘴,“你忌口也不能拉着婶子一起喝清汤啊!”   说着就要拿了公筷,要替林楼布菜,被楚念桓瞪了一眼。   林楼见他委屈地嘟着嘴,掩唇轻笑起来,几乎笃定他已开始在心里吐槽。   太后笑了笑,一脸慈爱地看着楚玉冶,忽又看向楚玉仁,“这次为你选的那几个妃子,你觉得如何?”   楚玉仁似是早知会有这一问,瞅了眼林楼,淡然道,“林二小姐的才华与品德,都要略胜一筹。”   太后轻笑了下,“林家的姑娘都不错,你瞧楼儿,连辞儿这冷得跟石头一般的人,也硬是给捂回来了。”   闻言楚念桓眉头微蹙,林楼忙接过话道,“能嫁与王爷是林楼的福分。”   太后微微摇头,桌上一时间静了下来。   楚玉冶见气氛不对,忙夹了一只大虾丢到楚玉仁碗中,砸吧着嘴道,“皇兄你快尝尝,这可沾了我亲手调制的秘酱!”   楚玉仁看着那火红的大虾,又瞥了眼外面刺目的阳光,忽然觉得一阵发热,将虾又夹还给他,“你这酱,恐怕也只有青莲能消受得起!”   林楼吃着碗中的菜,面上神色淡淡,偶尔提及自己时便笑着搭几句腔,气氛倒是融洽。   饭后太后留林楼和楚念桓闲聊,被楚念桓拒绝,一副“爱妻宠妻”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连林楼自己,看着也跟着一阵恍惚,不知他是当真关心自己,还是为了避嫌。   出了宫门,一登上回府的马车,楚念桓便皱眉望向林楼,“晚了一日?”   闻言林楼微怔,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脸色一红,慌乱地垂下了脑袋。   按说她本该今晨来葵水,自第一次楚辞知晓后,后一个月也送了药来,早晨绿袖亲自煎熬一贴督促林楼服下,至今已经不会觉得疼痛了。   虽还是觉得麻烦,林楼却没多放在心上,不想楚念桓还一直惦记。   她的日子一向很准,最近一直想着太后归京一事,加之本来对此事也不大上心,便没注意到这一点。   不想他记得比自己还清楚。   想着,林楼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仍旧皱眉盯着自己,抬手轻轻扯了扯他袖子,解释道,“总有一两天的差别,没大碍的。”   “听你丫鬟说你以前身子不好。”楚念桓不以为然,依旧严肃着一张脸,“回头叫黄鸣再给你把把脉。”   林楼闻言也无法反驳,只得应下。   见她一副不在意的神态,楚念桓觉得有气,瞪了她一眼,“方才若不是我拦着,你可不是要接了十七夹来的菜?!”   这话说的林楼更加没法反驳,垂着的脑袋又低了几分,难得乖巧地受着训,而不是在外人面前演戏。   楚念桓见状,一面气她不爱惜自己,一面又心疼,深吸了几口气,紧绷的面容才缓和下来。   林楼一直拿眼角偷偷观察,见他消了气,才敢抬头,飞快抬手刮了下他鼻头,“以后我会记着了。”   楚念桓无奈一笑,眼里带了几分宠溺。   楚玉炎在慈溪宫告辞后,没有出宫,而是转道与青莲去了芸太妃宫中。   听到宫女传来的消息,除了青莲,二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如此看来,轩王是对这林楼上了心思了。”   芸太妃说着,忽然冷笑起来,与楚玉炎对视,“他越是对林楼上心,这事对我们便越是有利。”   “那人还没有找到。”   楚玉炎却有着不一样的顾虑,身子往后一靠,眼神阴郁,“而且那日看林楼的反应,好似对此事,并没有我们想的那般好利用。”   “这通奸之事,可由不得她说没有便没有。”芸太妃冷笑了声,保养姣好的面容上露出几分狰狞。   楚玉炎微微一叹,点了点头,“这倒不失一策。不过想要彻底切断两家的联系,还得拿住一个人。”   他说着,在手边的茶杯中点了水,在桌上轻画了两笔。   芸太妃垂眸,一侧唇角微弧,满脸算计,轻声问道,“已经在准备了吗?”   “阿诺蕾的人已经出发了。”楚玉炎端了宫女奉上的新茶,捏着茶盖轻轻掠过水面,轻抿一口,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青莲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秀眉微微拢起,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芸太妃眼尖,一眼看出她的不寻常,便止了话题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青莲忙绷紧了身子,摆手道,“可能是昨晚睡觉踢了被着了凉,有点头晕。”   闻言芸太妃盯着她顿了几秒,叫来贴身的宫女,让她带着青莲回宫,顺道请了太医为她瞧瞧。   一出宫殿,青莲便长舒了口气。   那种事情,她不想参与,也不想知道,可这二人偏是不如她愿,当着她的面讨论着这些。   那贴身的宫女对这些事多少知些情,见状轻叹一声,宽慰道,“公主莫要担心,以殿下的才智,定会无恙的。”   青莲轻轻点头,眉头仍是没有松开,由她领着回了自己的宫殿。   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楚玉炎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今日下棋时庄翼的话忽然浮现在他脑海里,“三方无应莫存孤……”   芸太妃听着他低喃,却未听清他所念之语,不解地看向他,“你想到了什么要事?”   “无事。”楚玉炎忙错开话题,“只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陈均正在坊间游走,四处打听着关于轩王府的消息。   邢文涛对林楼的恨意,源于那锁喉的一刀。虽是从生死一线救了回来,在床上养了两个月。   如今看来虽是与常人无异,知情的人却知,他的体质已经大不如前了。吃饭说话都不能过度用力,更是不能动怒。   原本便是个纨绔子弟,此事之后,更是有恃无恐。   宁国侯疼女儿,女儿疼儿子,陈均便得了宁国侯府中长辈的命令,要好好护着他,不得出了分毫岔子。   本来对于这个表兄弟,陈均与他交好也只不过是方便一同外出作乐,如今他已是半个废人了,自己带着他,玩得不尽兴,还要揽了这么个烂差事。   坐在他对面听他诉苦的,是他在红欢楼结识的一个江湖浪子,两人算是臭味相投,一起做了不少勾当。   听他这般袒露,公良玉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倒不如直接让他过去寻了仇,轩王那人如今虽是变了性子,到底是沙场上下来的。邢文涛调戏林楼一事虽在他之前,说来也算是半个仇人。”   陈均正要说“此事没那么简单”,却见他摆手打断,“最近我常听闻轩王夫妇恩爱的很,依照轩王的骄傲,纵然之前的事能忍,再有一次的事,便不会这般忍让了。”   陈均闻言皱眉,看了看四周,才想起自己是在包间内,不确定地反问,“你是说……让邢文涛再犯一次浑?”   说着不等公良玉答话,又夸张地叫了起来,“怎么可能?!那家伙现在见了林楼恨不得杀了她!哪还有什么心思去……”   “他有没有心思,就看你怎么说了。”公良玉拎了酒壶,将他手中的酒杯斟满,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直叹“好酒好酒”。 第83章 浴血奋战   陈均明白他的意思,可心中却像是膈应着什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盯着杯中的酒想了半晌,猛地抬头一口饮尽,摇头一叹,“不行,虽然我是嫌他麻烦,到底是个兄弟,此事这么办,不妥。”   公良玉幽幽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淡淡一笑道,“陈兄果然是重情之人。”   闻言陈均苦笑,“你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哪是因为什么重情啊。”   公良玉没有接话,只是抿着酒。   屋内沉静了片刻,他忽然开口问道,“上次听你说,襄王送了你几坛酒?”   陈均眉头微拧,仍在为之前的事烦忧,便随意答道,“轩王成婚那日闹新房时,他跟我说起疏景斋的酒,我便提了一嘴。”   “然后他便答应了?”公良玉神色淡淡,好似只是因为好奇而随意的闲聊。   “他那人也高傲的很,估计那日喝多了忘了自己说了这话。后来还是我去管他要,他才给送过来的。疏景斋的那几坛酒我念叨了许久也没弄到手,他自己答应说有,我干嘛不要?”   陈均说这话时一脸不屑,对于讨酒一事,觉得理所应当。   公良玉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很快又隐下去,只举杯地敬了他一杯酒,半开玩笑道,“这襄王倒也是大度,当时他的未婚妻被,不但什么都没说,如今还与你这仇人的兄弟,来谈天论酒。”   闻言陈均眼前一亮,盯着公良玉有些激动,“你是说,襄王跟邢文涛,其实也有过节?”   “过节倒说不上,总归有些嫌隙。”公良玉说完,故作惊讶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   话未说完,便眉头紧蹙地摇了摇头,“不行,这样不妥,若是他不同意,再参你一本……”   “哼!他有什么好参我一本的,我又不是想让他做什么害人的勾当。”陈均哼了哼,面上勾出一个冷笑,“邢文涛再怎么残废,也是我兄弟。我如今烦的不过是他粘我,家中人又非托我照应他。”   他说着,看了眼包间的门,又扭头对公良玉道,“我让襄王做个媒,赶紧给他找个婆娘栓了,这样一来,既交代了家里的吩咐,也乐得我轻松自在。”   公良玉满脸惊喜地看着他,一副“我怎么没想到”的神情,连连拍了拍手掌,赞叹道,“高!果真是高啊!不愧是陈兄!在下佩服!”   陈均摆了摆手,“哎!什么佩服不佩服的,哪里比得上公良兄才高八斗啊!”   话虽这么说,他的嘴角却止不住的上翘,心中对他的称赞很是受用。   两人又碰了几杯酒,陈均方才严肃地说道,“不过此事不能我出面,若是让文涛知道我私自替他做媒,定是饶不了我。”   公良玉面色微醺,似乎是有些醉了,大着舌头道,“陈兄放心,此事……此事在下可替陈兄办妥。”   陈均隐下眼底的精光,感激地谢道,“那就有劳公良兄了。”   公良玉痴笑了几声,抱着酒壶又痛饮了几杯,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儿。   见他倒下,陈均脸上的神情缓缓褪去,微红的面色也渐渐恢复如常,招来外面候着的几个下人,一齐将他抬到,又留了一封书信和一袋银两,拂袖离去。   听着外头渐远的脚步声,仰卧的白衣书生陡然睁开了眼,眼底清明,不见半分醉意。   扫了眼桌上所留之言,和侧方所放之物,公良玉冷笑了声,“原是早就想好了计策,只等着我开口。”   一面点了桌上的烛火,将信纸放在火上烧尽,一面又似是感慨地低喃,“演技可真好啊……”眼中却满是厌恶与不屑。   林楼这几日练不得武,过得清闲,便搬来楚辞院中翻看账本。   轩王府的格局也分两处,其中一处便是如宫中那可纳凉的殿一般,呆在里头很清凉。   楚辞在城外有行宫,往年盛夏都是去那里度过,今年因着林楼过来,她又不愿离护国侯府太远,便留在了京中。   见她侧躺在榻上,百无聊赖的翻着账目,楚辞心思动了动,轻笑着上前,在她身边坐下。   “离远点,热得很。”他一靠近,林楼便嫌恶地摆手,甚至还将身子往里挪了挪,想要远离他。   楚辞见状也不恼,只当她天热了心烦气躁,又加之正过着小日子,喜欢动肝火也是自然的。   “北翼的疆土辽阔,虽京中人口众多,但总得来将仍算是地广人稀。”楚辞幽幽地说着,眼睛看着窗外,视线却一直瞥着林楼。   林楼盯着账本,一点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也不知听没听见。   楚辞心底暗笑,接着道,“再往北,有不少清凉的避暑胜地……”   话还未落,便见林楼的耳尖抖了抖,等了片刻,没见他继续说下去,林楼才终于正眼瞧了他。   “你要出去避暑吗?”话是说得平淡,眼睛里却像住着星星,尽管极力掩饰,还是被楚辞瞧了个通透。   “你不想出去走走吗?”楚辞淡淡一笑,那笑里又藏着些什么林楼看不透的东西。   她没闲暇多想,外面的虫鸣不绝于耳,纵然她素来以忍耐力极好著称,也不免觉得有些聒噪。   楚辞见她似乎是动了心思,却仍在纠结,便小声道,“天下可不只是属于朝廷的。”   闻言林楼先是怔愣了下,随即想到他的另一层身份。   无冕宫,江湖中传闻最为可怖的存在。   “你如今倒是对轩王上了心,忘了我这个宫主了。”楚辞故作伤心的一声长叹,“你果然是个色胚子,只瞧得上我这张脸。”   瞧着他这委屈巴巴的小模样,林楼忽然一阵好笑,一直以来心中的些许郁结也都散开了。   单手支着脑袋,笑看着他表演,片刻后才幽幽地道,“好歹你还有这张脸可以刷。”   说着,伸了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鼻头。   楚辞静静地看着她,漆黑明亮的眸子里只照着她。   林楼唇边的笑渐渐淡去,捏着他的手微松,却没有离开。   顺着那高挺的鼻梁,缓缓向上,抚上他的眼,又顺着脸颊往下,用指腹摩挲起那两片薄唇。   楚辞被她轻柔的触感撩拨得心中,伸舌了那指尖,无奈一叹,“你这般,我会把持不住的。”   林楼不理,勾着他的下巴,往身前一带,炙热的气息,夹杂着身上淡淡的清香,肆意喷洒在他面上。   “那你要浴血奋战吗?”   那声音轻柔,又带着无尽的魅惑,在耳边萦绕。   楚辞听得浑身一紧,猛地将她压倒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里闪着危险的光。   盯着那双眼,林楼觉得自己心跳渐渐变得不规律起来,胡乱地跳动着,抓不着,稳不住。   两人鼻息交织,原本空气便凝滞,如此更觉。   楚辞盯着她,半晌后,才“噗”地发出一声轻笑,从她身上起开,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瞅着她,满眼戏谑。   “你在害怕?”   林楼也忙坐起来,有些无措,左右看了几眼,忽然抬头暗瞪向他,倔强地道,“谁怕了!”   楚辞一脸不信。   林楼敛了敛心神,挠了挠鼻头,翻了个身不去看他,又拿了账本胡乱翻了一页看起来。   看着她红透的耳尖,楚辞一阵好笑,起身坐回自己的椅子,翻看起下属送来的文书。   软榻边放着的两桶冰块还未化完,林楼感受着那丝丝凉气,待平复了心境后,觉得身子有些疲乏。   撂下账本,又翻转身来,幽幽地盯着楚辞,片刻后才开口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楚辞闻言抬头扫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落回手中的文书上,淡淡地道,“寿宴之后太后便会回磐若寺,届时我们可以一同离京。”   林楼“哦”了一声,顿了顿才又问道,“剑谱那事如何了?”   听到这话,楚辞这这才放下手中的笔,犹豫了片刻后,又重新拿了起来,在纸上写了些什么,随意地答道,“那捣乱之人尚未找到,不过查出好像与丐帮的人有联系。”   林楼见他对自己爱答不理,也不知是他在生气,还是因着处理的事情比较棘手,方才就见他不时的蹙眉,跟着也担心起来。   刚起了身,就见楚辞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惊得林楼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你没事吧?”   楚辞回了头,两人这才对上目光。   看着他眼中带着血丝,林楼脑中嗡了一下,面上瞬间充了血。   她倒是忘了,这男人看着稳重,也不过二十出头,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哪经得起她这几番撩拨。   干咳了两声,默默地又背转了身子,窝回了软榻上。   听得合关门的声音落下,一颗心仍是止不住的狂跳,许久都未曾平静。   皇帝的寿宴,摆在月底,与楚玉仁真正的生辰有所出入。   北翼皇族之人过寿宴,一般都不会选在自己出生之日,以防有心人推测生辰八字,乱行巫蛊之术,或是传布谣言。   前一日林楼回了趟林府,看着家中张灯结彩,一派喜庆。那阵势比起自己出嫁还要张扬红火。   心底暗暗叹道这皇妃的规格待遇就是不一般。 第84章 寿宴   宫中规矩甚多,林楼的身子刚恢复不久,乐得一身轻松。   推着楚念桓进宫,走在宽敞的大道上,一面前行一面观察着路边的建筑。   最近几次进宫,走得都是不要同的道,周遭的地势却颇为相似,纵然是她有过侦查经验,也不免有些模糊。   随行的还带了阿莺绿袖两个丫鬟,黑啸也在一旁跟着,遇到宫道或是上不去的阶梯时,由他出手帮忙。   明知他腿脚利索,却还要如此做作,林楼心中又好笑又心疼。   今日的大典一如往常繁琐无趣,林楼如今身份有了变化,待遇便也与往日不同。   如今的林莫风,因着林夕月的入嫁,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不过他本就无心权势,也不差这多一层“加冕”。   倒是朝中不少人变着法子来讨好巴结,让他烦不胜烦。   林楼如今的位置,与楚玉炎离得近。楚念桓坐在他二人中间,像是担心她被拐跑一般,模样警惕。   楚玉炎见状,淡笑着开了几句玩笑,就不再看这边。   阿诺蕾作为邻国的公主,虽有几分赖在北翼不走的意思,到底是个客,楚玉仁给安排的位置也是极为讲究的,没有落了她的身份。   看着楚念桓对林楼的百般维护,她心中吃味,却又无可奈何。   人家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又是奉旨成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比自己这半路杀出来的要强上许多。   可她就是不甘心,自己当年对楚念桓如何,是众所周知的。   离开西参之前,京中众人都倒是公主此去就要出嫁了,集体为她送了行。   她若这般落魄的回去,指不定要沦为笑谈。   她虽不是什么柔弱之人,到底是个女子,加之本身性格又极为高傲,自然受不得那种眼神。   林楼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敛了敛神情,冲她淡淡地一笑,显得礼貌而疏离。   阿诺蕾的位置在宁国侯旁边,邢文涛因着宁国侯的宠爱,也留在了身边,与陈均并排坐着。   这宁国侯一家,虽是为人作风有些讨嫌,倒是懂得分寸,很好地拿捏着他的底线,从不做出格之事。   楚玉仁瞧着,没有放在心上,也由着去了。   邢文涛见阿诺蕾虽笑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想着从前她与林楼之间的事,心底暗暗冷笑,有了主意。   越过他祖父,悄悄凑了过去,端着一杯酒,露出个温文的笑容,熟络的搭讪道,“公主与王妃关系倒是不错。”   阿诺蕾闻言收回视线,瞥了他一眼,也跟着一笑,端起桌上的一杯茶,“邢公子。”   邢文涛在她身侧坐下,一点也不客气。   阿诺蕾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可想着他的身份,也没发作,只是浅浅的笑着,等着他开口。   “对面才俊配美人,果真是养眼啊。”他说话语调一扬一降,带着几分轻浮,落在阿诺蕾耳中格外刺耳。   她淡淡一笑,对他的言论不置可否。   邢文涛见她不动,心中嘀咕了下,又刺探道,“不过襄王殿下与公主,也是才俊美人的般配。”   阿诺蕾将茶抿过第二杯,见他仍是这般,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轻叹了一声,终于幽幽开口,“邢公子与轩王妃,曾经有过嫌隙?”   邢文涛一听便知她是明白人,他不是个那般会打排场的人,因此便直言道,“没错,别看她如今这般乖巧的样子,可是曾差点的命。”   他说着,盯着林楼的方向,满目恨意。   阿诺蕾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扫了眼林楼,只见楚念桓正与她交耳说着什么,举止亲密自然。   “王妃习过武,性子自然是要比面上看去刚烈,邢公子莫不是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   实情邢文涛自然不会说,也说不出口,便打着岔,“当时瞧她也未曾习武,谁知那般刁蛮。”   阿诺蕾闻言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又舒展开,状似随口问道,“这么说来,那日端午初见,王妃倒也说过她习武时日不长。”   邢文涛来可不是为了与她讨论此事的,环顾了下周围之人,皆被大典吸引了注意力,便压低了声音,面上神情也狰狞了几分,“公主殿下倾心轩王,莫不是要就此放弃了?”   话落,满意地看着阿诺蕾身子微僵,邢文涛冷冷一笑,接着又道,“公主可知如今坊间,流传着关于轩王妃的一些谣言?”   闻言阿诺蕾眉头一皱,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警惕。   关于林楼的流言,自她出嫁前就有了许多,自襄王退婚时起,就一直各种猜测。   后来她与楚玉冶之事,又被传出各种版本,林楼虽然知晓,却不曾留意。如今入了轩王府,更是不管闲事,安心习剑练武,日子过得好不逍遥快活。   邢文涛所说,是关于她婚后又传出的流言。   这一些,阿诺蕾自然知晓,因为其中就有她自己的手笔,当然大部分的,还是襄王楚玉炎在操作。   邢文涛见她如此神情,心觉有戏,便循循善诱道,“公主若是仍旧心系轩王,在下可助公主一臂之力。”   阿诺蕾压下心底的冷笑,看着这个自作聪明,实则愚笨至极之人,悠闲地斟了杯茶,忽然好笑地哼了声,“邢公子是想借我之手,除掉你的仇人?”   邢文涛微微一怔,还未有所反应,又听她道,“不过报仇这种事,还是当自己做,才能痛快。”   阿诺蕾本身长相便与北翼之女不同,深邃的眼窝细细望去,像是在吸引着你的心魂。   邢文涛好色,瞧着她露出那般笑容,怔愣了许久,恍惚回神后,才想起她是个惑人的妖精,有着不一般的手段。   心底暗暗惊悚,默默抬袖拭了拭额上的冷汗,终于收敛起那轻浮的笑,态度也倏地变得拘谨起来,“不知公主有何高见?”   阿诺蕾瞅着他,心底冷意更甚,幽幽地开口,“都说轩王府是铜墙铁壁,是凡人入不得的地方,可世上便有不透风的墙,你若真想知道林楼的事,何不自己去一探究竟?”   邢文涛正要为难,她又道,“前几听轩王殿下说,见她去了疏景斋,与一个陌生男子碰了面,也不知是说与我开心还是如何。若真有其事,想来定是还未了断。”   阿诺蕾眼神微闪,唇边勾着笑意,同时也勾着他的心尖。   邢文涛吞了吞口水,大概知道了她的意思。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察觉到襄王和宁国侯投来的目光,邢文涛忙告了辞,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楼深知邢文涛对自己抱有恨意,此番找上阿诺蕾,大抵也是商讨着要如何对付自己。   虽一直盯着那方,却听不到二人所谈之言。   阿诺蕾不是北翼人,两人说话又有意遮拦,口型也不明显,林楼只能隐隐辩出“轩王”、“谣言”、“报仇”几个词语。   侧目扫了眼楚念桓,他神色淡淡地盯着场内莺歌燕舞的众人。   因为外头艳阳太烈,这次庆典便在殿内,能入殿的,身份都不是寻常。   太后坐在龙椅之侧,态度祥和的打量着这一群即将入宫的女子。   林夕月虽已被选为妃,今日却仍是要表演才艺。   等到她出场时,全场无不哗然。   她的样貌、她的打扮、她的气场,全然颠覆了她往日温文淑婉的形象。   一个妖艳大气,眸中带着凌厉的女子,拎着一柄未开刃的长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林夕月也会武功?!   众人心中不由得闪过这个念头,就连座上的几人也惊讶了一番。   太后数着佛珠的手一顿,不确定地看向楚玉仁。   楚玉仁剑眉一拧,凝起精神,仔细打量她的一行一步,最后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剑舞。   林夕月并不会武功,所跳之舞,还是与林楼讨教来的。   看着她这般自然熟稔的演出,林楼心中暗暗佩服。   她不过昨日指点了几下,今日她便能舞出这般身姿,无论是节奏,还是力度,都无可挑剔。   若是真要认真学来,恐怕也是一个练武奇才。   林莫风显然也不知情,起初见到那剑时,吓了一跳,待看清楚后,仍是觉得心惊。   直叹自己疏于对几个女儿的指点,分明各个都是练武的料。   如此想着,他不由得将视线转向林岚清。   林岚清正专注地看着林夕月,心中无不震撼,同时也被激起了一层斗志,搭在腿间的手紧紧攒拳,神情有着隐忍的激动。   一舞结束,全场一片静默,似是还沉浸在林夕月所带来的震撼中。   楚玉仁眼神连连闪动,从龙椅上起了身,一步一步缓缓往台下走去。   林夕月收尾的姿势,是一个虔诚的跪姿。双手交于胸前,一手微扬,半跪于地。   长剑在舞结束前,丢于一侧。   楚玉仁走一步,剑就在他脚下,只见他俯身捡起,又跨出一步,在林夕月跟前停下。   就在众人翘首以望,猜测他要如何时,只听得一声剑气划破空气,他将剑锋直指向他面前跪着的女人,众人呼吸跟着一滞。   太后淡然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解,眉头微微一蹙,手中的佛珠忽然快速转动起来,似是心中有些不宁。 第85章 为谁舞   林楼盯着楚玉仁,从他面上看不出任何,他手中的剑虽未开锋,那阵势作为一个帝王来展现,所含的寓意便引人猜测了。   林夕月安静地跪着,感受到眼前淡淡的寒意,极为缓慢的抬起头来,美眸平淡,与他对视。   她此次所跳的这支舞,林楼是看得懂的。   原因无他,只因这支舞,与京剧中霸王别姬的曲目有些异曲同工。   不过这一舞的寓意,讲得却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永恒的追随。   虽无唱词,也无那般敲敲打打鼓点起伏的伴奏,却胜在真诚。   林夕月看着那剑锋,面上无半点惶恐,神色虔诚,如同一个信徒。   大殿内一片沉寂,没有人敢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莫风紧拧着眉头,握杯的手微微一紧,坐在他身边的韩氏则是面色煞白,不停地擦拭着额上的冷汗,她身侧的林岚清也是神色不安。   林楼心底微微一叹,侧目看了眼楚念桓,却见他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场中的林夕月。   他的神情与眼神,与平常不大一样,他看着她,像是在为这剑舞中,所蕴含的更深层的情感而动容。   思及此处,林楼忽然心神一颤,搭在桌沿的手微微一抖,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茶杯,发出一声突兀的响声。   众人闻声纷纷侧目,楚念桓也收了视线,蹙眉看向她。   林楼忙垂了眼,起身赔礼道歉,“林楼唐突,请皇上、太后娘娘恕罪。”   她这一开口,打破了殿内凝重的气氛,原本担心的一干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太后停了手上的动作,轻轻一笑,“无事,倒是别伤了自己。”   林楼应了声“是”,才回到位置上坐下。   经她这一打岔,楚玉仁心神一敛,看了眼身前的林夕月,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收了剑,抬手将她扶起。   林夕月垂了垂眼,道了谢,就听他道,“剑舞得不错,改日朕得空了,你再舞给朕瞧瞧。”   原本还怀着心思,千方百计送闺女进宫的人,听到这话,登时心中警铃大作,纷纷向林莫风投去不善的目光。   林夕月退下后,宴会又恢复到如常的程序。   林楼坐在椅子上,绿袖阿莺已将打翻的茶水收拾妥当,重新布了一杯茶。   楚念桓侧目,见她垂着头坐在那里不语,只端着茶抿了几口。   该是发觉自己在看她,便回头对他笑了笑,看上去没什么不寻常,可他还是瞧出了她的心神不宁。   楚念桓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也转过了头,看向前面。   手被抓住,林楼下意识地挣扎了下,却被握得更紧。   她眉头微蹙,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林夕月那舞,原来不是舞给楚玉仁,而是为楚念桓准备的。   林楼心底一阵自嘲,她早该想到,这般熟稔的舞姿,不该是一朝一夕,或是仅靠天赋就能展现的。   昨日她叫自己指点她几处剑法,今日便能跳出这般姿态,定是许久前就开始准备了。   林夕月爱慕轩王多年,二人虽相交不深,但每每他二人站在一起,就连自己看去,也觉得相当般配。   轩王是少年成名,在沙场上长大,性子比之寻常男子还要刚毅高傲。   林夕月又是玲珑的心思,这般知心美人,哪个英雄好汉会不动心?   方才楚念桓看向林夕月的眼神,就如同那日在醉仙楼,她看到二人坐在一桌品茶时一般,甚至比那时还要深邃。   林楼不想承认自己心中有了醋意,过了今日,林夕月便是皇妃了,与楚念桓再无可能。   可她仍是觉得胸口发闷,再看场中所有的东西,似乎都与她隔了一个世界。   楚念桓也不是白痴,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尖尖发疼,却碍于场合,不能表现得过分亲昵。   只得一再收紧左手,将她紧紧握住,像是要握住她的心,不让她有机会离开。   直到握得林楼手背发红,轻蹙起了眉头,他才稍微松了点力道。   “我看她,无关其他。”   他的声音极轻,轻到几乎让林楼以为是幻觉。   她扫了他一眼,只见他眼睛依旧盯着前方,一派淡然。   沉沉的叹了口气,林楼暗道自己真是入了魔道,敛了敛心神,将那些琐碎的情愫都抛诸脑后,终于扯出一个淡然的笑容。   拉开他的手,还主动替他斟了杯茶,小声地开玩笑道,“原来王爷喜欢那般贝啊?!” 第86章 并非第一次   “这是从哪里淘来的宝贝啊!”   公良玉此言一出,人群中便又是一阵哗然。   “这宝贝,到底有多宝贝啊?”先前那大叔不确定地挠了挠头,他只知道这椅子来历不凡,可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价位。   公良玉闻言,举起一只手指,比了比,道,“这可是楠木椅,闻这香气,这木头也不是寻常大户家用的起的。少说……”   他说着一顿,将那位大叔悄悄拉到一旁,轻声问道,“少说也得是哪位王爷才用的上的吧?”   大叔听他一语道出了关键,脸色微微一变,看向公良玉的眼神也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瞧他这神情,公良玉便知自己猜对了,心中暗暗一笑,揽过他,小声提醒道:“椅子这种东西,大户里一般不会赏给外人,定是要烧了做柴火用,牛叔你可得提醒你家那位亲戚要小心了。”   那位牛叔,平时跟公良玉交谈,就觉得他谈吐不凡,与一般的穷读书的截然不同,将来必定是能成大器之人。   如今见他竟能一眼猜出这椅子所出何处,心中更是佩服,当下也没有怀疑的理由,连连应道,“对对对,我该低调才行,我表弟送来这椅子时还跟我说过,让我不要跟外头人宣扬。”   公良玉松开他,看了眼那边探头探脑想要偷听的几人,笑着冲他们解释了起来,“是我看错了,这椅子也不全是楠木的,一些有钱的小户也喜欢用这种。刚才牛叔还说我作个戏,免得让大家看了笑话。”   那牛叔听言,瞬间了然,也忙摆手可惜的道,“哎呀!你说出来做什么!”   围观的邻里们都一阵唏嘘,先前那大娘哈哈一笑,指着牛叔满脸的挪揄,“我看啊就是老牛想要吹牛,也就小玉公子还给你面子,帮着你撑脸皮呢!”   公良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清晨百姓们都各有忙碌,这事闹了一会儿后,就散了干活去了。   公良玉看着老牛将椅子搬回屋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转道回了自己的房间。   话说邢文涛那方,听了阿诺蕾的提示,才知襄王对林楼好像也有些嫌隙。   不过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当初是因为自己,襄王觉得蒙了羞,才这般拿捏着林楼的把柄的。   一边暗暗告诫着自己不能惹了襄王,一边又想着跟阿诺蕾联手。   这阵子找陈均,每次不是见不到人,就是被他拉去喝酒。   明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喝多了容易出毛病,还得去酒楼。弄得他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喝。   寿宴结束后,陈均难得主动的找上了自己,邢文涛看着他有些不顺眼,可外祖父正在旁边瞧着,自己又不能过多的表现出来。   只得应下了,出了宫,就要跟陈均分了手,“你自己去喝你的酒吧,我没空搭理你!”   陈均想着方才他与阿诺蕾交谈甚欢,心中打鼓,便故意刺道,“你现在可是跟那个西参公主勾搭上了,瞧不上红欢楼那些姑娘了是吧?”   一提到红欢楼,邢文涛的心思就动了动,一副不屑地回答,“什么勾搭不勾搭的!我就是想勾搭,人家能看得上我吗?!”   说完后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那个老女人精明的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陈均家中管得严,小时候学权谋论道,也没算白学。   心里猜测着,按照邢文涛的性子,应该是想着跟阿诺蕾结盟,一起对付林楼。   于是便故作不屑地道,“她现在就快要成为襄王的人了,你拉她入伙,她能理你吗?”   邢文涛一想是这么个理,可瞥了陈均一眼,一声冷哼,“我找你,你也没见着帮着我,这几日找你还总是躲我。如今我算是废了,到底是表兄弟,嫌弃我了便直说。”   陈均听着这话,心里不是滋味,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睁眼说着瞎话解释道,“这几日是学院的夫子管得严,我心里也烦得很,这不是担心又跟你犟上了吗?”   见邢文涛一脸不信,他又故作惊讶地道,“怎么?我让公良跟你传话,他没跟你说?”   说起陈均的这个朋友,邢文涛是有些看不上的。   分明是个穷书生,却还要装模作样,更是趋炎附势,谄媚巴结。   这陈均也真是,就信了他的邪,还跟他处的这么好。   他的这些心思陈均心知肚明,却不道破,这时候搬出公良玉,也是出于这一层考虑。   又说了几句好话,哄了邢文涛,邢文涛这才散了气,同他细讲起跟阿诺蕾之间的谈话。   此次选妃,除了林夕月,还有礼部,户部,和几个朝中重要大臣的子女入了宫。   林夕月封为“惜妃”,位份算是目前后宫之中最高的一位。   到了三日回门之时,林夕月在府上用过膳,安抚了韩氏,让她安心养胎,又叮嘱了林岚清一些要注意的事务,才不安心地回了宫。   她归宁之日,林楼便呆在隔壁楚辞购买的院子里。听着白骨的汇报,若有所思地盯着墙头。   “大概还有三日,太后就要回磐若寺了,届时由林帅护送离京。”   白骨对楚辞汇报着听来的消息,扫了眼出神的林楼,拱了拱手等着吩咐。   “驿馆那边如何了?”楚辞的视线也落在林楼身上,幽幽地问着。   白骨拱了拱手,神色淡淡,“驿馆那边好像有人出手了,不过已被禁林军拦下,南度的使臣很快便要到京,大概也是在三日后。”   “都是在三日后?”楚辞剑眉微微一挑,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帝师可知情?”   白骨闻言身子一僵,顿了片刻后,才道,“最近进宫的路,都有了守卫把守,我们的人进不去。”   楚辞闻言冷哼了一声,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林楼坐在窗边静静地听着他二人的对话,见忽然沉默了,侧头望去,就见白骨的身子僵硬,似是很害怕。   “你为难他作甚?”她眉头微微一蹙,“上次庄公子便提醒过该换路子了,你没吩咐下去?”   楚辞闻言面上有些难看,此事确实是他的疏忽了。   白骨却心道不妙,王妃替他求情,不知会不会触了主子的霉头。   好在是林楼在楚辞心中分量足够,他不过变了变脸色,没有多言,只是摆手让白骨退下,同时加派驿馆方面的人手,不能让贼人得了手。   他一走,林楼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看向楚辞,眼里带着担忧,“你说有人袭击驿馆?”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楚辞收敛了神色,轻轻一叹,“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襄王?”林楼猜测道,“之前八王不是说,有掌握到他与南度往来的线索吗?”   “我也觉得与他脱不了关系。”楚辞说着看向林楼,“不过那些人来去自如,看身手,不太像是京中的士兵。”   林楼眉头一挑,“你是说,襄王雇了江湖中的一些人?”   见她对此事这般上心,楚辞心中不悦。   前几日寿宴时,因为林夕月剑舞,他不过多看了一眼,她便沉了脸。   心中虽欢喜她对自己的在乎,可也不愿见她为此费神。掂量了许久的措辞,正要解释,却又被她插科打诨带了过去。   这几天来他心中一直挂念着这件事,她却像是忘记了一般。   这番对比下来,楚辞心中便又闹起了那幼稚的小别扭,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林楼见他凑过来,下意识地往一旁挪了挪,却不知这一动作更加让某人恼怒。   “三日前寿宴上……”   “那日的饭菜着实不错。”林楼快嘴的答道,往后面挪了一屁股。   楚辞便跟着近了一步,“味道是不错,只是……”   “秀女们的表演也很美妙。”林楼又截住他的话,同时又往后挪了挪。   楚辞双目一凛,猛地抬手捂住她的嘴,盯着她一字一字,语气严厉地道,“我从未对你那劳么子二姐生起过兴趣!”   林楼早就知道他对林夕月没兴趣,不然依照他这性子,肯定是要将人抢来绑在家中的。   回家后她想了想,平复了先前的那股不安,顿觉得羞愧,这才不愿提及此事。   可楚辞偏是不如她愿,老想着说起那日。   林楼一半恼一半羞,在他胸口锤了一下,拉开那只手,恶狠狠地瞪着他,吼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楚辞被吼得一怔,待看到她满面的红霞,后知后觉地也跟着红了脸,愣愣地“哦”了一声,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等两人皆平静后,林楼才轻声开口,“南度那事你不是已经复了命吗?为何还在调查?”   楚辞闻言也敛了敛心神,平复了神色,淡淡地道,“本来我是想将此事交给襄王负责,他却将锅甩给了十七。”   说到楚玉冶,林楼抬眼深深地看了眼楚辞,轻笑了起来,“你平时那么凶他,不给他好脸色,心里倒是蛮关心的嘛。”   楚辞尴尬地咳了两声,“好歹也跟了我这么多年,总不能随便谁都能拿捏了。”   林楼心道真是个护短的主,一面又想着此事可能涉及的东西。 第87章 在下公良玉   襄王若是想要进驿馆搜索什么东西,其实拿了这个差事是最方便的。   楚玉仁大概也是防着这一手,知道楚念桓不可能放着十七不管,便将这差事丢给了无争的楚玉冶。   一来牵制了楚玉炎,二来也可验一验楚念桓的心思。   楚辞见她深思,轻笑着点了点她额头,“等南度的使臣进了京,林帅回了西陲,我们便可以去无冕宫走走。”   无冕宫,传闻世人无人知道它的所在,如今这传说中的无冕宫宫主,就在自己眼前,想来都觉得有些玄妙。   林楼心底一阵自嘲,她本身出现在这个世界,就已不是常凡之理可以解释,其他的事情再离谱,也不至于比这个夸张。   “上次李界仙所说的那个姑娘,就是你们无冕宫的人吧?”   “是八仙剑的守剑人,跟李界仙倒是不打不相识,可惜被这个无赖看上了,这才有了偷剑这一事。”楚辞淡淡地解释着,一边将人揽入怀里。   北翼的夜晚还是十分凉爽的,二人窝在窗边,倒是惬意。   林楼想着那日李界仙背上背着的长条,有些不解,“你这般辛苦的寻找剑谱,那剑就这般仍他玩弄?”   也不怕被人抢了去。   李界仙的轻功虽然卓然,但若遇上功力深厚之人,怕是也讨不到好处。   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何况他整日背着这么一把剑招摇过市。   楚辞不在意的笑了笑,“我自然不会将真正的剑给他,他也不会蠢到真拿八仙剑来开玩笑。”   “那他如今如何了?”   林楼有些好奇,当初就是因为自己瞎出主意,惹了楚辞不快,她才懊恼着去疏景斋喝了酒,才会被楚玉凌撞见,更是被心怀不轨之人报告给了楚玉炎。   知道她问的是他与成素的情况,想起那日她一本正经地提议,楚辞眼神一暗,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一点一点靠近,“你猜如何了?”   林楼脸一红,侧开了头,嘟囔着“我怎么知道”,就见他的手不安分地搭在了自己腰上。   “生米熟饭,如今的我们是做不成了,不过合法程序,却是可以走的。”   低沉的语调在耳畔响起,林楼缩了缩脖子,感受着耳边越来越近的呼吸,猛地回过头,扣住他的脖子便是一吻。   难得见她出击,楚辞顿了片刻,很快争夺起主动权。   夏日的夜,很长,清风拂过的空气中,依旧透着淡淡的焦灼与粘稠。   大牛从家中出来,二牛表弟又送来了一些东西。   “那把椅子藏好了吗?”二牛看了看四周,不放心地问道。   “藏好了藏好了!”大牛也警惕地四处观望,看完后又责备道,“你不早说那椅子那么贵重!差点就要露馅儿了!”   二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哥一掌,“我哪里没说了?!再说你想想我是往什么地方送柴火的?!那出来的椅子能是普通的吗?!”   大牛挠了挠头,一副“说的也对”的样子,长叹了口气,“轩王殿下平时看着挺严谨的一个人,这么贵重的椅子怎么能胡乱烧了呢?!”   “他们那些大人物的心思啊,你我还真别猜。”   二牛也满是感慨,“你听说那童谣没?这林家的三小姐,如今的轩王妃啊,指不定就身份不清白呢……”   他说着,声音小了点,又往四周看了看,才又道,“不过我住在后头下人房里,跟主院的那些人完全是两个世界,具体那宅子里头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大牛闻言有些惊讶,“不会吧?听说是听说轩王府戒备森严,你在里头干活也什么都不知道?!”   “严就严在这啊!”二牛说起这事就一脸佩服,“我们这些干活的下人,被说是进门了,就连里面有过什么声响,有多少人,都一点不知情。”   “平时给我们传话的,都是一个人,他们那宅子里头侍奉的下人,也都是精挑细选的,跟我们这群人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   公良玉躲在暗处,听着二人自以为很小声的对话,心底暗暗冷笑,转身出了巷子,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的步履很轻,呼吸也很轻,这一来一去,都叫人无法察觉。   张路刚收了快报,正回到襄王府门口,就见一人身着白色布衣,正拿着一个什么信物,与门卫交谈。   他上前拦下,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问道,“阁下是哪家之人,寻王爷有何要事?”   公良玉闻言回眸,与他对上,也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对他的身份大概有了猜测,便恭敬地拱了拱手,“在下宁国府人,寻襄王殿下有一份大礼要送。”   张路狐疑地扫了他几眼,身侧的侍卫便将方才公良玉带来的信物递给他。   看了眼玉佩上的表字,张路这才拱了拱手,道了声“先生稍等”,便快步进了府。   楚玉炎听说是宁国侯的人,想着前几日阿诺蕾的消息,以为是邢文涛派了人来,心中暗暗不屑,却还是让人将他带了进来。   待看到公良玉,襄王心中不由得一凛,生出几分疑惑。   “草民公良玉,见过襄王殿下,见过张副将。”   公良玉一来,便是隆重地一拜,连着张路也受了一礼。   见他不等自己介绍,便知晓自己的身份,张路心中微微震撼,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楚玉炎,询问着该如何处置。   楚玉炎拧了拧眉,摆手示意他先退下,让公良玉起了身。   “说来本王与侯爷也许久不曾往来了,倒是前段日子送过世子几坛酒,先生莫不是为此来回礼的?”他敛了敛神情,淡笑着问道。   公良玉抬眸,也是淡淡一笑,态度倒不卑不亢,“是为此事,但世子另有一事相求。”   楚玉炎盯着他,缓缓施压,却见他仍是这番无所畏惧的神态,心中对此人不免多了几分打量与猜测。   “哦?不知是何事,竟劳烦先生这样的人才,特来跑一趟?”   “王爷谬赞了,某不过是一介穷酸书生,偶然间与世子相识,深得赏识,才有此机会来与王爷对上话。”公良玉说得谦逊,一面拱手作揖后,又挺直了背脊。   “看先生的气度,可不似普通的书生。”听过这番话,楚玉炎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不过还是要试探一番。   如今他身边正是却一位可以辅佐他左右之人,阿诺蕾虽聪慧,终究是女子,心中更是牵挂着一位轩王,办事谋略顾虑重重,不能对她诉其所有。   如果公良玉真的有本事,那无意是雪中送炭,对他来说,可真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助力。   公良玉的气度谈吐,确实不凡,他的来历,连陈均都不曾知晓。   “殿下最近,可是在寻那日疏景斋报信之人?”他悠然地开口,眼中眸光淡淡,似是对他的回答早已了然于心。   楚玉炎闻言微微一愣,随后面上一喜,不确定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日送信之人……是先生你?”   公良玉淡笑,不置可否。   见状,楚玉炎深吸了一口气,掩不住面上的狂喜,走下座位,来回踱步几圈,忽然顿住步伐,神色也恢复了平静,严肃地看向他。   “先生今日来,不会只是为了告知本王此事吧?”   “自然不止。”公良玉淡笑,“王爷不还一直在找那日王妃私会的男子吗?”   楚玉炎闻言,终于收起了心中的猜疑,让人布了座,请公良玉入座。   等他入座后,楚玉炎又亲自替他布了茶,轻声问道,“先生已经找到了?”   “没有。”公良玉如实答道,“不过,只要此人还敢露面,就一定能找到。”   楚玉炎在他一侧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淡笑着陪衬,“先生说的是。”   “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可以先用一用。”公良玉抿了口茶,那茶的口感,与坊间喝的那些茶水,果然不同。   楚玉炎静静地听着,心中隐隐觉得他与自己所想的,是同一个人。   公良玉见他盯着自己,神秘一笑,“王爷不是已经想到了吗?”   闻言楚玉炎微微挑眉,“本王还是想听先生来说。”   公良玉放下杯盏,正了正神色,他深知对方如今对自己,还没有完全的信任。   若是不能得到他的肯定,自己今日恐怕是走不出这个府门了。   “世子托我请王爷帮的忙,很简单,那便是替刑部尚书家那儿子,寻一门亲事。”   楚玉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公良玉眼神微微一凛,继续道,“不过今晨在下倒是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也早与邢公子打过照面,只差殿下一个点头了。”   他说着,目光幽幽地转向楚玉炎。   看着那双眼,楚玉炎心中警觉,片刻后又落下心来。   此人敢这般过来见自己,定是将自己的那些底细摸了个透彻,做了可全身而退的准备。   自己若是不同意,恐怕还免不了要吃个暗亏。   这般心思缜密、又有胆魄之人,主动送到眼前来,他又如何会轻易放过?   且先不说他有何目的,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自己已经处于被动了。 第88章 不寻常   想了想后,楚玉炎摇头笑了起来,状似十分无奈,“先生倒是料准了本王会答应啊。”   公良玉谦逊地垂了眼睑,淡淡地道,“王爷是明白人,不然在下也不会特地大老远跑来,费尽心思,也要与王爷聊上几句了。”   这话虽听着吹捧,他的语气中却没有半分普通百姓该有的谦卑。   楚玉冶闻言也更加笃定了心中所想,他既说是带了礼过来,定是要表明诚意。   当即便允了他的法子,让他着手去办。同时遣了暗奇团的几人供他差遣,护他周全。   公良玉静静听他吩咐一切,心中深知他这一番安排,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暗中监视自己。   默默立在原地,等全部吩咐完毕后,才拱手谢了恩,拿回陈均给的那信物,出了王府。   三日后,南度的使臣刚入了京,宫中摆了宴接待后,下午太后的驾辇便启程,准备回磐若寺。   林莫风作为护国侯,实力与爵位是绝对相当的。由他护送,最为妥当。   林楼用过午膳后,便来到醉仙楼,上次送行楚玉凌也是在这个位置,能清楚瞧见底下路过的行人。   楚辞没有随她一同出来,说是无冕宫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林楼寻思着应该还是为了剑谱一事,又或许是在为他二人离京做准备。   林莫风正骑着陪伴他多年的千里驹,威风凛凛地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两旁是士兵拉起的界线,将送行的百姓格挡开来。   太后离京,原本不是这般高调,可前几年发生了一些事情后,便不得不如此了。   林楼听着阿莺讲着过去的事情,心底暗暗吃惊。   纵然进了寺庙,那群人也依旧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对他们前行道路造成阻碍的人。   站在窗边,目送着队伍前行,消失在了城门尽头,林楼才收回视线,领着绿袖阿莺准备打道回府。   一转身,却见到阿诺蕾上了楼,正淡笑着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林楼心底一叹,心道又是走不成了。   便索性坐了下来,冲她招了招手,“我俩真的很有缘分。”   阿诺蕾见状略微加快了些步子,近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也轻笑起来,“是啊,每次出来,都能见到王妃。”   她说着,美眸微微一转,向四周打量了一圈,才落回眼前。   林楼了然,微笑着答道,“最近天热,王爷精神不大好,不愿出来走动。公主有事情需要我帮忙传达吗?”   阿诺蕾面纱下的唇角弧线一抿,抿出个略带刻薄的弧度。   开口话语轻柔,“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她说着,让身边的丫头将东西取来,递到林楼面前。   “是些西参的糕点,我今晨方做的,往各位王爷府上都送了。”她说着又自嘲地一声轻笑,“不过我如今,是没有资格去王爷府上了,便找人问了,得知了王妃在此。”   若放在从前,林楼大抵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不会多想。   如今再看她这番神情,眉头微微蹙了蹙,却没多说什么。   阿莺可就没林楼这般好脾气,扫了眼桌面,猛地上前一推,一盒摆放精致的点心,就被扫在了地上。   她的这一番举动让在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林楼眉头紧拧,还未开口责备,便听她道:“奴婢劝公主殿下还是收起那些心思的好,我家王爷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她声词振振,杏目瞪得滚圆,生出几分泼辣刁蛮之味,惹得阿诺蕾身边的丫头们脸色一阵白一阵红,颇有些被吓到的意味。   闻言林楼大抵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深深看向阿诺蕾。   阿诺蕾自然也懂了,面上神色有些僵硬,怔了半晌后才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笑,“阿莺姑娘误会了,我是真心想要与王妃交好。”   话落,她身后的丫头便叉了腰,也瞪着阿莺吼了起来,“主子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小丫头插什么嘴?!”   林楼瞥了她一眼,依旧没有搭话。   阿诺蕾这人的心思深沉,断不会将这点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碍于她西参公主的身份,林楼还是给绿袖递了个眼色,将又要出头的阿莺给拉住。   “是林楼管教无方,回去定会好好罚她学规矩,还望公主宽宏大量,莫要追究。”   林楼说着起身,屈膝缓缓作了个揖,道歉的态度诚恳。   阿莺见状不在闹腾,默默退到一侧,垂下了脑袋,脸红已红到耳根。   只是盯着脚下被自己打翻的点心,眼底闪过一道暗光。   阿诺蕾美眸微闪,目光似是随意地掠过阿莺,上前扶起林楼,轻叹了声,语气带了几分苦涩。   “王妃怨恨我是应该的,端午之时王妃曾帮过西参,我却不知王妃与王爷早已情投意合,罔顾情谊上门求亲……”   她说着沉沉一叹,那一叹带着无尽的情愫,听来十分沉重。   林楼知她这一叹不是作假,却也只点了点头,装作不察,淡淡道,“因着阿莺任性,白费了公主一番心意。”   阿诺蕾眼底一闪,微微一笑,“不过是些寻常糕点,王妃若是不嫌弃,改再做来与王妃尝尝。”   一旁罚站的阿莺忽然冷哼了声,“还不知道点心里有没有毒呢!”   她这一声嘀咕不大,二人却因离得近都听得真切。   这一语不仅指阿诺蕾以送礼之名讨好楚念桓,更是提醒几人,当初西参入京给林府送的香囊一事。   一说到这个,林楼眼神一凛,她倒是真忘了这事了。   见林楼变了脸色,阿诺蕾一向淡然的眼神居然也闪出一丝慌乱。   虽掩饰地极好,只一闪便逝,还是教林楼捕捉到了。   她抬起了头,淡淡地盯住阿诺蕾的眼,似是在无声的逼问。   阿诺蕾只得干笑了下,目光瞥向窗外,看到街上来往的行人,提议道,“听说今日对面绣楼又进了一批不错的料子,王妃要不要铺子里瞧瞧,订做几身衣裳?”   她转移着话题,企图将方才阿莺一言所引起的各种暗波汹涌,平复下来。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能瞧见不远处的绣坊斋,还是楚玉冶的那间铺子。   楚玉冶与楚念桓交好,又来寻过自己解惑,自然不会与阿诺蕾襄王一行同流。   如此她还敢来找自己去铺子里闲坐,想必是对此事并不知情,又或者是,别有什么目的。   收回目光,林楼又瞥了眼地上的点心,沉默了几秒才笑了笑道,“既然公主说不错,那想必是真的不错了,出来走一遭,倒也确实没买过什么。”   “王妃如此俏丽,那批料子颜色活泼,与你最是般配了。”   阿诺蕾熟稔地拉过她的手,一边说一边带着人往楼下走去,她的丫头则是留下来要收拾那食盒,被林楼拦下。   “让阿莺收拾吧,自己闯的祸,怎能劳烦别人。”   她说完,阿诺蕾的丫头看了她一眼,见主人微微摇头,才起了身,往后退了几步,跟在了她身后。   阿莺闻言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收拾起那盒子。   绿袖刚走出几步,见状有些同情地扫了她一眼,就听得林楼唤她,便做了个你自求多福的口型,追着林楼下了楼梯。   出了醉仙楼,几人走了不多几步,就到了绣坊斋。   每次新到料子,铺子里便会挤满人,这家铺子是绣娘,是全京城手艺最好的,因此收入也颇为可观。   只要这家铺子不倒,楚玉冶便可以放心玩乐,不必管他皇兄伸手要钱了。   进了铺子,除了人多,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铺子的掌柜,自那日楚玉冶与几人一道过来后没多久,便换了一人,如今这个掌柜的,生得年轻貌美,但看去却气质清丽,让人不敢心生亵渎之意。   见二人进门,客气地将人请到了里面清净的厢房里,上了茶,又命人将新上的料子挑了几匹过来,供他们选择。   林楼对此不大上心,照例甩给绿袖去办。   阿诺蕾倒是喜欢这些华美的服饰,可见林楼不动,她也不好如何开口,便只得端了茶,调笑道,“王妃倒是性情中人,与寻常闺中女子不同。”   林楼早就瞧出了她的心思,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端了茶,不紧不慢地轻抿了一口。   “公主又何尝不是性情中人?”   她故意扭曲她的意思,淡然地答着,眼神落向一旁认真挑选的绿袖,冲她招了招手,“再让老板上几匹上好的玄色布料。”   绿袖闻言先是怔了下,随即笑开了眼,忙应着同掌柜的说了几句。   掌柜的知道林楼的身份,听了便知,她这是要替轩王做衣裳,也忙差人将库存最好的玄色布料挑了来。   恭敬地将款式送上,掌柜的小声询问道,“王妃是要做什么样式的衣裳?是外衫?还是深衣?”   她说着,又小心地看了眼阿诺蕾。   她与轩王的事情,自那段日子闹婚搞得沸沸扬扬,可谓人尽皆知。   不过她本身的美貌便足以俘获所有男子的芳心,虽在女子看来不大讨喜,在坊间却没生出多少恶言,多数不过是妇人们闲谈的话料。   林楼将她这小心陪衬的神情收入眼底,心中暗忖,莫非这绣坊斋真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第89章 拖延时间   掌柜的见林楼沉默半晌不语,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对她道,“王妃若是不喜欢这些料子,隔壁房间里还有一批,要不要为您拿来?”   林楼抬眸扫了她一眼,见她眼神明亮,顿了片刻,也笑着回应,“不必劳烦了,我过去瞧瞧吧。”   说着便放下茶盏,起了身,看向阿诺蕾,“我去去就回。”   这话没有一点要带阿诺蕾过去的意思,阿诺蕾心中有着她的计划,跟着起了身,笑着正要开口,便见绿袖走来询问道,“公主觉得这个料子,与我家小姐搭不搭?”   阿诺蕾步子一顿,只消这一霎的功夫,林楼便已出了屋。   她若再跟过去,便是不妥了,便笑着说了几句合适之类的话,又坐回了椅子上。   林楼跟着掌柜的出了门,到了所谓的另一件屋子,一进屋,便果真是一屋子满满的男子布料。   看到这一幕,林楼心中莫名一杵,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屋子里还有几位中年妇女在挑布料,看衣着打扮,身份应该也不简单。   林楼默默走到角落,装模作样地扫了几眼,等了半晌后,那几个妇人陆陆续续挑了布料走了,屋里便只剩下林楼,与刚送客回来的掌柜的。   “阿诺蕾公主常来店里光顾吗?”林楼摸着一匹面料光滑的布,随意问道。   “偶尔会来坐坐。”掌柜的如实答着,脸上的笑意不减,对上林楼清冷深邃的目光,也丝毫不显胆怯。   “王爷交代了,若是王妃过来,一定要好好招待。”   这个王爷,自然是指的楚玉冶。   林楼眼神微微一闪,嘴角弧了弧,“这匹布料如何?”   她说着,掌柜的上前看了几眼,笑着赞道,“王妃眼光真好,与王爷该是般配。”   她的眼眸是带笑的,面上的神情真诚,她在夸布料,也在说林楼与轩王很是合适。   这位掌柜的原是与楚玉冶有过交情,因为铺子的事情,更多了不少来往,偶尔会听他提起林楼与楚念桓的一些事情。   虽不过是琐碎之事,却让这位心灵通透的年轻掌柜,心中有了些辨明。   见到林楼时心中多了几分崇敬,加之从前便对楚念桓崇拜,如今更是客气相待。   林楼闻言,心中的疑惑才散了,眼神微微闪动。   既然不是铺子的问题,那便是阿诺蕾故意拖住自己,不让她回府?   左右才不通透她的目的,林楼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出了门,正巧见收拾完食盒赶过来的阿莺,林楼叫住她,将她带到一旁,悄声吩咐了几句。   阿莺面色微变,快速应了声,匆忙着便要离去。   掌柜的见两人神色严峻,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一凝,走到林楼身侧,轻声道,“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避人耳目。”   林楼略微错愕地看向她,只见她淡淡一笑,“王爷说过,要好好款待王妃。”   闻言林楼松了口气,无奈一笑,“想不到倒是承了他的情。”   掌柜的微微颔首,领了阿莺,往院子后头的另一个房间走去。   见人消失在视线内,林楼收回目光,转身往原来的屋子走去。   阿诺蕾见林楼去了许久未回,给贴身丫头递了个眼色。   那丫头找了借口,正要离去,就见林楼撩了帘子进来,“让公主久等了。”   说着又转向绿袖问道,“都挑好了?”   绿袖点了点头,“挑了几个小姐喜欢的颜色,和一些绿袖觉得合适的款式。”   林楼示意她去处理,才坐回阿诺蕾身边,“公主的衣服挑好了吗?”   阿诺蕾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总觉得不大合适,想要再瞧瞧别的。”   林楼心道果然有问题,便轻哼了声,道,“只是不巧,府里发生了些事情,恐怕不能陪公主闲逛了。”   阿诺蕾故作惊讶,“发生了何事?王爷无碍吧?!”   林楼颠了颠茶杯,拧起了眉,“小事,不劳公主费心。”   阿诺蕾见状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她了,掂量了下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留王妃了。”   说着,先起了身,林楼跟着出了门。   交代掌柜的衣服做好后送去王府,便带着绿袖匆匆离开了。   阿诺蕾左右看了一圈,没有见到阿莺,长眉微微一拧,赶紧差了身边的丫头去查探情况。   林楼出了绣坊斋,便立即赶回了王府。   进了府门后,却听得长阳说,楚念桓出了门,要下午才能回来。   闻言林楼心中的疑惑更甚,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阳见她神色阴郁,也蹙起了眉头,小心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绿袖是陪着林楼回来的,见状对他递了个眼色。   长阳忙将人请进屋里,关上了大门,才听得绿袖道,“方才小姐出门为林帅送行,却撞上了西参的阿诺蕾公主,不知他们又在计划着什么了。”   林楼微微吸了一口气,转向长阳,“王爷说他去见什么人了吗?”   长阳挠了挠头,忽然警惕地看向四周。   林楼也跟着眼神一凛,绿袖见两人这般模样,不觉也紧张起来,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院中沉寂了半晌,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绿袖才怯生生地开了口。   林楼目光幽幽地转向一处,凝视了片刻,只见黄鸣老头从那处走来。   长阳见是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瞪起了眼,指着他便吼了起来,“你个怪老头子!平时神神叨叨就算了,这会儿要是吓着王妃了可怎么办?!”   刚拿了药材过来的黄鸣一脸迷茫,不解地看了看林楼,又看向长阳,“你小子说什么呢!赶紧过来给我试药!”   长阳猛地摇起了头,“你吓了我这么大一跳,我才不要给你试药呢!”   说着就作势要逃,被黄鸣眼疾手快地逮了起来,“嘿嘿嘿!我看你小子往哪儿跑!”   绿袖看着一老一少二人之间的互动,方才的紧张一消而散,掩着唇轻笑了起来。   余光瞥向林楼,却见她抿着唇,像是在深思什么。   长阳的内功,说来在她之上,方才的反应也比自己迅速。   如此看来刚才的那股感觉,不会是错觉。   黄鸣在楚念桓身边呆了多年,又知晓他无冕宫主的身份,自然不会是细作。   方才的敌意来的很明显,绝对不会是这个老人该有所表现的。   绿袖见她烦忧,跟着沉下心思来。   今日见到阿诺蕾时,林楼到醉仙楼其实也不久,通往大道的路只有两条,他们出门时并未遇见有人来访。   这么说来,阿诺蕾来送点心,不过是一个借口,实则是要行拖延之实。   这一点她能想到,林楼自然也心里明白。   绿袖又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忽然一拍脑袋,惊叫了起来,“小姐!阿莺去哪儿了?!”   林楼心神一凛,视线落向挣扎着正要被黄鸣带走的长阳身上。   大概是那眼神过于锋利,长阳只觉背脊陡然生出一股寒流,连忙正了身形,拉住了黄鸣,复又朝林楼走来。   拱了拱手,恭敬问道,“王妃还有何吩咐?”   “阿莺回来了吗?”林楼的神色出奇的凝重,盯着他的那双眼,也不复往日的平和。   长阳暗暗吞了吞口水,摇头道,“没有见着阿莺。”   黄鸣见情形似乎不大对头,一向不管事的他也凑了过来,“发生了什么?”   “阿诺蕾公主故意拖着小姐逛街,小姐担心家中出事,便让阿莺先回来报信,可是如今……”绿袖说着,秀眉紧拧作一团,手指不自觉地绞起了手帕。   绿袖生得标志,长阳见状不忍,放柔了语气道,“阿莺那丫头古灵精怪地很,绿袖不必担心,我这就出去寻她。”   林楼点了点头,让他又带了几个人手,一齐去找人。   回头看绿袖,她紧咬着下唇,险些要将嘴皮咬破,一双眼虽然垂着,却仍是能见到其中噙着的泪花。   轻声一叹,看向黄鸣道,“黄大夫,阿鹂可在您那儿?”   黄鸣连忙点头,一面说着,一面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在的在的,还好没烧了吃了。”   提到阿鹂,绿袖不知为何稍微安了点心,听着黄鸣说话的语气,配上他走路左右摇摆的姿势,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林楼唇角一抿,面部线条瞬间柔和了许多,可一双眉仍旧紧拧着,昭示着她内心的波涛起伏。   没有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后就知道你的意思是啊。   很快三人便到了黄鸣的院子,从笼子里取出阿鹂,绿袖赶紧上前研墨。   林楼沾了墨,提笔写了几个字,绑在阿鹂的脚上,来到院中。   王府的院墙比寻常人家还要高上一些,阿鹂窝在林楼手中,似乎有些不愿意飞动。   黄鸣见状喂了它一些鸟食,阿鹂这才不情不愿地扑腾了下翅膀,朝枝头跳去。   林楼瞧着他这状态反常,扫了眼黄鸣,幽幽问道,“大夫喂他吃了些什么?”   黄鸣摸了摸脑袋,也是不解,“跟送去侯府之前一般照料的,从前也不见如此,今日怎得这般懒惰了呢?” 第90章 心头血   “今日怎得这般懒惰了呢?”   林楼瞅着阿鹂离去的方向,眼神微沉,两条眉头拧作一团。   黄鸣见状收了心神,状似不经意的宽慰道,“那小丫头机灵地很,长阳寻人的本事也不小,不会有事的。”   闻言林楼微微一叹,“总觉得心中不安。”   说罢,往门外走去,却见绿袖过来道是王爷回了府。   林楼敛了敛心神,快步朝书房的方向奔去。   楚念桓回来时不见长阳,便听得其他人说了阿莺之事,剑眉微拧,没有多言,等见到林楼后,才面色沉重地开口。   “听说你又遇上阿诺蕾了?没什么大碍吧?”   林楼摇了摇头,“倒是无碍,不过阿莺……”   “该是无碍。”说起阿莺时,楚念桓眼神微微一闪,拉过林楼坐下,拍着她的手背,淡淡地道。   事已至此,如今也只得等消息了。   穿越至此,林楼在京中已经没有从前那般可以利用的情报网了,这方面说来被动,只能依赖着楚念桓的势力。   从前倒不觉得如何,如今想来却有些无力,只得坐在房中干等。   楚念桓不知她心中所想,全以为她是担心阿莺,勾手在她掌心画了画圈,见着她收手,轻笑了起来。   “这虽是北翼的天下,也是无冕宫的天下,你心中那些有忧虑,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林楼抬眼望去,楚念桓此刻正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掌心,神态认真而专注。   她又重新摊开手掌,看着其上的纹路,与前世的自己明显的不同。   抿了抿唇,林楼开了口,“你会看相吗?”   楚念桓握着她的手一顿,抬眸不解,“你要看相?”   原本林楼并不信这些东西,可如今自己的情况,常理又解释不通。   心中烦闷时,冥冥中也多了几分迷茫,便点了点头,“似乎很有意思。”   楚念桓轻笑了声,“黄鸣老头子会看,让他给你瞧瞧。”   两人正闲聊着,外头终于传来了消息,说是阿莺回来了。   阿莺进门,是被绿袖揪着耳朵过来的。   “让你乱跑!让你乱跑!如今倒是小姐时刻记挂着你,若是换个不上心的主子再晚个几个时辰,你就没命回来了你知道吗?!”   听她的声音很是激动,又带着哭腔,鼻子一抽,却没抹出泪来,估摸着是一半喜得一半吓得。   阿莺“哎呦哎呦”地叫着进了屋,见着林楼与楚念桓,二人忙正经了脸,先是恭敬地行了礼,绿袖才指责道,“阿莺这丫头又跑出去贪玩,结果险些给人贩子拐走了!”   林楼深知此事不会这般简单,可又不得让绿袖担心,便看着阿莺笑骂了起来。   “你可跟他说了你是轩王府的丫头?”   阿莺忙不迭点头,“说了说了!可他不信,还说从未见过轩王府有过什么丫头。”   绿袖戳了下她脑门,瞪着眼没好气道,“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阿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虽然一身打扮已是狼狈,却不见半分惊险的神态。   林楼知她心思透亮,垂在身侧的双手袖间分明还在轻颤着,面上却装作无所谓般与绿袖打趣。   故作无奈地一声长叹,打发绿袖下去替她打点一下准备洗漱,又将阿莺叫到跟前。   “你实话与我说,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神色严肃,不见半分言笑,阿莺瞥了楚念桓一眼,顿了片刻,才小声道,“阿莺刚出绣坊斋,过了拐角正要回府告诉王爷,不料还未过拐角,便被人从后头用布捂住了嘴。”   她说着,身子微微一抖,似是在后怕,声音也跟着轻颤起来,“他们将我打晕了,丢到一个院子里,我醒来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讨论是要将我卖了还是放回去……”   闻言林楼眉头一拧,楚念桓手掌一收,又将她的手包在手心。   “这阿诺蕾又要搞什么名堂?”他眉头紧皱,确实没大想明白他们这般做的目的。   阿莺错愕地抬头,“王爷是说,这是阿诺蕾的意思?!”   楚念桓瞥了她一眼,冷哼道,“你这小丫头,明明机灵地很,却还要拍这个马屁。”   阿莺面色微赧,有种被戳穿的窘迫。   林楼见状,知是阿莺已经放松了身心,暗暗叹了口气。   “你先下去休息吧,看来日后出门还得小心些。”   楚念桓斜了她一眼,待阿莺离开后才开口,“日后出行还是带着侍卫吧。”   林楼怔了怔,不经又多了几分歉意。   原本出门楚念桓有替自己安排侍卫,却被她推辞了。如今出了这事,也提醒了自己大意不得。   从京城去往磐若寺,距离不远,却也不近,大概两日的路程。   二人原是打算等太后走后,便也离京出去游玩一阵,远离京城的这些纷争。   今日南度使臣进京,又给轩王府送了一堆礼品,一是致歉,二是表示友好。   楚念桓最近几日没有面具,也是防着这群人进京会有所动作。   两人正说着话,听说南度的使臣到访,相互对看了一眼,神色皆是一凝。   阿莺方才出了事,南度的人这个点上门,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不过他们既然要搞事情,那他二人也只得应对。   楚念桓冷哼了声,虽是不情愿,却还是让人放了行。   来到前厅,南度的使臣已经坐在客座上等候了。   见到两人进门,纷纷起身行礼,礼数倒是周全得无可挑剔。   “臣,参加王爷王妃。”   楚念桓板着脸,显然不大乐意接见,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   林楼扫了几人一眼,默默地推着轮椅,往主座走去。   “几位大人一路风尘仆仆,不在驿馆好好休息,怎得跑来本王这破落宅子里来了?”   楚念桓示意林楼落了座,才施舍一般地朝那几人抛去一个眼神,语调冷漠。   “承蒙王爷关心,此次出使,一来是为了解决罪臣给两国间带来的误会,二来更是代替南王向王爷问好。”   此次前来的有三人,为首之人唇上留着两撇小,双目狭长精明,看来便不是良善之人,说话虽然客气,却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另外两人,皆是精瘦,丝毫不显南度文臣的文弱之态,该是陪同那为首之人来的。   林楼静默地坐在一旁,没有搭话,垂眉敛容的姿态像极了一位秀慧内中的新婚娘子,羞涩而腼腆。   那人的视线一直在林楼身上徘徊,见二人皆沉默不语,气氛一度僵硬下来,便咧了嘴半玩笑道,“王爷好福气,娶了这么个貌美如花的王妃。”   听他提及林楼,楚念桓面上闪过一抹不悦,冷眼刀子射向他,似要将他凌迟。   “几位若无要紧事,还请先回去吧,今日府中不便见客。”   那小闻言,呵呵一笑,也不再拐弯抹角,摆了摆手示意随从将准备的东西奉上。   看着面前的红布托盘,楚念桓眉头一拧,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黑啸见状,也浑身一紧,拇指按上剑柄,倏地警惕起来。   林楼瞥了他一眼,心道这南度使臣来此非奸即盗,眼神也愈发深沉,同时也暗暗观察着周遭的境况。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虽是在自家宅中,也难免有被人利用的时候。   小像是没有察觉到几人的变化,兀自笑着开了口,“此物乃南王特地交代,让臣务必要亲自交到轩王殿下手中。”   林楼瞅了他一眼,余光又睨到楚念桓的神情,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一沉,浅浅一笑问道,“不知使臣大人所乘上的是何物?”   小一声轻哼,其中似乎夹杂着几分轻蔑,又不甚明显。   只见他一摆手,那端托盘之人便已迅速将那红布,一侧的黑啸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红布之下,是一块残缺的玉佩,上头还带着一点斑驳的污痕,仔细一辩,林楼发觉那是一块血迹。   心神微微一凛,侧目看向楚念桓,只见他瞳孔微缩,搭在轮椅上的手指已然抠入木中。   她心头一惊,还未开口,就见他脸色一变,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王爷!”   黑啸眨眼闪到他跟前将人扶住,年轻的俊脸上写满了怒意,双目滚圆地瞪向南度一行人。   “去叫府医。”林楼见他脸色煞白,不似作假,当即冷了脸吩咐。   外头候命的下人见到这阵势,也都吓得破了胆,听言立即狂奔着去寻黄鸣。   此刻林楼也再没心情作戏,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着冷光,直勾勾地盯住南度几人。   郑轶见状捏了捏自己的两撇小,不慌不忙的起身,拱了拱手,悠然道,“王爷果真是重情之人,时隔这么多年,再见到这玉佩,仍如同见到那人一般。真是爱之切,思之痛呐!”   林楼听他这拐弯抹角的言论,其中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秘辛,想来连自己也未曾被告知过。   她垂眸扫了眼楚念桓,他垂着眼,脸上毫无血色,全靠黑啸的力量支撑着,唇边的鲜血被擦净,滴落在衣上的却斑驳刺目。   这是一口心头血。   林楼眼神微沉,被那使臣奸佞的笑声拉回注意力,“东西臣已经送到,那臣就先告辞了。”   他说着,抬手行了一个大礼,领着自己的步朝门口走去。   方走出几步,又忽然顿住了步子,看向林楼,那精明的目光让人浑身生厌。   “那王爷就拜托王妃照料了。” 第91章 玉石俱焚   林楼目送着南度一行出了府,才冷着脸回头看向楚念桓,低声问道,“你要不要紧?”   黑啸扶着他,往后仰躺在轮椅上,林楼这才清楚地看清他的神色。   楚念桓的脸色仍旧煞白,不过却少了那痛苦之色,神色淡淡地答了一句“无事”,就神情疲惫的闭上了眼。   见他如此,林楼也未多言,只是一双清冷的眸子盯住桌上那块玉佩,眸底深沉。   黄鸣很快便领着药箱进了大厅,见着这情形,也着实是吓了一大跳,却仍是不确定地试了试,“爷你这又是闹哪出呢?”   他说着,余光刚巧瞥见桌上托盘中的血玉,脸色一变,小心地看了眼林楼,快步上前握住楚念桓的手腕,微微发白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这番神态落在林楼眼中,愈发觉得这玉的来历不简单,或许与五年前的那场大战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   只是楚念桓不愿意说,她也不便追问,垂手静坐在一旁,默默等着黄鸣的回答。   “爷这是急火攻心,先前落下的病,不打紧的。”见林楼神色沉沉,黄鸣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拱手回答道。   “既然是病,那便按原来的法子来吧。”林楼伸手握了握楚念桓的手,跟他的脸色一样冰凉。   “你先回去休息吧。”   楚念桓闻言,缓缓睁开了眼,见她神色中带着几分柔情,眼神微微一闪,没有接话,只眼神示意黑啸推他回房。   黄鸣见状担心林楼多想,便开口道,“这玉跟当年的战役有关,那一战军队伤亡惨重,如今没人敢在爷面前提起那事,不想这南度的人竟然这般不长眼!”   林楼淡淡一笑,打断他的话,“先去替王爷将要服用的药准备好吧。”   黄鸣还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看到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又说不出口来,只得沉沉一叹,应了声下去了。   阿莺在房中休息,林楼身边只绿袖陪着。   见她心情似乎不大晴朗,绿袖也皱了皱眉,寻思着该如何让她宽心。   林楼本也不是这般多愁善感之人,瞧着楚念桓离去的方向静默了一会儿,便收敛了神色。   南度使臣的到访,明面上看着是在挑衅,实际上安了什么心思谁也不知。   阿诺蕾是西参之人,若是当真让她嫁给襄王,而襄王又真与南度有所勾结,那形势对于楚玉仁来讲,便成了大不利。   无冕宫为江湖门派,京中尚布满了他的势力,那身为这皇朝的天子,襄王的这些动作,楚玉仁不可能全然不察。   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为何,还要答应阿诺蕾与襄王的和亲呢?   南度郑轶一行来时,离晚膳时候不远,绿袖见林楼沉思,看了看那头过来打招呼的下人,便轻声问道,“小姐,要用晚膳吗?”   林楼回了神,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眼外面的天色,“去瞧瞧王爷睡下没有,将晚饭端去他房里。”   绿袖应了声,便下去准备了。   林楼兀自回房待了会儿,又从床头拿了些什么东西,便往楚念桓房中走去。   方巧见着黄鸣端了药碗出来,见着她,先是行了一礼,而后小声道,“爷刚才服了药,正躺在榻上出神呢,王妃进去陪他说说话吧。”   林楼颔首应下,目送他拐了廊道,才推门进屋。   入了内室,就见楚辞姿态随意地靠在软榻上,望着窗外发呆。   听得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   林楼扫了眼屋内,淡淡地开口,“吃过饭了没?”   一边说着,在他身边坐下,撩开他额前垂落的几缕碎发,轻笑了一下,“相公这般柔弱的时候也很美。”   楚辞闻言眼神一闪,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双目深邃而忧虑,盈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林楼与他对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静默了片刻后,才歪头靠上他的肩头,声音低低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   “你是如今的你,经历那些事情的你早就不在了。”   楚辞身子一僵,他垂头,凝视着她的侧颜,片刻后又听得她一声轻呵,抬头荡出一个妩媚的笑。   “如今的你,要不要与我做些欢乐事?”   楚辞怔了怔,被她的笑容一时晃了眼,没反应过来她所说何意,她的手已灵巧地探入自己衣内。   他方才沐浴后只着了一件里衣,此刻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双手的温度和滑腻。   一向俊俏清逸的脸颊霎时红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绷直了身子模样拘谨。   “读者说我们成婚这许久还未同房,有些不讲道理呢。”   林楼贴着他的耳根轻轻吹起,空谷幽兰般的香气若有若无钻入鼻尖,引得楚辞一阵心猿意马,抓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呼吸微微一紧。   “你想好了吗?”   他盯着她,眼神幽暗,深渊中又跳动着点点火花,似要将深渊吞噬。   林楼一声轻嗤,似在笑他这多余的忧虑,可见他忽然严肃起来,脸上的红晕也瞬间淡了下去,拧着眉郑重的道,“听说会很疼。”   这话说得虽呆又不是时候,落在林楼耳中却又觉得甜腻,方才因着那玉,不能否认,她脑中已自动补全了一场生死别恋的大戏。   心中几番失落,可又细想着楚辞平日的言行与表现,不该是有过这般经历的人,且听黄鸣的宽慰,便暗骂起自己被那些电视剧祸害不浅。   手腕被扣住,手指却在他胸口点划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划过皮肤。   “比起那个,你心口不痛吗?”   她半垂着眼,楚辞瞧不透她的神情,眉头拧得更深,猛地将她的手拉出,扣在手心。   “那玉,是当年虎立军的玉牌。”   林楼闻言抬头,他的面上闪过一抹不加掩饰地悲痛。   “当年因为我的一意孤行,导致虎立军全军覆没,全部跌落山崖,无一生还,所有的玉牌也随之粉碎,从未找到过一块完整的。”   他说着,脸色有些发白,抓住她的手不自觉收紧,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红印。   林楼静静地听着,不呼痛,也不打断。   “那一战我也受了重伤,因此也就有了后来阿诺蕾救我一说。”   他深吸了口气,沉默了良久,眼下的悲痛才渐渐淡去,垂眸发觉林楼的手已被自己捏得通红,忙松开了手,声音不觉拔高了一个调。   “你怎得不躲?!”   “难得见你这般脆弱,我哪舍得躲啊。”林楼浅笑着,满脸不以为意。   楚辞拧眉瞪着她,一副恨不得立马吃了她的样,林楼傻笑了几下,扭头看向门口。   估摸着送饭的该过来了。   她心里想着,外头果然便响起了敲门声。   “刚服过药,能不能吃东西?”她让人进了屋,一边瞧着下人布菜,一边问道。   楚辞轻轻“恩”了一声,视线在那上菜的婢女身上顿了两秒,才道,“发作得突然,晚些时候食点粥便是。”   林楼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等上完菜,慢腾腾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挪到桌边。   端起自己的饭碗,往自己碗里夹了个大鸡腿,动作熟稔地啃了起来。   楚辞见她吃得这般香,喉结微微一滚,面上有些不乐意了,“你是故意的?!”   “你若是先吃了我我便不吃饭了。”林楼满嘴油腻,含糊地说着,还翻了个白眼,满眼鄙夷。   “从未见过哪个男人跟你一样,温香软玉在怀,还不敢下手的。”   楚辞听着一半羞一半恼,正要说她口无遮拦,转念又觉得哪里不对。   林楼咬完最后一口肉,忽然觉得空气凝重起来,抬头看他冷了脸,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想到了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呵!哪个男人?!你还与别的男人这般那般过?”楚辞眯着眸子,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林楼讪讪地搁下筷子,默默往后挪了挪,猛烈摇头,“没有,我没跟过别的男人!”   楚辞唇边冷意越来越甚,“你还想跟别的男人?”   “不不不!我想都不敢想!”林楼又往后挪了挪,还觉得不放心,从榻上起了身,往远离床边的地方站去。   楚辞盯着她,回想着二人从相识到成婚的过往,心底暗暗一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道:“过来。”   语气霸道,不带一丝讲道理的余地。   林楼挪捏了半晌,才抹了抹嘴,又喝了杯酒,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楚辞见她端着酒杯,一声嗤笑,“方才是谁那么大胆子来点火的?”   林楼咽了咽口水,瞥着他的脸,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的真是祸害。   尤其是他这披散着墨发,面色带着点病态时,只是这一个勾唇,就惹得她这个老姑娘,心脏狂跳不止。   等了半晌,林楼才软榻上,挨着边坐下,被他一手揽到身前。   榻上的案桌离得不远,楚辞一伸手,便将桌子拖了过来。   按着那壶酒,眼神勾魂,邪魅的道,“爱妃可爱这酒?”   林楼盯着那白玉的酒壶,摇头不是,点头不是,僵硬了片刻,觉得自己不能被压下去。   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爱酒,更爱王爷。”   说着,扭头深情款款地看向楚辞,惹得他眼角微微一抽。   “这表情……不适合你……” 第92章 只怪你走错了路   “这表情不适合你。”   楚辞幽幽地说着,抬指擦了下她嘴边沾的油渍,脸上闪过一抹嫌弃,“吃饱了洗完再过来。”   林楼心底暗道方才那好端端的氛围全部被他破坏殆尽,若是真要再刻意来寻着机会同房,又总觉得不大自在。   虽已不是未谙世事的少女,对着这张脸,却又总是莫名的紧张。   林楼随意抹了把嘴,重又挪回桌边,将剩下的饭食继续吃完。   楚辞靠在榻上一双眼眸深邃,唇角似有若无的扬起,看着她有一口没一口赌气似的扒饭。   不由得一笑,“就这般想要?”   林楼原本不是在气这事,忽然听到这话,一口饭险些噎在喉间,对着楚辞的脸,突地喷出几粒饭粒。   楚辞淡定地抹了下脸,扫了她一眼,伸出舌尖将指上的饭粒去,分明是平常的神情,落在林楼眼中却充斥着无尽的魅惑。   她猛地咽了几口唾沫,挪开眼,身子僵半刻,才匆匆又放下饭碗,起身道,“我去洗漱洗漱再过来。”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要离开。   楚辞在后头见着她这般神态,低低轻笑,醇厚甘冽的声音如陈年佳酿,丝丝入扣。   林楼不觉更加快了步子,匆匆离了房间,往自己院子走去。   临了还不忘嘱咐院中的侍女将屋内的饭菜撤下。   先前送饭的那侍女应下,躬身目送她离开后,才缓缓抬头,露出那不算精致,却赏心悦目的脸蛋。   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平淡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羞涩的笑,抬指将发丝轻绕至耳后,缓缓推门入内。   楚辞正端着酒杯出神,听到开门声,并没抬头,只略带惊讶的道,“这么快?”   侍女屈膝行了一礼,轻声答道,“奴婢是侯爷新遣来伺候王妃的丫头,王妃让奴婢将饭桌撤下。”   听得这吴侬软语般细腻的声音,楚辞的视线终于从杯上移开,落在她身上。   侍女察觉,唇边的弧度勾勒得更是恰当,既不会让人觉得敷衍,又不会觉得做作。   她自信她的本事能够俘虏面前这个男人。   韵诗心中暗忖,保持着屈膝的姿势,似是不觉疲惫,绷紧着身子原是纹丝不动,待楚辞许久不说话后,才似有些站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   她微微抿唇咬牙,一副隐忍又不愿表现的情态。   “你叫什么名字?”   盯着她许久,楚辞才终于缓缓抬起酒杯,小抿一口,随意地问道。   “奴婢韵诗。”韵诗的声音微不可察的轻轻一抖,若柳般的细眉微微一拧,又很快散开,保持着寻常丫头该有是神态。   她这般自认完美无瑕的小动作,自然是不会逃过楚辞之眼。   这丫头聪明的很,知是普通的招数不到他,便走了这种路子。   一来保全了自己可保持随时全身而退,二来是料准了自己对寻常那些搔首弄姿、投怀送抱的女人不敢兴趣,便想着送一位知心美人过来。   也不知这是谁派来的人。   楚辞眼神微眯,扫了眼未阖上的房门,屈肘搭上窗台,单手撑着脑袋,斜斜的靠着。   “侯爷对楼儿真是上心,安排的丫头皆是这般伶俐。”   韵诗没有抬头,只低笑了下,面上露出几分腼腆,“侯爷牵挂王妃,也是牵挂王爷,若是见了王爷与王妃这般好,也可以放心了。”   她说话不卑不亢,话落时微微抬头,想要与楚辞对视。   却见他伸出一只脚,指了指榻边摆放的那双鞋,“这双鞋不合脚,一会儿让王管家换了。”   韵诗一怔,只得随后躬身应下。   “方才差黑啸办事去了,如今方巧你在,那今日的按摩便交予你了。”楚辞声音慵懒暗哑,轻飘飘一句话落在耳中,心中皆是像被羽毛划过一般。   韵诗听得身子微微一颤,强压住就要上翘的嘴角,轻声应了声“诺。”   说着,便半跪在榻前,垂眸屏息,抬起芊芊细手,就要负上楚辞的。   又听他道,“去将门关上。”   这一语瞬间将韵诗惊醒,险些忘了来此的目的,匆忙起身前去关了门,回身正要回望,忽听得一声略带严厉地声音。   “不许抬头。”   韵诗心神一凛,只得垂了脑袋,保持着前两次进门的姿态回到内间。   再次跪在榻前,楚辞方才的那股凌厉气势又荡然无存,慵懒的模样充满了和无害。   楚辞将腿搭上她的手,示意她好好伺候。   韵诗只得依言照做,入手摸着那结实的肌肉,眉头不经意一皱,还未来得及继续查探,忽然觉得后脖一紧。   不知何时,林楼竟已进了屋。   “姑娘,你僭越了。”   林楼一手扣住她的后颈,五指微微一紧,便硬是将她从榻前拖了起来。   韵诗身心皆是一凛,这才终于得了机会抬眼去看楚辞,却发觉那哪里是楚念桓的脸!   分明是个比楚念桓还要妖孽的男子!   男子正半眯着眸子,一脸戏谑地笑着,那慵懒悠闲地姿态,分明是看穿了自己的所有把戏。   然而他发觉自己在看他,也不过是仍旧保持着那姿势,不动如山。   林楼见她不语,手掌往上,倏地抓住她的发丝,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此人的面孔她生疏的很,原以为是楚辞从无冕宫又调了新人过来,不想进屋却撞见这一幕。   若不是楚辞心中有鬼,便是这人根本就是细作。   韵诗见她凶狠,连忙作软求饶,“王妃饶命,奴婢是侯爷送来的,今晨王妃不在府中,才会不知道奴婢。”   “如今倒是知道了。”林楼一声冷笑,“不过你好像也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韵诗心中嘀咕着,垂着的眼眸快速打量起四周,头皮忽的又是一紧。   “真是爹爹派你来的,你却背着我做出这般事情来,你说我留你留不得?”   林楼冰凉的声音就落在耳边,饶是韵诗这般心里素质,也不由得浑身一颤。   稳住了心神,韵诗拿出十二分本事哭诉起来,说着,还泪眼婆娑地望向楚辞,那眼神像极了向主人求助的宠物。   “方才是王爷说王妃您最近身子不舒服,刚巧奴婢又在此,便让奴婢帮忙……”   “那你这奴婢可真是够本事。”   林楼仍是冷笑,不说多余的话,只像是吃了醋善妒的主母教训底下小妾一般,将韵诗拖离软榻一段距离,看着她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眼神一沉,倏地看向楚辞。   楚辞倚在榻上,见她看自己,勾着唇缓缓起身,在榻边坐下,歪头问道,“怎么了爱妃?”   林楼白了他一眼,心道爱妃你大爷!   这人分明察觉了这女人有问题,却一直拖到她进门才做出这般事情,可不是想借她之手来处理?   又或是想瞧瞧自己这般凶狠训人的模样?   各种念头在林楼脑中飞快闪过,凝眸再看地上的女人,仍是那般可怜模样,忽然想到安丽斯。   同时细作,安丽斯面对自己却骨气多了,不像这人……   林楼瞧着,不觉心生腻烦,抬脚踩上她喉间,眸色清冷。   “要怪便怪你走错了路子。”   韵诗一怔,随即双目一瞪,猛地抓住她的脚踝,调动了内力反抗起来。   林楼又岂是这般轻易能被制服的人?   早料到她不会是个简单的女间,那一脚也早就凝足了力道,只待她用力,便勾脚抵上她脖间最为柔软的部位。   韵诗屏着呼吸,强忍着痛意,握住她的脚腕,从袖间忽然抽出匕首,精准狠戾地朝林楼腿上划去。   林楼踩她的那脚方才腾空闪过,另一脚已经踢了过来,而韵诗的速度也不慢,已然趁机一段距离。   好快!   林楼心底吃惊,忙踏步追击,长臂一伸锁住她一条手臂,动作熟稔如练过千万遍一般,朝后一拧,只几个眨眼间就将她紧紧锁在了。   这一招擒拿快准狠,比之宫中那些专门拿人的大内侍卫毫不逊色。   那女间似乎也没料到林楼还会这功夫,虽没抱希望能够全身而退,但也没料到自己仅在两招之内就败下阵来。   楚辞全程目睹了一切,包括林楼那临阵的反应和身手。   不是自己教的,也不像黎烟姝的武功风格,倒更适合刺客杀手之流。   从那日交手感到的杀气来看,楚辞心底深处便藏着一层疑惑,如今倏地想起,心中的好奇不免又多了一层。   “你想如何处置她?”   林楼将人锁住,直接卸了她的几处要紧关节,确认她不可能再逃脱,才淡淡问道。   “按你的想法来便是。”楚辞闻言回神,撇了撇嘴,宠溺一笑。   林楼盯着他,凝视了片刻,回头望向韵诗。   卸下关节之痛,折磨得她满头大汗,紧咬着牙关,才没有呼痛。   此刻背后的目光如芒在刺,让她又出了一身冷汗。   “谁派你来的?”林楼微微松了松手上的力道,拨开她面前因挣扎垂落的发,淡淡地问道。   “是侯爷派我来保护小姐的。”   韵诗自知此行怕是凶多吉少,原以为林楼虽习过武,到底是个大家闺秀,纵然舞刀弄枪也不至残暴。   如今看来她这想法真是天真得可笑。   还有她的那个主子,若是知道林楼的真实面貌,大概会恨不得立即想要将她收入麾下明天930的更新要推迟了,后天恢复正常更新时间。 第93章 试探   没有给韵诗机会多想,林楼脚下微微用力,踩上一处关节,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紧咬住牙关才未松口。   虽然她有着无数种办法让眼前这个女人招供,她却不想在楚辞面前暴露自己那凶残的一面。   她虽不肯多说,林楼却大致能够猜到是哪些人所为。   今日南度使臣郑轶一行的到访,来得突然,借送玉佩之名,行侮辱之时,这人也不知是否是那时混进来的。   可府内都是熟人,瞧她这自信满满的架势,定是对隐瞒自己身份一事上做了些手脚。   她方才想要逃脱,硬要解释的话,也可说是因为主母妒忌,要拿她性命的本能反应。   若她未见到楚辞这般模样尚可饶她一名命,暂且留作观察,可如今……   可林楼是个谨慎的人,宁愿错杀,也不能放任她出去。   思毕,林楼勾起她垂落在地的匕首,毫不留情地一刀划破她的咽喉,看着血涔涔流出,满脸冷漠。   韵诗也未曾想到过,这个女人不仅手段利落的擒住自己,还卸了她全身的关节,那刀子过来的时候,她眼里只有绝望。   这个人绝对不是林楼!   这是她人生的最后一个念头,也是楚辞心中所想。   林楼的手法准确而果决,一刀抹过,甚至都未溅出一滴血,只顺着割破的口子,潺潺涌入地板。   “来人,将房间收拾了!”   楚辞定睛看着她,起身缓缓上前。   林楼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平淡地回望。   “这等劣质的匕首,配不上你。”楚辞走近了,凝重的面上才绽出一个笑,伸手将她手中的匕首抽出。   状似随意一丢,那匕首便直韵诗的心脏。   长臂一伸将林楼揽入怀里,一面笑着一面往外走去。   暗处的白骨闻言,从屋外进了来,对二人躬身行了礼,就带了其他几个侍卫将那尸体拖了出去。   这几人皆是面无表情,仿佛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林楼收回视线,垂头跟着楚辞出了屋。   “你早就知道府中进了细作。”   回到林楼房中,她便开了口。   楚辞轻轻“恩”了一声,认真的看向她,“府中的人,除了后房的伙夫,都是常年驻府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规矩,不会轻易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府。”   林楼眸光淡淡,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臂,往旁靠了靠,侧身对着楚辞,让他瞧不见自己的神情。   “那你可试出什么了?”   楚辞眼神微沉,点了点头,“那人是南度的人没错,不知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惜用这种蠢办法来一探究竟。”   他语气淡淡,像是在称述方才的事情,林楼却知他心中有着另一番想法。   这种蠢办法,说的是南度,也是说他自己。   后来她回想,那日交手,她对杀气的敏锐度和临场的应变能力,就足够让楚辞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了。   也不疑他会这般想,今日这算是彻底的暴露摊牌。   可借尸还魂一事,纵然是她说了,也不一定会有人信,何况说出来,又会牵扯到许多其他方面的问题。   还魂一事本就蹊跷,若再问起她生前的身份,她又该如何解释?   林楼虽然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却只藏在心里,当做不知,微微皱了皱眉,像是松了口气,“还好没将人放走。”   楚辞心底一声暗叹,他与林楼相识时她便是这个模样,他认识的也是眼前这人,至于她是不是真的护国侯幼女林楼,根本不在乎。   他只要知道眼前这个他喜欢的女人,没有被换走就是。   既然林楼选择不语,他也不提,似是嘲弄地笑了一声,“原来你杀她只是因着她是细作。”   林楼微微一怔,回头不解地看向他,心道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待见他满脸失落,忽然想到韵诗趴在他腿上的场景,忙转过脑袋,不自觉地红了脸蛋。   楚辞暗笑着上前,从后方抱住她,下巴轻抵上她消瘦的肩头,“哎,好伤心啊。”   温润的鼻息扑在脖间,林楼本能地一颤,又忙绷住了心神,心道这身子还真是。   楚辞窝在她肩头,动作缓慢轻柔地磨蹭着,像极了撒娇。   林楼被磨地心头,张了张口,半晌后才道,“也不全是为了细作一事。”   “那是为了什么?”楚辞声音闷闷的,埋头继续蹭着。   林楼自从前就人撒娇,无论是安丽斯还是孤儿院那些孩子,只要跟她撒撒娇,她就一定会帮人将事情办妥了。   如今身后这人又这般妖孽,平日里又总是那副冷冷清清刻薄的样子,现在却这样傲娇的窝在自己身边,说着这惹人心动的话……   林楼眼神一沉,抬手捏住他脸颊,侧头贴上那张微微嘟起撒娇的嘴。   楚辞唇角一扬,却不主动,只微微张了张口,无声的邀请。   林楼心道这丫的真是坏啊,舌尖却是一勾,与他起来。   一向习惯主动出击的楚辞,这次却完完全全将主动权交了出去。   林楼的吻炙热,一点不比自己主导时逊色。   甚至还勾缠引诱他,让他浑身都觉得起来。   林楼的手也不安分,在他身上胡乱煽动点火。   最后还贴上了他的某处,轻笑起来,“王爷这些年来是如何舒缓的?”   楚辞听得浑身一紧,抓住她的手,目光暗沉,危险地眯了起来。   林楼看着他,低低的笑着,刚笑两声,便被他拦腰抱起,径直往床边走去。   过了最开始的两秒怔愣,林楼唇边的笑意更深,抬手勾住他的脖颈,抬起身子又是一吻。   粗重的呼吸洒下,林楼只觉得背上一软,就已跌入床中。   高大的身影俯下,林楼只觉得呼吸一紧,忽然被他剥夺了口中所有的空气,只能粗喘着换气。   主动权瞬间移交,楚辞的手也渐渐开始不老实起来。   林楼方才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花香,更是让楚辞血脉喷张。   从前虽做过不少类似的任务,但是真枪实弹的上阵,林楼却是头一次。   感觉该是奇妙的,第二天绿袖阿莺过来时,一边进门一边笑着,那模样看来是打心眼儿里欢喜。   楚辞一早就被召进宫中去了,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楼躺在发呆,听得开门的声音,木讷地侧头,就见这两丫头这般神情,脸上微微一红,翻了个身朝里。   “今天不习武了,累得慌。”   她闷闷地说了一嘴,阿莺绿袖对视了一眼,皆掩唇笑了起来,阿莺道,“王妃今日倒是慵懒地很。”   绿袖也轻笑着,像是故意在与阿莺对呛一样,“王爷也交代了,昨日王妃累着了,今日不许咱们进来打扰。”   阿莺又笑着映衬道,“不过我们担心王妃身子不适,便擅自进来瞅了一眼。”   林楼听着两人这一唱一和,心底暗叹从前那两个乖巧伶俐的小丫头已经一去不返了。   没有接话,只蒙着脑袋,露出一个后脑勺。   阿莺绿袖见她如此,知道身子大抵是无碍,便也没再多说,彼此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将东西放下,就出了门。   林楼平日除了梳妆复杂的发式和衣服,一般不让人伺候。   阿莺绿袖知道她的习惯,于是便也未过多干涉。   等二人出了门,林楼才缓缓翻了个身,看到不远处的一盆热水,心中微微一叹。   楚念桓进了宫,缘故的是昨夜南度的使臣被杀了。   不是郑轶,是文乐言。   他原是暗中派了人保护,不想还是被人得了手。   文乐言的死很蹊跷也很突兀。   被的这段时间,文乐言的精神头并不太好,因为前后经历过几次刺杀,终日惶惶,昨夜暴毙的缘故,也是突发癔症。   不过那些刺杀,只有楚念桓这方的人清楚,皇宫中的那位或许知道,却没有声张。   南度之人此次出使的目的,就是为了赎回文乐言,不想刚到京城,还未见到他,他就已经死了。   “此事是臣弟失职,竟然让贼人犯下有机会犯下如此罪孽。”   楚玉炎叩首跪在殿下,一派痛心疾首。   楚念桓静坐在一旁的轮椅上,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庄翼垂手站在楚玉仁身后,也沾光能够居高临下的俯视一切,观察在场众人的神情。   郑轶几人皆是神色严肃地站在自己的位置,尤其是郑轶,一双眼原本便精明得惹人嫌恶,如今更是闪动起算计的光。   楚玉冶因为刚巧在宫中,也被庄翼拉了过来。   乾明殿内气氛严肃,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多言。   “听说此事从前是轩王负责的?”郑轶捏了捏自己的小,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楚念桓视线移向他,冷哼了声,不置可否。   郑轶倒是不在意他的态度,捋着继续道,“不知轩王爷可否与我们讲讲,您负责时乐言君的情况?”   襄王闻言,眉头一拧,似是对他说话的语气不悦。   “郑大人此言何意?文乐言遇刺是在本王接手此事之后,皇叔与南度之间虽有嫌隙,但那些皆与此事无关,你若是想要借题发挥,那不如打道回府吧!” 第94章 嫁祸   “打道回府?”郑轶一声嗤笑,双目忽然一瞪,看向高位上的楚玉仁。   “乐言君虽在贵国犯了错,但到底是我南度的重臣,即便要处置也该由南度来决定,如今在贵国暴毙,襄王殿下居然让我打道回府?!”   “五弟唐突,郑先生莫怪。”楚玉仁淡淡地开口,眼神示意楚玉炎回到自己位置上。   楚玉炎似乎对郑轶的言论反感,脸色不善,但碍于皇威,只得愤愤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楚念桓一双眼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   结合这两日的情形来看,此事绝对与这两人脱不了干系。   昨晚那个女间,也不过是他们用来拖住他的一个棋子。   文乐言死的时候,楚念桓安插在那边的暗卫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能说是他们早就做好了计划,将人安插在了驿馆,只等南度使臣进京,便将人解决掉。   从前几次驿馆遇袭来看,襄王的人应该没能攻破这层壁垒,那此事,就全是南度自己所为。   殿上郑轶振振有词,将责任悉数推到北翼这一方。   楚念桓心思转过几百道弯,冷眼看着他们这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楚玉仁皱着眉,被他这态度弄得心下烦躁,却还得保持着冷静,“那郑先生的意思,是要如何?”   郑轶冷笑,小胡子微微一翘,“自然是要找出真凶了。”   “郑先生此言有理。”一直静立着不语的庄翼,忽然开了口。   “当初乐言君在四国交流会上大放厥词,言行一度侮辱轩王,甚至还妄图借西参、东陆之手,来嫁祸轩王妃。此行此举,在北翼,按律当斩。”   郑轶原以为按照他的性子,为楚玉仁办事不过是迫于对皇权的压力,如今听他开口,心神不由得一凛。   “可如今四国交好,贸然处置南度使臣未免有伤和气,便修书请了郑先生过来,不想先生的态度,倒是与想象中的大有出入。”   他说着轻笑,狭长的眸子微眯,虽然长相俊美,这神态也赏心悦目,郑轶却觉得遍体一寒。   曾被楚念桓和庄翼支配的痛苦,仿佛又一次浮现。   如今楚念桓失了势,可庄翼却一步高升,成了北翼受万人敬仰的帝师。   帝师一位说来虽无实权,却因为地位特殊,也是没人敢随意开罪的。   庄翼淡淡地看着他阴晴莫定的神色,唇边的弧度不变,垂眸看向楚玉仁   “实话便是,之前乐言君一事,是我主张移交给轩王殿下的,他若真存了那种心思,郑先生以为,凭着轩王殿下的脾气,还能留他到现在?”   郑轶没有接话,神色阴郁,盯着庄翼,满目的警惕。   楚玉冶坐在楚念桓身边,瞅瞅这人,瞅瞅那人,一脸的无趣,挠了挠脑袋,想要开溜,被楚玉仁一个瞪眼,钉在了原处。   “听说皇婶婶今日身子不舒服,我想去陪她说说话。”他嘟了嘟嘴,不满的嘀咕了起来,这忽然的话题转换,让在场众人皆是一阵皱眉,纷纷将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   被众人盯着,楚玉冶不自在,瘪嘴左右顾盼了半天,终于受不住的起了身,对楚玉仁一抱拳。   “不就是一个罪臣嘛!总归是要处置的,如今自己死了,倒是了了两国一桩事。何必为此伤了和气。”   他说得虽然轻佻随意,却没人能够反驳。   因为确实是这个理。   庄翼笑睨了他一眼,眉眼弯得更深,“十七爷说得对,总归是要处置的,郑先生你说呢?”   郑轶咬着牙,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虽然是要处置,可南王有所交代,务必要将人带回去,还有些事情要仔细盘问。”   楚玉仁原本绷着脸,闻言冷笑了下,“看来此人在南度也犯了不少事情呢。南王也真是有心,竟让此等贼人左右了决策,险些在三国面前蒙了羞。”   郑轶僵着笑,一面赔着不是,一面仍是不肯放过这个话题。   楚念桓无心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之前答应庄翼接下那道圣旨,是因为他知道,庄翼既然找上自己,也是因为对其他人的不信任。   总归是那个人的儿子,楚念桓虽不想再趟这趟浑水,却仍是落不下心来。   今日这场面,庄翼完全能够应付,也就无关他什么事了。   方才楚玉冶一提,便又心想起昨夜的林楼,他今晨走得早,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暗忖以她那别扭的脾气,醒来回想起昨夜之事,定是要闹一闹大红脸。   思及此,楚念桓眼底浮出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连带着面部线条也柔和了几分。   楚玉冶离得近,一眼便瞧出了变化,心底暗想能让他露出这般神情的,怕也只有那谁了。   襄王的目光也不时地瞥向他,见他神色变化,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厌恶,也只是一瞬,又很好地隐藏起来。   楚念桓倒是不在意这些,等郑轶说完,便开了口告辞。   楚玉冶听着也忙嚷嚷着要一起去,楚念桓瞥着他那一脸痛苦和哀求,终于算是良心发现一回,捎带着解救了他。   一离开皇宫,楚玉冶便像是活了一样,伸了个的懒腰,一脸感慨,“唉!可算是出来了,再在里头呆着,我都要疯掉了!”   楚念桓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这事原是该你管的,帝师先一步找上了我。”   楚玉冶一惊,左右看了眼周围,才压低声音凑近了道,“皇兄本来是要找我的吗?”   楚念桓不语,只让黑啸抱着自己上车,楚玉冶见状也连忙跟着钻进车内。   面上带着不难察觉的失落,沉默着坐在一旁,倒是忽然不再追问了。   他虽极力表现得无所事事,楚玉仁与他相处多久了,自然知道他的真实能力。   他想要脱离这个圈子,他却孜孜不倦的想要拉他下水……   马车开始驶动,车厢内一片沉默。   就在马车即将到达楚玉冶府上时,一直垂着眼的楚玉冶忽然开了口,“那日,我见一书生到了襄王府。”   楚念桓闭着的眸子缓缓睁开,淡然的眸光扫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楚玉冶却转眼笑了起来,“婶子今天真的不舒服?要不要去我府上捎点好玩的给她逗乐逗乐?”   楚念桓见状只好收回视线,淡淡地道,“不必了,那些无聊的玩意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楚玉冶闻言咋呼了,“哪儿就是无聊玩意儿了!说不准林楼可稀罕着呢!”   楚念桓不屑地一哼,外面车夫就来通报到,已经到了府门前,楚玉冶见他满脸的嫌弃,也撇了撇嘴,气呼呼的冲下了马车,也没说要留人下来喝茶的话,径直进了门。   白骨撩帘子进来,正是一普通侍卫的打扮,见主子正垂着眸子沉思,拱了拱手,道,“爷,寻音阁来信了。”   楚念桓眉头一拧,接过他呈上来的手书,快速扫了一遍,沉吟了片刻,才摆手让他出去准备。   白骨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去府上说一声,我马上回来。”   闻言白骨先是一怔,随即俊朗的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应了声后下去交代了。   马车离开了街道,拐弯进了另一条偏僻的巷子。   巷子尽头,是一个窄小狭隘的破旧院落,马车在这院落门前停下。   黑啸上前叩了叩门,里头传来一阵窸窣,等了片刻,听得“嘎”地一声响,那破旧的院门便被开了一条缝。   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传来,“谁啊?”   黑啸拱了拱手,难得见这个高傲的少年做出这般举动,他放轻了语气道,“城外的爷进京来看望老人了。”   老妇人一听,慢悠悠地“哦”了一声,缓缓将门打开一段距离。   看到一身黑衣的黑啸,眯着眼仔细瞧了半天,才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没错,是这位爷。”   黑啸转身去请楚念桓,先将轮椅搬下车,在去扶人。   马车夫则是先栓了马,过来将那不高的门槛卸了下来,方便楚念桓入内。   老妇人在院内倚着门,眯眼看着几人的动作,布满沟壑的面上露出一个不漂亮的笑,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老头子,老头子,城外的爷进京来了。”她一边喊着,往屋里匆匆走了几步,步子不大,走的也缓慢。   黑啸将楚念桓带进院子后,立马上前扶住她,让她慢些走。   楚念桓则是留在院子里,左右打量起这周围。   比起之前过来,没有多大变化。   认识这对夫妇,还是多年前,北翼与南度刚开始交战,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一次征战受伤被他们意外救下,在他们的小屋子里养了几日。   那时这对夫妇身体还算利索,女儿嫁到了南度,差人送了信想要接两口子过去生活,不料路上遇到了歹人,就自己寻了间破房子在边疆住下了。   先皇原本以为是细作伪装,后来才发觉,是这两口子一个耳朵不好,一个眼神不好,不知这世道变迁。   后来楚念桓将人带回京城,这么多年来一直悉心供养着。   原是想要给他们安排在乡下的庄子好好过活,可二人偏要住在这屋内,说是等儿女回来。   楚念桓后来派人去找过老人所说的儿女,寻遍各处,都未找到。   只找到过几个经历相似的,却都已身死。 第95章 寻音阁的信   打量过后,楚念桓滑着轮椅进屋,屋内的光线虽然昏暗,因着这天气不错,也觉得多森冷。   不过仍旧能看得出二人生活有多艰苦。   床边坐着一位老人,虽然看去苍老而饱经风霜,却不过是五十来岁的年纪。   他见了楚念桓,起身就欲行礼,被黑啸抬手拖住,大声道,“爷说了,二位见他不必行礼。”   老人这才缓缓坐下,免了那个礼数。   楚念桓知道他耳朵不好,也就没有问他什么,只是扭头对老妇人说了一些寒暄的话,又命人将准备好的礼品带进来。   老妇人见状红了眼眶,连连道谢,老人则是沉默着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他们忙活。   白骨去厨房烧了些茶水端来,楚念桓没什么可聊的,陪着他们坐了一会儿,便出了屋。   “人到了吗?”扭头看向一端的院墙,楚念桓淡漠地问道。   “在隔壁等着了。”白骨拱了拱手答道。   楚念桓回头看了眼屋内,交代他好好陪着二老,叫来黑啸,滑着轮椅就要出门,却被人叫住。   “爷请留步。”   转身望去,发觉是那位老先生出了屋,正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朝他这边走着。   楚念桓忙让黑啸停了步子,问道,“老先生有什么需助的吗?”   老人摇了摇头,仍旧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着,白骨在他身边小心的陪衬,担心他摔倒。   见状楚念桓也不着急,让黑啸推着自己走到他身前。   老人深吸了口气,一张老脸上带着几分担忧,“这么多年来,多亏了大爷和爷的照顾,我们两个老家伙才得以活下来。”   他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往怀里摸了一阵,白骨与黑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楚念桓倒是不觉不妥,只淡淡地等着下文。   只见老人摸了一阵,从怀里摸出一块血玉,血玉的形状与纹路都很奇怪,血红的颜色妖艳中又透着些许诡异神秘。   他将玉佩放入楚念桓手中,语重心长道,“老头子我大限将至,没什么能够报答爷的,只能先随大爷去了。近日这天色不大寻常,爷要万事小心。”   楚念桓听得心神微凛,抬头深深地看向他,又看向里屋靠在门边眯眼凝望的老妇人。   心中无奈一叹,垂眸望着手中的血玉,许久后才沉沉应了一声,“多谢老先生关心,后辈会仔细的。”   老人见他应下,这才放心地转了身子回屋。   目送二老进了门,楚念桓才施施然离去。   出了破旧院门,径直去了对面那座同样不大修缮的户门。   许安一进京城,便联系了楚念桓的人,在这间院落等候。   等了一上午,终于听到了那阵敲门声。   清了清嗓子问道,“谁啊?”   黑啸听这声音陌生,转头看了眼白骨,白骨淡淡点头,“之前送信的去办别的事了。”   楚念桓收回视线,示意他们去推门。   许安刚将门开了一条缝,就被黑啸踹来的一脚撞到,门板磕上他额头,疼的他险些晕过去。   “哎呦!什么客人这么粗鲁呐!老子是来见了阎王老子吗?”   许安捂着额头,放下手发现竟然出了血,眼神一瞪,登时脸色就黑了下来,抬眸正要质问,就见楚念桓一行几人神色冷漠地杵在门口。   那架势看起来不大好惹。   见过楚念桓的画像,许安知道这位便是自己要传信的人了,一时间也顾不上疼了,忙让了道,恭谨地请人,“三位里头请。”   黑啸盯着他看了一阵子,才抬着楚念桓进了门。   黑啸虽然年轻,眼神却很凶,还带着些少年的傲气,许安被盯得神色讪讪,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等人进了屋,才慢悠悠地关上大门。   楚念桓一进门,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拜托贵阁调查的事情如何了?”’   许安左右看了眼周围,似是在确定什么,被黑啸不屑地白了一眼,“周遭没人,只管传你的话。”   闻言许安只好收回视线,躬了躬身,答道,“据阁内的调查,那段日子在无极山活动的人,除了无冕宫,还有八王爷的人。”   “八王爷?”楚念桓微微挑眉,“楚玉凌吗?”   许安神色微凝,道,“据线报,那日在无极山入山的镇上,有人曾目睹过八王出现。”   “可知八王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楚念桓闻言沉默了半晌,才又问道。   话还未落,许安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院中,显得格外突兀。   三人静默着看着他,他笑过后,抬指拭了下眼角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渗出的泪。   摊手道,“我当几位待我为何是这般神情,原来是疑我不是那真的传信人。”   楚念桓眉头一挑,故作不解地道,“此话怎讲?”   “王爷是当真不知,还是因为第一次与阁主做生意?”许安神秘一笑,与他打起了太极。   楚念桓不语,黑啸开了口,语气不善,“有话便直说,卖什么关子!”   许安斜了他一眼,才幽幽地道,“寻音阁的规矩,一事算一事,王爷方才问的,算是第二个问题了,若要知晓答案,还得另外付些代价。”   楚念桓凝视他神情变化,不似作假,如此看来这消息倒不会是假的。   可见他仍是怀疑的模样,许安又从怀里掏出寻音阁主给的玉牌,上头独特的字迹,确实是一般工匠模仿不来的。   “你想要什么代价?”楚念桓淡淡地问道,盯向他,一副准备谈判的架势。   许安与他对视了许久,才错开眼,摇头晃脑道,“阁主说看在是轩王殿下的份上,这条消息便做人情送你了。”   黑啸听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握着拳头几次想要爆发。因为以他对寻音阁主的了解,这家伙确实挺会得便宜卖乖的!   听许安说出这话,楚念桓心底便微微松了口气,寻音阁主是个神秘的人,若不是他二人先前便认识,纵然是以无冕宫主的身份,怕也是不容易见着面。   面前这人,如果真是细作,那也定是对那人极为了解之人,恐怕寻音阁如今的情形也不大好过。   方才老人家的叮嘱像警钟一般萦绕在耳边,楚念桓心神微敛,示意许安继续说下去。   许安见他信了,便道,“那日无冕宫的人进山不久,八王的人便到了。当时八王正巧归京,军队驻扎在镇外几里之外,他只带了一小支队伍进山,但那队伍中人看来,却个个都是精英。”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楚念桓的神情。   楚念桓神色严肃,拧着眉头垂眸沉思,待他说完,才缓缓开口,“代我谢过阁主。”   许安哼唧了两声,目送着他们出了院子,杵着下巴一脸深思,口中嘟囔了几句什么,忽然抽了口凉气,“这磕得不会是破相了吧?!”   回到马车上,黑啸一脸阴测测不悦的神情,“总觉得那个许安有问题。”   白骨在外一般不露面,如今也是先走另外的路子回了府,车厢中只有他与楚念桓二人。   听他这般嘟囔,楚念桓微微冷笑,“有没有问题,也是寻音阁的事,你不是与那家伙互不对付吗?”   黑啸哼了哼,没有作答,心底是不愿承认自己功夫不如那人的。   回到王府,林楼已经起了床,只是天气炎热,让她有些发闷。   正躺在花池边的一个屋子里小憩,听到楚念桓让人传来的消息,慵懒地翻了个身,胡乱应了声就让他下去了。   楚念桓一回府,就摘了面具,说真的,那么厚一层皮敷在脸上,还怪闷的。   更重要的是,那色丫头喜欢这张脸。   楚辞进了屋,见她窝在床上翻来滚去,似乎心烦意燥,走近了轻声问道,“想我想得睡不着?”   林楼回头瞟了他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时候离京?这京中的夏天可真是热得可以。”   比起二十一世纪的城区还要热,现代好歹有空调,这鬼地方的贵族虽然屯了冰块,却也不多,完全不能解暑。   楚辞原本是计划这几天就带她离开,不想文乐言忽然暴毙,耽搁了这一日。   想了想,抬手捏了捏她汗湿了的一缕秀发,道,“你若想,明日便离京吧。”   林楼盯着他瞧了半晌,才不屑地道,“今日的事我听说了,文乐言死了,南度想要嫁祸到你身上。如今这时刻离京,怕是又会被他们拿来兴风作浪。”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事原是庄翼交给我的,如今他已控了局,不会这般被动。”楚辞不以为然,让他更在意的,其实还是今天许安带来的消息。   林楼见他似乎是有心事,想着他差人回来传信,与他回府的时间有一定时差,便问道,“你出宫后去了哪儿?”   楚辞早料到已她的心思会猜到,也没打算隐瞒,便直言道,“去见了寻音阁的传信人,据消息说,那日抢剑谱的人,是老八的人。”   “八王爷?”林楼眉头一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后来又想起,自己出嫁之前,曾问到林莫风关于剑谱之事时,他的神情,和后来几次他面对自己欲言又止的神情。   前后一联系,觉得楚玉凌与剑谱一事,没准真的有关联。   可他会做出那种事情吗?他知道了楚念桓腿脚并未受伤,却没有戳穿,难道真的有别的目的?! 第96章 刺客   楚辞见她又陷入沉思将自己晾在了一旁,不悦地瘪了瘪嘴,拉过她的手,“这些事情,我们离京后去一探便知。”   林楼瞥了他一眼,眉头舒展了些,淡淡地点了点头。   顿了片刻,又猛地伸手将人推开,一脸的嫌弃,“热死了,别过来。”   楚辞长长一叹,像是有些伤心,却还是乖乖松了手。   院中绿袖正端着果盘过来,路过花池时,发觉假山后面似有异动,心下生疑,便走过去瞧了瞧。   可她端着盘,步子不大,走过去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心里一面嘀咕着,一面皱着眉头转身往卧室走去。   轻叩了几下房门,听得里面答应,才缓缓推门入内。   “王爷王妃,西参进的水果已经准备好了。”绿袖进了屋,走到窗边的茶几上,将果盘摆好。   林楼看着那切好的绿皮红果西瓜,眼前一亮。   从前在那本《北翼国志》上瞧过,北翼人称西瓜为“寒瓜”,只在西参有产,运送到京城更是路途遥远,无比的金贵,只有皇室中人偶尔能吃上。   护国侯位份虽高,但终是臣子,加之林莫风在西陲驻守,对这种水果也见怪不怪,不馋嘴的。   因他回京的日子大多是年关之际,那时西瓜早就过了季,家中韩氏几人也未曾尝到过。   林楼虽不挑嘴,但穿越来这些日子,好容易见着了熟悉的食物,心情自然不自觉欢愉了几分。   何况这玩意儿还真是解暑圣物!   楚辞见林楼见到这物眼前一亮的神情,唇角微扬,“这寒瓜西参每年都会送来许多,分成三份,一份留在宫中给皇上和各宫娘娘公主送去,一份给京中皇亲贵眷送去……”   “还有一份给了你?”林楼已经拿起了一片,大口咬了一嘴,鲜红的汁瞬间染了唇边,留下一圈浅浅的痕迹。   楚辞但笑不语,只静静地看她满足的样子。   林楼对吃食不讲究,进了王府后,不知不觉间对自己渐渐放松了要求,因着天气炎热,白日也不好练武,便整日呆在闺中无所事事。   如今这寒瓜确实满足了她,她又飞快地咬了两口,才抽空说话道,“那给绿袖阿莺分一个吧,可以的话,侯府也送一个去。”   绿袖闻言微怔,怯生生地看向楚辞,似是担心他不悦。   谁知他只是高挑着眉戳了戳林楼的脑门,见她瞪自己,又抬指拭去她唇边的一圈果汁,有些嫌弃。   “又没人跟你抢,慢些吃。”   林楼趁机赶忙对绿袖挤眉弄眼,绿袖没绷住,掩唇笑了起来,转身默默地退下了。   出了门,一面暗道林楼如今终于有了些少女的模样,一面也馋着那瓜的滋味。   收了收口水,加快了步子往后厨走去。   厨房里阿莺对着水中的两个瓜愣愣出神,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嘟着嘴回头,“你说这瓜是什么味道啊?”   绿袖嘿嘿一笑,越过她弯腰从缸中抱起一个略小的瓜,得意地道,“爷说赏我们一个开开胃!”   阿莺眼神倏地一下亮了,眨巴着大眼满是期待地确认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还是王妃待我们好。”   绿袖说着,便将西瓜放在了桌上,伸手要去拿刀剖瓜,手边刮过一阵风,刀子转眼就被阿莺握在了手上。   绿袖见状正要训斥,却见她双目中透着凌厉与隐隐的杀气,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严峻冷酷,正警惕地盯着周围。   绿袖愣神,还未回过神,便听阿莺一声低喝,“你躲在我身后。”   说着跨出一步,将她护在后背。   那菜刀不算锋利,握在阿莺手中却有种别样的锋芒。   绿袖心中疑云层层,却不敢出声发问打扰她,因为即便她不会武功,也已经感受到了这空气中透露的不寻常的气息。   警惕地看着四周,两人一边往屋外的院子里走去,寻找着机会离开。   一直走到屋外,都没有听见别的动静,阿莺的面色铁青,一面拉着绿袖,一边朝前院方向挪去。   出了厨房,正要过拐角,阿莺的眼神忽然一凛,手臂朝后一甩,将手中的菜刀直接朝拐角的廊柱甩去。   绿袖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一声惊呼,听得院子的另一端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绿袖姑娘没事吧?!”长阳急急赶来,听到尖叫声心一悬,丢下身后的一众家丁直接踩着轻功飞了过来。   “人往那边跑了。”阿莺瞥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冷漠,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长阳见她这神情,面色讪讪,小心地瞥了眼绿袖。   绿袖红着脸,催促他快些去追刺客。   长阳回了神,领着那群侍卫又追了上去。   等人一走,绿袖看着阿莺的背影,便皱了眉,“阿莺你原来会功夫啊?”   阿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舒了口气,“进庄子之前学过点防身。”   绿袖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几眼,才拉着她要往林楼的院子里去。   林楼与楚辞在窗边闲聊,忽然发觉院中像是有人,追出去查看,却被那人逃走。   长阳与黑啸也刚巧察觉到了异样,正要往这边来汇报。   见到绿袖阿莺过来,林楼二人也不觉吃惊。   只是这两人的神情,让她有些在意。   “遇见刺客了?”林楼皱着眉问道。   绿袖张了张口,看向阿莺,几次欲言又止。   阿莺知道时至今日,已经瞒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抱了抱拳,正要开口,就被绿袖抢了先,“刚才我们正要切寒瓜,阿莺拿刀没拿稳,差点伤到自己,又来了刺客,这会儿吓傻了。”   阿莺愣愣地,神色还未收敛,全部落在林楼眼里。   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可她既然不愿意说,自然是有不愿意说的苦衷,等时候到了,她自会坦白的。   便也没多追究,只点头宽慰了几句,“这府上是要清一清了,这几日都进了好几只苍蝇。”   阿莺垂下了头,胡乱应了一声,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楚辞站在林楼身边,眼角余光瞥着阿莺,眼里闪着几缕精光,一手搭上林楼肩头,一边道,“确实是该清理清理了。”   林楼觉得他话中有深意,不知是不是因此惦记上了阿莺,心底暗道一会儿还得与他讲讲。   一面又细问起那刺客的情况。   绿袖说是没瞧见人,刚发觉不对时,长阳他们已经过去了。   说着还委屈巴巴的嘟了嘟嘴,“寒瓜还没切呢。”   林楼轻叹一声,让她去把屋里果盘里剩的端过去,回房好好休息。   绿袖谢了恩,就拉着情绪低落的阿莺赶紧往外走。   邢文涛得到消息,说是有了机会可以去抓一抓林楼的把柄,便二话不说答应了阿诺蕾。   太后离京那日,也就是昨日,公良玉顺着他所住院中那收椅之人这条线,摸清了轩王府的路子,从中调换了两人,与邢文涛一并入府。   轩王府的后房与内院是独立分开的,平日里后房的人别说是进内院,即便是那道门内的一星半点都看不到。   不过公良玉既然敢这么做,便是先就做好了部署。   邢文涛不但成功的进了王府,还溜进了后院的后厨之中。   适时阿莺察觉到的异样,便是因为他正藏在房外偷窥寻找机会。   不像这两个丫头异常的敏锐,不仅察觉到他的存在,还拿着菜刀直接丢了过来。   长阳看着被围困在墙角的那道身影,觉得有些眼熟,眯了眯眼,踹了他一脚,“把身子转过来。”   邢文涛不敢动弹,只得装模作样唯唯诺诺道,“小的只是后房打杂的,不小心走错了门,才进了内院,大人您大人有大量……”   “少他娘的废话!赶紧给我转过来!”长阳说着就要去揪他,邢文涛心道不好,猛地一挣就要冲出去,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后衣领。   长阳刚才想了想就认出他的身形了,当初听说他差点轻薄了王妃时,心里就对他窝了一把火,尤其是那天大婚,他竟然还有脸皮过来闹新房?!   越想越来气,抓着他就恶狠狠地来了一脚,阴阳怪气地开口,“呦!原来是刑部尚书的公子啊,我说谁会这么嫌命长的偷摸着来轩王府瞎逛呢!”   邢文涛见事情败迹,想着阿诺蕾对自己的承诺,也便坦然了心思,挺了挺胸,“是我又如何?我不过是走错了门,难道王爷还要将我打死了不成?!”   长阳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他眼下浮肿,步履虚浮,一瞧便是体质不好。   这种人绝对不会有那样的藏匿能力,所以这邢文涛,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颗棋子,真正的细作,没准已经出了府。   回过神来的长阳,没打算多与他计较,只吩咐了人继续搜查府中各处,尤其是林楼带来的一些人,都是不会武功的,更要仔细查探查探。   让人拿了绳子来,说着就要把邢文涛绑起来。   邢文涛见状连忙大叫,“你们要干嘛!这样我要告你们滥用私刑!”   长阳瞥着他,不知道他是还另有后手,还是真的这么愚蠢的被人利用了还不资质。   眼神带着同情,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利落地给他捆了个结实。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赛高考。选了个氪命的专业,考完了快两个月了还是很忙……忙到昏厥,忙到四肢发软……这几天的更新暂时不能稳定了,但是还是会保持日更的,各位么么哒,晚安 第97章 封口   林楼看到被五花大绑送来的邢文涛时,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那日选妃大会上,邢文涛与阿诺蕾交头接耳,估计是在密谋着此事。   只是阿诺蕾一个异国女子,是如何突破轩王府这道防线将人送进府的呢?   如果是襄王,这么多年来,为何又一直没有突破?又或许是因为林楼的入嫁,让王府出现了披露?   楚念桓转了轮椅从屋内走出来,见林楼在沉思,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看见两人这般恩爱的样子,邢文涛面露鄙夷,看向林楼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不屑与厌恶,心底暗道真是个水性的女人。   楚辞换了面具出来,又恢复了那副不好惹的模样,见他露出这种神情,剑眉一拧,冷眼看向他身后压着他的长阳,“就是这种杂碎?”   邢文涛听着他话中对自己的侮辱,愤怒地想要反驳,却因为身体的原因,猛地一口气吸上来居然急火攻心,险些背过气儿去。   一张脸憋得通红,看得周围的人都一阵揪心。   得到消息过来围观的绿袖,见到这一幕,一向温润矜持的她,竟然讪笑了声,“就他这样还来当刺客?”   林楼也微微弧唇,其中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因为此人当初的言行,逼得她的前身跳池自尽,更是企图从林家捞一笔狠的,不论是其中哪一条,都足够林楼杀他了。   那日只将剪刀刺入他喉咙半分,一是力气不够,二也是不想因此背上人命官司,让林莫风为难。   如今倒是这么不长眼,竟然还敢闯入轩王府。   二人察觉有异样时,那偷窥之人早已遁走,能躲过两人的视线,还成功逃脱的,一定是专业且训练有素的。   如今不知逃到了哪里,不过王府中看似空虚,却是高手如云。   虽然进了来,却不一定有命活着出去。   二人心中皆是这般想的,不知来人的目的,只能以静制动。   邢文涛见几人皆是这般嗤笑的神色,心中怒火翻腾,觉得喉间有些发痒,龇牙冷笑,“轩王殿下对王妃可真是爱护有加啊,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染了颜色。”   楚念桓眉头紧拧,而后也冷笑了起来,“邢公子这是何意?”   林楼见状,神色微变,表现得有些紧张。   邢文涛方才进院子的时候,只稍稍瞄了一眼屋内,发觉一个男人形容与楚念桓差别极大。   想着坊间的流言,下意识地便认为这人是与林楼私会之人。   而且决定今日进府,是得到消息楚念桓暂时不会在府中。   虽然不知这消息为何出了错,可邢文涛自认为已经掌握到了想要的把柄,心思过了一遍,不觉也多了几分底气。   面对楚念桓的低气压,居然还挺了挺胸堂,示意让他给自己松绑。   楚念桓见状眼神微凛,侧目瞥了眼林楼,她忙错开了眼,假装与绿袖聊天。   其实二人都心知肚明,原来襄王的目的竟然是要抓林楼的把柄,借此来挑唆两人之间的关系吗?   上次在府中与楚玉炎简单谈完后,原以为他会按兵不动,等待时机朝林楼提出书面要求,不想他竟然是要利用自己,直接出击。   楚念桓不是轻易听信谣言之人,但也不会心宽大度到对自己的王妃,完全的包容。   一来二去,流言多了,感情自然也就容易破裂。   在这权利的纷争中,唯一的温存丢失后,就只能是无尽的利用与暗斗。   这一些,林楼只要稍稍一想,便觉得可怖。   林莫风对楚念桓是爱护,也有一种英雄惜英雄之感,对他自然不设提防的。   所以说生活戏剧,谁也想不到,林楼一直以来私会的对象,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楚念桓绷着脸,林楼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不过却觉得幸运。   楚念桓沉默了片刻,抬手让长阳将人松开,又好茶好水请了去客房休息。   邢文涛对他这忽然的态度转变,大为欣喜,暗暗剜了眼林楼,眼里有着报复的痛快和幸灾乐祸。   林楼半眯着眼,目送着他被带离院子,确认人离开后,才幽幽开口,“刺客若是找不到,估计那边的人也能猜出些什么了,此事怕是瞒不了多久。”   楚念桓知道她指的是自己隐瞒腿疾一事,微微闭了闭眼,“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得封了他的口。”   见他神色疲惫,林楼眼底闪过一丝凌厉,轻轻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楚念桓身子一僵,睁开眸子错愕地看向她。   林楼神色淡淡,像是对处理这种事情,早已习以为常。   没有过多的交流,林楼示意绿袖送楚念桓回房,便自己去找了邢文涛。   邢文涛一进客房,那纨绔的本性便又暴露了,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冷眼瞥着长阳,冷哼道,“狗奴才!”   长阳沉默不语,又见他捏着鼻子抱怨,“这什么破屋子,轩王府已经穷到这地步了吗?!”   “好些的屋子也要看你配不配了。”长阳还未开始毒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   林楼进了屋,果然又瞧见邢文涛那副得意的嘴脸。   “哼,你还有胆子来见我啊?轩王呢?他不想来问问我那话是什么意思了吗?”   他说着就要往门外探去,林楼摆手让长阳将门关了,猛地踹了他一脚,将人踹飞一段距离。   邢文涛满脸的震惊,错愕又惊悚地望向林楼,眼里终于出现了一抹恐惧。   “你!你要干什么?!”他一边叫嚷着一边后退,“来人啊!王妃要杀人了!来人啊!”   林楼一声轻哼,“你不说倒是没打算杀你。”   长阳看着这样的林楼,也有些愕然,但很快就变成了崇拜。   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家爷!   林楼不知他所想,也没心思去想。   她盯着邢文涛那张嘴脸,写满了恐惧与绝望,她见过太多这样的脸了,以至于时隔这么些日子再见到,隐隐觉得有些兴奋。   邢文涛先前险些被林楼要了命,看到她动手,本能的便感受到了死亡。   下意识地捂住了后颈,不停地摇头,口中说着“不”,不断地后退。 第98章 本是冷情之人   他这一副怕死的神情落在林楼眼中,连蝼蚁都不如。   当初在大牢里,安丽斯因为深知她的脾性,没有摆出这副懦弱的嘴脸,纵然她心中仍有不甘,却也忍耐了下来,没有发作。   在林楼看来,弱者弱的方式有千万种,唯独这一种没骨气的求饶让她不能忍受。   邢文涛是回想起那天林楼那一刀的痛,再见到她这副神情,本能地觉得后怕。   而且如今他又是落到了林楼的地盘,保不准这疯女人又会下什么样的毒手。   长阳守着门口,时刻留意外面的动静,眼神却不停地在林楼和邢文涛身上扫过。   林楼手中没有任何东西,只自然垂落在身侧,邢文涛左右观察了一阵,心中不断宽慰自己手上还有她的把柄。   想着便停住了后退的步子,虚张声势般一吼,“难不成你们真的要杀人吗?!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之子!”   “你难道不知道私闯皇族重地,本来就是死罪一条吗?”   这条法律,在北翼很少有人用到,一是不会有人蠢到胡乱去招惹皇族的人,二则是即便有所争斗,也都会私下解决,大部分都相安无事,因此也渐渐被人忽略。   邢文涛入府,下意识地想到自己已经抓住了林楼的把柄,便壮起了胆子。   林楼双眸微眯,朝前微微迈出一步,邢文涛警惕的后退。   “我告诉你,我可是已经将消息送了出去,你要是敢动我,立马会有人让你身败名裂!”   对于他的警告,林楼不屑一顾,长阳却眼神一沉,深深地看向林楼。   林楼没有在意,只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与其提心吊胆地活着,不如找个人陪葬也好。”   邢文涛闻言,身子一紧,惊得大退了一步,撞上身后的柱子,虽然极力地表现出淡定,可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林楼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忽然一凛,一个闪身便到了他的跟前。   邢文涛虽然软弱,但也学过几招防身的本事,下意识地抬臂隔挡,却被林楼一拳击向他的腹部。   这一拳的力道可不小,邢文涛只觉得一股强劲的气流在腹腔内震过,五脏六腑像是瞬间移了位。   他疼得面目扭曲,蜷缩着身子,靠着柱子往下滑。   林楼却不停手,抬起膝盖又是一顶,直接将他压在人与柱之间。   她挑的位置是人体最为敏感的部位,这两下承受了,邢文涛瞬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手捂着肚子哀嚎,一手挥舞着想要将林楼挥退。   像是嫌被他碰到脏了身子,林楼收了力,冷眼看着他因为乏力跌倒在地上。   因为入府的伪装打扮,邢文涛的头发是束着的,林楼垂眼望去,一眼能看到他后脖颈上的疤痕。   那道疤痕昭示着她穿来时所发生的一切,说来也要感激邢文涛跟韩氏练手导演的这一出,否则说不准如今,她还是这世间的一缕孤魂野鬼。   可这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林楼深知如今该做什么。   她瞥了眼屋内的布置,离她不远的桌上摆了一套茶具。   长阳静静地看着,察觉到她目光所视,犹豫了下,主动上前,取下随身携带的匕首,双手奉上。   林楼见他过来先是一怔,随后见那匕首,眼神微微闪动,抬手接过,神色也跟着一凛。   邢文涛蜷缩着倒在地上,不住的痛苦,忽然听到利刃出鞘的声音,面色瞬间惨白,浑身不住地哆嗦起来,霎时间连爬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楼拿着匕首,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匕首与黑啸白骨随身带的无异,之前她还觉得不错,楚辞也送了她一把。   虽说与她自己打造的那把匕首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这质感却比自己的要好上许多倍。   刚好拿来试试手。   林楼心中暗想着,不自觉已经恢复了往日做杀手时的冷情。   触到她冰冷的眼神,邢文涛心如死灰,被恐惧支配的身子根本无法动弹,喉咙也不自觉的发紧,只能绝望的看着林楼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却发不出声音。   林楼不是喜欢折磨对手的人,因此她出手一向是以快著称。   只见她一手钳制住邢文涛的下颚,无视他眼底的绝望,强迫他将嘴打开。   邢文涛察觉到她的目的,挣扎着不肯松口,可耐不住她手上的力道极大,硬是被打开了一小道口。   “你若再反抗,我不介意挑断你的手脚筋。”   林楼幽幽的开口,满意的看着他身子一震,凌厉的匕首在手中灵巧地转了一圈,便掉了个头。   她抖了抖手腕,刀子便飞快地朝他两张嘴唇间那条小小的缝隙戳了进去。   长阳看着忽然侧头闭上了眼睛,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林楼手快地做完一切,回头瞥见他这副神情,嗤笑了声,“觉得很惊讶?”   长阳闻言摇了摇头,还是闭着眼睛,“不想看我匕首被糟蹋。”   林楼无奈一笑,正要起身,空中忽然飘出一股骚味儿。   她眉头一拧,连忙跳开一段距离,嫌弃地瞥了眼地上疼到昏厥的邢文涛。   “纵然我不处置你,你也活不了多久。”   林楼拿了帕子擦了擦匕首上的血,随即想到什么,还给长阳,吩咐道,“将他手筋挑断了。”   林楼将匕首还给他后就出了门,长阳缓缓睁开眼,眼底还是错愕。   他虽然见过不少场面,却没想到林楼一个闺中女子,竟真能做出这般狠辣的举动来。   隐约之中觉得不对劲,可林楼看去对楚辞也是真心实意,自己贸然开口……   他又想起了昨天从房中脱出去的那个女间,沉沉一叹,“爷早就知道了,我还跟着瞎操什么心啊。”   门外的林楼听得这话,眼神微微一闪,朝自己的院落返回。   长阳拿着匕首,看着一尘不染光亮的刀刃,折射着寒冷的微光。   蹲下身子检查了下邢文涛被切下的痕迹,心神皆是一凛。   这刀的锋利,他最清楚,纵然如此,林楼这动作也实在是过于干净,他自问自己也很难做到这个程度。 第99章 再度背叛   楚念桓见林楼回来,她的神情淡淡,仿佛回到了之前两人初见面时的神态。   之前的她比现在看起来可要淡漠不少。   是自己改变了她吗?楚念桓心想着,就听得黑啸回来的消息。   “爷,人没有抓到。”   黑啸沉着脸,垂着的眸中有着不甘。   “什么情况?”楚念桓察觉他情绪的不对,眼神跟着一凛,沉声问道。   黑啸没有立即回答,深吸了口气,似乎仍是难以平复。   “此人不但轻功卓然,更是对王府的路线了如指掌。我怀疑是有内鬼。”   闻言林楼眼神微微一闪,忽然想起今天阿莺的反常。   楚念桓倒是没有追问此事,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问起黑啸一些细节。   “那人的身形消瘦,轻功虽比不得李界仙,却更善于藏匿龟息,是训练严格的密探。”   楚念桓面色严峻,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像是关着野兽,隐忍而危险。   他虽没有开口,林楼却知道他心中一定已经锁定了几个人选。   她的目光迥然,楚念桓回神,缓缓扭头与她对视,片刻后才道,“将阿莺叫来吧。”   林楼一怔,心道他果然怀疑起阿莺了吗?虽觉得不大可能,心中也隐隐有些抵触,可还是理性更占上风。   林楼出了屋,让人将阿莺叫来。   趁她出门时,黑啸抬头有些错愕地看着楚念桓,“爷,阿莺她……”   “一味的凭直觉去相信一个人,迟早会败在这个人身上。”   楚念桓负手缓缓踱步至门边,看着去而复还的林楼,眼神温和。   原本闻言还想说什么的黑啸,见林楼回来,只得闭上了嘴,面色阴郁的立在一旁。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露出这般神情时,一般是出现很严重的事情。   阿莺很快被带来,进了书房,阿莺单膝跪在地上,对楚念桓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爷。”   听到这个称呼,林楼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这几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原来楚辞能够避过所有人的耳目,肆无忌惮地与她见面,是因为他早就在她身边安插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还是她极为信任的贴身丫鬟!   阿莺跪在地上,楚念桓没有说起身,她也不抬头。   这种感觉忽然让林楼觉得不可言说,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因为她的神情一直很淡,如此也看不出喜怒。   自阿莺出口那声“爷”后,屋内的空气便像是粘滞了一般。   黑啸最是受不了这种气氛,可如今也不好如何开口。   因为此事,王府上下皆是知情的,只有林楼与她身边那个叫绿袖的丫头蒙在鼓里。   一开始楚辞安插阿莺过去,确实是想要监视她,但随着后来的接触,楚辞早就撤了对阿莺的命令,让她一心伺候林楼,保护她的安危。   经历了疏景斋醉酒一事后,楚辞对林楼更多了几分了解。   这女人有时看上去精明强大,心思却细腻懦弱地很,那天只是他的一不留神,险些就让她从身边溜走了。   如今这个事实,从理论上来讲虽是常用的手段,可这般赤果果地摆在眼前,却让人心中阻塞。   更让林楼心寒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曾经经历了一次毁天灭地的背叛。   那就是安丽斯。   当初她对安丽斯也可谓是掏心掏肺的好,虽与现在的情形不同,那感受却如出一辙。   林楼清秀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气仍是那般压抑。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皱了皱眉,长长一声叹息。   “此事以后再说吧,如今那刺客逃了,该如何解决?”   楚念桓听到她这般说,心底却没觉得放松,反而想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这语气,好像充满了失望。   阿莺身子微微一颤,又很快恢复镇定,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时刻保持着自我,不会为外界的任何事物所动摇。   “邢文涛那边已经封了口,那刺客不知道看到了些什么,不过没有证据,他们暂时还不会出手。”   林楼发觉楚念桓在沉思,淡淡地开口,转移着话题。   “离京的事宜已经准备好了,此事捅出去不过是个欺君之罪,襄王奈何不了我的。”   楚念桓却没有打算就此揭过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神色认真,“此事你若是生气,便来罚我吧。”   林楼眉头微蹙,“还有其他的要一起罚吗?”   楚念桓闻言微怔,听到这话心才算是彻底放下,知她没有真的动怒,微微一叹,语气带着几分懊恼。   “若还有要罚的,便是没有早些告知你我的心思。”   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原本还绷着一张脸的林楼,脸上忽然飘出一朵红云,咬了咬后牙,又瞥了眼一旁很是吃惊的黑啸。   干咳了两声,“少说这些废话。”   楚念桓一笑,“你说的在理,这些‘废话’应当早些说。”   林楼脸上的红晕不减,地上的阿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动弹。   此事错不在她,本是没有必要由她来承受这一切的,何况阿莺对待自己,确实是一心一意。   虽说一开始的目的不纯,后来却真真是为了自己煞费苦心。   林楼不是那种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她与楚念桓既已是夫妻,从前那些事情,该翻篇的就要翻篇。   上前一步,走到阿莺跟前,林楼轻叹了声,开口道,“你起来吧,此事不关你的事,该讨要的,我自会找这人讨回来。”   阿莺心底也是波澜万千,因为林楼作为一个主子,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将她们当做妹妹一般宠着,也从不摆小姐架子。   纵然一开始她抱着别的目的入府,与林楼相处几日后,便开始对她有了好感。   后来得到楚辞的命令后,心中更是欢悦,几人相处起来也更加开放大方。   阿莺慢慢地起了身,抬头看向林楼,露出一个并不算太好看的笑,仍能看出往日的活泼俏皮。   “我就知道王妃不舍得罚我。”   她说着吐了吐舌头,眼角的泪却忍不住溢了出来,连忙抬手去拭,林楼却递了一块帕子过来。 第100章 鸿门之宴   皇宫之中,争执仍在继续。   郑轶与北翼之人各执一词。南度坚决要追查文乐言之死的原委,庄翼只道是他本就是个罪臣。   “陛下,在南度驿馆找到了这个。”   禁卫军忽然呈上来一个东西,庄翼站在龙椅之旁,远远的看着,便是眼神一凛,错愕地看向楚玉仁。   楚玉仁眼神微眯,神情已经隐隐变得微妙起来。   待禁卫军将那物呈至跟前,楚玉炎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这不是轩王殿下的令牌吗?!”   底下已有眼尖的大臣一眼认了出来,因为先皇对楚念桓的宠爱,曾赐了他一块特制的免死金牌。   这种东西是何其的珍贵,居然会在南度驿馆找到?!   如果不是他太过骄傲不将此物放在心上,不知何时被人偷了去而不知情。那就是他曾经到过南度驿馆,甚至很可能还与文乐言之人发生过争执!   看到这个东西,庄翼一向淡然的神情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免死金牌的出现,指向性实在是太过明显。   他虽明知是有人陷害,如今却也说不明白了。   楚玉仁捏着令牌,眼眸微眯,在空旷辉煌的大殿里,折出凌厉的冷光。   “看来还得去请皇叔一趟。”   他的语气晦暗不明,众臣听不出太多的喜怒,也摸不准他的心里对楚念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禁卫军得到回复,应了声就下去传话了。   郑轶听说此物竟然是免死金牌,忍不住冷笑了声,“先皇帝对齐轩王还真是宠爱有加呢,到了陛下这里,仍是留着这块免死金牌。”   庄翼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危险地盯着朝堂下的众人。   底下之人神色各异,有人神情愤慨,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个事情与楚念桓有关;也有人交头接耳,看那贼贼的眼神便知心中多有猜疑;更有不动声色,垂手立在人群中,不偏不倚的。   这些人中有哪些是归襄王管辖,有哪些是直接归宫中管辖,虽还不是很确定,但顺着这个情况来摸索,应该也能查出些端倪来。   只是不知如今,楚玉仁对自己是否还信任。   他心想着,侧目瞥了眼楚玉仁。   楚玉仁手中握着那块令牌,用力攒紧,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直爆,看出来他的隐忍。   “此事……”   “此事问问皇叔才知。”楚玉仁打断他的话,声线冰寒。   刺客溜走后,楚念桓与林楼正商议着要不要进宫一趟,就听到说宫中来人,宣楚念桓进宫。   林楼眉头微拧,总觉得事情蹊跷,“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楚念桓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沉吟了片刻,猜不透其中发生了什么。   “准备一下,进宫。”   他这话是对着黑啸说的,黑啸应了声,便出了屋。   见黑啸离去,长阳拱了拱手,才又道,“宫里的人还说,夕妃娘娘请王妃进宫谈心。”   “哼!”楚念桓闻言冷哼,“你留在家里,情况不对我让他们立即送你离京。”   林楼眼神微沉,似乎对他的安排很不情愿。   “此次若是真有麻烦事,倒也省的日后还要这般伪装的活着。”楚念桓神色严峻,盯着林楼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但你若是出了事,我这些年来的隐忍可就真的白费了。”   林楼知道他所说何意,林夕月邀请林楼入宫,不过是楚玉仁打的一个幌子,因为入不了轩王府,便想将人控制在皇宫之中。   那重重宫墙,各路高手,林楼自认如今还没有实力能够自由逃脱,进去了便是被动,一切都由不得她来掌控了。   至于楚念桓,传说中的无冕宫主,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拿捏。   楚辞虽没有刻意要对自己隐瞒无冕宫的事情,但无冕宫的根基深厚,势力涉及范围又广,也许远已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她没有心思过问,纵然要过问,也没有办法过问这么多。   虽然对他的本事有所了解,却仍是放不下心来。   细想了片刻,对长阳道,“你去回了他,就说府中进了刺客,我受了伤,无法进宫陪姐姐了。”   几人闻言先是一怔,楚念桓回了神,轻笑了声,“倒是你机灵。”   “你的黄医师,应该有伪造伤口的法子吧?”林楼对他眨了眨眼,透出几分俏皮。   长阳忙答道,“对对对!那老头子平时就爱瞎鼓捣这些东西,我这就去找他来给王妃‘做做’伤口!”   他说着,就飞奔着要去找黄鸣,被她叫住,“顺道将绿袖叫来,还有那邢文涛先别送回去了,留着一会儿自有用处。”   等他应下离去,林楼又扭头对楚念桓道,“你先去前厅拖一下时间,我也好准备准备。”   楚念桓点了点头,自己推着轮椅,重又坐回那张轮椅上,林楼示意阿莺推着他过去,自己往床榻上走去。   前厅传话的公公,是原与芸太妃通气的。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混到了如今的位置。   见楚念桓过来,清了清嗓子,故作恭敬地行了个礼,“咱家见过轩王殿下。”   “公公多礼了。”楚念桓看着这阴阳怪气之人,心中有些作呕。   原本心情便不大好,阴沉下来一张脸,冷声道,“皇上有说是为何事吗?”   那人露出个笑,在那惨白的脸上显得阴测测的,分外渗人。   “这是陛下的事,咱家就不知晓了。”他说着又探头往门外看了看,“诶?王妃呢?”   楚念桓冷哼着,眼神陡然一凛,语气瞬间变得不善起来,“公公问这做什么?”   那人被他这忽然的一眼瞪得心中一杵,顿了片刻才回过神,可转念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壮了几分胆子。   “夕妃娘娘近日心情多有烦闷,想邀王妃进宫谈谈心。往日未出阁时,娘娘与王妃便是最要好的,如今怎得反是不常来往了呢?”   楚念桓冷眼瞧着这人自作聪明,微微冷哼,“往日也不见得有多好吧?”   那公公完全没猜透他的目的,只当他心情差,便胡乱对着自己发脾气,心中登时生起几分不忿来。 第101章 步步为营   细长的眼睛有些刻薄,这眯起来发狠的样子,更是令人觉得厌恶。   楚念桓原本发寒的脸色,愈发铁青起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对本王说的话,有什么不满吗?”   那公公神色微微一僵,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此事不仅是娘娘的主意,皇上也吩咐过了,让王妃有空多进宫与娘娘聊聊。”   “那你帮本王回了他,王妃今天身子不舒服,没空进宫陪什么亲戚。”   楚念桓态度坚决而强硬,容不得丝毫妥协的样子。   那人一听,眼角眉毛皆是一飞,“王妃的身子还没好?要不要进宫请太医来瞧瞧?”   楚念桓冷着脸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话说到这个地步,那公公若是还没有意识,那估摸着在这皇宫之中也待不住太久了。   这轩王虽然还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事情,正式的旨意下来之前,他还是原来的轩王!   于是态度也一下子改变了不少,“咱家既是给皇上和贵妃娘娘传旨的,那也有义务替二位关照关照王妃的情况。”   楚念桓扭头盯着门外,远远的见到有人在外头打着手势,知是林楼那方已经准备好了。   这才不情不愿地回了头,斜了他一眼,冷哼了声,“今日府中来了刺客,王妃受了伤,这下公公该放心了吧?”   听到“刺客”两个字,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楚念桓静静地观察着,心底大概有了猜测的方向。   不动声色地对外头之人打了个手势,便立即有人过来,兴冲冲的汇报道,“王爷,王妃醒了!”   楚念桓闻言眉头一挑,紧绷的神色终于出现了缓和。   传旨的公公心中狐疑,想着来的时候上头的吩咐,便故作松了口气的拍了拍胸口,“倒是吓坏咱家了,王妃没事吧?”   那传信的侍卫看了楚念桓一眼,才回答道,“回公公,娘娘被刺客所伤,刚刚才醒过来。”   那人还要作戏寻找借口去一探究竟,就被楚念桓冷笑着打断,“一起去吧。”   说着,便示意阿莺推着自己出门。   阿莺轻轻应了声,缓缓推着他出了屋,传旨公公带着人紧随其后。   林楼正面色发白地躺在床上,听到开门声,缓缓睁开眼,眼底带着浓浓的倦意。   “王爷……”看到楚念桓,林楼作势要起身行礼,被他抬手制止。   “且安生躺着。”   闻言林楼便停了动作,乖乖躺好,视线放远了,像是才看到那公公一样,故作不解,“这位是……?”   “是宫中来传旨的公公,夕妃想找你进宫叙旧。”   楚念桓隐瞒了自己要进宫的事,那公公听着,心里嘀咕,这轩王对轩王妃,好像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坦白。   又或许是轩王发觉了些什么,不想让林楼担心?   “小的给王妃请安。”他想着,还是行了一礼。   “公公请起,只是我这病身子……”林楼说着轻轻一叹,似乎在恨自己的不中用。   “娘娘这是……”那人拧着眉,故作担忧地看着林楼。   她的脸色苍白的跟纸片一样,原本见她还是在端午时候,那时候她的气色跟英姿,都是夺人眼球的。   可如今这样子……   他仔细地打量着林楼,分析其中有几分作假的可能,也好回去邀功。   问到这个,林楼眼神一暗,她身旁候着的绿袖忙解释道,“有劳公公关心,我家王妃如今已无性命之忧了。”   “府中来了刺客,伤了心口,险些丧命。”楚念桓冷冷地打断,语气中已隐隐有了怒意。   公公只好闭了口,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咱家也不便叨扰王妃休养了。”   说着,便往外走去。   楚念桓滑着轮椅来到林楼床前,握着她的手,与她细语了几句,也跟着出了门。   “既然王妃已经醒了,那王爷随咱家进宫吧。”公公的语气尖锐,声音陡然拔高,似乎是有意说给里头的人听得。   他心里暗暗觉得,楚念桓不会讲自己进宫的事情告诉林楼。   可不知自己的言行都在林楼的掌控之中。   听到外头传来的那声音,林楼翻了个白眼,“恶心。”   绿袖也捂着嘴轻笑了起来,“宫中这太监都与他一般嘛?还好王妃没有进宫。”   “这话要让王爷听了,该要剥了你的皮。”阿莺已经将轮椅交了手,听到这话戳了戳她的额头,故作凶狠地道。   绿袖吃痛的捂住额头,看着她,忽然伸手在她腰间摸了一把。   阿莺腰际发痒就想要笑,可又怕声音大了将人引来,便暗瞪着她,“可别坏了事!”   林楼淡笑着看着两人打闹,一切又像时回归到了从前,阿莺原是细作这事,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   楚念桓这次进宫,就像是刘邦参加鸿门宴,若是不步步小心,随时皆有可能命丧于此。   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无冕宫的人有没有得到消息,此次遇刺又是否与此事有关。   林楼心中藏着一堆的疑惑,近几日来日子过得太过平和,以致她险些都要忘了自己原本的生活步步为营了。   长阳送完人回来,敲了敲门,请示道,“王妃,邢文涛已经绑好了,要怎么处置?”   “我记得你家爷在城南还有一处院子,先将他丢去那里,再去打探一下他这几日的行踪,接触过什么人,是什么时候入的府,查清楚了赶紧与我汇报。”   长阳忙应了出去准备。   先前抓到邢文涛,便在调查此事了,如今听她这么一吩咐,更是提起了心神,加紧了追查速度。   楚念桓入了宫,满朝的文武百官,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公公汇报了得来的消息,说到林楼遇刺时,犹豫了片刻,才将楚念桓说的话复述给了他,末了又补充道,“奴才觉得,王妃的伤……”   “朕知道了,你下去回夕妃吧。”   楚玉仁不耐地打断,似乎对他并不是太满意。   那人脸色变了变,弓着身子应下,缓缓后退着离开殿上。   楚念桓滑着轮椅,坐在两道正中,抬头盯着楚玉仁,语气平淡,“不知陛下找我来有何事?” 第102章 暴露   “不知陛下找我来所为何事?”   楚玉仁盯着他静默了片刻,挥手让人将令牌拿下去。   随着那人的靠近,楚念桓双眸微眯,觉得有些眼熟,待看清托盘中所盛之物,他眉头一耸,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皇叔还记得此物?”楚玉仁幽幽地开口,没有立即表态,只像是例行的询问。   楚念桓很快恢复镇定,将令牌放回托盘中,道:“自然记得。”   郑轶见他承认,冷笑道起来:“如此贵重的东西,轩王殿下怎么没好好保管呢?”   楚念桓瞥了他一眼,也是一声冷笑,“用不上的东西,谁会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高傲而坦荡,真正信服他的人深信不疑,心怀异议的便认为他在故作清高。   “令牌出现在南度驿馆,在文乐言房中搜出的。”   楚玉仁打断两人,看向楚念桓,“皇叔府中遇刺是什么时候?”   “上午时溜进来一个刺客,南度使臣进京那日傍晚也抓到一个。”   楚念桓平静地说着,从神情上辨不出真假。   庄翼听到王府遇刺时满脸地不可思议,他比别人更清楚王府的戒备情况。   为了守护楚念桓的这个秘密,无冕宫下了不少力气,才将皇宫中安插过去的眼线全部拔除,这几年来稳固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如今又遭了入侵,还是两次!   若不是对方手段太厉害,便是王府内部出了纰漏。   知道王府布置格局的,除了这批常年生活在府内的几人,还有他和寻音阁主。   他皱眉看向楚念桓,方巧与他偷来的目光对上。   对视三秒后,两人很快错开眼。   但也仅仅是这三秒,就足够他们确认彼此的心思了。   楚玉仁察觉到楚念桓视线的方向,定睛望去,却刚巧与他对上。   收了收心神,楚玉仁淡淡的开口,“听说皇婶遇刺了?”   “受了点伤,方才脱离危险,只是情况仍有些复杂。”   提起林楼,楚念桓眉头拧作一团,脸上带着担忧。   “皇叔最后一次见这令牌是何时?”如今情形紧迫,楚玉仁略表示了下关心,就继续询问起来。   “一直放在库房,没怎么注意。”楚念桓如实答道。   “一向传言轩王府是除皇宫外全京城最为森严的地方,最近怎么接连两次让贼人闯入了呢?”   郑轶不合时宜地开口,一句话将众人提点起来。   此言一出,登时在底下掀起一片议论。   “是啊!轩王府的戒备不是很森严的吗?怎么忽然进了刺客,还连进了两次?!”   “不知轩王爷那两个刺客都抓住了没?”郑轶对两次行动的结果都知情,深知不管楚念桓回答哪个,他都有话来反驳。   果然问完,楚念桓扭头正视起自己。   那眼神依旧深邃地见不到底,虽不凌厉,却让人觉得危险。   “前一个抓到被灭口了,今天的刺客还在追捕。”   他淡淡地说着,神色仍是不见波澜,好似只是在称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而且本王觉得,诸位怕是对轩王府有什么误会。”   他说着,陡然眼神凌厉地扫向堂下,将那些交头接耳、立场摇摆不定的人震得一愣。   “轩王府之所以让人觉得戒备强,不过是下人管教得好,赶走了些不必要的臭苍蝇罢了。”   他这话一出,底下瞬间怒起一片。   那些曾上门被拒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当然仍是有少数保持着沉默。   楚玉仁对他这话似乎不太满意,剑眉微微一蹙,抬眸又见外头有侍卫走近。   心道难道还有证物?   就听人道,在文乐言房中找到了一封信,同时在现使臣的住所抓到一个乞丐。   楚玉仁眉头越拧越紧,看向楚念桓的眼神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这么明显地指向,可是有意要把楚念桓置于死地。   他虽处处放在楚念桓,心底深处却一直信任着这位只比自己大一岁的皇叔,他若真对这皇位有意思,早在五年前就轮不上自己了。   可迫于底下众臣的压力,楚玉仁只好接了信,传那乞丐上殿。   揭开信,看到第一行时,他的脸色陡然大变,庄翼见状一把按住他的肩头,紧张地盯着他。   楚玉仁握着信纸的手缩紧,险些将那纸捏碎。   “信上写了什么?”庄翼压低声音问道。   楚玉仁抬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将信递到他手中时,手还有些颤抖。   庄翼心底的担忧愈发浓重起来,待看到那信时,瞳孔一缩,震惊地看向郑轶。   楚玉仁看到他的反应,心都凉了半截。   如果此事是他不知情,他第一反应该看的,应该是楚念桓。   可他却那么直勾勾地瞪向了郑轶……   垂在膝盖上的手攒拳紧握,指甲嵌入肉中,渗出一层鲜血。   庄翼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垂眸看到他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更多的是担忧。   楚念桓看两人这神情,知道大概是关乎自己腿的事情暴露了。   自刺客逃走的那一刻起,他便做好了暴露的准备。   如此看来,是免不了掀起一层大波了。   抓到的乞丐被很快带了上来。   乞丐原来是外地的,流荒时进了京,就在京城呆了好几年,刚看到客栈外面有鸽子徘徊,想要去抓来吃了。   哪里知道那里住的是南度的人,一下子被抓了起来,这倒是有了皇宫一日游。   不过他也没心思去欣赏这皇宫的景致,只担心着自己的小命还保不保得住。   被侍卫压着跪在地上,乞丐浑身哆嗦地厉害,不敢抬头也不敢吭声。   “你看到了什么?”   楚玉仁眼神凌厉,紧盯着他的后脑勺,不怒自威。   那乞丐浑身抖得更厉害了,连忙摇头,“我我我……不!小的什么都没看到!”   “他抓的那只鸽子呢?”楚玉仁见他这情况不似作假,转头问向那搜查的侍卫。   “在这里。”侍卫拱手将竹筒送上。   庄翼身边的小桂子接过,恭敬地递给楚玉仁。   楚玉炎眼看着楚玉仁打开那个竹筒,嘴角忍不住一扬,又飞快地抿起,怕人看出端倪。   “腿无患,金已取。” 第103章 无法行走   “腿无患,金已取。”   仅仅六字,已说明了一切。   楚玉仁再也抑制不住怒意,神色阴寒,将纸条伸到庄翼面前,冷眼盯着楚念桓。   楚念桓不用看也知纸上写的什么,沉默着没有作声。   因为此时的一切申辩都显得苍白。   庄翼看完条子,神色淡漠地装回竹筒内,盯着底下的郑轶,声线冰冷地开口,“郑大人派人在调查轩王爷?”   郑轶自然不会承认,“帝师何出此言?这信上的内容我还不知情呢,怎能说是我在调查轩王殿下?”   暗中调查的事情,不仅仅是各国,各国内部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很少有人会摆上台面来说。   庄翼细长的眸子眯起,知道此事问了也是多余,郑轶这人也是只老狐狸,比起文乐言要难对付多了。   逼问下去,他只要将锅往文乐言身上一甩,死无对证,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楚玉仁深吸了口气,命人将那两份信都交给楚念桓。   楚念桓接过,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递还回去,仍旧没有开口。   “此事的真假,皇叔有什么要说的吗?”楚玉仁见状,压住已经要暴起的怒火,冷声问道。   “陛下以为真相是如何?”楚念桓不答反问。   “若是朝中之人这么说,朕倒是真没想过。”楚玉仁冷哼了声,“可在文乐言房中不仅搜到了你的免死令牌,还有这封未来得及送出去的消息……”   底下朝臣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他为何忽然动如此大的怒火。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襄王的地位比之他们高上一等,见状便借故问道,“不知这信中写了什么,让皇兄与皇叔如此大动肝火?”   楚玉仁盯了他几秒,挥手让人将信给他。   楚玉炎看过后,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楚念桓,眼神里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忧愁,剑眉紧蹙成一团,让人看着便随着揪心。   郑轶见几人一个个脸色变了又变,上前一把从他手里抢过信纸,飞快地瞄了眼,脸上出现几分狞笑。   “原来轩王殿下的腿,根本就没有问题啊!”   他拔高音调,声音传遍整个大殿,落在每个人耳中。   在场所有人,都狠狠一怔。   楚玉仁胸口猛烈起伏着,显然是没能从这个事件中平复下来,“皇叔对此要作何解释?!难道还要朕亲自让太医来验吗?!”   楚念桓始终是那淡淡的神色,不气不恼,也没半点被揭穿的慌乱,真让人摸不清是他问心无愧,还是城府已经深到如此地步。   “这鸽子臣也不知是谁送来的,那信又是在乐言君房中搜出,此事与他肯定有关,若真是空穴来风,请人来验一验,也好还了王爷的清白。”   朝堂内一片死寂,唯有南度之人巴不得热闹大一些。   郑轶说着,瞥了眼跪在朝前瑟瑟发抖的乞丐,冷笑道,“不然这闲言闲语地传了出去,岂不是对王爷名声不好?”   众人虽都知他没藏什么好心思,但这话说的却也无法反驳。   朝中那些对楚念桓心怀芥蒂的,也趁机悄悄出头,赞同南度的说法。   楚玉仁此刻一度觉得这朝中所有人都面目憎恶,就连身边,他信任了多年的庄翼,也瞒了他这么久!   按理说他不该跟着南度的节奏,去查楚念桓腿伤的事实,可情绪上的失控,让他忍不住暴走。   “宣太医。”   他抓着龙椅,神色痛苦,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襄王原本一颗心悬着,听到这话时才算彻底放下。   他知道楚玉仁尽管对楚念桓重重防备,内心却坚信着他不会造反。   若是普通的事情恐怕还不足以动摇他心底对他的维护,可如今,牵扯进庄翼……   此事庄翼果然是知情的,还好他没有猜错。   刚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楚玉炎也是震惊了好久才接受。   公良玉说怀疑楚念桓腿伤有假时,他一开始还一万个不信,看到那只鸽子时,才彻底地为他的智慧所折服。   那只鸽子,南度的人确实不知情,是公良玉给楚玉炎的讯号。   他原本打算与南度联手,公良玉却很坚决的否定了他的念头。   原因无他,借南度扳倒现在的北翼,日后的北翼也将难以振兴。   西参的使臣很快也会到京,届时有了西参的助力,无需南度,他也有把握成功。   楚念桓默默观察着他的神情,将他略有所思的眼神收在眼底。   府中出了内贼,五年来一直衷心耿耿的仆人,不可能突然叛变。   楚玉炎若是有这实力在他府中安插眼线,那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抢到了那帝皇之位。   如今这两次遇刺,肯定是有人给他指点。   知道自己府中布局,又知晓自己腿脚健全之人,只有寻音阁主。   想到那个男人,楚念桓心底冷笑了声,想不到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寻音阁,也出现了内鬼。   想清楚了此事,这几个月来所有的事都串联了起来。   之前劫剑谱的士兵,还有今天的刺客,都是寻音阁搞的鬼。   如此看来,那天许安所说的在无极扇山见过楚玉凌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了。   太医很快被请来,为证公平,太医院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都被请了过来。   楚念桓静坐在轮椅上,等他们一一行过礼,仍由他们来检查自己的双腿。   第一个太医先是摸了摸小腿肚的肌肉,跟常人没有异常,紧致有肉,张弛也有力度。   又顺着腿,摸了摸腿筋,眉头一拧,忽然用力按了一把,同时默默观察着楚念桓的神情。   楚念桓平淡地看着他,像是没有丝毫知觉。   这个太医见状,重重叹了声,摇头起了身,拱手退到了一旁。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共五个太医,依次查看完毕。   “结果如何?”   楚玉仁心中隐隐有些期待,期待庄翼那神情不过是出于对南度的恨意,和对楚念桓受辱的愤慨。   最先发言的,是第一个查看的太医,也是太医院资格最老,最为权威的太医。   他白眉微皱,拱手恭敬地道,“回陛下,轩王爷的腿……虽有在恢复,如今确实无法行走。” 第104章 诊断   听完这话,楚玉仁拧着的眉微微一松,挥手示意下一个人说话。   第二个太医的结论与第一个一样,然而到第三个时,却出现了不同的言论。   “臣以为,王爷的腿,早已经恢复。”   发言的也是一个老资格的太医,由于性格问题,平时与太医院的人不太对付,但是医术相当精湛。   他向来是有话说话,从不会看人脸色行事,因此他这话一出,众人刚平复下的心,又倏地悬了起来。   众目纷纷扫向楚念桓,却见他满脸淡然,对于几人不同的诊断结果,像是完全不在乎。   虽说这些太医的诊断结果如何,都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但这神情,未免也太过平静。   若非是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会这么平淡?   众人心中的疑惑,随着太医院几人的争吵,被渐渐加重。   “虽说是有在康复,但要如正常人般行走,却还要花一些时间,张太医这话未免太过武断了。”为首的老太医气得小胡子一吹,瞪着眼便训道。   “王爷腿部的肌肉健硕,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强劲一些,若不是早就恢复了,试问要如何做到这一点?!”   张太医也是言辞振振,虽也一大把年纪了,说话却是底气十足,两人互呛起来,那气势也不容小视。   还有第四个和第五个太医,两人互看了几眼,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结果。   这几日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楚玉仁心中是烦躁的,听着争吵更觉聒噪。   挥手怒斥了声打断,“李太医,洪太医,你们的结果呢?”   被点名的两人上前一步,先开口的是李太医,他道:“臣的看法,与老院长一致。”   另一人则是道,“臣以为,张太医说的有理。”   两人这明哲保身的态度,让场面又陷入方才的僵持中。   见状楚念桓终于冷哼出声,“若让你们这般耽搁下去,怕是等不到确认腿伤,我这腿早就彻底废在战场了。”   他一开口,众人便像是抓住了可发表言论的方向。   “是啊,齐轩王当初可是为了的太平才受的伤,当初那一役战况之惨烈,老臣至今都不愿回想!南度这群人,如今还有脸来提及此事?!”   朝中不知是谁,忽然激昂地说道,言辞犀利,直指南度。   郑轶冷笑,精明的眸子透着算计,“那些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如今南度北翼交好,大臣们又何必再拿这些事来讨论?”   “何况那信又不是我南度的主张,全是罪臣文乐言的意思,臣之前也说过了,之所以执意要将他带回国,也是因为有事情要盘问。”   郑轶说着,幽幽地瞥了眼楚念桓,又说道。   这话听着格外刺耳,好似所有的麻烦,都是源于北翼没有将人护好,造成了南度不可磨灭的损失。   他这一番话,直接惹恼了朝中的众多大臣,然而还未等人开始反驳,忽然听到一声利器出鞘之声,地上匍匐的那个乞丐忽然暴起,朝离他不远的楚念桓扑去。   楚念桓脸色一变,抬手去挡,却被一道寒光闪了眼。   匕首直插他的胸口而去,那乞丐原是蓬头垢发,如今近了楚念桓才看清他的脸。   虽然印象不深,确实是曾经教训过的某人没错。   眼看着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那乞丐的面容也愈发狰狞。   楚念桓紧扣住他的手腕,其实以自己的力量,是完全可以将他制服。   只是如此一来……   庄翼也被这忽然的一幕吓到,脸色登时变得铁青,奈何身边没有东西,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心中暗叹,楚念桓腿伤一事,该要彻底暴露了。   然而事情却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发展。   楚念桓与乞丐僵持着,那乞丐本也算是个武林高手,只是因为某些缘故,被废了一半的功力。   如今虽是废了,可这用尽全力的一击,冲击确实不小。   楚念桓额上冒出一层汗珠,与他对峙的手臂开始颤抖起来。   侍卫已经出动,奈何刀子离楚念桓实在太近,根本不敢出手。   “楚念桓,想不到吧,你也有栽在我手里的一天!”   那乞丐忽然爆出一声低沉古怪的笑声,双目一眦,“噗”地一下将整根匕首没入他的胸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刺完匕首,那乞丐便疯癫地大笑起来,然后颓然地跌坐在地上,仍由那些侍卫将他拖走。   太医院的人都震惊了,连忙上前救治,被楚念桓挥手制止。   他靠在轮椅上,半眯着眸子,盯着楚玉仁,一字一字道,“若说瞒你,那便是瞒了你这事。”   一面说着,一面将面具,自胸前缓缓撕下,露出他原本惊人的容貌。   多年未见这张脸,恍如隔世。   太医院的老人登时愣在了原地。   与五年前相比,如今的楚念桓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脸庞的轮廓也更为分明。   一双眼明亮如星辰皓月,一张脸更是帅气逼人。   然而看到这张脸,众人不仅仅是觉得俊朗,更是如同看到了往日的神邸。   时隔五年,内心竟仍能泛出激动与热血。   “快!快救人!”   楚玉仁怔愣了许久,才终于回神,急忙命令几个太医救人。   楚念桓闻言,才微微松了口气,无力地垂了眼,由他们为自己处理伤口。   林楼在屋里等着,忽然觉得胸口一滞,难受地发紧。   “王妃不好了!爷受伤了!”长阳急匆匆地从外头赶来,看着林楼一脸担忧。   “怎么回事?!”林楼猛地起身,眼神不觉透出几分凶狠,急切地逼问。   “方才在宫中询问的时候,混进了刺客,刺伤了爷……”   长阳拧着眉,给阿莺递了个眼神将门关好,担心她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伤到哪儿了?现在人呢?”林楼察觉他们的举动,重又坐回床上,冷声问道。   “还在宫中,”长阳深吸了口气,说着自己的理解,“不过以爷的身手,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中的。”   林楼一双眉拧紧,她自然知道楚辞不会让自己轻易丧命,可他既然选择受伤,那就是不愿暴露自己腿伤一事。   这种方法虽然极端,却真实有效,甚至比什么太医院的诊断都来的靠谱直接。 第105章 他没有毁容   话虽如此,林楼却仍是担心楚念桓的身体。   那刺客要报复,定是要寻最薄弱的部位下手,纵然楚念桓是有意让他刺中,也定是极为凶险。   心脏的胡乱跳动,更是让她觉得不安起来。   “邢文涛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她眉心拢起,忽然看向长阳问道。   “已经准备好了。”   长阳想着林楼之前交代的事情,暗暗感叹她果真是聪明。   邢文涛是受阿诺蕾的指示,才能够混进王府,那也是襄王的授意。   他在王府经历了这一切,显然已经远远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长阳感叹着,忽然想起一事,“对了,爷今日在朝堂上,将面具摘了。”   林楼眉头一挑,顿了片刻后笑了起来,“我原是还担心将邢文涛送回去,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这下倒是都免了。”   阿莺也是一笑,挥了挥拳头哼哼两声。   “这襄王下如此狠手,不给点颜色还回去,真是当我们好欺负。”   林楼扫了她一眼,对长阳吩咐,“随时注意宫里的动向,襄王府和阿诺蕾那边也盯紧了。”   长阳应下,出去开始准备,正要出门,又被林楼叫住。   “白骨进宫了吗?”   黑啸进宫是确定的事,白骨这人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林楼都很少知道他的行踪。   长阳顿了一下,想起楚辞的交代,若是林楼问起,便将一切都告诉她。   便折了回来,老实地道,“白骨随禁军去搜查南度驿馆了,那刺客之事,爷早已知情,并做了防范。”   林楼闻言一怒,怒极又笑,“这小子又骗我!”   长阳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可爷受伤是真的,这一出戏,纵然南度不找那刺客,爷也会找其他人来演,如此反倒了了我们一桩事。”   林楼摸了摸身下柔软的被榻,半晌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下去准备吧。”   她说的是“你们”,阿莺与长阳对视一眼,便告了罪,一齐出了屋。   二人一走,林楼便有些乏力地靠在了床头,似是头疼般捏了捏眉心。   “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看着那床幔,林楼喃喃自语。   宫中因为那个刺客的出现,乱做一团。   楚玉冶原本正在家中休息,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安,府上的小厮忽然来传消息说,楚念桓被刺客刺中了胸口,如今性命堪忧。   蹭得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就要往皇宫中赶,被那小厮拦下,苦口婆心劝道,“十七爷您慢点儿,听小的先说完。”   楚玉冶哪儿还有心思听他说,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往外走,“还有什么路上再说。”   那小厮急了,只得快步跟在他身后,大声地自顾自地说着。   “宫中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南度的人咬着文乐言的事不肯松口,驿馆又搜出各种证据指向轩王殿下,皇上更是请太医当众查了王爷的双腿……”   说到“双腿”,楚玉冶前冲的身子忽然停住,那小厮没察觉,“砰”地撞上了他后背。   “可查出什么了?”楚玉冶紧张地问道,眼里神色复杂。   那小厮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忙放下揉着鼻子的手,接着道。   “太医院的太医们看法不一致,有的认为王爷的腿早已痊愈,有的觉得虽然在恢复,可还没法走路。就是因为这争吵,才让那刺客得了机会动手的。”   楚玉冶眼神一沉,面上闪过一抹沉思,思忖片刻,眼神一凛,冷声道,“备马,去磐若寺!”   那小厮先是一怔,随即“哎哎”地连应了几声,就招呼人下去准备了。   楚玉冶忙回房准备东西,此事事关重大,虽楚念桓遇刺受伤,将这事暂时揭了过去,可为防日后有人借此发挥,还是要有人出面才行。   还有林楼那边,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他眉头拧作一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焦躁。   大脑飞快地运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抵梳理了下,又准备了下对太后的措辞。   最后决定先去一趟轩王府,跟林楼通个气。   那小厮刚将事情安排下去,回来见他又要出门,连忙问他去哪儿。   “我去趟轩王府,你们在醉仙楼等我,马上就回来。”   楚玉冶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小厮道,“爷,轩王爷他,其实没有毁容。”   楚玉冶步子一顿,不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方才在宫中,王爷遇刺后,就将自己的面具撕了下来,那容貌与五年前的轩王殿下,分毫无二。”   小厮很认真地回答着,听得楚玉冶又是一阵揪心。   一瞬间,一直以来不解的一些问题,此刻也都想明白了。   西湖之行皇叔为什么随着林楼一起入水,送聘礼之时林楼见到那信物为何态度骤变。   还有两人婚前,皇叔明明对林楼各种嫌弃,婚后却像宝贝一样百般维护。   还有那只鸽子,林楼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要自己帮她作假。   原来楚念桓早就已另一种身份与林楼见过面了,而且他的腿,分明就是没有受伤。   心脏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箍住,疼痛地让他难以呼吸。   小厮见他脸色不对,轻轻唤了几声,“爷?十七爷?王府杠把子?”   楚玉冶深吸了几口气,将那些情绪压了下去,瞪了他一眼,“你再说那个称呼试试!”   小厮被他瞪得缩了缩脖子,一面送他出门一面道,“王爷的脸未毁容,这是好事,如今那些百姓们都恋旧,见了定是要恢复往日的敬仰了。”   楚玉冶对此心知肚明,当初楚念桓决定易容,大概也是出于对此的考虑。   每次大胜回朝,没有一次不是万民拥戴的。   对于他的那张脸,凡是见过的,便没有人愿意忘却。   说来虽有些夸张,却是不争的事实。   来到轩王府,听说他到访,林楼从床上起身,让人进了屋。   “你与皇叔怎么认识的?”楚玉冶见了她,张口便问道。   林楼一怔,“你这没头没脑地问的什么啊?”   楚玉冶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便清了清嗓子道,“皇叔的事我听说了,虽暂时压了下来,可难保日后不会有人利用此事谋利。” 第106章 各怀心思   林楼狐疑地看了他几眼,问道:“你都知道了?”   楚玉冶翻了对白眼,“你当我是傻得啊?那鸽子,是皇叔送的吧?”   听到这说话的语气,林楼轻嗤了声,随即脸色缓缓沉了下来,正色道,“那你有什么法子吗?”   楚玉冶也跟着敛了神色,“我打算去一趟磐若寺。”   闻言林楼会意,他这是打算让太后出面,保下楚念桓。   此事已经算在欺君的范畴了,虽楚念桓有那免死金牌,可他腿伤的事并未揭穿。   “太后如今应该已经到了磐若寺,你去的话要赶快。”林楼思忖着道。   “这是自然,只是交代你有个心理准备,”楚玉冶说着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能猜到的事,他们肯定也能猜到,接下来的情况会如何能还不好说。”   “知道了。”林楼点头,见他皱眉,轻笑了声,“你不放心我?”   “你心眼儿那么多我哪儿敢不放心啊?!”   话虽如此,他眼里却还是写着担忧。   林楼笑着摇了摇头,催促着他快走。   “那你自己多留意宫中的情况。”   楚玉冶一面玩外走,一面不放心地回头交代,“还有那阿诺蕾,知道皇叔没毁容,指不定又要起什么花花心思了!你得防着点!”   林楼应着“是是是”,一边又让阿莺赶紧将他送走。   人走后,林楼的眼神便又恢复了清冷,隐隐带着几分凌厉。   楚玉冶提醒得不错,阿诺蕾对楚念桓朝思暮想了五年之久。   虽被她插手与襄王联了姻,可这个女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倔强执着,一定不会就此罢手。   不过她与襄王联手,将楚念桓逼到这步田地,接下来又打算如何得到他的心思、得到他的人?   林楼始终觉得这件事情透着古怪,却又想不通是哪里不和谐。   阿诺蕾知道楚念桓腿伤是假时,抑制不住脸上兴奋的神情,激动得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说的是真?!”她欣喜地看着来传话的丫头。   “回公主,此事千真万确,太妃的消息不会有假。”来传的丫头是芸太妃宫中的人。   因为中意的儿媳飞了,芸太妃一度郁闷了许久,后阿诺蕾的出现缓和了她的情绪。   不得不说阿诺蕾本事不小,不仅武艺高强,对付长辈也是一套一套的。   如今芸太妃已将她彻底视作襄王的人,当亲闺女一样待着,甚至比对待青莲还要贴心。   青莲虽不多说,可心里也清楚,阿诺蕾的利用价值,确实比自己大多了。   人家不仅是一国公主,手中还有不少实权。   看着阿诺蕾这般愉悦的神情,那传信丫头心中泛起了嘀咕。   阿诺蕾眼尖的发现她眼神不对,便冷笑了声,“这下襄王殿下的霸业,指日可待了。”   闻言那丫头微怔着抬头,阿诺蕾便又道:“以帝师与轩王曾经的关系,此事他一定知情,这些年来陛下对他有多信任,如今就能对他有多失望。”   听她这么一说,那丫头的心稍微放松了下。   原来她开心,不是为的轩王。   阿诺蕾将她这点点心思都看在眼里,暗道自己方才确实太过不小心。   芸太妃将自己视为己出,可只有她跟襄王知道,他们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   为了让芸太妃安心给自己透露消息,阿诺蕾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这个女人能够在宫中立足多年,本事也不小,心眼更是狠毒。   传了该传的消息,那丫头便起身要告辞。   阿诺蕾让贴身的丫头将人送出门,同时暗示她打听一下别的消息。   丫头送完人回来后,满脸开心地道,“公主,那丫头果然瞒了消息。”   阿诺蕾秀眉微挑,脸上露出一抹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的高傲,看向她,“哦?瞒了什么?”   那丫头笑嘻嘻的,“她说,轩王殿下其实没有毁容,还当众撕下了伪装的面具。”   闻言阿诺蕾眉头一耸,面色变得微妙起来。   “腿伤一事已是惊喜,如今又爆了这么大一个料,他到底在想什么……”   听她喃喃自语,并未露出预想中的喜悦,丫头有些不解,“公主,王爷没有毁容,你难道不开心吗?”   阿诺蕾微微摇头,“腿伤一事他尚且瞒了下来,为何又要自己揭露并未毁容一事呢?”   她这么一说,那丫头也回过了神,“对哦!王爷既然暂且将腿伤的事揭了过去,为何要自己暴露他面容一事?”   阿诺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可如今的形势却告诉她,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从前他的心思就没人能猜透,过了这五年,虽表现得无所事事,可我知道他还是原来的他,甚至比从前更精明。”   阿诺蕾深吸了口气,看着她的丫鬟,一字一字地道。   像是在跟她介绍,又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心上人如何厉害。   丫头听着,这些话她经常听阿诺蕾说起,说起他们曾经的交往,说起楚念桓是如何的杀敌,如何的隐忍度过重伤。   这也是她一直追随阿诺蕾的理由。   她重情,她对爱矢志不渝。   比起那个林楼,真是好上不知道几百倍!跟那么多人有谣言,就知道给轩王抹黑!   宫中楚念桓躺在床上,身边围了一圈太医。   刚经过救治,将伤口处理了。   那一刀戳得很深,虽然是匕首,但是刀面上竟然带着细细的倒刺,取出来时花了不少力气,流的血也格外骇人。   楚玉仁冷着脸站在门外等着,庄翼楚玉炎等人也跟在他身边。   因为帝王的低气压,尽管天气炎热,周遭的人却浑身发着虚汗。   庄翼眉头紧锁,紧盯着垂落的帘子,看着宫女们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心中担忧而烦躁。   许久后,才终于有太医出来。   出来的是那个最先否认楚念桓腿无患的张太医。   见他出来,楚玉仁瞥了眼一旁绷着身子僵着脸的庄翼,等了片刻没见他动作,才问道,“情况如何?”   张太医环视了下屋内的众人,沉沉叹了口气,拱了拱手,“可否请陛下借一步说话?” 第107章 中毒   “可否请陛下借一步说话?”   庄翼心神一凛,忙看向帘子后面,奈何挡得太过结实,看不清里头的状况。   楚玉仁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先一步出了屋。   张太医紧随着他出了门。   见庄翼如此紧张,楚玉炎心底暗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帝师不必如此紧张,想必皇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听他这么说,庄翼嘴角微抿,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   “自然不会有事。”他望向帘子的眼神陡然变得深邃起来。   “我记得他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最后这句话他说的极轻,只有在他身边的楚玉炎能够听清。   不知他这话的深意,楚玉炎心头却觉得不妙。   庄翼是什么人,以一己之力就辅佐了当年最没有权势的三皇子上位。   强大精明到让人不敢反抗。   楚玉仁走到外面的廊道上停下,“是什么事,你说吧。”   张太医拱了拱手,掂量了一下措辞,“回陛下,轩王爷的刀伤虽然凶险,但万幸离心口差了半分。不过依那伤口之深,若是再晚半分,也足以致命。”   一想到楚念桓会死,楚玉仁心脏猛地一滞,脸上的神情微微僵硬,半晌后才开口,“还有呢?”   说到还有,张太医犹豫了会儿,沉沉一叹,猛地跪在了地上,痛心疾首地道,“还有便是那刀上淬有剧毒,轩王殿下命不久矣!”   这一言宛若一道霹雳,直击向楚玉仁的心口,许久许久都未回过神。   “你……你说什么?!”   话语出口,他未发觉自己的声线在颤抖,只紧紧盯着张功林,眼神像是要将他凌迟。   “臣无能!请比喜爱责罚!”张功林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头在地上磕得作响,一张老脸上写满了悲痛。   “他府里不是有个巫医吗?让他来解毒,来配解药。”   楚玉仁僵硬地转身,朝屋子走出几步,又猛地顿住,厉声命令道,“一定要给朕保住他!”   “此毒乃是天下第一奇毒销魂散,根本没有解药。”张功林说着又是一记响亮的磕头,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绝望和悲痛。   楚玉仁顿足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喉结微微一滚,低沉着声音问出那个疑问,“皇叔的腿,到底有没有伤?”   张功林浑身一僵,迟疑了半晌,才磕了个头。   一切了然,这五年来他们果然在骗自己。   楚玉仁一声苦笑,随即又恢复了帝王的冷然。   “你起来吧,轩王腿伤一事,不许对外多言。”他冷声吩咐,眼神犀利,“若是让朕听到风言风语,张太医丢的,可不止是一顶帽子了。”   张功林一一应着,跪送着他回了殿。   庄翼见人回来,上前迈出一步,“情况如何?”   楚玉仁冷着脸,没有作答,只是掀开帘子便往里走。   伤口已经处理完毕,楚念桓的脸上已全然没了血色,也看不到多少生气。   庄翼看着心疼,多年前他也是这样躺在床上,一躺就躺了几个月,险些让人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   楚玉仁看着那张脸,一如记忆中那般英气夺目,即便是现在这般病恹恹狼狈的样子,也是赏心悦目。   “陛下。”为首的太医见他盯着楚念桓久久不语,出口轻唤了声。   “情况如何?”庄翼见他回眸,先问了起来。   那太医年岁不小,很清楚这几人之间的关系,面对着庄翼,竟有些开不了口。   挪捏了半晌,才叹息着道,“中了销魂散,时日不多了。”   庄翼眉头一紧,脸上的神情紧绷,保持着那股自立的姿态。   “什么时候能醒来?”楚玉仁没有搭话,只是看向众太医。   “等麻沸散的药效过了,应该就能醒。不过王爷失血过多,可能会迟一时半刻。”   “等他醒了,送回府上去,今日之事,不许对外提及。”   楚玉仁冷声下完命令,就要离开。   与庄翼擦肩而过,好似两人之间再没往日的情分。   庄翼就那么僵直的立在原地,像是失了心魂。   还在殿中的几位太医看着于心不忍,轮流上来宽慰了几句,见不奏效。   由那老太医做了主,将人都轰了出去,留他一个人呆在屋内。   人潮散去,庄翼立了许久才动弹。   盯着楚念桓看了半晌,忽然瞥向屋中还未撤下的一盆血水,眼神微微一闪,脸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宫中封锁了消息,关于朝堂上的这些事,下了死命令不许流传。   南度的人虽然有心思要将事情闹大,却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作妖,便暂时选择了蛰伏。   林楼在家中一直等到晚上掌灯,才听到马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传来。   “王妃你现在是伤患。”绿袖在她身边小心地提醒,因为回来的马车明显是皇宫派的。   林楼方才便打扮了一番,如今看来神色苍白而病态。   闻言将身子往绿袖身上倚了倚,忧虑地看着马车停下。   “王妃,王爷已经送回来了。”下来的是各个年轻侍卫,他拱手说完,就命人将楚念桓扶下。   因为先得了消息,林楼心中有了准备,神色抑郁悲痛,配上那副虚弱苍白的姿态,我见犹怜。   那侍卫许是也见着不忍心,可事实却是这么残酷。   他犹豫了一阵,才终于狠着心开了口,“王妃节哀,王爷身中剧毒,恐怕时日无多。”   林楼闻言心神俱是一凛,眼神也陡然变得危险起来,半眯着眸子盯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侍卫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心惊,回过神后才一阵叹息,“就是小的方才说的意思。”   林楼扶着绿袖的手一紧,身子忽然一阵踉跄。   绿袖连忙扶住她,阿莺也在后面搭了把手,趁机问道,“王爷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侍卫遗憾地摇头,“太医院的众太医都说此毒无解,连帝师也道,让王妃做好准备。”   林楼看着长阳他们将楚念桓抬入府中,侍卫的话像魔音一样在她耳中盘桓着。   等人消失在前院中,林楼才收回视线,神情清冷,淡淡地道,“那有劳大人了。”   不好意思昨天忘记定时了,晚点送上二更 第108章 我受不住   回到房中,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楚辞,林楼满脸平静。   对于一个看惯了生死的人来讲,她真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是他这一事来得太突然,林楼本以为,就算是暴露了自己,他至少也会保护好自己。   宁愿动用无冕宫的力量去劫狱,也比现在这个状态要好。   可是他却……   林楼眉头一紧,盯着他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怨恨。   长阳阿莺几人见气氛不对,互看了几眼,悄然退下,只留林楼一个人陪着。   几人走后,林楼沿着床沿坐下,盯着他的脸,许久后才说出一句,“你醒了没?”   楚辞双眸紧闭,不见丝毫反应。   看着他胸口那块纱布,林楼抬指轻轻拨弄了下,又转移到他另一侧胸膛画起了圈圈。   语气幽幽地道,“你再不醒,我可要耍流氓了。”   然而这话就像是对石头说了,楚辞仍旧没有反应。   那苍白如纸的脸,刺痛着林楼的眼。   她瞧了许久,才忽然冷笑了声,捏起他的下巴,狠狠贴上一吻。   那柔软的触感,熟悉的清香,让楚辞再也装不下去了。   见他脸上飘起红晕,林楼暗笑了声,松开了他,“你倒是继续装。”   楚辞无奈一叹,眼里带了几分挪揄,“我若是真没醒,你还要对着一具死尸这般那般不成?”   林楼冷哼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那你又以为,我会为你守寡?”   话音还未落,林楼便见他脸色一沉,阴郁地盯着自己,神情危险。   “你敢出墙?!”   “你都敢死了,我有什么不敢的?”林楼语调也是一扬,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内心是有多害怕。   楚辞被她吼得一怔,看清她脸上哀伤的神色,又是一阵心疼,抬手想要搂她,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不是说那刺客在你们的掌握中吗?怎么会中毒?”林楼抓住他的手,将他按回床上,终于敛了神色,问起正事。   “这毒药我命人换过了,不碍事的。”楚辞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免得这妮子又胡想。   最后若真是跟人跑了,那他上哪儿哭去。   林楼不知他想了这些,仍是拧着眉头,“那这伤口还这么深。”   “不深些他怎么肯放我离京?”楚辞忽然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字淡淡地道。   林楼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他对自己的承诺。   想不到是要用是这样的代价来实现。   “总归是有别的法子的。”看着那伤口,林楼满眼心疼,小脸拧巴地像是自己受了伤。   不对,她自己受伤时都是不吭声的。   楚辞也不忍心见她如此,实在是形势所迫。   两次刺客入侵接连发生,他命人连夜追查,才查出第一个刺客的一些踪迹,等第二个刺客出现时,他才发觉是自己被误导了方向。   后来只察觉到那个乞丐的动向,这才临时调了包将人换下。   不然情况只会比现在更加危急。   “对了,邢文涛那边如何了?”收回思绪,楚辞问道。   “先让他失踪几日吧,这笔账,早晚要算回来。”林楼说得风轻云淡,楚辞却从她的气场中嗅出了些不寻常。   这丫头,原来也有这么重的报复心思。   一想到她这改变是源于自己,楚辞心中登时又泛起了些甜蜜。   林楼瞥着他,没有戳穿。   她虽然不喜欢惹是生非,可一旦有人触到她的逆鳞,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明日宫中应该还会来人,进宫前称我受伤,如今也招待不了人,他们肯定会想着法子往府里送人。”   林楼看着楚辞,忽然嗤笑了起来,“这回你的‘老相好’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过来了。”   她刻意将“老相好”几字咬得很重,像是生怕楚辞听不清。   楚辞原本还怔愣了下,因为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庄翼,随后想到楚玉冶。   可见她这神情,才明白她指的是阿诺蕾。   苦笑了下,“她都要与襄王订婚了,你还惦记着呢?”   “西参的人明后两天就要进京了,阿诺蕾要改变主意,也是一瞬间的事。”   林楼淡淡地分析,“我看她对你的心思,一点没变,如今知道你不仅腿没有受伤,脸更是没有毁容……”   她说着,食指在他那苍白却不失俊朗的脸上划过,“她会纵容楚玉炎算计你,却绝对不会纵然他伤你。”   楚辞听着,身子一阵发寒。   林楼这神情虽然平淡,却听得他顿觉危险。   好似阿诺蕾若真做出什么,自己便会要遭个大殃一般。   “十七已经去磐若寺寻太后了,此事只有她出面,你才有活路。”   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惧意,林楼满意地收了手,靠在床头淡笑着道。   楚辞微敛心神,暗道这吃醋的女人真是可怖。   一面想到她话中的意思,“皇上下令封锁了消息,不过依照他们的路子,明日所有人都该知道我的‘欺君之罪’了。”   “我倒觉得你这副样子,在民间威望极高,襄王不会轻易将消息……”   楚辞不以为然,打断道,“人情是一回事,国法是另一回事,皇上要立威,此事传出后定是要处置我的。”   林楼眉头一挑,“所以你便假装中毒,利用此事,趁机远走高飞?”   楚辞看着她满眼赞赏,随即又眼色微沉,“只是此事,庄翼好像察觉到了。”   林楼知道自前几次楚辞往宫中送信失败后,与庄翼之间的交流便不那么顺畅了。   此次虽是迫于形势,亲眼看着挚友遇刺中毒,庄翼心中定是难受至极。   何况因此,他与楚玉仁二人间的信任,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那个男人原本也是自由飞翔的雄鹰,居于深宫多年,心中定然也隐隐藏着些不忿。   说来也是无奈,林楼长叹了口气,看了看床位的空档,侧身躺了下来。   “两个受伤的人睡一起,会不会死得更快?”   看出楚辞眼底的诧异,林楼淡淡地道。   “呵,我虽受了伤,还轮不到你来保护。”楚辞怔了下明白了她的用意,忍着痛,侧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我看你近来好像长了肉,我现在这模样,你要压过来,我可受不住。”   今天的第二更 第109章 送药   林楼听着他调侃,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起身便要往外走,被他拉住。   “晚上小心点。”楚辞轻声叮嘱着,眼里也写着担忧。   “知道了。”林楼撩了下耳畔垂落的发丝,“你教出来的,该知道我的本事。”   楚辞轻笑,“你的本事可大了,我都猜不透。”   林楼知道他话里的深意,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转身出了屋。   经过一天的清理,府中如今戒备比往日更为森严。   布防也做了调整,夜晚相安无事的度过。   楚辞这一刀确实受到了重创,黄鸣给他换药的时候不停地咒骂着,原本在林楼面前听庄重的一个老头子,这下属性完全暴露了。   骂着骂着发觉林楼还在场,面色一讪,正要收口,听林楼来了一句,“继续。”   楚辞暗瞪了她一眼,“我好像娶了个假王妃。”   林楼嗤笑,“就你这德性,等有命做王爷再说吧!”   “王妃,阿诺蕾来了。”阿莺推门进来,见楚辞还在换药,微微侧转了身子避嫌。   “让长阳去解决。”   府里如今全是“伤患”,还有人敢上门来自讨没趣?   “她说有西参的秘法,可以帮助伤口愈合。”   阿莺说着,偷偷瞄了眼楚辞。   这所谓的秘法楚辞是见识过的,确实有奇效。   “都快中毒身亡了,多一两道伤口有什么干系。”担心林楼多想,楚辞忙开口道。   阿莺应了声,正要去回,却被林楼叫住,“顺便问一下她与襄王的婚期。”   绿袖闻言掩唇一笑,“王妃你可真记仇。”   林楼轻哼,“我不仅记仇,还护短的很。”   说着,瞥了眼楚辞。   绿袖阿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笑笑就退下了。   长阳听到原话,立马会意。   对待阿诺蕾也更是不客气起来,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更是不将人当做一国公主来看。   阿诺蕾站在门外,盯着门内,满脸忧虑。   她是今日才知道楚辞受伤中毒的事,楚玉炎只说有办法验证他的腿伤,并有把握离间他与庄翼、楚玉仁间的关系。   如今这些确实都做到了,可同时也搭上了楚念桓的性命。   楚玉炎并没有将此事告知自己,她知道,全是因为今日丫头从坊间听到的风声。   只是一夜,全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轩王腿未受伤,被刺客重伤中毒的消息。   阿诺蕾闻言,强压下找楚玉炎理论的冲动,带着西参皇族的秘传伤药上了轩王府。   被拒门外在她意料之中,此事自己有参与,自责在心中作祟。   让丫头将伤药送上,一面轻声拜托道,“这伤药请少侠务必送到王爷手中,用法和疗效,府中的黄医师知晓的。”   长阳正犹豫着要不要拒绝,瞥见屋内的阿莺对自己递眼色,接了下来。   故作为难的道,“好吧,东西我收下了,至于用不用,就要看王爷的意思了。”   阿诺蕾微微叹了口气,“既然府中不便,那我改日再来看王妃。”   她说着,转身就欲离去。   阿莺在门那头看着,眼里闪过一抹狠戾。   绿袖察觉她神情不对,心底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推了她一把。   “你想什么呢?”   阿莺回神,傻愣愣地“啊?”了一声,见绿袖一脸紧张,才不屑地撇起了嘴,“我就觉得这个女人古里古怪。”   “你可别想些什么歪点子。”绿袖皱着眉头,不放心地嘱咐。   自从发现阿莺的真实身份,这丫头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性子,偶尔表现出的那股狠劲,让绿袖觉得有些后怕。   阿莺拍了拍她的肩,故作正经的承诺,“我不会想歪点子的。”   绿袖被逗笑,“你要做什么可得跟王妃商量好了,小心坏了事。”   “嗯嗯,知道呢,好歹是经过了专业训练的。”阿莺说着挥了挥拳头,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绿袖舒了口气,看见长阳进门,凑近了问道,“她方才给了什么?”   长阳将那小瓶子交给绿袖,“这是西参的秘制伤药,对伤口的愈合确有奇效,虽是说不会用,可事到如今,用上了也不亏。”   绿袖点了点头,几人一齐到了楚辞房中。   黄鸣拿过那药,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异常,才给楚辞换上。   “这分量是不是有点少?”   林楼看着那药膏,长眉微微一挑,伸手拦下黄鸣。   “有没有赖药性?”   黄鸣闻言,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白眉一蹙,“这个……当年因为分量足够,所以没有注意。”   是药三分毒,何况是这种传说可以快速愈合伤口的药。   五年前是因为与西参交好,对方的态度真诚,用药便无所顾忌。   如今的情形大不相同了。   林楼虽然不懂医理,但生于现代,多少接触过一些这方面的事,也因为经常受伤,对此更是敏感。   经她提醒,楚辞仔细回想了下,让黄鸣将药膏收起,“楼儿说得有理,先看看她有什么动作。”   话说楚玉冶快马加鞭赶往磐若寺,一路上却没有撞见林莫风的军队。   因为连夜赶路。赶到磐若寺的时候,太后正诵完佛经。   看到他来,显然吓了一跳,随即又笑了起来,“又闯祸惹你皇兄生气了?”   楚玉冶一脸正色,“这回不是我惹了皇兄。”   太后微微挑眉,就听他道,“是皇叔犯了大罪。”   太后握着佛珠的手一紧,强做镇定道,“是什么大罪?”   “欺君之罪。”楚玉冶压低声音,一字一字严肃地道。   说完,小间内陷入了沉寂。   许久后,太后才一声长叹,“他没有毁容吧?”   楚玉冶一惊,“母后怎么知道的?”   “自小看着他长大,你们看不出来,我怎能看不出来?”太后无奈地叹息,目光忽然变得深远起来,喃喃道。   “怪不得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楚玉冶也跟着一叹,“不仅是脸,皇叔的腿也已痊愈。”   “这些你皇兄都知道了吗?”太后看着他问道。   “不知他信了几分,毁容一事是全然暴露了。”楚玉冶说着皱眉,“为此皇叔还硬是让那刺客刺伤了。”   听闻楚念桓受伤,太后面上闪过一抹心疼,手上的佛珠飞快地转动着,沉吟了片刻,才叹息道,“此次即便哀家出面,恐怕也难以解决。” 第110章 谋反   “总好过日后被人利用。”楚玉冶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太后娘娘,山下来了一堆兵马,嚷嚷着要找您,已将寺庙包围了!”   有人冲过来急急忙忙地敲门,声音迫切而焦灼。   “什么情况?”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起身去开了门,冷脸问道。   “刚才有一群人忽然冲了过来,说要找娘娘,山童不肯放行,他们便要硬闯,马上又出现了一队人,将他们拦下了。”   “是什么样的人?”老嬷嬷朝屋内看了一眼,问道,“是不是送娘娘上山的那位将军?”   那小僧满脸着急,一面说着话一面注意着院中的情况,听到问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是不是那位将军,可那闯门的看起来有些像。”   老嬷嬷还要说什么,那小僧马上一脸愤慨,“可就是那个闯门的,砍伤了几位看门的师兄弟,还扬言不将太后交给他,他便要血洗磐若寺!”   太后与楚玉冶在门内听着,都觉得事有蹊跷。   那老嬷嬷安抚了那小僧几句,小僧似是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坏了,见他们一点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太后娘娘快些走吧!不然那群人冲进来就不好了!”   “你先等等,刚巧十七爷也在,娘娘不会有事的……”   “方丈在吗?”   老嬷嬷还要说什么,被太后打断,示意她开门放人进来了。   小僧看到楚玉冶,面上露出一定怯意,还是壮起胆子答道,“方丈出面协调,也被砍伤了,好在后面官兵上来了,暂时将场面控制住了。”   “什么官兵?”楚玉冶挑眉,要说林莫风谋反,他是一万个不信。   “林帅若是要反,这州县的官兵能拦得住?”   “这个小僧不知,王爷若是不信可自己去瞧!”因为与楚玉冶年纪相仿,那小僧对他这个王爷似乎有点不大服气,说了几句就呛了起来。   “我倒还真要去瞧瞧。”楚玉冶说着要起身,太后叫住他叮嘱,“你小心些,不要听信了胡言。”   楚玉冶拍拍太后的手,让老嬷嬷将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同时也交代了随行的侍卫好好看护。   一把拽住那小僧的领子就往外走,小僧没料到他力气这么大,被提拎着只能快步跟着。   “你倒是与我仔细说说方才的情况。”   楚玉冶一面拖着,一面冷声道,明亮的眸子满是狡黠,盯着他,不动声色地威胁道,“你若是敢夸大半分,我就抓你回宫中做太监。”   小僧忙捂住裤裆,绷直了身子。   林莫风看着包围自己的士兵们,心知自己上当了,看着对面为首之人的得意嘴脸,满脸愤恨。   “狗官!你这是在谋反!”他怒斥道。   “我看谋反的是你吧,林帅?借护送之名,行监禁之实!如今被我抓了现行,还想返回来恶人先告状?!”   为首的是临县驻守的魏兴军,职责除了巡视州县,还有保护太后。   如今不知为何忽然出动,将林莫风包了个饺子。   “没有兵符,你调动这么多兵马,我看你才是谋反!”   林莫风冷哼着,还未将他这些手段放在心上。   “是啊,没有兵符,魏将军还敢一次动用这么多兵马。”一道清朗的声音突兀传入人群。   林莫风心神一凛,果真就见到了推门而出的楚玉冶。   “十七爷?你怎么……”   “我不来,怎么抓你这谋反的现行呢?”楚玉冶打断林莫风的话,盯着他笑眯眯地道。   魏有舒听言,原本悬着的心落下,狞笑着对指向林莫风,“没错,十七爷,林帅这是打算谋反!”   “我可没说他谋反。”楚玉冶话锋一转,幽幽地看向他,本该浑浊的眼里一片清明。   魏有舒身子一僵,故作不解,“十七爷这是何意?臣奉命保护太后……”   “你瞧瞧你带了多少人,林帅又带了多少人?有你这么大阵仗保护人的吗?”   楚玉冶冷笑,“你搅合这么一出,怕是全天下都知道母后在此出事了。即便无事,也被你搞出事来了。”   他这三言两语可谓毒舌,魏有舒被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许久后才指着身后那一堆受伤的和尚道,“是林帅打伤僧人在先……”   “你胡说八道!”林莫风怒吼着打断,“我方上来时他们已经受伤了!而且方才还有一队人马,我正要去追,你们就冲了进来!分明是你们跟贼人里应外合,要陷害我!”   林莫风这人作风如何,不仅是楚玉冶,几乎全天下人都心知肚明,他说出这番话,可信度极高。   可是被打伤的僧人确定就是他干的,这也就导致无从翻案。   楚玉冶知道这些人肯定是被谁收买了,或是有人在什么地方动了手脚。   魏有舒敢这么突然的闯来,一定还留了后手。   他眼神连连闪动,看向老方丈。   方丈与林莫风也算是旧识,知道他不会做出此事。   可如今他寺中被伤了大部分僧人,一口咬定是林莫风的人干的。   仅凭他一己之力,完全无法压制。   而且过度的压制,只会显得有鬼。   “此事本王没那么大的本事做主,我会上报给皇兄,最后由皇兄和母后来定夺。”   楚玉冶将话放出,暂时压下事态。   寺中的僧人也得了方丈的承诺,魏有舒见讨不到好,只得讪讪地带着军队撤离。   但同时也留了一队人马,随林莫风、楚玉冶等人一齐回京。   然而就在几人准备回京时,皇宫中却又掀起一层骇浪。   “报!护国侯林莫风挟持太后,率重兵压城!”   “什么?!”   正准备接见西参使臣的楚玉仁听到消息,一个踉跄险些从楼梯上摔下,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   他回头,发现庄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放手!”   楚玉仁冷着脸,他如今只要一见到他,就想起被骗多年愚蠢的自己!   “护国侯的衷心这些年来还未可见吗?”庄翼像是没听到一般,缓缓松开手,淡淡地反问。   “事实如何朕自然会判断,容不得你置喙!”   楚玉仁瞪着他,满眼冷漠。   啊啊啊啊啊我有罪!昨天有忘记更新了ㄒoㄒ 第111章 压境   “此事自然是由陛下定夺。”庄翼淡淡地开口,无视他那冷漠的神情。   “呵。”楚玉仁微微冷笑,“你如今可是在嘲讽朕?”   “陛下知道我没这个意思。”庄翼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看向台阶下方跪着的那侍卫。   “西参的使臣已在殿内等了有一阵了,刚刚还派人来催了,说是有要紧事要与陛下商议。”   他说着一顿,眼眸渐渐变得深邃起来,“应该也是与护国侯挟持太后一事有关。”   楚玉仁不愿与他多谈,可他的话又确实在理。   双重矛盾下,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该说的话已说完,庄翼收了话头,微微一叹,转身折回自己的宫殿。   “陛下如今已能独挡一面,此事您自己去决定吧。”   他这话轻飘飘地仿若幻觉,落在楚玉仁耳中有些不大真实。   他拧眉看向他离去的方向,始终没有说出原谅的话来。   身边的小太监催促着楚玉仁快些前往乾明殿,楚玉仁才收敛了心神,正了脸色,往殿前走去。   一入殿,西参的使臣便立即迎了上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久仰陛下大名,今日终于有幸得见一面,班格深感荣幸!”   “使臣大人快请起,不知是何要事这般着急来见朕,也不先休整一日。”   楚玉仁客气地将人扶起,班格便立马拱手,一脸惶恐地道,“此事本不该由臣插手,只是事出突然,只得由臣来说了。”   他说着顿了顿,楚玉仁眼观鼻鼻观心,知道庄翼说中了,却没作声。   班格深吸了口气,“来京的路上路过贵国的一个州县,见那里有大批兵马走动,不知是在执行什么要事。”   “其中一群人见臣一行打扮不似北翼的风俗,便将我们拦下盘问起来。一番了解后,才知他们是魏兴军,自称在磐若寺附近发现了可以的兵马痕迹。”   楚玉仁静静地听着,这与下头传上来的消息相差无几。   “因为涉及到贵朝的某些机密的事情,臣便也没过多询问,只是路途遥远,当时到那州县时,已病倒不少随从,便让他们留下来静养几日再进京。”   说到这里,班格无奈地一声长叹,“不料今日刚进京,就有人快马加鞭赶来,道是魏兴军那边似是发生了动乱,所以臣才赶着来见陛下,赶紧将此事告知陛下,以免延误军情,也是避免被有心人利用,向我们西参泼脏水。”   他说的这个“有心人”,指向性很明确。   南度的使臣刚进京不久,前几天还在为文乐言一事吵得不可开交,更是牵扯到了轩王,让他受了重伤。   可谓自他们进京以来,就没有过安稳的日子。   楚玉仁说了几句客套话将人安抚下来,就命人送他们出宫休息。   阿诺蕾在北翼京城买了一座宅子,因此西参的使臣过来,自然而然地去了她的住处。   侍卫长没有得到指令,一直在一旁候着,此刻见西参的人走了,便上前请示道,“陛下,此事要如何解决,需不需要出兵镇压?”   楚玉仁眼眸幽深,沉思了片刻,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将权利交出去。   楚玉炎的那点鬼心思,他心中有数。   对于此次由文乐言事件引起的一系列事情,除了南度一方的主意,跟楚玉炎应该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他虽然心里清楚,对于庄翼和楚念桓的态度,却仍是无法接受。   甚至一度生出抵触的心思,如今看到庄翼,心底便又一股怒火在燃烧,烧着他的理智。   “老十七去哪里了?这两天出了这么多事怎么不见他出来闹腾?”   “昨天见他去了一趟轩王府,然后就出城去了。”他身边的小太监汇报道。   “去查一下他去了哪里,尽快将人给我找回来。”楚玉仁下着命令,“另外调动一千禁卫军,朕亲自去城门等着那所谓的大军压境!”   侍卫长明显地怔愣了下,“陛下不带上帝师一起吗?”   楚玉仁眼神一凛,面上露出几分不悦,他身侧的小太监连忙对那侍卫递眼色。   侍卫微微抬头,瞥见这个眼神,连忙缄口不再提及此事,只领了命下去准备了。   无冕宫的眼线如今在京城各处都有了安插,一有风吹草动马上便能知晓。   因此林楼听说有人传林莫风挟持太后、意图造反的时候,整个人气场一冷。   “你如今是带病的身子,此事不能你出面。”楚辞拉住她的手,示意她稳住心神。   生气归生气,林楼不是那般冲动之人,微微颔首,眉头微蹙,“这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估计是自认为离间了我们三人的关系,便要对林家动手了。”   楚辞淡淡地说着,眼里却透着几分寒意。   “二姐如今是宫中唯一的贵妃,韩氏又怀了身孕,纵然生下来不是男孩,只要二姐能够怀上龙种,凭借爹手中的兵权,确实能够造反了。”   林楼对这些利害关系分析地很清楚,对于楚玉仁来说,林家的势力早晚需要削弱。   只是这事在此事发生,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对于北翼的江山稳固来讲,是的不利。   这若是楚玉炎的主意,那这人未免太沉不住气,且太过自私自利了。   公良玉坐在楚玉炎赐的宝座上,抿唇淡笑。   “玉公子此计甚妙,您是如何猜出,皇叔的腿根本没有受伤,然后想要去一探究竟的?”   楚玉炎对楚念桓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事情,感到心情大快。   当时那一次偷袭,若是楚念桓能够当下那一剑的袭击,只能说明他的功力未被废除,属欺君之罪。   纵然他硬承受了这一击,匕首上的剧毒,也足够让他毙命。   这些年来的沉寂,楚玉炎早就调查清楚。   楚念桓远比表面看去有实力地多,不仅仅是人脉,还有手段。   好几次自己的计划都被人暗中破坏,最后的追查迹象,都显示与楚念桓有关。   此人不除,日后定将成为他前进路上的巨大阻碍。   还有庄翼,一定得想办法彻底瓦解掉楚玉仁对他的信任。   或许,是让他主动离开皇宫!   说明:因为古代人有避讳的习惯,公良玉的名字,按照古代人的说法,与皇族这一辈的名讳其实是有冲突的,但由于是临时想出来的,加上是架空历史,所以一时间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关系。日后的创作阿渊也一定会更加注意文章的逻辑性,关于这点请大家予以理解。 第112章 反?不反?   林夕月得知消息,说家父意图造反,便连忙赶来乾明宫求见楚玉仁。   “陛下正准备出宫,暂时不方便与娘娘见面。”   门边的小太监回了话,将林夕月拦在门外。   “是随禁军去城楼上一探究竟吗?”林夕月闻言,一扫从前知书达理的模样,语气微微带上了几分凌厉。   小太监听得愣了几秒,就听门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嗓音,“让她进来。”   林夕月瞥了他一眼,越过他,径直进了屋。   “臣妾见过陛下。”   林夕月进屋,恭敬地行了一礼。   楚玉仁刚换好衣服,宫女正伺候着他着软甲,听到声音回头,挥手让那几个宫女撤了。   “你来。”他开口,转身面向林夕月。   林夕月应了声,敛了敛神色,上前为他打点行装,倒是没有再提“谋反”一事。   鼻下传来阵阵清香,楚玉仁垂眸看着她。   这个女子长相是极美的,尤其是这安静的模样,与她这周身的气质,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为之沉醉。   只是她是护国侯的女儿,她的父亲手握重兵,自己若是宠她,只会让朝中权利失衡。   而且如今林莫风已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心底不大相信他会造反,可此事也给自己提了醒。   此事在民间已经流传了一些言论,对于他造反,有人是保持着不信的态度,有的人则也是认为,林莫风手中拥有兵权,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却没有人说,林莫风不该反,也无人说要讨伐他。   如此看来,林莫风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还是不轻。   林夕月替他将衣服整理好,见他仍在沉思,才开口淡淡地道,“陛下要去城门吗?”   “都说你父亲率兵压境了,你还来找朕,就不怕朕迁怒你吗?”楚玉仁眉头微皱,似乎是不解,又似乎在试探。   “陛下是明君,臣妾知道陛下心中有主意。”林夕月不咸不淡地回答,让楚玉仁很满意。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搂住她的腰身,“那你与朕一同去吧。”   林夕月身子微微一僵,垂眸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很聪明,只可惜心思不在自己身上。   后来他回想起婚宴上的那支舞,才发觉她内心深处一直住着的那个王子,居然是他的皇叔。   又是他!   想到此处,楚玉仁手一紧,忽然的大力让林夕月一惊,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被他一手扣住下颚。   “爱妃何必这般抗拒?”楚玉仁手掌微凉,深黑色的眸子里,也散发出丝丝寒意,沉郁而危险。   林夕月侧头,不敢与他对视,只轻声地道,“时候不早了,陛下该启程了。”   闻言楚玉仁松开了她,像是失了兴致,“你倒不想那些女人一般,整日缠着朕期望着怀个龙种来保平安。”   林夕月微微错愕地看着他,不想他竟对自己上了心,心里闪过一丝遗憾,叹了口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不是陛下的心愿吗?”   楚玉仁挺拔的身姿微微一僵,随即朝门外迈出一步,“走吧,你也去换身轻便点的衣裳。”   林夕月屈膝送他出了门,才施施然回自己宫殿换衣服。   因为是亲自领军出行,楚玉仁骑的马。   林夕月也不愿坐马车,由人扶着坐在马上,模样拘谨,虽然她很努力的掩饰,却能看得出来她不会骑马。   楚玉仁对她招了招手,帮她牵马的侍卫便将马牵了过去。   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腰身,一把将人带入自己怀里。   林夕月轻呼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坐在他身前,两人同乘一骑。   庄翼在城楼上看着,眉头微皱,他身边的小桂子也是满脸不解,“皇上这是要宠幸夕妃娘娘吗?可此去不是为解决林帅‘造反’一案?”   “若是林帅真有异常,这一趟她恐怕是有去无回了。”   庄翼微微叹息,转眼看向另一侧,那处是层层宫墙,如迷宫,如牢笼,束缚着宫中人的视线,宫中人的梦。   “公子在想什么?”小桂子看出他情绪不对,心底不安,怯怯地开口问道。   “我们在这宫中待了多久了?”庄翼状似随意地开口。   “五年零三个月了。”小桂子垂眸,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   进宫以来,公子便一直不大快乐,虽每日做的事情与往常在外头没有多大差别,可人却在渐渐消瘦,精神头也不比从前。   “寻音阁那老伙计来找我许多次了,你想不想去那喝喝他酿了五年的酒?”   庄翼话锋一转,语气忽然明朗起来,看向小桂子的眼神也带了几分亮色。   “公子喜欢便好,只要公子不丢下小桂子,小桂子怎样都好。”   他说着,咧唇一笑,“不过我猜公子也不会丢下我!”   庄翼轻笑,“你倒是吃准了我的性子。”   虽然楚辞承诺过自己,不会让林莫风出事,林楼却仍是不大放心。   偷偷换了身行头,带了几个身手好的侍卫,摸到了城门口。   因为西参使臣和线人传来的消息,说大军很快就会到达城外。   城内戒严,城门关闭,并有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林楼前世最擅长的便是伪装与潜伏,敲晕了一个侍卫,换上衣服混了进去。   动作利索连那几个随行的侍卫都没能来得及阻止。   出门前就在脸上糊了一层东西,又画了浓眉,贴了胡子,这一身行头换下来,还真瞧不出来是个女子。   只是这群禁军都是小队行动的,平日里熟悉的很。   林楼只得一个个敲晕了,逼着那些随从换上衣服,陪着她一齐站岗。   楚玉冶带着林莫风一行人,往京城走来。   因为先前派出了侍卫回京报信,却没有得到回应,楚玉冶心觉有诈,那去送心之人恐怕早已不知魂归何处。   一路上提心吊胆,也是担心被魏有舒一并挟持了。 第113章 要挟   林莫风护送太后回寺,带的人马不算多,却也不少,一路上浩浩荡荡,可谓是招摇。   然而那个阵仗跟真正的打仗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魏兴军的人数居多,只要魏有舒动了心思,想要制服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这一路上,他都表现得很安分,没有半分不对的苗头。   倒是林莫风,几次咬定魏有舒私自调用军队,违反了军法,该要处置。   来到城门外不远处,魏有舒忽然喊停。   楚玉冶狐疑地看着他,“魏将军怎么了?”   魏有舒警惕地看着周围,浓眉拧作一团,“是不是有马蹄声?”   林莫风功力深厚,自然也听见了,瞪大着眼,怒视着魏有舒,“是不是你的魏兴军一路都跟着过来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魏有舒也怒了,“屡次三番地污蔑我,你也要拿出证据来啊!”   “好了不用吵了,到了京城自会见分晓。”太后坐在马车内,难得冷下脸来训斥。   两人立马缄口,可那马蹄声仍在。   林莫风勒紧缰绳,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下令军队戒严,保护好太后和王爷。   楚玉冶倒是不怕,他虽吊儿郎当,却也学过一些本事防身。   出行也随身带了佩剑,闻言一手按住腰间的剑柄,“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然而一行人等了半晌,也没见到听闻中的骑行队出现。   声音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最后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察觉范围内。   因为着急回来,走了一条不太宽敞的小道,此处离山口近,若是有盗匪之类的出现,也不足为奇。   大概是发觉路过的是军队,便临时改变了主意撤退了。   林莫风心觉此事不简单,将楚玉冶拉到一旁正要细说,被魏有舒一声吼住。   “你个逆臣是要蛊惑十七王爷吗?”   林莫风气急,原是不想理他,可楚玉冶也对他摆了摆手,“有事回京再说,此刻赶路要紧。”   闻言林莫风只好罢手。   其实事情很明了,林莫风从西域回京时,就已上缴了兵符,如今手中握的军队其实很少,根本没有造反的能力。   而魏有舒却私自调用军队,纵然他拿了兵符,也不可能是皇上给的,这其中分明就是有人作梗。   至于魏有舒是被利用,还是有参与到其中,就另当别论了。   林楼混入军队中,摸索着来到城门口,看到那些满脸威严的士兵们,一面打量寻找间隙靠近,一面思索着该如何插手。   忽然听到城外传来大的动荡,好似有千军万马驶来。   林楼眼神微眯,挥手示意手下人做好掩护,溜上了城楼。   流尚原是留在了侯府,听到消息的时候,被韩氏派了过来询问情况。   见林楼要走,也一并跟了过来,此刻见她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心里还惊了一下。   这几日不见,小姐的功夫竟精进的如此迅速!   林楼潜伏的位置比较靠前,能够清楚地看到城楼下的情况。   只见一支铁骑部队,正浩浩荡荡的站在城门外。   为首的赫然是林莫风不假!   怎么回事?!林楼心头一颤,连忙侧目看向不远处的楚玉仁。   楚玉仁眉头紧蹙,盯着楼下林莫风的身影,脸色铁寒,似乎没料到他会真的造反。   林莫风板着脸,紧咬着后牙,侧目瞥向身边的魏有舒,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稳住心神。   “你是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他咬着牙,半晌后才低吼着挤出这句话。   “哼!这狗皇帝杀了我祖祖辈辈那么多人,你以为我是为什么隐忍至今?!”   魏有舒冷笑着,“你倒是识相点,不然我可不敢保证那老婆子和那小儿能够活着回去!”   “你当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愚蠢吗?”林莫风也是一阵冷笑,抬头与城墙上的楚玉仁对上视线。   待看到他身边站着的林夕月时,脸色一变。   谋反一事,他若是做了,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可若是不按照魏有舒的安排来,太后和楚玉冶的性命又将不保……   林夕月懂他的为人,看到他脸上纠结的神色,便知他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眉头微微一拧,轻声道,“林帅身边那人是谁?”   她将到嘴边的一声“爹”给咽了下去,改口称做“林帅”。   楚玉仁侧目掠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盘县的魏兴军将领,魏有舒。”   “磐若寺不就在盘县?”林夕月淡淡地反问,楚玉仁却听出了她的意思。   因为在盘县,魏有舒完全有优势先挟持太后,然后限制林莫风,逼迫他造反。   只是这军队,看来不仅仅是一个魏兴军能够有的人马。   楚玉仁寒眸半眯着,闪着幽冷的光。   “狗皇帝,你的末日到了!”林莫风照着魏有舒给的台词,对着城门一声高吼。   他内力深厚,这一声出口,楼上听得一清二楚。   林楼眉头微挑,将视线移向他身边那个不太起眼的副将之流的人。   这人长相平凡,可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得意之色。   “这江山原本就不该是你的!”林莫风又是一声高吼,吼完以后,脸色铁青地瞪向魏有舒。   接下来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魏有舒见状,冷冷一哼,忽然一举手中的剑,高呼道,“轩王万岁!”   林楼神色一凛,握着长枪的手陡然收紧,全身的功力随之调动,险些将那长枪从中握断。   底下的众多布甲铁骑,也随着这一声呼喊,纷纷举起手中的长矛刀剑,高呼着“轩王万岁!”   “早知轩王殿下腿未受伤,如今既已被发现,那也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魏有舒又是一声高吼,打得旗号全是楚念桓。   坊间只流传出楚念桓身体健全,楚玉仁放纵刺客重伤他的消息,并不知道他已身中“无解剧毒”时日无多。   这些人中有不少其实是听着这个消息聚集过来的。 第114章 早有预谋   因为这事情进行的隐蔽,就连楚辞的人都没有察觉到。   这些人看起来不太像是临时组织起来的,若是有人蓄意如此,那应该在许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   如楚辞所说,知道他这些事情的,除了无冕宫和庄翼,就是寻音阁了。   虽不知那神秘的寻音阁主是什么来头,可听楚辞的语气,对他没产生过丝毫的怀疑。   无冕宫中已经彻底的盘查了一遍,没有查出异常。   能做出这种大手笔的人,肯定与寻音阁脱不了干系。   听着底下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楚玉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至极。   “这也是林帅的想法吗?”他冷着脸,沉声问道。   林莫风心道自然不可能,可碍于魏有舒手上的人质,只得咬着牙不语。   魏有舒一家,原是五年前支持二皇子的人,因为党争,魏家祖父做出了不少勾当,好几次险些害了楚玉仁的性命。   碍于他家世代有功,便留了一个独子,派到盘县做了守军头领。   不想魏有舒一直记恨在心,有人一挑拨,便立即动了心思,领着军队就过来了。   魏兴军守卫的不仅是盘县,还包括附近的许多个州县,管辖的范围略广,因此驻守的军队人数也不少。   加上那些为楚念桓“打抱不平”的军,如此看来也有数万人马。   这么大的阵仗集结在城门外,着实吓坏了城中的百姓。   只是这行军打仗需要粮草,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此行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林楼暗暗思忖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   襄王与南度之人联手,揭露了楚辞的伪装,令其受了重伤。   今日到访的西参,带着有军队异动的消息进京,就确实有那么大的兵马冲来。   林楼越想越是心惊,这襄王到底是得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人都给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难道说那人也是早有预谋?早就看中了楚玉炎的野心,准备来大干一场?   林楼猜得差不多,公良玉早在几年前就开始计划此事。   他原是寻音阁的人,专为那些求消息的人建立联系与沟通,包括打点关系,传递消息一类的活,皆是手到擒来。   不过几年前,他却忽然觉得这样的事情没有了兴趣。   因为寻音阁的规矩苛刻,能够接到的活大多是一些达官贵人的无聊琐事。   公良玉渐渐不满足于勾连这种情报,一次无意中看到楚玉炎来寻音阁询问事情,便计上心来。   都传言庄翼是全北翼最好的军师谋士,还被封为帝师。   他倒是想要与他好好较量一番。   楚辞与寻音阁主,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如今是多年的好友,生死至交。   因为寻音阁下的人,多少能够查出一些端倪,何况是公良玉这样自认为极为聪明的人。   一次出门,在无极山听到丐帮的人在街边茶肆闲聊,聊到有人进山一月未出。   他心觉有异,便伺机随了一队人进山,无意间发觉无冕宫的陆通天好像正在与什么人交谈。   几番刺探,加上一番猜测,肯定了无冕宫是在寻找八仙剑谱。   八仙剑谱传言在北翼护国侯府林莫风前妻黎烟姝手中,随着黎烟姝的亡故,剑谱的消息便也成了一个谜。   如今无冕宫能够找到剑谱,定是与护国侯府的人有所联系。   顺着这条线索,公良玉一路谋划,一路查找,最后越查,真相越是惊人。   也是从那时起,就开始在暗中组织军。   因为楚念桓年少成名,先皇在位时又极度推崇他,在民间少年心中便成了一个传说,是不可诋毁的英雄偶像。   当年一战陨落后,不少人心都碎了,随之新皇即位,却不是呼声最高的楚念桓,因此心中多少藏了些芥蒂。   暗暗地也组了不少小团体,保持着对楚念桓的这种崇敬之意。   公良玉做的,不过是将这些人联合起来,组成一支强大的生力军。   对此楚辞自身全然不知情,他虽知自己当年在民间有一定的影响力,可随着这五年的沉寂,也渐渐没了声息。   他便放下了警惕,一心投入武学的研究中,不想竟会出现今日这般局面!   得到线人传回来的消息,楚辞眉头一拧,挣扎着要起身,黄鸣连忙将人按住,“你现在这样子是要去做什么?!”   “赶紧将她找回来,速速送离京城。”楚辞撑着身子,厉声吩咐。   白骨闻言神色有些复杂,“王妃是不会走的。”   楚辞一口血堵在胸口,猛咳了两下,最后无奈一叹,“你说的也是。”   “而且如今全城戒严,外面又有大军压城,即便是最精良的刺客,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逃脱。”   白骨微微拧眉,他倒不是怀疑林楼的功夫,只是事实摆在眼前,此事又是容不得出错的,他也不想让林楼冒这个险。   “那便先将她找回来,不要卷进去了。”楚辞深吸了口气,靠在床头,眼底一片幽深。   林楼呆在城楼上,看着目前这阵势,楚玉仁完全没有要开战的意思。   废话,这城中还有那么多百姓呢,而且京中的守卫不多,全然无法跟对方抗衡。   虽不是训练精良的部队,可人数上就有着他们所无法匹敌的优势。   不过他们既是打的楚念桓的名头,那由他出面就是最好不过了。   楚玉仁心中有些烦躁,成也在他,败也在他,这个人可真是他命里的克星。   林夕月见他烦躁,心中也是担忧。   林莫风的情况一瞧便不是出于真心,她微微一叹,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眼神不由得一颤。   “陛下,这阳光晒,臣妾想要去歇息歇息。”她垂眸,依偎着楚玉仁,声音极轻地开口。   楚玉仁见她面色被晒得通红,秀眉似蹙非蹙,像是隐忍了许久。   缓缓点了点头,“你先回侯府吧。”   林夕月一怔,抬头错愕地看着他,“陛下你……”   “宫中也不太平。”   楚玉仁眸子微闪,那个皇宫中,肯定也藏了一些他所无法掌控的危机。 第115章 一齐犯罪   今日出兵庄翼没有来找他,一定是在心里也对自己失望了。   虽说错不在他,可他这些年来,他也能看出庄翼的心思,早就不在这皇宫里了。   他原本像是一只肆意展翅在空中的雄鹰,却硬是被自己折了翅膀困于宫中。   这小小的军,还不足以动摇北翼多年的根基,只不过这打着护国侯和齐轩王的旗号,日后麻烦事必定不少。   如今南度和西参的使臣又都在京中,此事传出去,难保两国不会动什么心思。   南度是一直以来都与北翼暗中对峙,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   从今日西参的传话来看,好像比起之前,也多了些花花心思。   楚玉冶被困于马车中,手脚都被粗绳束缚着,嘴里更是堵了一块厚布。   太后不知道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他随行的奴仆有些利用价值的,被留了下来,其余的全部被残忍杀害。   心中暗暗恼怒着自己的大意,一面调动身体内并不雄厚的内力,来企图挣脱绳索。   “十七王爷还是别挣扎了,小心气血逆行,反而伤了自己。”   负责看守他的人,幽幽地开口。   楚玉冶无法开口,只好瞪着眼警告他。   “王爷你瞪我也没用啊!我只是个奉命办事的。”那人说话还油腔滑调,不知道是不是怕楚玉冶无聊特地找来的。   楚玉冶暗哼,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摸索着该如何挣脱。   “瞧你这一脸生气的样子。”   那守卫“啧啧”了两声,在他身前蹲下,将他口中的布摘了,“听说你平时挺会玩儿,这话应该也挺多,反正也是关着,不如你陪我聊聊天。”   “你放了我,我就陪你玩,要玩什么都陪你。”   楚玉冶勾唇冷笑,深知这人只是在侮辱自己,也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姿态,眼里却闪着狠戾。   那守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你果然有趣。”   楚玉冶眸子微眯,正要开口反击,忽然听那人正经地道,“可别忘了你自己答应过我的话。”   他还未反应过来,身上忽然一松,捆绑他的绳子被他一剑划开。   那剑出鞘无声,快若游龙,甚至都不带过一丝光亮。   楚玉冶满脸错愕,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真的放我走?”   宋漾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点头,“记得你说过的话。”   楚玉冶见他说着就要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拉住他,“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找你啊?”   宋漾步子一顿,垂眸瞥了眼被他扯住的袖子,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楚玉冶以为他不想说,正思考着要如何说服他安心,就听他开了口。   “我叫宋漾。”   “宋兄的大恩大德,十七来世再报!啊不对!今世!今世能报!”   楚玉冶很想拍自己一巴掌,好容易碰到个厉害的江湖人,还想着巴结巴结,顺道展示一下自己正经的一面,却说出这种蠢话!   宋漾被他逗笑,但很快又正色起来,“你母后在后山的林子里,如今进城是不可能了,你们最好先去别的地方避一避。”   心细如他,楚玉冶一听便知此人是特地赶来救他们的。   联系前后一想,猜测大概是帝师,或是皇叔的人。   也不疑有他,连忙往后山赶去。   刚走几步,才想起问宋漾要不要一起走,转身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阁主,那叛徒如今应该在城内。”   离开军营,宋漾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看着底下的一切,身边一人汇报着。   “想办法给那护国侯传信。”宋漾双眸微眯,神色冷峻地可怖。   手下人应了声,直接从山顶跃下,接连几个飞跃,朝山下冲去。   林楼察觉出林莫风是受人威胁,可奈如今也无法出城,只好随着林夕月,先行下了城楼,另寻他计。   一上马车,林夕月便催促着赶紧回府。   林楼随着一并到了侯府,看着这熟悉的门楣,心中一叹。   “你怎么独自一人去了那里?!若是被发现了……”   “大不了与轩王一齐犯个欺君之罪。”林楼打断她的话,左右看了眼门外,拉着她先进了大厅。   韩氏早早地听到消息,正在前厅焦急地等着,远远的看着一个“男子”拉着林夕月,惊得脸色大变,待看清那是原来是林楼,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   韩氏如今肚子已有些大了,疾走了两步,被身后的林岚清连忙扶住。   “听说爹出事,我去城楼上看了下情况,不知二姐也在。”林楼解释了句,示意林岚清扶着韩氏回座位上。   因为进门的只有林夕月随嫁的丫鬟,所以林楼也没所顾忌。   “听说你爹造反,皇上怎么还会放你回来?”韩氏一脸紧张地看着林夕月,像是希望从她口中听到什么喜讯。   “我不太清楚陛下是什么意思,不过感觉,他对爹还是信任的。”林夕月微微一叹,似乎对此也很是无奈。   “我说你爹怎么会造反……”韩氏长舒了口气,话说到一半又立马缄口,紧张地看向四周。   “我进来时检查过了,没有异常。”林楼淡淡地开口,让她安心。   韩氏松了口气,看向她时神色又复杂起来,“你不是前几天遇刺受了重伤吗?”   “那是王爷察觉朝中局势不对,担心我进宫受了牵制,便随意找的借口。”   林楼没有瞒她,因为此事大概也瞒不了多久了。   何况朝中那些人都是人精,这种话听听就算了,至于心里是如何想的,可都还不一定呢。   听言,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这么说,王爷的腿伤,其实也是假的?”林夕月忽然轻声地开口,声线微微颤抖。   搭在膝盖上的手缩紧,整个人紧绷着,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林楼淡淡地看着她,没有作答。   林岚清不忍看亲妹妹如此,正要开口说林楼,被韩氏摆手拦下。   “虽不知日后的情况会如何,可你如今已是皇妃,要时刻警惕着自己的言行。”   她正色开口,这还是林楼头一次见这个女人,摆出母亲的姿态。 第116章 将计就计   林夕月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咬唇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林楼也没有多说,此事她不想计较,也无从计较。   林夕月对楚辞的心思,她心里清楚,虽逢她这般直白的表露,觉得心头压抑,却真的无从计较。   确认了侯府没有异常,林楼起身决定回府。   因为还留着她的院子,房里的衣柜里还留着她的几身练武的衣裳,便换了着装,准备走暗道回府。   如今全城戒严,从侯府出来马车也不能走正经的大道。   见林楼安全回来,楚辞才算是松了口气。   “你那点本事,若是真被抓了起来,你要如何解释?”楚辞难得地对林楼冷起了脸。   林楼歪了歪脑袋,“大不了与你一同谋反算了。”   楚辞被她气笑,牵动伤口轻咳了两声,道,“我要谋反当了皇帝,三宫六院的你受得住吗?”   林楼瞥了他一眼,都说古代男人观念里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她倒不觉得。   林莫风待黎烟姝,是爱情,娶韩氏,是迫于压力。   楚辞待自己,目前来讲,他的情感清清楚楚,听他刚才那话,也没有半点要再娶的意思。   “你若是真当了皇帝,我便自己逍遥去。”   她收回视线,语气淡淡的开口。   这话听在楚辞耳中,有些甜蜜。   可如今的情形有些危急,城外的大军举着自己的旗号来逼宫。   他若是出面,难保那些人不会借此扬言,说自己是被胁迫才如此的,情形只会更加复杂。   可若不出面,此事又确实无从化解。   “城外的情况如何了?”楚辞看向黑啸,询问道。   “军已在城外驻扎了,还有不少人正从各地赶来。”黑啸眉头一拧,“从未听说过有军,能够做到这么迅速整理的。”   “确实蹊跷。”楚辞微微颔首,“江湖上有听到什么动向吗?”   “江湖上没什么动向,只是八仙剑谱的事情,好像有人已经嗅出些味道。”   黑啸想了想答道,前几日陆通天来过信,说成素不知所踪,无极山的山口被官兵封了。   好在他们事先有所准备,打通了其他的路径。   “之前你说走漏消息的,很可能是寻音阁那边,他们的阁主没有察觉吗?”   林楼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觉得寻音阁或许会是个突破口。   “那家伙可是个厉害角色,不然这寻音阁也不会交到他手里。”   楚辞说着,微微冷哼,“若是如此还未察觉到,那也愧对这个名号了。”   林楼眉头一挑,听他的语气,对这个传说中的寻音阁主的本事,也是很为认可的。   “今日在城楼上见父亲的神情,应该是受人胁迫了,他身边站着的那人,我听他们说是盘县的魏兴军首领魏有舒。”   她微敛神色,深吸了口气,“之前十七去磐若寺一直未归,魏兴军又是盘县的守军,我怀疑太后跟十七已经被挟持了。”   “只可惜如今消息送不出去,无法从外进行救援。”   黑啸咬着牙恨铁不成地跺了跺脚。   “若是李界仙的轻功,不知可不可能躲过双方的守卫。”林楼似是感叹,眼角却偷偷瞄向楚辞。   楚辞瞥了她一眼,假装不知道她的意思,淡淡地道,“他如今还不知在哪里逍遥,纵然回来,也不会插手朝廷的事。”   林楼微微撇嘴,心道以他二人的关系,李界仙就算不愿插手朝廷的事,也不该对他见死不救。   一时间讨论陷入了僵局,屋内一片沉寂。   看到班格一行人,阿诺蕾又恢复了往日平静高傲的公主模样。   “让你带的药带了吗?”她坐在主位上,盯着底下的几人问道。   “宫中现有的,臣都带上了。”班格恭谨地说着,让人将带来的药膏都送上。   阿诺蕾只随意扫了眼,让丫头收好。   “公主忽然要这药膏做什么?”班格见她对这药如此重视,有些不解。   “自然有我的用处。”阿诺蕾不愿多说,因为她已隐隐察觉,事情已经远远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这次西参来人,好像并不仅仅是为了她与襄王的婚事。   城外的情况她有所听闻,现在随便出个门,都是巡逻的军队。   他们虽还未被召见询问,却也收到了口谕,不让随意走动。   这群人打着轩王的旗号,又是由西参传的话……   “父皇是不是有什么打算?”阿诺蕾美眸闪烁,略带犀利的盯住班格,语气幽幽。   “陛下说公主的婚事还是由您做主。”班格假意不明其话中深意,避重就轻地回答。   “呵!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阿诺蕾忽然冷笑,未戴面纱的脸上露出狠戾的神情。   班格触到这眼神,身子微不可见的一颤,他的地位不比准格目,在阿诺蕾心中,没有他那么重的话语权。   其实阿诺蕾在国内的名声并不算好,她的性子与当年的紫悦很像,却比紫悦要狠戾地多。   班格听她这么说话,知道她是动了怒,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瞒下去。   “既然父皇说此事由我做主,那你来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了。”阿诺蕾轻轻一哼,摆手就要招呼侍卫。   “公主息怒!”班格神色惶恐,忙跪下求饶。   “陛下说襄王若是有意,可辅佐他登基。”   “还有呢?”阿诺蕾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没一点怜悯。   班格被她盯着背脊发寒,犹犹豫豫,没敢开口。   “把我的东西拿来。”阿诺蕾似是没多少耐心,从座椅上起身,缓缓踱步至他身前,围着他细细打量起来。   可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打量一块待宰的肥肉。   “公主饶命!此事陛下不让臣说!”班格吓得瑟瑟发抖,惊恐之下只得拿西参国主来压她。   “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阿诺蕾冷笑,“知道我脾气的人,都不会在此时提父皇。”   班格浑身一紧,哆哆嗦嗦地挪捏了半晌,才终于开口,“城外……城外的军队中,有我们的人……”   阿诺蕾心神一凛,眼里爆出几分狠戾。   “与其扶楚玉炎上位,还不如直接就着这个旗号,让楚辞风光一把。” 第117章 当心着凉   班格听到这番发言,吓得脸色惨白,心底暗道坏了事,一面又不敢反抗。   “我说这群军,怎么会这么训练有素,原来有我们的军队。”   阿诺蕾斜眼睨着他,满眼轻蔑,“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是……是一月前……”班格吞咽着唾沫,因为知道阿诺蕾的性子,此事她知情后,计划一定全部乱了。   “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阿诺蕾见人他心神不宁好似随时会挂掉的样子,忽然放柔了声音,微笑着看着他。   “臣一定知无不言。”为了保住小命,班格只得妥协,忙表起了衷心。   “大人,陛下给你的锦囊,是不是可以看了?”从阿诺蕾那里解脱后,班格回到房中,亲信附耳轻声提醒道。   班格在椅子上,一脸疲惫,挥了挥手,“拿来吧。”   亲信应了声,连忙从行李中取出锦囊,恭敬地交到他手中。   班格打开锦囊,取出其中的纸条,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脸上就闪过一抹恨意。   “早知如此,老子何必要装孙子。”   忍住甩纸条的冲动,班格眼神狠戾,将锦囊还给亲信,阴测测地开口,“将这些东西拿去烧了。”   亲信一怔,“这不是……”   “让你烧了便烧了。”班格不耐烦地一声低吼。   亲信不敢不从,拿了烛火,放在香炉里点燃烧掉。   西参国主早就料到阿诺蕾不会对楚念桓就此放弃,可又甚至此子对皇位无意,不会与自己联手。   收到楚玉炎的示好,他立马找到了目标。   可又不知阿诺蕾是否已被楚玉炎驯服,便留了这个锦囊。   有野心是好,没有野心,也能让他变得有野心。   阿诺蕾的本事和手段,比之男子丝毫不逊色,她认真起来,恐怕这些人都要被一番。   城外宣战,城内无法应战,楚玉仁只好回了宫。   林夕月还在侯府,侯府门前也派了不少禁军驻守,对外看起来像是在。   还有轩王府,因为轩王本身中了剧毒。   他出了事,府中那些人自然也就如同倒了树的猢狲,一轰便散。   太监上府传了口谕,同时禁军入驻,各处都做了搜索与检查。   楚辞中剧毒是假,可受伤是真,原本便是躺在,如今也更是有理由不下床了。   只是如此一来,府中众人的言行受限,更是不能自由出入。   “王妃不是受了重伤吗?恢复得这么快?”   楚玉仁亲派了一个信任的侍卫头领,带了队伍来王府看守,此人名叫陆岩,自小跟在楚玉仁身边,可谓是忠心耿耿,绝对不会生出二心。   陆岩见林楼坐在楚辞房中,似乎在照看他,不由得疑惑。   “前几日阿诺蕾公主送了盒药膏过来,说是对伤口的愈合有奇效。因为王爷的毒还未解,黄医师说要等清理一半的毒素后再考虑愈合,便让我用了。”   林楼一说三叹,看向楚辞的眼神带着痛楚与担忧。   “也不知王爷何时能好,那些贼人竟趁着他不能出面,就打出他的旗号行这大逆不道之事。”   陆岩静静地听着,仔细辩着她这话中几分真假,淡淡地宽慰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不日便能解除这毒素。”   林楼闻言侧目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没有接话。   陆岩便又道,“只是还要请王妃配合,若真是贼人作祟,也好还王爷清白。”   “都这般了,还什么清不清白的……”   林楼说着轻咳了几声。   一旁的阿莺便对林楼轻声说道,“这伤口虽愈合了,身子却还虚弱,王妃还是早些休息吧,王爷有我们照看着呢。”   说着瞥了眼陆岩,那一眼的意味不言而喻。   陆岩只好拱了拱手,“那王妃好生休息,陆岩就在府内,有事差人招唤我一声便是。”   林楼微微颔首,“辛苦陆将军了。”   说着,便与他一同出了屋,回到偏屋去休息。   阿莺送了陆岩离开,绿袖跟黑啸留在房中照顾楚辞。   陆岩一走,静卧的楚辞双眸缓缓睁开,林楼从墙后的一扇隐蔽的门走进来。   “东西都带走了吗?”楚辞看向林楼,淡淡地问道。   “原本你这也没什么要紧的。”林楼环视了眼房内,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听说庄翼离京了。”   楚辞眼眸微沉,单手撑着身子,斜靠在床边,沉吟了片刻,才意味不明地道,“他早该走了。”   “如果能够找到他出城的路线……”   林楼眼里带着几分希冀,如果能先行救出太后和楚玉冶,那林莫风也不必受制于人,届时可来个里应外合。   “皇上只是不准城内百姓出城,官方的来往还是准许的。”   楚辞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手感滑腻。   “你是说,皇上故意将他放走的?”   林楼微怔,似乎怎么也没想到,楚玉仁会放走庄翼,而且还是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而且他这人,真要走,谁也拦不住。”楚辞眯了眯眼,忽然使劲捏了林楼一把,总算比之前有肉感一些了。   “那他倒是古怪,这些年来日子这么太平不见走的。”林楼拍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道。   楚辞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以这丫头的心思,不可能猜不出庄翼出城的目的。   可林楼也不说,只是沉沉叹了口气。   城外的情况究竟如何,只有等每晚禁军放松警惕时,探子才能过来汇报。   然而事态变化迅速,导致情报往往有延误。   话说到楚玉冶,从军营溜出来后,向西行了几里路,躲进了楚辞在郊外的行宫。   行宫的仆人们见有人过来,满脸的警惕,待有人认出楚玉冶,才落下心来。   行宫的位置比较刁钻,依靠着山,是个不错的避暑地。   原本楚辞要带着林楼来行宫避暑,却因为各种事情一再耽搁。   眼看着夏天过去了一半,竟又发生了这种事情。   “我们逃出来的事,要想办法告诉护国侯才行。”这是太后一路上所得最多的事。   这个稳重沉静的女人,经历过此事后,多了几分苍老。   楚玉冶看着心疼,只说救他们的大侠会去打点。   宋漾站在山头打了个喷嚏,身边的属下抬头不解,“阁主当心着凉。”   恢复九点半定时更新,最近估计快要上架了,攒够了的小伙伴可以开始看了呦 第118章 回来送个葬   “阁主当心着凉。”   “消息送出去了吗?”   宋漾没理会他,林莫风若是收到消息,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目前更为棘手的,还是如何让这些军相信,轩王并没有被谋害,也毫无要夺得江山的意思。   “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潜入军队,只是接近主帅还需要一点时间。”属下收敛了心思,如实汇报。   “进城的路打探好了吗?赶紧把李界仙给我抓回来!”提起李界仙,宋漾眼里闪过一抹不耐烦。   “这人神出鬼没的,底下的线人寻了许久,好容易找到他,又让他给溜了。”那人也很无奈,看得出来是在李界仙手里吃了不少亏。   “他师哥都要死在京城了,他还不回来送个葬?”   宋漾一脸不可思议,话还未落,耳朵便是一动,目光凌寒地扫向一处。   “有你这么诅咒人的吗?”楚玉冶嘟着嘴,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朝宋漾走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   看见他,宋漾眉头微挑,这群人给自己的惊喜还真是从来没断过。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草,沾在身上就跑不掉的。”楚玉冶神秘一笑,看向他一脸得意。   “原来宋兄,还跟神偷李界仙认识啊?”   宋漾眼神危险地眯起,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个上面。   “你怎么会有迷踪草?”   “原来那草叫迷踪草啊……”楚玉冶喃喃道,没说那是自己侍卫给的。   “出城的时候我从南度驿馆顺来的。”   宋漾将信将疑,“那敢问十七爷,知不知道李界仙的所踪?”   楚玉冶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意,盯着山下的迷雾,眼眸微沉,“既然宋兄的目的与我一样,那倒也没什么好瞒的。”   宋漾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静静地听着。   “我的轻功自然是无法进城的,不过我看宋兄的身手也不凡,何不带着我的令牌,直接进城?”   宋漾微微冷笑,“然后被困在城中出不来?”   楚玉冶被这话噎住,脸色一变,还有些恼怒起来。   又听宋漾道,“我的武功不太适合做这种事。”   楚玉冶正要问这是何意,宋漾身后的属下开了口,“庄翼那种人都能被你们皇帝抓得死死的,我们主子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   宋漾回首暗瞪了他一眼,眼神微凛,“你先去办事吧。”   那属下应了声,转眼消失在视线内,那轻功也是鬼魅。   “有这轻功,还进不了城?”楚玉冶指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一脸惊悚。   宋漾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这是因为城墙上的布阵,是庄翼专门针对刺客设计的。   比起一般的军队防卫要强悍不知多少倍。   当真是一张蛛网,不放过任何一只苍蝇。   “不过你的令牌倒是可以一用。”宋漾说着,深深地看着他,挑眉。   “魏有舒想到绑了你,怎么没收走你的令牌?”   楚玉冶干咳了两声,“我放在隐蔽的地方了,他没搜到。”   说完,从袖中掏出令牌,往宋漾怀里一丢,丢完扭头就走。   “你这人,也不怕我拿了你的令牌去做坏事?”   宋漾对他这模样不知该说什么,相比起自己谨慎的性格,这人实在是活得太随意了。   “我的令牌能做出什么坏事,大不了捅到皇兄那里,他也不信我有胆子那劳么子坏事的。”   楚玉冶说着,挥了挥手,大摇大摆地往山下走去。   “你放开我!我要进城找主上!”刚下到半山腰,忽然听到草丛里传来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城上布的全是庄翼的阵,你去只是找死。”男人声音清脆,很年轻。   听他们提到庄翼,楚玉冶不屑地撇了撇嘴,平日里见到他,也没觉得他有多大本事啊,这些江湖人倒是一个个怕他怕得要死!   这个念头才刚过,面前闪过一道罡风,凌厉的剑气紧随而至。   只是一个眨眼间,就被人用剑抵住了喉口。   是那个语气很凶的女子。   “你是谁?!”   楚玉冶视线一扫,扫到刚才发言的那个男子,从林间出来。   他看到自己,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渐渐变成惊讶,最后又转变成不解。   “楚玉冶?你不在京城呆着,怎么出现在这里?”   楚玉冶嘴角一抽,这群人怎么好像对京中的权贵了如指掌的感觉。   “我在磐若寺被魏有舒绑了。”他说着,怕是对方不知谁是魏有舒,又补充道,“就是山下那个要造反的队伍头子。”   “那你自己逃出来了?”年轻男子又问道,仍是一脸狐疑。   “被山上一个老狐狸救了。”   楚玉冶这会儿卖起人来可一点不含糊,还刻意咬重了“老狐狸”几字。   他看得出来,这两人虽然一个凶狠一个谨慎,可不太像坏人。   “李界仙。”   李界仙的疑问还未问出口,猛地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一旁传来。   那声音他可再熟悉不过了,本能地绷紧了身子。   “他一说老狐狸我就知道是你!”李界仙盯着宋漾,一阵咬牙切齿。   宋漾凉凉地瞥了眼楚玉冶,瞥得他头皮发麻。   “快让你媳妇把剑收了。”   成素脸一红,瞪了眼李界仙,愤愤地放下剑。   李界仙心道无辜,这狐狸说话,干嘛要瞪他啊……   “原来你就是神偷阁下啊……”楚玉冶悄悄挪着,走到宋漾身后,探着脑袋道。   宋漾没理他,直接将他的令牌丢给李界仙,“带着这个进城去找那皇帝,让他把你师哥放出来。”   李界仙撇嘴,“什么篓子都要我去收拾。”   “主上的性命怎能说是篓子?”成素沉着脸冷笑,斜了他一眼,似乎对这人很是不屑。   李界仙吃了闷亏,不敢言语。   自从听了林楼的鬼话,将人扛回家生米熟饭后,成素对自己的态度就一直忽冷忽热。   虽是不再像从前那般躲着自己,却动不动就要打要杀,每次都把他给吓得呀!   这次见了林楼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下!   楚玉冶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难猜出他们口中的“师哥”“主人”,就是楚念桓。   楚念桓少年师从多位江湖高人,会与这些人结交也不足为奇。   只是他们要带走楚念桓,那这军该怎么解决?!   今天上架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119章 见了你,回光返照   “你……你们把皇叔带走了,那这群军怎么办?”楚玉冶看着宋漾和李界仙,脸上的神情古怪。   他对楚念桓,自小就感情特殊,这几年来也一直交好。   楚念桓虽不表露,可明里暗里对自己的关心从未少过。连那次南度驿馆之事,也是他出面替自己担下的。   可一码归一码,北翼的江山不能丢啊!   宋漾瞅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还不算笨,知道他们说的是楚辞。   只是楚辞没有在事发之前离京,那说明他真的如外界传言那般,受了重伤。   虽说他身边那断独眼老头的医术出神入化,可也不能保证几天的时间就痊愈,或许其中还有更复杂的关联。   “啊对了。”楚玉冶忽然皱眉,瞥了眼宋漾,最后偷偷将李界仙拉到一旁,轻声问道,“你知不知道断魂散的解药在哪里?”   李界仙拧眉看向他,迟疑着道:“断魂散一向就没有解药,你问这个做什么?”   闻言楚玉冶的脸色登时惨白起来,后牙微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界仙见他这神色,细细想了想,忽然一挑眉,试探性的开口,“你不会是说,我师兄中了断魂散吧?”   楚玉冶偏头不语,算是默认。   李界仙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才转过身对宋漾道,“他说楚辞中了断魂散。”   成素闻言,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见李界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漾挑眉,对他递了个眼色,随即夸张地叹气,“我知道,只是反正时日无多了,何必还要窝在那京中受气。”   楚玉冶转身瞪向他,“此事虽于皇叔不公平,可到底是楚家的江山,几位若真是皇叔的挚友,请不要擅自做主。”   宋漾闻言一阵好笑,“什么叫擅自做主?你不也帮他做了主吗?”   他指的是楚玉冶亲手交给自己的令牌。   楚玉冶气急,又不知从何反驳,最后冷哼了声,“大不了我自己回京,哪个守卫还认不得我不成。”   他说着就往山下走去,成素盯着他的背影瞧了一阵,才道,“不去拦住他吗?”   “瞧他那样,估计也就说说。”李界仙不在意地摆摆手,垂眸打量起那块令牌。   不得不说,楚玉仁对他还是很重视的,这块令牌就与其他王爷的腰牌不同,指明了他可以出入任何地方。   他的这块令牌之所以没有被收走,是因为他平时压根儿就没用过。   那些重要的地方他没有心思去,进宫的几道门的守卫又都认识他。   他将令牌偷偷藏在了楚念桓行宫,他的卧室里。   他对这个皇叔,是从心底里的崇敬与心疼。若是哪天这个令牌被他找到,他要据为己有,楚玉冶也不会多说。   因为本来就有送给他的意思。   回到行宫,宫中的丫头立马迎上来,“太后娘娘让爷回来去找她。”   楚玉冶叹了口气,“知道了,在房中吗?”   那丫头点了点头,垂头看到他脚上沾的灰尘,好奇地问道:“十七爷这是去了哪里?”   “太闷了,出去走走。”楚玉冶随口答道,加快了步子往太后房间走去。   那丫头屈膝目送他消失在视线内,才起身回后厨准备午饭。   还没进屋,就听到拐角处有窸窣的声音,楚玉冶警惕地回头,却见不远处的树上垂落一片衣角。   他眼神一凛,折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跟踪我?”看着宋漾,楚玉冶气不打一处来。   “我早知你会来此。”宋漾淡淡地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只倒扣的茶杯,递到他面前。   楚玉冶瞪了他一眼,愤愤地拿起茶壶给他倒了茶。   “李界仙进京去了?”   “今夜动身。”宋漾抿了口茶,顿了顿,又道,“那山上的滋味还是不如这山下舒服。”   楚玉冶听着他这不着边际的话,愣了愣,随即翻了对白眼,“你要住过来?!”   “我已经派人开始准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这里。”   宋漾说得一脸理所当然,楚玉冶听得火冒三丈。   不过看他提起楚念桓的语气,两人应该是很熟,这本来也不是自己的行宫,加上这人又是他和母后的救命恩人,自己还真的无法拒绝。   事已至此,楚玉冶跟太后解释。   太后盯着他看了一阵,最后只道了一句“你做主就好”,就继续转动佛珠,念起经来。   夜半时分,林楼听到屋顶有动静,黑暗中睁开了双眼,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床上的楚辞。   楚辞睡眠浅,也听到了动静。   林楼担心有异常,一个翻身摸着地面就来到了楚辞身边。   楚辞按住她的手,身子往里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   屋顶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屏息静默了半晌,忽然听到窗口处传来一阵很轻的叩击声。   等敲完,楚辞才松开林楼的手,在她耳边轻吹了口气,“去点灯。”   林楼不知是谁来了,可见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晚上院外也有禁军把守,然而信号表示,侍卫已经被解决。   林楼依言点了灯,就见李界仙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你的府上如今戒严,比你自己的布防还要严格了。”   李界仙一来便感慨,淡淡地瞥了眼林楼,就忙扭转了脑袋,埋怨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林楼晚上睡觉穿的少,只穿了一件里衣,在古代,这种装扮算是暴露。   她无奈地扫了眼自己衣服,也见楚辞黑了脸,默默地走到一侧拿了自己的外衣披上。   “你睡觉还将自己穿的跟粽子一样吗?”   她穿好衣服后,走到一旁的桌边桌下。   李界仙也知是这个道理,察觉到楚辞杀人般的视线,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瞧你这精神头,就知是没外面传言那么严重。”   “那倒未必,”楚辞微微冷哼,“没准是刚好见了你回光返照了。”   李界仙撇嘴,“你家那小侄子,可是急的不行,将令牌都甩给我了。”   他说着,将楚玉冶的令牌往桌上一丢。   林楼捡起瞧了几眼,轻笑起来,“看来他已经没事了。” 第120章 一对不要脸的   “看样子过得还很潇洒。”李界仙说得夸张,眼神幽幽地看向楚辞,“宋漾来京了。”   “他可算发现不对了?”   楚辞语气带着点讥讽,林楼瞧着,猜测这所谓的宋漾,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寻音阁主。   “十七和太后既已无事,那应当先行通知父亲做好准备。”   “这些宋漾已经开始处理了,说是魏有舒警觉性太高,将你爹孤立起来,要接近他,还得花一些时间。”   李界仙照着宋漾的原话回答,却见林楼冷哼,“这城墙你都能进的来,那军的军营你还闯不过?”   楚辞也定定的盯着他,心底暗自猜测宋漾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你们当真以为打着你的旗号,就能一下子凑够这么多军?”   李界仙不屑地道,“那群人中除了北翼的人,还有西参的军队,估计还掺了不少南度的人。”   “父亲常年在西陲驻守,西参的军队加入,就更笃实了他起兵造反的假象。”林楼眉头紧皱,似乎没料到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   “不过只要你们皇帝相信,那些都不是问题。”   李界仙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往后微微一仰,似乎长叹一口气,似乎有些疲惫。   “你还去了哪里?”楚辞观察着他的神情,随口问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李界仙一副被打败的样子,“刚来的路上去西参和南度使臣的住处看了几眼,也是全府戒严。不过……”   他说着顿了顿,剑眉一拧,“不过我见那西参的使者,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好似与什么人在商量事情。”   “然后你偷听了?”林楼挑眉,心里却直觉地认为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也确实如此,李界仙摇着头,“我去时他们刚好散伙,连个人脸都没看清。”   楚辞轻轻一哼,“宋漾没有让你打探那叛徒的消息吗?”   “我上哪儿打探去啊!他那闷葫芦又啥也不说,我以为他都抓到人了呢!”   李界仙一提这个就有些恼怒,因为成素执意要与他一道进京,他好说歹说都没劝下来。   宋漾一开口,她便变了态度,“好的公子。”   “公子他大爷的公子,那家伙就是个衣冠!”李界仙气呼呼地骂道,林楼赶紧摆手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里晚上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有人来,你来时离还有半个时辰,赶紧说完要紧的。”   楚辞解释着,催促李界仙说明来意。   “宋漾让我接你出城。”李界仙闻言只好撇嘴,说出重点,说着还瞥了眼林楼。   宋漾那话的意思,只涉及了楚辞,没有半分考虑到旁人的意思。   “与其管我,让他不如想想如何处置那叛徒。”楚辞冷哼着,对林楼招了招手。   林楼不解,乖乖走到他身边,还未坐下,就被他长臂一揽勾住脖子,狠狠一吻。   李界仙一脸惊悚地瞪着二人,随即红了脸,“哎呀你们这一对不要脸的!”   林楼被逗笑,挪谕地问道,“你媳妇追到手了吗?”   李界仙轻咳了两声,别过脑袋,“追到手了,正在你行宫里待着呢。”   这话不知情的人听着会觉得别扭,然林楼与楚辞二人一下便听出了许多讯息。   “你帮我给宋漾传个话,先找到庄翼,把那阵法给我破了。”   楚辞淡淡地说着,看向门外。   “的人会提前一会儿过来,马上就要到最麻烦的巡逻了,你走的时候不要忘了把人给弄醒。”   这话一出口,就惊得李界仙脸色一变,“那你不早说,我直接给敲晕的!”   “谁知道你手段这么粗鲁。”楚辞冷哼,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神态。   林楼时刻警惕着外面的动静,耳尖微微一动,“你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李界仙一堆抱怨的话在肚里,也没机会说,只得愤愤地离了屋子,几个飞跃往外敢去。   如今城内是处处都有守卫,这一趟来回消耗不小。   李界仙原本没想就这么离去,可楚辞既然发了话,那也只能趁夜赶路。   他一走,楚辞便笑睨着林楼,“生米熟饭的招还挺管用。”   林楼感受着脖子后头传来的丝丝热气,歪了歪脑袋,“你不还为此跟我置气吗?”   “还不是你太笨,不懂我的心思。”楚辞闷闷地说着,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又细细地了一下。   “我去熄灯。”   林楼蹭得一下站起来,说着就要往桌边走,楚辞一抬手,就把灯给灭了,搂着她往床里头带。   “啊你轻点!”林楼怕压到他伤口,挥手寻找接力点,结果一脑袋磕帏,吃痛地低呼了声。   外头的守卫听到里面的窸窣声,又听到这声轻呼,满脸的狐疑。   几人相互看了几眼,又看了看地上倒着的几个守卫。   一人上前敲了敲门,“王妃,需忙吗?”   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应答,正要继续敲,忽然听到楚辞的声音。   “王妃……你慢点……本王受不住!”   那声音压抑而沙哑,像是饱含着某种难抑的情绪不能。   外头的侍卫听了先是一愣,随即都红了脸,转身不敢再问。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难怪要把人打晕,这都受了重伤快死了,还敢做这种事……   怕不是希望他死得更快?   不过这种事他们也就在心里想想,谁敢真的说出来啊。   林楼听着他那话,脸蛋就开始烫得厉害。   一听外面居然没了动静,更是烧起来。   “你无耻!”林楼暗瞪着他,还没骂完,就被堵住了嘴。   “那你负责喂饱我啊。”   楚辞低低地笑着,动作却一点不含糊,飞快地功池掠地,逼得林楼很快缴械投降。   不过归,林楼可不敢让他更进一步。   对外装病是一回事,真正的好不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吻,楚辞的手不大老实,林楼只好将他拉起来禁锢在一侧。   趁他意乱情迷之时,脱离战斗,冷哼着盯着他。   “你别动,我来。”   她这话声音也不小,外头的人听着耳尖都红透了。   王妃这么凶猛,王爷受得住吗?今天三更送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121章 仇恨   夜深,军营中被众人环绕在中的一座营帐外,有士兵模样的人左右顾盼四周,趁着没人注意时,猛地闪身进了营帐。   营帐内却没有外人所想的那么高端大气,一张低脚床榻摆在正中,其上盘腿坐着一个身形高大苍劲中年男子。   听到有声响,也未睁眼。   “林帅?”来人见状,轻唤了一声。   这语气与平时魏有舒差来的人截然不同,林莫风轻阖的双眸缓缓睁开。   待看到这人眉清目秀,神色微微一变。   “你是谁?”   话刚出口,就是难听的沙哑和沧桑。   听得阿越一愣,他记忆中林莫风的声音该是比如今要孔武有力的多。   “魏有舒对林帅下毒了?”但他很快收回心神,一面上前,一面小心地检查了下门口,放轻声音道。   听他对魏有舒大名的直言不讳,林莫风的神色略微缓和,却还是不解,他不记得记忆中有结识过这种晚辈。   他虽然看起来年轻,从步履举止来看,功夫却是不浅的。   “晚辈原是古胤将军的朋友,恰逢在寻音阁做事,主子便让晚辈来给林帅传个话。”   阿越嘴快的说着,不时看向营帐门口,皱着眉,“太后娘娘与十七王爷我们已派人救出,往城中送信的人也正在准备。”   “不过看林帅目前的状况,似乎不太好行动。”   他说着,被林莫风打断,“太后和王爷就托阁主照顾了。”   林莫风身为沙场老将,靠的可不仅仅是一股蛮劲儿,直觉也很敏锐。   阿越这么说,可见事情都是临时安排的,若非阁主亲临,恐怕做不到这么井然有序,也做不到如此迅速。   不过是两天的时间,就成功潜入了大营。   除了太后和楚玉冶那处,就数这里戒备最为森严,且平时大部分的事情都是魏有舒亲自动手,很少给人接触自己的机会。   这人不仅找到了,还成功的潜入。   何况作为要挟自己与皇上的筹码,楚玉冶和太后那一方面的戒备绝对不会少。   从前几天魏有舒警惕的神色来看,应该是一早人就被接走了。   林莫风沉沉一叹,“无事便好,接下来的事,便交给老夫吧。”   阿越点了点头,“林帅可知魏有舒给你的下的药是什么吗?我回去好禀报阁主,各种应该有解药。”   林莫风闻言沉吟了片刻,“这种药很像是西域的一种软筋散。”   话还未落,外头便传来一阵窸窣,阿越心神一凛,冲林莫风抱了抱拳,“阿越先告辞,三日后带解药与林帅。”   林莫风微微颔首,就见他摸向门缝,轻轻挑起帘子一角,随后身形如鬼魅一般闪了出去。   连带着身上的气息也一并消失,好似从未出现过在此。   林莫风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向,没过多久,帘子又被挑起,魏有舒一脸狞笑地走来。   “林莫风,昨晚睡得还好吗?”   林莫风连眼都没抬,径直坐着。   魏有舒见状,脸上闪过狠戾,若不是要留着他来镇压这群军,他早就将他处理掉了。   不过一想到今日收到的消息,他脸上又闪出一抹得意,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今日皇城送来消息,你猜消息怎么说的?”   林莫风仍是不予理会,好似眼前这人说的全是屁话。   魏有舒倒是不恼了,古怪地笑了几声,“你那信奉了一辈子的狗皇帝,已经将你的妻女扣押进了大牢!”   说到此处,林莫风这才抬起眼来,眼神凌厉肃杀,好似一把沉老的古刀,藏着危险的锋芒。   “我听说你那继室,还怀了个儿子吧?!”魏有舒说着忽然高声大笑起来,满脸嘲讽,“如今你们林家,可就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林莫风咬紧牙关,眼中已有了杀意。   可碍于如今的状况,无法反抗。   不过这个人,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要亲手处决!   “啊对了,还有你那嫁出去的两个女儿,一个被压在皇宫正受尽侮辱呢!还有一个……”   魏有舒说着一顿,脸上恨意陡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就跟着她那个病秧子王爷一起下地狱吧!”   林莫风绷紧的身子剧烈颤抖着,因为药力的压制,心中有着气,也说不出话来。   “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魏有舒离得不远,被鲜血溅到,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仰头张狂大笑起来。   “林莫风,你也有今天!”他瞪着他,睚眦欲裂,咬牙切齿,“可不是你当年查封我家的时候了!”   心头血吐出,林莫风顿时觉得心口畅快了不少,勾起唇露出一个冷笑。   “你们这群人的野心,是永远无法满足的。就算扶了当年的二皇子上位,以他的性格,也会除掉魏家,甚至说不准,连如今的你也只是乱坟岗上的一只野鬼!”   魏有舒脸色陡变,狠戾之色不断闪现,“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说着,突然伸出双手,狠狠扼住林莫风的喉咙。   手背青筋暴起,似乎要就此将他给掐死。   刚才吐了血,林莫风觉得自己稍微恢复了点力量,屏息调动起来,护住喉咙。   魏有舒见他虽面目赤红,却没有丝毫要动摇,到底是有利用价值,他猛地松了手,急速往他口中塞了颗什么。   “你给我老实待着!等事情结束了,我让你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说罢,他愤然转身撩起帘子往外走去,对守门的侍卫冷冷地吩咐,“除了我,谁也不许进屋!有闲杂人等靠近的,格杀勿论!”   人一走,林莫风便瞪大了双目,用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硬是将那颗药丸逼了出来。   “不愧是林帅。”阿越不知何时从身后走出,看到林莫风震惊的神情,羞赧一笑。   “阿越别的本事没有,只会这鬼魅的轻功。”   闻言林莫风沉叹一声,“这家伙,真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虽说此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若是能解决了他,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阿越淡淡地说着,那眼里有着一抹狡黠。   “确实如此,只是魏有舒本身的功夫不浅,如今更是警觉地让旁人进不得身。”   今天持续三更 第122章 无冕宫主   闻言阿越也沉思了片刻,“方才他来的突兀,我没法脱身,如今便回去与上面的人商量对策。”   说着,又从腰间取出一个东西,亲手系在林莫风的腰带上。   “此物为我们出行必带的避毒丸,一定程度上可保林帅免受异物侵扰。”   林莫风垂眸,只见他给自己的,是一个小巧如铃铛般的东西,因为颜色接近腰带的颜色,不仔细看,真瞧不出来,只当是腰间的饰物。   他道了谢,目送阿越离开。   确认此次他是真的离开后,眼眸一沉,脸色严峻地可怖。   而此刻京城中,深宫之内,原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一个人,却稳稳坐在御书房的座上。   “阁下便是无冕宫宫主?”   楚玉仁处理奏折处理到一半,忽然听到屋内有动静,一抬头就见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面覆银色蝉翼面具,正立在自己身前。   他的行动如鬼魅,在黑夜里,却穿着一身白衣,露在面具之外薄唇微抿,可以看出来他的怡然。   仿佛只要他想,这深宫便可随意来去。   看着那银色面具,他不动声色地阖上手中的奏折,缓缓的开口。   来人瞥了眼一旁的座椅,自顾自地坐下,不置可否。   “不知阁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楚玉仁敛容,对他这般无礼的举动没有多言,只是问着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轩王,留不得。”   来人玉指轻旋,捏着桌边的一盏灯芯,幽幽地开口。   楚玉仁薄唇轻掀,抿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阁下是指此次军之事?”   来人没有立即作答,只是继续捏着那盏灯,好似没有知觉,不怕痛一般。   灯火在他手中时而跳跃,时而又几近湮灭,最后又恢复如常。   楚玉仁得不到回答,也不催促。   一双深黑的眼在来人身上上下打量,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已看穿。   来人察觉到那视线,微微侧目,却见他收回视线,重新垂落在桌上的奏折上。   “阁下深夜来此,不会只为告诉朕要警惕此事吧?”   闻言,来人才终于冷笑一声,“城外的军中,还有西参的人。”   此言一出,楚玉仁的身子登时僵住。   能与西参密切来往的人,除了林莫风,还能有谁?!   “不然陛下以为,单是军与魏兴军,便能将您压迫至此吗?”   来人的面具在昏黄的灯火中折出诡异的光,悠然的语调,像是早已掌握了一切。   楚玉仁沉默着不语,神情异常的严峻。   对于他的这个皇叔,他忌惮了多年,原本见他安分,心中还是信任的。   可自从得知他当年的伤早已痊愈时,他的这份信任便出现了裂痕。   庄翼的出走,让他心神很是烦躁。   来人见他陷入了沉思,心道到底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也不再多言,他不指望靠这一句话,就将楚念桓给扳倒了。   公良玉转身出了皇宫,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也无任何人发现他的行踪。   回到府里,楚玉炎正坐在书房中等候。   见他完整无缺的回来,才松了口气。   “怎么?王爷是不放心我?”公良玉进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笑脸。   楚玉炎见状心神微敛,微微扬唇,“先生办事,本王自是放心的,只是如今是非凡时刻,皇宫中又护卫重重,本王自然是担心先生的安危。”   公良玉笑笑不语,走到他身边,楚玉炎不开口让他入座,他便不坐。   “先生此去,可有收获?”   楚玉炎也瞧了出来,故意不提,心底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话是说了出去,只是不知他会如何抉择。”公良玉恭谨地答着,将宫中发生的事一一与他讲了。   楚玉炎静静地听着,眼神越来越深,知道他说话告一段落,才恍然着打断,“先生辛苦了,请就坐。”   公良玉假装不察,坐下后,才端起他递来的一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此次西参派军,魏有舒才有了底气压城,只是这魏有舒……”楚玉炎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随即眉头微微拢起,似是苦恼。   “原本魏家一门也算是将帅之才,只可惜五年前党争落败,到了魏有舒这一代,本事没了,人却还骄傲起来。当着叛军之首,恐是不妥。”   公良玉轻笑,似是早有预料,“王爷不必担心,我已派人去了军营,只要他肯乖乖听话,一切便不成问题。”   闻言楚玉炎落了心,对公良玉的态度也愈发恭敬起来。   正说着,忽然听到有人传说,阿诺蕾来了。   “她来做什么?”   楚玉炎惊讶着,看了眼公良玉。   公良玉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光,带着几分挪揄地笑了起来,“想必是想念襄王殿下了。只是如今城内戒严,她自然是不便随意走动。”   楚玉炎对他拱了拱手,“先生见笑了。”   公良玉不在意地摆摆手,起身便要出门,楚玉炎似要挽留,被他拦住。   临出门时,才听得他喃喃一声低语,“西参的军队过来了,也不知公主知不知情。”   楚玉炎眼神微微一闪,让人领了阿诺蕾过来。   阿诺蕾进屋,看到桌边的两杯茶,微微一抿唇,心下了然。   这公良玉,恐怕比这襄王还要难对付。   李界仙离开的第二天,宫里便有人来轩王府传旨,轩王涉嫌与叛军勾结谋反,念在曾经有功,关押在府中,府中相关人士一律扣押。   “陛下这是何意?”   林楼微微敛容,眉宇间已有了些怒意,盯着那来宣旨的公公,不咸不淡地问道。   “便是圣旨上的意思。”那公公瞥了她一眼,满脸的不屑。   “来人,将轩王妃带走!”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神色不善地盯着上前的侍卫。   因为府中的人个个都是好手,那些侍卫不敢贸然动手,只得将人围住,堵住他们的去路。   “王妃这是何意?是要抗旨吗?”那公公唇边挂着讥诮的笑意,阴阳怪气地开口。   “说王爷与叛军谋逆,陛下可有证据?”   林楼倒是无畏,微微朝前踏出一步。   她的个头竟比那阉人要高出一截,加之那眼里藏着锋芒,此刻竟压得他喘不过气。   第二更 第123章 这旨,本王不接   “外头那些叛军,就已是证据!”   太监说着后退了一步,指着林楼的鼻尖,厉声叫道,“来人!还不将她给我拿下!”   话落,两个侍卫一齐上前,拔刀架住林楼的脖颈,雪亮的刀片上瞬间沾了两道血丝。   “那叛军的首领便是你的父亲,你与轩王的婚约不过是一个幌子,你们二家早就暗中勾连,蓄意谋反了!”   太监说得义正言辞,好似证据凿凿。   唯有林楼知道,这一切皆是子虚乌有。   林莫风在军中不假,可实则是受人胁迫。   楚玉仁身居帝位多年,又怎会不知晓这其中的各种可能。   一定是有什么事,让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将矛头指向楚辞。   思绪闪过,林楼幽幽地问道,“是不是还有一道旨意,是颁给林府的?”   太监似乎已料定她无法反抗,便也放下了警惕,冷哼道,“林府的旨意已经下了,如今你的两个姐姐都在牢里等着王妃呢。”   两个姐姐?!   林楼心神一凛,林夕月也被放弃了吗?   看来楚玉仁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将楚辞置于死地!   思及此,林楼一向淡漠的眼里,像是起了狂风暴雨,神情肃杀而决绝。   “那韩氏呢?”   她眯着眼,凉飕飕的语气让人仿若置身冰窟。   按照律法,韩氏这种情况可以免刑,此刻应该还是被软禁在府中,只不过那一人独守死宅的滋味,可不比牢中好受。   宣旨太监被那眼神所骇,怔愣了半晌才回神,压着胸口用凶狠地语气掩饰。   “自己都保不住了!还管东管西!还不将她压下去!”   侍卫听着便要将人带走,忽然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我看谁敢?!”   众人回眸,只见黄鸣推着楚辞,缓缓从侧门过来。   见林楼被围攻,被她脸上的那冷漠肃杀的神情刺痛了眼,楚辞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怀里拽去。   将人打横抱在怀里,冷眼睨着周围众人。   “这圣旨,本王不接。”   说着,便将林楼手中那黄色布帛丢到了地上,看去的眼神如同看着蝼蚁不如的垃圾。   他的忽然出现,让场面一度僵持起来。   从未见过轩王当众发怒,一些侍卫已经生了怯意。   他手上虽无实权,这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气场,却让人忍不住臣服。   宣旨太监被气得不浅,瞪着眼抬手指着这两人,“反了天了!城外的军队果然是你们起兵的!不把你们拿下真是不知道什么是王法了!”   楚辞被他尖锐的嗓音吵得心烦意燥,手指抚上林楼脖间的那两道血痕,心疼地皱眉。   语气却狂妄肆意,一句话让众人心底遍寒。   “我还知道这江山是谁打下来的。”   宣旨太监整个身子僵在了原地,不敢承认他这话说的不假。   外面的军队已经集结了多日,一点要退兵的意思都没有。   底下州县听到轩王谋逆,也纷纷动乱开来,各地的军队镇压,也不过是亡羊补牢。   城外驻守的军队要赶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可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得到消息,很大的可能是已经出了变故。   不仅仅是宣旨太监,周围的侍卫,都已从楚辞眼里看到了杀意。   这么一张天人共愤的脸,摆出如此肃杀的神情,让人觉得邪魅,觉得恐怖。   林楼见众人被唬住,心底暗道自己还是低估了此人的魄力。   局势的陡然扭转,让她的心情糟透了。   拍了拍楚辞的肩头,示意自己要下来,楚辞却将她搂得更紧了。   “这旨意,让他自己来宣。”   楚辞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抹讥诮,还有不可一世的狂傲。   林楼一时看得有些痴,被他回头瞪了一眼,“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跟着他们走?!”   林楼自知理亏,可如今被困京中,到处都是楚玉仁的人,她若不走,便是坐实了谋逆的嫌疑。   届时若是连累楚辞也入了地牢,可就真的毫无转机了。   她左右闪躲的样子落在楚辞眼中,气便是不打一处来。   这女人!越是到关键时刻越是蠢笨!怎么就让人落不下心来!   他冷眼扫过宣旨太监,又瞥了眼地上的圣旨,声线冷得逼人,“你是听不懂本王的话吗?”   那宣旨太监何时见过这种阵势,讪讪地捡起圣旨,灰溜溜地带人离开。   因为之前的命令没有撤销,侍卫将大门阖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监视,没有人敢提刚才的事。   等人走了,楚辞这才放林楼起身。   “你的伤不要紧吧?”她皱着眉看着楚辞,刚才自己靠上去虽留了心,却还是不小心撞上了。   “哼!气都给你气死了!”   楚辞冷哼,滑着轮椅就要回房,林楼赶紧跟上,讨好地笑着,“下次有人要抓我,我就学你那样。”   周围人听着汗毛一立,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楚辞被她气笑了,“这江山也是你打的?”   “你的不就是我的吗?”林楼夸张地说着,瞥向侍卫们的眼神却是不屑。   “这破皇上谁爱当谁当,你要真想做皇上,我就真敢对你动刀子。”   林楼说着,垂眸瞥向他的某处,眼里闪过一道厉光。   楚辞腿间一寒,很快又恢复了冷然,勾着她的脖子,仰头亲了一口。   “乖,只是你的。”   一旁的侍卫不自觉地红了脸,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空气,更加不敢动弹,极力装着透明。   这两人哪有点要被抓的样子啊?!   还有啊,不要当众做这种虐狗的事好吗?!   话说太监回了宫,将林楼抗旨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只得到一句“知道了。”   他满脸的不解,正要询问,楚玉仁贴身的太监就开了口,“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吧。”   宣旨太监暗暗咬了咬牙,应了是,告罪退下。   他一出来,殿外的一个小太监就匆匆往别处溜去。   “你说林楼抗旨拘捕?”   芸太妃啜着茶,幽幽地反问,似乎对此很惊讶。   “倒是有几分她的性子。”阿诺蕾淡淡一笑,并不以为意。   芸太妃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反应似乎不大满意。今天的三更全部送上 第124章 各怀心思   “那陛下可有说什么?”芸太妃没有直言,而是问起事情的经过。   “陛下什么都没说,据说林楼拒捕后,轩王还将圣旨扔在了地上,让皇上亲自去抓他。”   底下传话的丫头一字一字地,将得来的消息传达。   提到楚念桓,阿诺蕾的眼神微微一闪,又低头抿了口茶,恢复了淡淡的神色。   芸太妃侧目看了她一眼,没有发觉异常,这才落下心来。   “敢为了一个女人扔圣旨,这轩王胆子倒是不小。”她冷笑着开口,缓缓放下茶盏,“要不是看他中毒了,估计早就进了大牢!”   阿诺蕾静静地坐着喝茶,没有插嘴。   芸太妃见试不出什么,才终于收回心思,让那传话丫头退下,打开桌上刚放上来的一个紫檀盒子。   阿诺蕾见到其中一个成色上佳的玉镯。   太后牵过她的手,取出玉镯,顺着她的手腕就要往上戴。   阿诺蕾手一缩,笑着回绝,“太妃好意,阿诺心领了,只是这玉太贵重,阿诺不敢收。”   芸太妃不以为然,将她的手拉回,佯怒道,“说什么见外话,这是本宫入宫时,先皇赐给本宫的,如今我将它给你,全是因为你配得上。”   阿诺蕾观察着她的神情,那慈母的模样虽不十分真诚,却可见她是真的关怀楚玉炎。   不知西参来京的事楚玉炎有没有告诉她,不过瞧她努力想要拴住自己的样子,便知她很需要自己。   见她收下玉镯,芸太妃心中略微安稳了些,抬眸见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也跟着笑了笑。   “最近几日,各处戒严,你若在府中害怕,便来本宫这里,青莲也在宫中,你们可以做个伴。”   阿诺蕾轻声应着,然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时候差不多了,阿诺该出发办襄王殿下交代的事情了。”   芸太妃早前从楚玉炎那里得了消息,也不疑有他,交代了几句让她小心的话,才放她离去。   楚玉仁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想到楚念桓抗旨时的神情,微微一声冷笑,“为了一个女人……”   他平时的性格算是比较隐忍的,就算是年轻气盛时,也很少说出这种不计后果的话。   没想到为了林楼,他居然会当众说出这种话来,甚至还将圣旨丢到地上。   在旁人看来,或许有种计谋被揭穿后,恼羞成怒的意味。   只是他知道,楚辞这种人,若是在真的要算计,绝对不会这么轻易便露出把柄,让人拿捏。   他猜的确实不错,楚辞的心思,不说他,就连一直与他在一起的林楼,也时常会猜不透。   “摆驾,去轩王府。”   思索了利弊,楚玉仁高声唤来太监,命令道。   阿诺蕾一离开皇宫,顺着道,来到了轩王府所在的那条街。   虽说如今是特殊时期,可来者是客,西参与北翼又一向交好,街上巡逻的侍卫见了她,也没多阻拦,只是照例询问了几句,就放了行。   轩王府门口的侍卫见了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想起皇宫中那位的交代,便上前将人拦下。   “公主留步。”   “我来只是给王妃送个药,上次说她遇刺受了伤,想来那伤药该是用完了。”   阿诺蕾淡笑着说着,让贴身的丫头将要取出来,交给那侍卫。   侍卫狐疑地看了一眼,随即接过,打开仔细辨认了几下,看不出什么异常。   “有劳大人转交了。”   阿诺蕾没有丝毫要进门的意思,只是交代了几句这药的用法,转身就像是要离开。   “皇上驾到!”   忽然一声尖利的声音从街头传来,一座明黄色的驾辇正缓缓靠近。   阿诺蕾忙侧身让了道,屈膝相迎。   看到阿诺蕾,楚玉仁先是一惊,随后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心底暗暗冷笑,这五弟,怕是还不知道这女人的心思,一直都不在自己那里。   只是不知这西参的军队入京,阿诺蕾知不知情。   若是知情……那事情便好办许多。   他暗暗思忖着,微微探头,俯视着她,“阿诺蕾公主为何在此处?”   “忽然想起上次给王妃的药用量怕是不够,便才来送上一份,方才刚交与侍卫,如今正要回府呢。”   阿诺蕾坦坦荡荡,说着瞥了眼侍卫手中的盒子,目光澄澈地与楚玉仁对视。   楚玉仁微微颔首,“有劳公主操心了。”   他说着往大门内部瞥了一眼,略带可惜地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林帅会忽然起兵,连累了一干人等。”   话落,阿诺蕾脸色微变,拧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着,面上的笑容也略微僵硬了下。   “我来时还听人闲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   她低声道,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与楚玉仁对话。   楚玉仁敛容,换上一副略微严肃的神情,“不过皇叔似乎,对此事也很上心呢。”   阿诺蕾脸上闪过担忧,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精明如他,楚玉仁又如何不知道她此举的深意呢?   心下登时了然,这阿诺蕾,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这西参来京之事,即便从前没有她的参与,如今应该已经掌握了不少东西。   他微微一笑,对身侧陪着的太监递了个眼色。   那公公连忙将脚凳搬来,扶着他下了驾辇。   “公主要不要一同进去看看?”   楚玉仁主动抛出橄榄枝,引导着阿诺蕾。   阿诺蕾心底一笑,微微颔首,“轩王殿下如此正直凛然的人,想必不会参与到此事中来,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两人说着便一道进了屋,进屋前那侍卫将药膏归还给阿诺蕾的贴身婢女。   林楼二人一早收到传报,已经在厅内等着了,没想到一起来的还有阿诺蕾。   阿诺蕾见了两人,客气地笑着,像是全然不知晓今天楚玉仁来,会让这两人经历什么。   “王爷的伤好些了吗?”她关切的问着,又看向林楼。   “不知王妃的伤口如何了?上次用的药膏可还满意?”   林楼本是冷着脸,听她如此问,微微舒缓了脸色,淡淡地道,“那药膏确实不错,不愧是西参皇宫秘药,只用一次便欲罢不能。”持续三更,第一更送上 第125章 走了就别回来   被她戳穿,阿诺蕾也不恼。   林楼很聪明,若不是楚辞的缘故,她很乐意与她当朋友。   “那药膏确实有一定的依赖性,不过作用却是极好的。”阿诺蕾淡笑着解释,“伤口愈合后,便不需要用上了,也不成什么大碍。”   林楼抿唇没有接话,倒是楚辞看向楚玉仁,冷笑起来,“陛下是来亲自抓我进牢里的吗?”   “皇叔身上的伤还未好,纵然有不对之处,侄儿也不该如此对待皇叔。”   楚玉仁面无表情地说着,好似真的已经拿到了把柄。   视线幽幽地转向林楼,“倒是皇婶,上次遇刺的伤已经好利索了?”   果然,一提到林楼,楚辞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大厅内的气氛也随着这一句话变得微妙起来。   原本因为阿诺蕾的出现,气氛不算僵硬,一涉及此事,众人便屏住了呼吸,不敢言语。   阿诺蕾见状,轻声开口,“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日在城楼之上,皇婶也亲自见着侯爷在城下叫阵了吧?”   楚玉仁微微扬唇,那弧度勾出的冷然,让人心神发寒。   林楼瞳孔微微一缩,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当下也不再沉默,“父亲护送太后离京,魏兴军又是盘县的守军,若是他挟持了太后娘娘与十七爷,以此要挟护国侯如何?”   楚玉仁早料到她会如此反问,神色淡然。   “林家世代守护北翼,侯爷的衷心自是可见,只是如今朝堂之上,已有不少人联名上奏,朕若不拿出点行动来,恐怕反是有辱了林帅的名声。”   他这一番话说的坦荡,好似对林莫风本就是无比的信任,此行此举不过是走个形式,过个场。   届时事情结束了,林楼仍是她的轩王妃,林莫风也仍是他的护国侯。   林楼深知此次是逃不过去牢里走一遭了。   垂眸将看向楚辞,他刚好抬眸,两人视线对上,果不其然地在他眼里看到了怒意。   “那外头那些人还打着本王的旗号,招摇过市要攻城,陛下不将我抓起来,是不是也难以服众呢?”   他冷声开口,一双眼深黑如看不透的深潭,泛着丝丝寒意。   他的胁迫对楚玉仁却没有一点用处,“皇叔倒是爱开玩笑。当年若没有皇叔的扶持,也便没有如今的朕,更不会有如今的北翼江山。”   楚玉仁的脸上忽然露出笑意,那笑容中还带着些无奈,“若说有人会谋反,朕最不信的,便是你。”   楚辞神情愈发的冷冽,搭在轮椅上的手微微一用力,扶手便被掰了下来。   那声突兀的脆响,让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楚玉仁眼神一凛,这种力道,绝不仅仅是有臂力便能做到的。   楚辞的轮椅,都是用上好的木材所打造,其坚韧程度连普通的刀剑都斩不进去。   可如今却在他手下碎裂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楚玉仁心中越发觉得惊悚起来,这几年来,他一直都隐藏着自己的实力?!   楚辞很快认证了他的猜想,“既然都已要入狱,倒是再告诉陛下一些事情好了。”   他一开口,就连一旁的林楼都震惊了,他不会……   阿诺蕾屏着呼吸,原以为他经历了那么大的创伤,心中一定痛苦不堪。   可没想到他的武功还全部保留了,垂眼朝那碎掉的扶手看去。   这武功比起之前甚至还精进了不少。   林楼担心他一时冲动暴露自己腿伤的事,连忙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朝前迈出一步。   “我随你去便是。”   楚辞瞪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林楼直接俯身轻轻啄了他一下,看到他眼里的错愕,轻笑着起身。   “陛下既已说了此举是为了平复流言,那我此去必不会受任何委屈。”   林楼看着楚玉仁,随意地笑着,那话语出口却让楚玉仁不由得心底冷笑。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只要他应下了,便不能动她半分汗毛。   否则日后林莫风回朝,再借此事一闹,那他的皇位可就真的该拱手让人了。   各处的军队还未来京救援,城外的人虽攻不进来,他们却也很是被动。   若是参与此事的仅仅是那些军还好,关键西参还插了这一脚。   南度的使臣也在京中,保不准也已往外送出了消息,楚玉凌那方来不来得及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他只能依照阿诺蕾的愿想,保住楚辞。   然而瞧他对林楼这上心的姿态,又不能对林楼动手。   他幽幽地瞥了眼阿诺蕾,只见她此刻正紧紧盯着林楼,眼神意味不明。   “那是自然。”楚玉仁收回视线,应声道,“方巧夕妃与林大小姐也在,皇婶过去了,也该是不会无聊。”   林楼拍了拍楚辞紧握住自己的手,微微一叹,“我走了,你在府中好好养伤,记着听老头子的话,乖乖吃药。这毒……”   她说着微微一顿,“这毒很快就能解了。”   楚辞闻言不语,沉着脸色,只一味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的脸印刻在脑海里。   林楼眼底的痛楚一闪而过,虽然神情很淡,在场的人却分明看出了她的不舍。   两人的对视,好似生与死的离别。   阿诺蕾见状心神微颤,她一直以为楚辞受伤是真,可中毒绝对是假。   如今见林楼这神情,却真像是时日无多。   若不是演技太好,那便是真有此事。   楚辞后牙暗咬,半晌后才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你要走就走,别再回来了!”   林楼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侧脸,眉头微微一拧,迅速转身对楚玉仁道,“陛下我们走吧。”   楚玉仁观察着两人,一时也无法分辨。   摆摆手让侍卫将她待下去,对楚辞宽慰道,“皇叔不必担心。”   “谁会担心她。”   楚辞开口,再抬头又恢复了冷漠,好像还是原来那个不近人情的齐轩王。   阿诺蕾拿不准主意,只得道,“王妃说的不错,陛下既说是个过场,那在牢中定也是不会亏待了王妃。”   只是一言,楚玉仁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只要能够得到楚辞,多一个林楼也无妨吗?二更 第126章 入狱   此言楚玉仁自然不会明说,都是聪明人,达成协议有时只需要一个动作,一句话。   没了阿诺蕾这层顾虑,楚玉仁便也放心做了承诺。   “皇叔放心便是,虽是牢中,一定像在王府一样待着。”   他最担心是阿诺蕾想要借此除掉林楼。   林楼死了,林莫风那处自然是不好交代。   派出去寻太后与十七的人还没有消息,不知是不是还被困在军的军营之中。   若是能从阿诺蕾这里打探,那便省了不少功夫。   楚辞对两人的这番“承诺”,丝毫不为动容。   “陛下既没有要抓我的意思,那本王便先去休息了。”   他说着便自己滚动着轮椅,动作轻松的往后院走去。   阿诺蕾没有急着上前表现,只是道了声“王爷注意身体”,便随着楚玉仁一同出了王府。   “公主有空进宫喝杯茶吗?”   走在通往大门的路上,楚玉仁状似随口一问。   阿诺蕾屈膝福了福礼,“谢陛下好意,只是阿诺今日约了青莲公主,要教她做女工,怕是不能陪陛下了。”   楚玉仁眼神微闪,摆出一副理解的神情,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公主了。青莲任性,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公主多担待。”   阿诺蕾轻笑一声,“陛下哪里的话,舍弟幼时也很是顽皮,青莲这性子,倒是与他有几分像,我在京中与她处着,倒是倍感亲切。”   楚玉仁笑笑,没有再接话,两人已经到了门口。   “陛下宫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吧,阿诺便不多打扰了。”   走到驾辇旁边,阿诺蕾屈膝行礼,恭敬地送他上了轿。   楚玉仁轻轻应声,太监一挥袖,驾辇便被抬了起来,往街头走去。   直到人离开了,阿诺蕾才缓缓起身,抬头深深地看了眼轩王府的匾额,露出一抹灿烂的笑,转身离去。   “爷,那阿诺蕾果然有问题。”   她一走,黑啸便撤身回了卧室汇报。   “城外的西参人,已被她掌控了?”楚辞慵懒地靠在软榻上,随意一抬眸,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向屋外的大树上。   “应该不假。”黑啸说着,将方才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说完后一脸的不屑,“这女人,难不成还想要与北翼联姻不成?!”   楚辞一边听着,漆黑的眸子不断闪动。   阿诺蕾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怎么会不知道。   林楼开口要挟的时候,楚玉仁还犹豫着没有直接承诺。   阿诺蕾一开口,他便当即许下诺言,说林楼不会受到委屈。   这两人恐怕是打算联手了。   阿诺蕾的心思,说来有些奇怪。   她这人的野心与实力,都足够担当。   难道她真的会只为了嫁给自己,就枉顾西参国主的意愿?!放弃这一次的机会吗?!   黑啸兀自抱怨了半晌,见楚辞只是皱着眉,早已不知神游去了哪里,撇了撇嘴,没趣的准备退下。   楚辞幽幽开口将人叫住,“想办法去皇宫打探一下,近几日的守卫中谁有过异常。”   黑啸一怔,随即吗明白了他的意思。   前几日只是监禁,今日却忽然下旨查了护国侯府,带走了林楼。   若说没有人从中挑拨,连黑啸都不会相信。   楚辞猜测这人不会是朝中的某个大臣,或是时常接触的人。   一定是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而这人说的话,虽不能让楚玉仁听之任之,却足够动摇他对自己的信任。   难道宋漾进京了?   楚辞兀自想着,黑啸已经出门办事了,他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人可以商量讨论。   林楼走时的神情不觉又浮现在了脑中,他微微抿唇,勾出一个宠溺的笑。   “真是个鬼丫头!”   林楼被带到牢房,牢房有些阴暗,好在不是很潮湿,环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劣。   来到自己的位置,看到对面房里坐着一个女子,姿容端庄温婉,相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林夕月听到动静,缓缓抬眸,待看清是她时,双目一睁,“楼儿?!”   “二姐。”林楼开口打了个招呼,又往她身后的床上探去。   听到呼喊,林岚清连忙起身,也是满脸惊讶地看着她,“林楼?!”   “大姐。”   林楼也打了个招呼,身边的侍卫连忙挡住她的视线,“王妃请进吧。”   他说话很客气,像是请着一位客人入座。   与林岚清二人进来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林夕月秀眉紧蹙,不解地看着她,眼里是浓浓的担忧。   她们住的牢房经过了一番布置,与寻常的牢房相比。简直不像是个牢房。   只像是穷苦人家的破落卧室,一张木板床,床前是一张小桌,桌边摆着两张。   林楼这边的牢房却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干燥的茅草,背后的墙面开了个天窗,透进来的光打在脸上,有些刺目。   “王妃请稍等,床和桌子已经在准备了,您要不先去外头坐一下?”   那侍卫见她左右打量,拱了拱手,询问道。   林楼微微摇头,看向对面的林夕月,“我去姐姐那坐一会好了。”   侍卫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应了声好,对身后的狱卒吩咐,“去将对面的房门打开。”   狱卒领了命,一面摸着钥匙,一面小声嘀咕,“真是稀奇了,头一次见坐牢跟住客栈一样的。”   牢房的门被打开,林楼款款走了进去,确实没有一点是被抓进来的自觉。   林夕月见状,连忙起身,给她搬了凳子,“妹妹怎么进来了?”   她说着看了眼外面的众人,轻声问道,“王爷呢?”   “皇上念他受了伤,让他在府中歇着了。”   林楼淡淡地说着,瞥了眼那侍卫,“大人若是有事,便先去忙吧,这里有狱卒在。”   陆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一切准备妥当后,属下再来接王妃。”   林楼微微颔首,又见他对狱卒和牢头正色地叮嘱交代,才离开。   “皇上这是何意?”林岚清坐在床边,见人都走了才开的口。   “你都已经嫁了人,还要被抓进来?!”   “此事不仅涉及侯府,也涉及轩王府。”林楼敛了敛神情,淡淡地答道。三更 第127章 太帅多看了几眼   “不过父亲本是被要挟,此事无关于他,等太后归了京,我们便能离开了。”   林楼淡淡的说着,见林岚清似乎松了口气,又将目光移向林夕月。   “也不知母亲那边的情况如何了?”林岚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出林夕月的心不在焉,忙转移着话题道。   林楼微微垂眸,心知一段暗恋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断就断。   林夕月看去虽然成熟稳重,实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搁在现代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年纪。   “按照北翼律法,夫人不会有事。”   假意不去在意,林楼回答道。   牢房中的待遇,跟楚玉仁承诺的那般,没有人来刁难,虽比不上王府的床榻那般舒服,却也远比得上一间普通客栈了。   黑啸进宫打探消息,他的轻功足够绕过城中的守卫,而且白天对百姓的行为限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格。   楚辞没有让他去查与楚玉仁接触的人,而是宫中守卫的情况。   那定是说明有人在暗中作梗。   这人若不是对皇宫十分熟悉,便是跟着这巡逻的守卫一步步潜入。   黑啸查完一队人马,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岩正回宫复命,刚巧与这支部队擦肩而过,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视线,回头却又没有发现异常。   如今已经步入了初秋时节,天气也不再似前段日子那么炙热难耐。   黑啸垂首顿足,恭谨地目送着他离开后,才开始行动。   刚离开部队过了拐角,就撞见一个人。   陆岩站在墙边,神情淡淡地看着他。   黑啸身上的侍卫装还未换下,连忙垂下脑袋,恭谨地抱拳行礼,一副战战兢兢很忌惮的样子。   陆岩唇角一抿,盯着他开了口,“王爷手下真是能人辈出。”   黑啸一听便知自己暴露了,垂死挣扎不是他的风格,便收了手,抬起头,露出本来的面貌与他对视。   “王爷想要查什么?”陆岩倒不追责他混入此处的罪行,只是随意的问道。   黑啸闻言微怔,警惕地盯住他瞧了半晌,不知他是做的什么盘算。   见他如此戒备,陆岩面上闪过一抹无奈,随即又很快恢复正常。   “你查我的侍卫,是要找什么人?”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黑啸若再不明白,也妄在楚辞身边呆了这么多年。   “昨晚执勤的守卫,今日有没有过身子不舒服的?”   他紧盯着陆岩,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神情,只要一有撒谎的迹象,那他就不会客气。   “守卫那么多,难免会遇上些小病小灾……”   陆岩话才到一半,就见黑啸脸色一变,改口捡了重点道,“要一一排查还需要时间。”   黑啸狐疑地看着他,身子一斜,靠上身侧的宫墙,似是大发慈悲地开口,“你若帮我查了,我便指点指点你的功夫。”   以为他要说什么,陆岩听后不由得一阵好笑,眼见着他又要变脸,便朗声应下。   黑啸睨着他,“那你发誓。”   陆岩心底暗叹,不愧是轩王身边的人,这小子倒是从未为自己的各种处境,改变过他的本性。   因为原本就是相识,也知彼此的性格,陆岩便发了誓,看他满意地点头,才像是好心劝道:“如今是非常时期,你回去告诉轩王殿下,稍安勿躁。”   黑啸像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眼神还是充满怀疑。   不过也没再多要求什么,运起轻功转身回府。   楚辞正读着外头送来的消息,宋漾派去军营的人已经联系上了林莫风。   果然是不出所料,林莫风被限制了行动,在一座营帐中,不用出门,便做着“指挥”千军的事情。   实则不过成了魏有舒引导军的傀儡。   不过如今他们已与林莫风取得了联系,还成功替换了看守营帐的几班侍卫。   “魏有舒这老贼滑溜得很啊!”楚玉冶听到消息,气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居然每次看守的人都不带重样的!就是怕有人会来替换吗?!”   “好在是摸清了他换人的规律,不然事情真是不好办。”   阿越回来传话,说着,看向一旁抿茶的宋漾,“主上,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林帅有什么想法吗?”宋漾放下茶盏,淡淡地问道。   “林帅仍是被困于营帐之中,他说他不了解军中情况,一切全听主上定夺。”阿越将林莫风的原话转述,又偷偷瞄了眼楚玉冶。   “哎我说你说话便说话,老看本王爷做什么?”楚玉冶一直觉得他怪怪的,就留了个心眼,没想到还真是让他逮了个正着。   阿越闻言垂了头,轻声道,“属下冒昧,只是觉得王爷俊朗非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心底却想着林莫风与自己说起的,关于楚玉冶的趣事,暗道这人真没有皇子的模样。   楚玉冶听了当然不信,可碍于对方是宋漾的人,也只好装作很受用地摆摆手,“我知道自己很帅,你不用说出来。”   宋漾忍不住一笑,挥手示意阿越离开,看向楚玉冶,“你的帅气,倒是用得很对地方。”   楚玉冶一直觉得他这似笑非笑的神情里,藏着不少的阴谋算计,就像庄翼一样,每次看到这个神情,自己都不会遇到什么好事。   宋漾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也不戳穿,微微敛了敛神色,“此事还是要与你皇兄达成共识才能处理。”   楚玉冶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送我回京?”   宋漾点头,“太后仍是留在城外。”   说着又像是怕楚玉冶不放心,补充了一句,“我的人会保护好她的。”   寻音阁的实力,楚玉冶这段时间来算是见识过了,虽不比军队的人多,但胜在各个都是武林高手。   而且也因为人少,机动性很强,性子直爽忠诚,保护太后应该不在话下。   “那什么时候送我回京?”想完这些,楚玉冶兴致勃勃地追问起来,“谁送我进京,怎么送?”   宋漾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暗光,淡笑不语。   夜晚楚玉冶进京时,心底忍不住破口大骂,“果然是个挨千刀的!一个个的就知道整他!”今天的第一更 第128章 卦已碎   来到城门口,守卫见两个穿着打扮很朴素的男人,瞬间警觉起来。   楚玉冶正窝着一肚子的火,瞪着几人,凶巴巴地吼了起来,“看什么看?!连本王都不认得了吗?!”   几个守卫相互对看了几眼,因为最近时候特殊,上头是明令下旨说任何人不得入城。   而且这两人,一个披着黑色的披风,另一个长得虽一表人才,可这身上这股子味儿……   “什么狗屁王爷,哪家王爷跟你这般臭?!”   一个守卫已经忍不住捂起了鼻子,凶狠的拒绝,说着还拿手中的长枪比划了几下。   “你丫说什么呢?!”楚玉冶瞪着眼,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宋漾瞥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他的令牌,“我在郊外救下十七王爷,这是他的令牌。”   一听是十七爷,几个守卫登时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还有些惊喜。   好像是为首的那位接过令牌,左右看了好几眼,又重新打量起楚玉冶。   因为夜晚漆黑,还没有月光,楚玉冶如今这打扮又是凄惨落拓,他辨认了很久,才欣喜地确认。   “十七爷!真的是您啊!”   楚玉冶眯着眼也打量起他来,左右看了半晌,才在记忆中搜索出这个人来。   “哦你是陆岩身边的小跟班吧?”   一边睨着那几个不识好歹的守卫,幽幽地甩着刀子,“怎么被‘发配’到这里来了?”   “担心守卫不认识王爷,便派属下来了。”   那为首的恭谨地说着,立马让人开门放行。   楚玉冶路过他身边时,却忍不住微微皱眉,好奇地问道,“十七爷这是经历了什么?那群家伙没为难你吧……你这一身的……”   “你知不知道有时候话太多,很容易丢了小命?!”楚玉冶回头斜了他一眼,成功地让他噤了声。   “我先回府换衣服,你赶紧去禀报皇兄。”见他闭了嘴,楚玉冶才吩咐道,语气还是严肃正经。   “属下已经差了人去禀报,马车已经备好了,马上送王爷回府。”   那人狗腿的答着,恭谨地将楚玉冶和宋漾送上马车。   等那股味道消失了,才长舒了一口气,“哎呀妈呀!这味儿……”说着还使劲拿手掌扇了扇风。   楚玉冶从马车中看到这一幕,扭头瞪向宋漾,“你是不是故意的?!”   宋漾抿唇淡笑,倒是直言不讳,“是故意的。”   倒是承认地挺快!   楚玉冶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手痒痒地想要砸东西,可这车里空荡荡地又什么多没得砸,只得用眼神剜着他,好像要从他身上抠出个窟窿。   “你看我再久,我也不会喜欢男人的。”宋漾忽然回头,漆黑明亮的眸子与他对上,不难看出里面的戏谑。   “尤其是你这样的……男人。”   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似是无意地捂了捂鼻子,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楚玉冶的拳头在袖中已经捏得咯咯作响,牙齿也磨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这一个比一个心眼儿脏!就知道拿他来戏弄!   看他这么嫌弃自己,楚玉冶忽然露出个诡异的笑,身子一倒就扑到他怀里,还使劲蹭了蹭。   “让你嫌弃我!大家一起臭死算了!”   宋漾抿着笑,眼神却落向车窗外的某处,袖中的手指微微抖动,对面屋顶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他进京了?!”公良玉得到消息,眼里闪过一抹慌乱。   底下跪着的黑衣人屏着呼吸,不敢大声出气,尽管他手上的伤在隐隐作痛。   “他怎么会参与这些事情?!”   公良玉从椅子上起了身,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好似一直掌握在手中的格局,已经开始朝着自己不可预计的方向移动。   “阁主会不会已经发现是我们做的了?”底下的黑衣人见状,犹豫着问出一句。   公良玉眼神陡然一凛,凌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属下冤枉!”黑衣人连忙跪地磕头,一派惶恐。   见状公良玉微微一哼,心中深知他不敢告密,只能是那人手段太高明。   而此时襄王也得到消息,一进院子,就听到里头好似有人在交流,登时警觉起来。   关于自己手上的真正势力,公良玉一直未曾与他透露过。   只是出的计谋,都恰好能够实施。   然而那些计谋,表面上能够实施是因为自己的参与,其实楚玉炎深知,即便没有他的助力,公良玉也能做到。   抬手止住要进屋通报的丫鬟,楚玉炎缓缓走到门前。   “襄王殿下。”刚到门前,门就被从里打开,公良玉站在门口,淡笑着与他打招呼。   “先生这么晚还没睡?”   楚玉炎也笑着回应,说话间往屋里瞥了眼。   “方才一个小奴误闯进来,打碎了我占卜用的卦,训斥了几句。”   公良玉侧身让了道,一个仆人打扮的人正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听他提到卦时,身子猛然哆嗦了一下。   楚玉炎盯着那仆人看了几秒,才收回视线,“先生可算出什么了?”   公良玉微微摇头,似是遗憾,“这卦碎了,怕是不祥的征兆。”   楚玉炎双眸微眯,落在那仆人身上,“这么大的事,怎得这么粗心。”   那仆人已经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只顾着哆嗦,都不敢开口反驳。   “天意如此,王爷也不用怪罪他了。”   公良玉开口替他求情,却只听他一声冷哼,“真是愈发的不走心。不教训教训,这府里的人都要没规矩起来了!”   “来人!将他拖出去,杖毙!”   外头的侍卫听言,倏地出现,将人拖了下去。   到了此刻,那仆人才回过神来求饶,“王爷饶命啊!先生饶命!”   刚喊了两声,就被侍卫堵住了嘴,一把拖离了院子。   “王爷此举,未免过于凶残了。”等人消失了。公良玉才微微一声轻叹。   楚玉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走到屋内的主位坐下,“先生猜得不错,确实出了不太妙的事情。”   见他不接话,公良玉也识相地不再谈那仆人,略一挑眉,“哦?是出了什么事,让王爷这般大动肝火?”第二更,大家有什么话可以给我留言哦 第129章 各有计策   “是出了什么事,让王爷如此大动肝火?”   楚玉炎眼眸一沉,脸上多出凝重的神色,“十七回京了。”   公良玉心知他来是为此事,略一沉思,便道,“看来是守军那里出了纰漏。”   说罢又定睛看向楚玉炎,一向平淡的眸子里带着几分逼迫,“王爷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楚玉炎一愣,随即长叹一声,“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先生的眼睛。”   他将目光幽幽地投向窗外,语气忽然狠戾起来。   “太后与十七早就被人劫走,魏有舒的人现在才送来消息。说是连夜打探搜寻,最近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行踪,却又让他们给跑了。”   楚玉冶逃跑一事,楚玉炎早就知情,却一直没有告诉公良玉。   而公良玉因为军本是他组织的,队伍里有着不少自己的人马。   见楚玉炎对自己仍是提防重重,心中多少有些怨气。   这人还未成功,猜忌之心便如此之重,日后若是真助他登上了帝位,只怕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因为他一直在寻找着把柄,能够让他一生无忧的把柄。   而如今楚玉冶归京,给他二人当头一棒喝,这事情已经开始偏离预计的轨道了。   楚玉炎细细观察着公良玉的神情,只见他虽是神情淡然,但眉宇间隐隐有了怒意。   自己说是现在才收到消息,以他的城府,应该猜出了自己的谎话,心中一时有些后悔。   “如今事情已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候,不能放任他见到皇上。”   昏暗的灯光,打在公良玉白皙的面庞上,他眼里闪出几分阴狠,凉凉地说着。   楚玉炎正是这个意思,手下的杀手团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就要出动截杀。   只是公良玉毕竟是自己信赖的谋士,事到如今,因为自己的猜忌,已经铸成了大错,楚玉炎不愿再如此。   “此事是本王考虑不周,先生若有什么妙计,不论多危险,本王都愿意一试。”   他主动表态,目光真诚地看着公良玉。   公良玉微微抿唇,没有如往常一般客气宽慰,抬手摸了摸下巴,微微冷笑,“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十七爷和太后劫走的,一定不是普通的侍卫。”   楚玉炎连忙表示赞同,“而且京中的守卫无法离开,十七出门时带的人也不多,附近的驻军都已归我们所用,肯定是有江湖之人插手。”   “十七爷回京时,身边还有别人吗?”公良玉故作不知地询问。   楚玉炎回想了下来报的侍卫的话,点了点头,“据说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此人武功一定极高,知道此次归京危险重重,要刺杀,恐怕不好办。”公良玉分析着,“若是有一个分量足够的江湖人开口……”   楚玉炎眼神一闪,忽然笑了起来,“这个好办,我认识丐帮的帮主,丐帮号称消息最为广泛,只要我拿着他的信物先一步进宫……”   “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公良玉淡淡一笑,眼里闪着算计。   林楼的牢房已经布置妥当,晚上没有月亮,牢房内一片阴暗漆黑。   就算是如此布置了,这里还是有点阴潮的感觉。   然而这些对林楼来说,都已见怪不怪,前世在小小的地牢里还不知待过多少。   这黑夜无月,好像是刻意给她制造的机会,却做些什么“勾当”。   看向对面牢房里已经睡下的林氏姐妹,林楼寻思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打探些什么,身子猛然一僵,飞速朝窗口望去。   一道人影闪过,只见一张发白的纸条飘落至身旁。   林楼起了身,往大牢门口走了几步,接着过道的暗光看清其上的字迹,越看越是觉得心惊。   字不多,却能看得出来写信人对她的信任。   “传说中的寻音阁主吗?”林楼眸子连连闪动,淡雅的脸上浮出一抹兴奋。   作为一个杀手,在这种环境中,几乎都有种本能,对未知的探索,和对即将面临挑战的兴奋。   就算她的性子再如何寡淡,面对这些,心底也是会有些激动。   宋漾早料到此次回京会有许多危险,不仅是针对楚玉冶,更是针对他自己。   那个叛徒知道自己发现了他所做的一切,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自己。   因为在寻音阁呆了不短的时间,他手中的江湖人脉也不少,加上那张能把天说破的嘴皮子,他如今的势力,绝对不容掉以轻心。   然而京城与城外的消息到底不是那么灵通,他不知林楼已被监禁,本意是传了那张纸条,间接挑怒一把楚辞,没想到林楼却当了真。   楚辞知道消息时连忙差人去监牢通知林楼,却还是晚了一步。   这女人早就溜没影儿了!   离开了监狱,林楼飞跃于各处轩宇之间。   她很少看过夜晚的京城,平日里都是呆在家中,早早就睡了。   与楚辞成亲后,更是受到束缚。   不过如今城中戒严,就算是烟花之地,也少见人流。   街上回荡的声响全是巡逻军队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让我去取赤练……”林楼一边走,一边想着。   楚玉冶回京,襄王知道消息后一定会想办法阻拦。   先不说他会不会枉顾兄弟情义,对楚玉冶下手。   就是他背后的那个谋士,也一定不会放过楚玉冶,至少会阻拦他进宫。   按照先前的猜测,楚玉炎身后那个谋士,与寻音阁脱不了干系。   而依照寻音阁这般搜索消息的本事,不难猜到楚玉冶身边有人护着才敢归京。   这样一个宁愿背叛寻音阁,也要出来投奔襄王的人,野心不小,才智更是不容小瞧。   所以,他一定会做两手准备。   宋漾让她取剑,应该是为了引导士兵,制造混乱。   虽然说保险的法子,其实楚玉仁去见十七最为保险,然而外头又危机四伏。   若襄王的人趁机出手行刺,那得手便是江山易主,失手便是楚玉冶心怀不轨。   这个道理想必楚玉仁也知道,才会密派人去接送。   “寻音阁真无人可用了吗?”林楼一个翻身,已经躲过守卫,来到了远望阁的第三层阁楼上。   她又不是三岁毛孩子,宋漾这话她会信才有鬼了!   只是虽知如此,她心中的欲望还是在作祟,促使她义无反顾地逃了出来。   楚玉冶洗漱完毕,一边嘟囔着抱怨,一面见宋漾还是穿着那难看的大黑袍子,嫌弃地道,“你穿这么丑进宫也不怕丢人啊!”   三更送上,明天的更新在上午九点半,欢迎大家留言。 第130章 走火入魔   “进宫不怕丢人?”   宋漾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总比某人刚从大粪里被捞出来要好。”   楚玉冶气得跳脚,这丫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当下还是进宫的事情要紧,楚玉冶忍住脾气,气哄哄地出了大门。   楚玉仁派来的侍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陆岩一开始听到传报说他回了京,还有些诧异,这城外的情况如此复杂,他是怎么安全到达城门口的?   待看到他身边,整个人笼罩在黑披风下的宋漾时,才了然。   楚玉冶有几斤几两,他很清楚,能带着他躲过对方的侦查,来到京城,此人一定身手不凡。   也不知是江湖上的哪一位高手。   联想着黑啸调查的事情,心底暗暗揣测会不会与此人有关。   楚玉冶见了他,先是问了问宫里的情况,随后又问起了楚辞。   “这事十七爷亲自去问陛下吧,属下不便多讲。”   陆岩对楚辞也算是怀着敬意,可他身为人臣,只得保持着距离。   楚玉冶听着,就觉得在他不在的时候,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也没有为难他,说了声“走吧”,就率先登上马车。   宋漾跟在他身后上了车,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陆岩看他行走的姿势,心底暗暗吃惊,果然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马车一路朝着皇宫驶去,守卫一路戒备,不敢放松丝毫。   远望阁上,林楼已经登上了上次摔下的那个位置。   “果然只是我之前太弱了吗?”   她抬头看了眼前方,长长一声叹气,提动内息正要继续攀爬,忽然察觉身后一道破空之声,眼神一凛,手掌迅速摸上腰间的匕首。   在来人就要接近自己时,反手朝身后抹去,刀锋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划破空气的声音紧密急促。   楚辞微微一闪,躲过她的这一击,抬手飞快的抓住她的手腕。   “你怎么来了?”看清来人,林楼一阵心惊,立即往他胸口看去,又抬头看向他脖间。   刚才自己那一击用了八成的力道,足够让偷袭者吃够苦头了。   楚辞身上有伤,纵然武功高出她好几倍,也难免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万一伤着了……   见她神色如此紧张,楚辞的气也消了大半,取下她手中的匕首,递还给她,倒是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责备。   “你想要那剑?”   楚辞抬头,视线落在那柄赤练长剑上,轻声问道。   林楼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微微点头,“之前你说这剑,以我的能力还拿不到。”   “如今也不一定能够驾驭。”楚辞说着,一手楼上她的腰身,脚尖轻点地,身形翩然往上飞去。   被他搂着,林楼忽然觉得上天真是不公平。   同样都是轻功,他使起来就如翩翩惊鸿,自己却就像短腿娃追娘,一个美感十足,一个搞笑十足。   不过吐槽归吐槽,林楼还是记挂着他的伤口。   “你的伤没事了?”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养了这么久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楚辞淡淡地说着,让林楼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   “没骗我吧?”她不确定的反问,双手都攀住他的脖子,贴着脸问道。   温温的鼻息喷在脸上,让楚辞心中余下的那点气也都消了个干净。   “没骗你。”   他抿着唇,又一次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一个飞跃,就来到了顶楼。   到了阁楼顶端,才将林楼放下,看着底下距离自己刚才的位置,林楼微微一叹,“还好你不是我的敌人。”   楚辞浅笑着,捏住她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倒也有做‘敌人’的时候。”   林楼微愣,没反应过来,就又听他低低地道,“在床上的时候。”   “没个正经。”林楼脸色微红,扭头不理他,转身往赤练剑的方向走去。   楚辞坐在沿上,静静地看着她,这一次倒是没有插手。   林楼微微伸手,还未触碰到赤练剑,就仿佛感受到了一阵剑鸣。   仿佛是这剑在寻找着自己的主人,等候着主人的迎接。   林楼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征服它,不过如今,就算征服不了,也得要征服。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出发来皇宫了,一会儿拿了剑,我们往东面走,将禁军守卫都引到那处去。”   楚辞见她顿足,趁机交代。   林楼应下,这才调动内力,去靠近赤练。   感受到那股力量的靠近,赤练的剑身忽然剧烈抖动起来,仿佛在跟着林楼的内功产生共鸣。   只是又有着巨大的斥力,不停地排斥着林楼,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要将她推开。   因为这一系列的动作,剑鸣之声越来越强烈,一圈圈无形的波纹在空中荡开,激荡着阁内的开关,整座阁楼发出一阵震响。   楚辞直直的盯着,一有不对就要出手救援。   此剑为天下八大剑之一,其威力虽不比第一剑八仙剑,可其灵性却与其不相上下,甚至比八仙剑更为护主、更加妖孽。   寻常人根本碰不得这剑,也就是有林楼,还能这般靠近了,没被这剑的戾气所伤。   然而那剑也不是这么好取的,林楼如今练武不过几月,内力还不够深厚,取这剑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   好不容易才握上剑柄,忽然觉得有股灼烧之感在她的掌心蔓延,一直延伸到手臂、心脏,最后整个身子都如同被火点燃了一般。   “没事吧?”   见她成功取了剑,楚辞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身,却发觉身前的人浑身烫的厉害。   眉头倏地紧蹙起来,厉声道,“停止运功,屏住呼吸!”   林楼迷糊中听到他的声音,依言照做,嘴张张合合,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   正痛苦挣扎间,口中滑进一丝冰凉,顺着喉间,一点点滋润下去,一直抵达她的丹田。   “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走火入魔。”   楚辞低低地说着,在她脖间惩罚性地咬了一口,看着上面的齿痕,才舔了舔唇,朝底下望去。   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阁楼之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马,正翘首望着阁顶。   看到上面的人影时,有人大叫起来,“快准备弓箭!” 第131章 刺杀   楚辞像是没听到一般,揽住林楼,信步走着,往下跳去。   卓然的轻功让人赏心悦目,只见他脚尖的几个点地,如同孩童玩游戏一般,轻松地飞下阁楼。   弓箭手们已经准备就绪,有侍卫已经冲上了阁楼准备多方夹击。   楚辞却像是一只抓不住的蝴蝶,几个闪身就躲过了所有袭击,身形一折,消失在众人眼中。   “人呢?!”守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为首的队长更是着急。   挥动着手中的剑下着命令,“赶紧给我搜!”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朝那边跑了!”   所有人侧目一看,果然见一道绰约的身影,正跃上墙头准备离去,而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把剑。   “快追!”   为首的一声令下,在场的侍卫们立即抓紧了手中的长矛和佩剑,纷纷追了上去。   如今正是非常时期,宫中发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会掉脑袋。   所有人都不敢放松警惕,打起了百分之两百的精神去追人。   等人走后不久,楚辞从一侧的墙角出来,怀中还抱着林楼。   “真是胡来。”看着熟睡的人儿,楚辞无奈地一声轻叹,揽着她,往另一头飞去。   白骨带着赤练剑,一路朝东。   他的轻功极好,可是为了引导这群人进入混乱,他左跳右跳,故意像是在躲避追捕,放慢速度。   陆岩一路上紧绷着神经,戒备四周任何有可能出现的危机。   楚玉炎的人在远处看着,一直在伺机动手。   陆岩身为皇宫的守卫统领,自身的武功不弱,管理官兵也自有一套法子。   由他押送,还真是不好得手。   杀手团中为首的一人,仔细地观察着,忽然看到车窗好像被开了一道缝,里面一人探出了脑袋。   当机立断的下令出击,所有黑衣人,大概三十人,瞬时涌出,将部队团团包围。   最快的突锋,直接对准了车窗袭去。   宋漾知道会有人来袭,与其这般被动的等着,不如直接引诱上钩。   结果这群人果然中了计,在那人的剑刺入的一瞬间,宋漾就闪了开来,顺着剑身猛地伸出手臂,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拖进车厢内。   那动作一气呵成,就连在他身边的楚玉冶都未看清是如何做到的,只发觉车厢里多了一个人。   然而此事还未完,宋漾一抬脚,就将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再是几个轻踹,手脚的关节一并被卸了。   楚玉冶瞪大着眼,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功夫。   外面的杀手们已经与侍卫打斗起来,宋漾幽幽地撩起帘子,没有半分忌惮。   看到那宽大的黑袍,杀手们心神皆是一凛,车上的不是十七王爷?!   宋漾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一手捞过身边的楚玉冶,将他往窗前一带,朝他们露了脸。   楚玉冶一惊,挣扎着要起来,“喂!你这安的什么心啊!”   宋漾抿着唇轻笑,眼底深处寒光历历。   离得近的黑衣人看到那眼神,不由得大惊,纷纷看向为首的那人。   为首的咬了咬牙,犹豫了两秒,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杀!”   襄王下了死命令,不能阻止他入宫,就杀了他!   完不成任务,就不用回去复命了。   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将任务完成了。   在场的人也是这个想法,瞬间暴起,全部朝楚玉冶所在的马车攻去。   楚玉冶的脑袋还被宋漾大手压在窗边,看到那刀剑晃晃的就朝自己冲来,吓得变了脸色,惊恐地大叫,“你对面派来的奸细吧?!杀我之前还要这么玩我!”   宋漾低低一笑,抓着他的后衣领将他冲那里解救出来,一手已经架住了刺来的一柄长剑。   手指微微一抖,那长剑便从中断裂。   只见那剑尖从他手中飞出,瞬间没入那人的心脏。   楚玉冶看得眼花缭乱,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这一场刺杀在宋漾眼里,毫无意义。   楚辞将林楼送回牢房,牢中的守卫没有一人发觉。   看到林楼牢房的布置时,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破地方,还说给的是与王府一般的待遇?!   他眉头紧拧着,打开牢门,正要往里走,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很轻很轻的呼唤。   “王爷?”   楚辞步子一顿,回头就见林夕月正站在门边,吃惊地看着自己。   “恩。”他眉头越拧越紧,轻轻地应了一声,抬步走进牢房。   林夕月察觉他的冷漠,心底一阵刺痛。   看着他动作轻柔的将林楼放回床上,又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心底更是泛出苦楚。   “楼儿她怎么了?”她左右看了眼走道,轻声问道。   她知道楚辞的身体无恙,这话定是能够听到的。   “走火入魔”四个字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楚辞回眸,一脸正经地道,“累着了。”   林夕月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默默地垂下了脑袋。   楚辞唇角一抿,垂眸看向林楼。   这丫头睡得倒是沉。   又抬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热度已经退了下去,看来这一劫是度过去了。   林夕月看着两人这亲昵的姿态,终是无奈一叹,又看了眼走道,“今天我宫中的婢女来看我,说昨夜好似有个戴面具的男人找了皇上。”   楚辞心神一凛,戴面具的男人?   “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她只看了一眼,就晕过去了。”林夕月将自己所知的事情说了出来,也没有再看楚辞。   那姿态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   楚辞心底暗暗忖度,片刻后才低声开了口,“多谢夕妃娘娘相告。”   林夕月心头又是一痛,苦笑着回头,“王爷不必客气。”   楚辞像是对她的神情不察,轻轻颔首,也不管她在黑暗中是否能够看得清楚。   林夕月知道自己的这份感情早就该割舍了,可是再次见到他,那颗心仍是止不住跳动。   林岚清不知何时醒了,听到动静,翻到一半的身子顿住了。   一直等到楚辞离开了,才转过来,定定的看着折身回来的林夕月。   “姐姐?”林夕月看到她,眼神有些闪躲,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这点你就该多跟那个西参公主学学。”林岚清眼里闪着几分凌厉,语气凝重地说着。 第132章 弃子   “姐姐多虑了。”林夕月缓缓拉开她的手,重新躺回床上。   林岚清还想说什么,就听她轻声道,“我困了。”   到嘴边的话只好咽回去,林岚清看向对面的牢房,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恨意。   行动失败,是公良玉意料之中的事,有那个人在,就算是再多的杀手,也别想伤到楚玉冶。   好在是做了两手准备。   在定下计策后,襄王便带着人马匆匆入了宫。   公良玉看了看更漏,心道此刻楚玉炎应该已经进了宫,马上就能见到皇上了。   眼里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荡漾开来,屋内忽然闪出一个黑衣人,“公子不好了!远望阁那边出了事!”   公良玉脸上笑容一僵,登时变了脸色,“剑呢?!”   “剑被拿走了,侍卫们正在追。”黑衣人言简意赅的说着,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   公良玉的脸阴沉地可怕,剑被拿走了……   也就是说,宋漾早就料到了楚玉炎会进宫,而且还很有可能,那些寻剑的士兵已经将各个宫门都给堵住了!   “公子,现在该怎么办?”黑衣人垂首,心里很是惶恐。   此举若是败了,他们落到宋漾手里,那一定会生不如死!   “能怎么办?”公良玉怒极反笑,原本书生气的面容上满是阴狠。   他一步步朝那黑衣人走近,在他身前缓缓蹲下身子,“你是不是很害怕宋漾会找来?”   他的语气轻柔,带着几分邪气和蛊惑。   黑衣人听得浑身发寒,战战兢兢地不敢接话。   公良玉伸手摸上他的下巴,逼着他抬眼与自己对视。   看清黑衣人眼里绝望的惧意,他嘴角闪过一个温柔到残酷的笑意。   手下一用力,黑衣人的双目一瞪,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襄王算是废了。”公良玉起身,冷漠地扫了眼地上死掉的黑衣人,拍了拍手,径直往屋外走去。   刚踏出房门,忽然两柄凌厉的大刀伸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王爷说,还请先生在府中静候佳音。”   两个侍卫面无表情地说着,手中的刀微微一抬,几乎要架上他的脖子。   “哼!不自量力!”   公良玉一声冷哼,那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喉间就分别多了两道血痕。   收了手中的细线,公良玉看了看北面,眼神狠戾。   转身踩着轻功,卓然消失在院中。   独留下三具尸体,在夜里无人知晓。   看着汹涌冲出来的一堆人马,楚玉炎的脸色阴寒的可怕。   “出什么事了?!”隔着帘子,楚玉炎冷声问道。   “回襄王殿下,今夜赤练剑失窃,属下正分明追捕盗贼。”   一个守卫恭谨地回答,同时招呼手下在道路周围仔细搜查。   还未到宫门,就遇到这些拦路虎。   楚玉炎暗唾着晦气,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那守卫没听得主子回话,又一次请示道,“属下奉命行事,还望王爷体谅,行个方便。”   纵然有千万个不愿意,楚玉炎还是从马车上下来。   看到外头出动的人马,心道此刻若不赶快进宫,唯恐刺杀失败了楚玉冶先告了状。   当即拔了随身的佩剑,将马车的绳斩断。   侍卫刚见他拔剑,手便按在了刀柄上,此刻见他牵了马要走,忙上前拦下。   “王爷留步。”   “还有何事?!”楚玉炎说话时已经染上了怒意。   “此事事关重大,既是王爷的马车本不该拦,如今既是拦下了,还请王爷配合搜查完再走。”   守卫不卑不亢的说着,手已经抓住了马厩。   说到这里,楚玉炎这才睁眼看向那守卫。   守卫眉目清秀,比起一般的侍卫要俊俏一些。   颀长的身形,看去消瘦,抓住马头的手却有力的很。   自己暗暗使了劲儿,也没能从他手中夺过来。   难道暴露了?!   至此楚玉炎才忽然警觉,看向那守卫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白骨静静地承受着他的视线,一面吩咐周围的士兵快些盘查。   “本王进宫有要事要禀报皇上,出了事情,你有十个脑袋都担待不起!”   楚玉炎心里着急,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瞪着白骨,恶狠狠地威胁起来。   “那不如属下随王爷一同入宫,也免得因此坏了王爷的名誉。”白骨也不再纠缠,略一思索,就很通情达理地做了让步。   这爽快的态度,反倒让楚玉炎吃了一惊,狐疑地看着他。   却见这守卫眼神澄澈,好似并无半点虚伪和算计。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楚玉炎心中打着鼓,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遂点了头,“你快些上马。”   白骨摆手让手下人牵来一匹马,松了楚玉炎的马头,翻身跨上马背,做了个手势。   “王爷请。”   楚玉炎仍是狐疑,如今却没有他法,只得也上了马,飞奔着朝宫门赶去。   解决完来袭的刺客,除了几个自杀太快的,基本上都被活捉。   那个为首的,宋漾也不指望能从他嘴里翘出什么话,一手便捏断了他的脖子,瞬间咽了气。   手段干脆果断,让人心寒。   楚玉冶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把一个又一个,来行刺的刺客解决,心情无比复杂。   抓了这些人,马车又重新开始行驶。   陆岩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坐在马背上,透过晃动的车帘,看向里头的黑色身影。   这般狠辣干脆的手段,江湖上恐怕都没有几人能有。   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来到皇宫,陆岩快速来到御书房,还未与门口的太监通报,就听得里面传出来谈话的声音。   眼神微微一凛,“皇上在见客吗?”   门口的太监见是他来了,往里飞快地瞥了一眼,小声道,“来了个武林高手,不知是怎么躲过守卫的。”   陆岩又想起黑啸的打探,心神微凛,对太监抱了抱拳,“十七爷正在阶下等着,此事也很紧急,劳请公公通报一声。”   守门的太监闻言一喜,朝阶梯下看了一眼,果然就见楚玉冶在那百无聊赖的踢着腿,笑着应了声,就迈着小碎步进了殿。   听到楚玉冶进了宫,楚玉仁眉头紧拧,看着座下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一脸沉思。   “陛下乃天之骄子,心中怕是早已有了定夺。”三更送上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133章 出狱   面具男幽幽地丢下一句话,往侧殿走去。   随着他身形的消失,所有的气息也一并消散。   “让他们进来吧。”   确认人走了,楚玉仁对着那太监,冷声吩咐。   太监出了门传报,看到陆岩时,小心地提醒,“陛下心情好像不太好。”   陆岩点了点头,回首示意楚玉冶和宋漾上殿。   楚玉冶轻车熟路地进了门,宋漾穿着大黑袍子,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   几人进了御书房,先是恭谨地行了礼。   陆岩汇报道,“来的途中遇到刺客,除了几个寻死的,已全部活捉。”   楚玉仁料到可能会有人动手,倒是没想到还能捉到那么多活口。   微微颔首,“好好审理,不得出现任何差错。”   陆岩朗声应了是,抬头看了眼楚玉冶二人,起身告辞。   等他退下后,楚玉仁才看向楚玉冶。   比起之前,他明显地瘦了不少。看得出来在京城外的这段日子,是没少吃苦。   “母后怎么样了?”左右打量着他,没见有受伤的迹象,楚玉仁开口问道。   “母后一切安好,皇兄大可放心。”楚玉冶也不在意,如实地答道。   “不过魏有舒的人马一直在寻找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尽快将母后接回京城才好。”   提到魏有舒,楚玉仁的神色微微一变,目光落向一侧的宋漾,“这位是?”   “他啊!是……”楚玉冶正要介绍,被宋漾开口打断。   “在下一介江湖人士,那日去磐若寺进香,发觉不对,一路随着队伍回了京城。见十七爷与太后被,便设法搭了手。”   楚玉仁盯着他看了半晌,看不出是什么态度,只微微点了点头。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宋漾。”宋漾淡淡地答着,倒是一点不忌讳地将大名报了出来。   然而这个名字,却让楚玉仁变了脸色,他狐疑地盯着宋漾,静默着看了好几秒,才移开视线。   “这家伙说是救命恩人,心眼儿里可坏着呢!”   楚玉冶眼观鼻,鼻观心,知道他的皇兄大概又想到什么事情上去了。   心底微微一凛,面上却露出一副不屑地神情,斜睨着宋漾,像是被他气坏了。   “哦?怎么讲?”楚玉仁听他如此,便轻笑了下,还顺带睨了眼宋漾,像是个仁爱的兄长,对爱弟包容宠溺。   “我说要回城,这家伙说好,结果把我塞到马粪里运过来的!他自己却一点味儿都没有!”   楚玉冶说着,一双眼气得猩红,瞪着宋漾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一样。   宋漾微微一愣,随即抿了抿唇,想不到这小子,为了帮自己洗脱怀疑,竟连这不愿提的丑事都交了出来。   真不知道该说是仗义,还是笨。   楚玉仁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可他既然敢说,那就一定是真的。   谁都知十七王爷虽然不羁,可爱面子爱干净得紧。   在马粪里泡过这事,搁他自己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看向宋漾的眼神也不由得变了变。   楚玉冶担心他仍有疑问,便又道,“还有刚才,那群刺客打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家伙我挡呢!结果他压着我脑袋就往那刀尖上凑!吓得我呀!”   他说着,上前一步,挽上楚玉仁的胳膊,“皇兄你可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宋漾抿着嘴,将头侧向一边。   楚玉仁的脸上也闪过一抹尴尬,将他的手从胳膊上拨弄下去。   “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般胡闹?”   楚玉冶微微一愣,这次是真没明白他的意思。   “怎可对救命恩人这般态度?”楚玉仁见他一脸迷茫,扶着额叹着气道。   有时说他傻,这小子心里又跟儿似的,要说他聪明,有时候又确实是个地道的傻子。   那些要嫁祸他、说他遭人利用、遭人控制的家伙,看来还真是没了解过他。   方才心中还有的种种疑惑,经他这一真一假的闹腾,也全散了去。   “宋大侠请坐。”楚玉仁对宋漾比了比手势,示意他入座。   宋漾倒没推辞,幽幽地瞥了眼楚玉冶,撩了袍子入座。   漆黑的眸子被漆黑的帽檐所遮挡,一如这漆黑的夜般深沉。   第二日清晨,林楼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地牢的。   揉了揉有些的脑袋,回想起昏倒前的最后一幕。   楚辞这家伙知道她越了狱,还特地将她给送了回来。   不由得撇了撇嘴,敢情之前不情愿让人带走自己,全是装的呢?   对面牢中的林夕月见她醒来,轻唤了一声。   “姐姐。”林楼看到林氏姐妹二人,也客气地打了招呼。   “方才宫里来人,说要请你出去,见你还在睡,便没来打扰。”林夕月说着,看向一处。   林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刚好见到陆岩带着两人走来。   “王妃。”   来到牢门前,陆岩恭敬地拱了拱手,示意狱卒将门打开。   林楼静静地看着几人走进牢门,等着他们开口说明来意。   陆岩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昨夜十七王爷已安全回京,他让我告知王妃一声。”   “回来了便好。”林楼淡淡地答着,此事在昨晚看到宋漾传来的纸条时,就已知晓。   陆岩见她没多少情绪,以为是在这牢里呆着不习惯,便歉意地抱了抱拳。   “昨夜十七爷进宫途中遇刺,抓到几个刺客,王爷说王妃审犯人的手段独特,恳请王妃协助破案。”   “遇刺了?”林楼眉头一挑,观察着他的神情,看来该是没有受伤。   “王爷无恙。”陆岩点头,一面往外请着人。   林夕月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待林楼路过身边的时候,才小声叮嘱道,“自己小心。”   林楼微微颔首,看见靠里坐着的林岚清。   她冷着脸,似乎又恢复了往日不待见自己的姿态。   离开了地牢,门口有马车等着。   林楼侧目看向陆岩,陆岩解释道,“关押重犯的监牢,在另一处。”   闻言林楼暗笑,这皇上看来是真的不敢拿林莫风如何,就算如今他在敌人中,被逼着造反。   这家中的女眷,也没被关在紧要的地方,更是没受真正的牢狱之苦。第一更 第134章 越狱了   话虽如此,但找自己去审判刺客,真的没有关系吗?   林楼坐在马车上思忖着,虽然楚玉冶的归京,解开了很多疑惑,但外面军,打着轩王的旗号起兵的事,也不是作假。   刺客断然不会是楚辞派去的,而这个结果无论是什么,由她来审,都不会服众。   林楼眉头一拧,难道这个就是楚玉仁的目的?   马车缓缓地前行着,一路上偶尔能听到巡逻军队路过的声音。   昨晚取剑,伤了心神,虽然最后昏睡了过去,也服了楚辞给的药,可如今还是觉得内里有些空乏。   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忽然地,林楼的眸子睁开,眼神凌厉肃杀。   这条路太安静了!   进监牢时她身上的匕首并没有被没收,可是如今,她的腰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虽然察觉到了异常,她如今却只能以静制动,不敢打草惊蛇。   马车驶过城区最繁华的地段,往城北的偏僻巷子里驶去。   车轱辘滚滚而过,林楼感觉那声音就像一道道催眠的曲子,在催促着她赶紧睡去。   林楼知道一定是有人对自己动了手脚。   经历了昨天那一场惊险的意外,她的丹田本就空荡。   估计这群人已经探过她的脉,虽然没有了内力,却也仍不放松警惕。   竟然还想着要将自己迷晕。   趁着意识还在,林楼抓起桌上的茶杯,徒手掰下一片碎片,藏在袖中。   掀开马车的软垫,将碎裂的杯子藏在一个角落,才摆出昏睡的姿态,将呼吸调到最低,争取不少吸入不明的药物,意识却时时警觉着。   来到一座破落院门前,马车才缓缓停下。   林楼到底是低估了这药的作用,马车停下时,既是她还有着意识,却也已经昏到看不清场景和人物了。   只能浑身乏力的任由他们摆布。   此刻公良玉已经褪去了伪装,料到陆岩的脸好用,他早就备好了面具。   没想到竟连林楼都骗过了。   打发走了驾车的,公良玉搂着林楼敲了敲院门。   院里传出一道苍老的男声,“谁啊?”   “是我。”公良玉低着声音开口。   话刚落,门便吱的一声被开了条缝。   里面的人挤着一只眼,往外打探。看清了公良玉,那人才放心地开了门。   门一开,便刮过一阵微风,林楼意识迷糊着,闻到一股异香。   只听得身边的男人一阵低笑,“王妃装睡装得倒是挺像。”   林楼心神一凛,这香里有毒!   念头一过,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公良玉怀里。   许安看了看林楼,又看向公良玉,忍不住咂舌,“你把楚辞的女人拐来了?”   “有人想让她消失,我又何乐而不为?”   公良玉将人抱起,进了院子,瞥了眼侧卧的门,“人怎么样了?”   “费了我不少劲,可算是救回来了。”   许安叹息着摇头,“这丫头下手真是狠,手脚筋断了,还割了舌头。我找到他的时候,被他们用药吊着命,不知道是打算什么时候放出来咬人。”   “想不到到头来咬了自己。”公良玉阴测测的一笑,垂头看向沉睡的林楼,眼里闪过狠戾。   许安耸了耸肩,给他打开主屋的门,“什么时候出城?”   “事情进行的顺利,明晚就走。”公良玉淡淡地说着,回头看向他,“不过她得今晚就出城。”   许安闻言,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眉头不由得一皱,“襄王认得你,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还是你带她走吧。”   公良玉略微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那你注意安全。”   许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如今怕是宋漾都不知我的心思,他们不会拿我如何的。”   见状公良玉也不再说什么,跟着许安准备好一切,只等天黑。   陆岩领了命,来到地牢时,狱卒一脸奇怪。   “出什么事了?”他心中泛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蹙眉问道。   “方才就是大人亲自来将王妃接走的啊?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那牢头嘟囔着,挠着脑袋还打算将人往里迎,却听得他一声低吼,“你说什么?!”   “走的时候,夕妃娘娘和林大小姐也都瞧见了的。”牢头觉得无辜,赶忙指了林夕月和林岚清的方向。   陆岩心知坏了事,快步来到林夕月牢房门前,见到他,林夕月也是微微一怔。   “陆大人不是随妹妹审理刺客去了吗?”   陆岩铁青着脸,没有作答。   林夕月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难道有人冒充?”   “属下领了命就往此处过来,途中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一会儿。”陆岩的神情复杂,说完便转身往回赶。   林夕月连忙叫住他,“轩王殿下或许会有线索。”   陆岩步子一顿,迟疑了几秒,才点了点头,又快步离去。   楚辞因为不放心林楼,在监狱旁边派了人。   因为林楼会被找去审案此事他是知情的,因为那方的人也没多留意。   得知居然有人冒充陆岩将人拐走时,脸色都变了,连忙赶回来告知楚辞。   黄鸣正在给楚辞上药,看着那裂开的伤口,一个劲地叹气,“那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了!受了伤还非得乱走动!”   “此事旁人做不到。”楚辞淡淡地说着,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一人,眼神跟着一凛。   “王妃呢?”   “被人劫走了。”那人跪在地上,语气凝重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黄鸣一边听着一边心惊,悄悄地观察着楚辞的脸色,果真黑的跟锅贴一样。   不动声色地从药箱里取出几瓶护心脉的药,递到他手里,“这些拿好。”   说罢又连忙对底下那人说道,“赶紧派人去找!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出城!”   “找不到你们都可以去领罚了!”   楚辞身子微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冰得让人发寒。   跪着的人领了命,立即下去处理,身形一转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与之相反,皇宫之中,传出的却是另一个消息。   “皇上!皇上!不好了!齐轩王妃越狱了!”二更 第135章 发配   此言如同静湖里落入一块巨石,御书房内的众臣皆是一惊。   楚玉仁脸色阴沉地看着来人,此人似乎也料到了自己说话的场合不对,讪讪地缩着脖子,绷紧了身子不敢动弹。   然而他的话,在场的人都已听了个一清二楚。   楚玉仁暗暗打量着这个冒失的年轻侍卫,心底冷哼,“你方才的消息,是哪里得来的?”   “是……是陆统领让属下来传报的。”说起陆岩时,年轻侍卫的眼神有些闪躲。   “那他人呢?”楚玉仁目光越过大门,望向殿外,空无一人。   “陆统领去追人了。”小侍卫说着,身子竟然微微发起抖来。   “还有什么事?”楚玉仁心觉有鬼,眼神暗暗扫过书房内的众人,幽幽地问道。   “无……无事。”侍卫拱了拱手,跪地就要告罪。   郑轶见状,捏了捏自己的八字胡须,一双眼闪着精光。   “这小侍卫看来,还有事瞒着陛下呢。”   侍卫听了连忙磕头,“属下不敢!”   “你是不敢骗陛下,还是不敢违抗你家统领的命令?”   郑轶语气幽冷,仿佛能够算计一切的眼,紧盯着那侍卫,惊得他背脊生出一层薄汗。   默默吞咽着口水,战战兢兢地,倒是没有再开口回答。   楚玉仁深深地看了眼郑轶,心底暗暗思忖是否是南度搞的鬼。   可若是如此,郑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这个头。   抬手让那侍卫起了身,“陆统领如何?”   年轻侍卫左右瞥了几眼,心神不宁,可头顶的威严越来越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陆统领……陆统领去监牢的路上,遇到了些事情,将属下们支开了,只带了一小部分人马,说是先去监狱。”   他说着狠狠咽了咽口水,偷偷拿眼瞥着楚玉仁的神色,才接着道,“可是牢中的人说,之前只见陆统领将人接走了,没过多久,又见他回来,说是有人冒充他……”   郑轶捏着胡须,静静地听着,忽然冷笑了声,“你这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细作?居然这么往你们统领身上泼脏水?!”   楚玉仁眼神一凛,幽幽落在他身上。   侍卫一惊,忙又跪倒在地,“陛下明察!统领对陛下忠心耿耿,一定是有人冒充他的!那林楼走的时候样子很奇怪,好像早就知道有人要来接她。”   他说着慌乱地摇头,又一脸坚信地点头,“对!一定是她要嫁祸陆统领,来给自己拖延时间!”   他越说,楚玉仁的脸色便越难看。   此刻御书房内坐着的,除了南度的使臣,还有西参的人。   班格几人虽然未说话,但这些事情都一一看在眼里。   而楚玉炎这会儿也在场。   他昨晚进宫,来的时候形容有些仓促。   见到楚玉冶,虽然表现得欣喜,可他真正的心意是什么,为什么会在大晚上的特地跑来皇宫,楚玉仁都心知肚明。   这个弟弟,他原本是留着几分善心,可如今他的野心已经张扬至此了,也由不得他手软。   今日叫来这些人,就是为了先解决了他与阿诺蕾的婚事。   阿诺蕾既一心牵挂轩王,轩王又一向无心江山社稷。   两者相比之下,自然是选择后者。   先前的那桩和亲的婚事,先作了废,才能做新的展开。   没想到现在陆岩居然出了事!   这一次,北翼的脸面可是丢大发了!   只是这些那侍卫是不会考虑的,只能默默的承受着帝王的怒火。   “先将他带下去,此事待陆岩回来再说。”   楚玉仁冷着脸吩咐,“另外通知城中巡逻的守卫,好好盘查各处,一定要将齐轩王妃带回来,万一是贼人心怀不轨……”   他的话没有说完,像是故意解释给在场的几人听的。   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抿唇浅笑,有人皱眉不语,对这皇家的家务事,没有插手的意思。   只有楚玉炎一人,神色古怪地盯着那个侍卫。   这一定又是公良玉的手笔!想不到他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如今闹着一出,不知是又投奔上了哪位“东家”!   他心里气不过,可这个闷亏只能自己来承受。   楚玉仁暗暗观察着他,将他眼里的不甘和愤慨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陛下既然还有要事要处理,那臣便不多打扰了。”班格说着起了身,对楚玉仁拱了拱手,“国王的意思,臣已带到,襄王爷乃人中之龙,定是能够寻得良配。”   他说完,又对楚玉炎一抱拳,成功地看到他一阵咬牙,淡淡一笑,转身出了书房。   南度的觉得好戏已经看完,也起身告辞。   楚玉炎一口牙咬碎了只能往肚子里吞。   好你个阿诺蕾!居然敢利用我!   事情发展到现在,楚玉炎若是还不明白自己的立场,那就是傻瓜了。   西参派来的军队,阿诺蕾早就掌握了!   原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原来一直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楚玉炎气不过,却被楚玉仁的一句话,又一次打入了冰谷。   “此事结束后,老五去东海历练历练吧。”   楚玉炎眼神一凛,抬头皱起了眉,为难道,“臣弟不会领军打仗。”   “东海的环境,与北翼不同,刚好可以磨砺磨砺你。”   楚玉仁淡淡地说着,见他还要挣扎,不耐地挥手打断,“好了,此事今后再议吧。”   他如此决绝,楚玉炎只好放弃,告辞后回了自己的府邸。   林楼睡得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太阳已经往西斜偏。   她一睁眼,便能觉察到身边有人。   “姑娘你醒了?”   公良玉趴在床边,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清爽干净的面上露出一个舒心的浅笑,“你都睡了好几天了。”   林楼眉头微拧,上下打量起他,最后抬眼环顾起屋内。   “哦,姑娘你应该是从山上的管道上滚下来的,我方巧进山捡药,见姑娘昏迷,就将姑娘先带回我的屋舍了。”   公良玉白净的脸上飘出两团红晕,一脸羞涩,像是不太习惯这样与女孩子讲话。   林楼眼神微闪,对于他这番话,不知是信了几分。   不过这屋子简朴,透过窗户看去,是一片竹林,确实不是京城该有的景致。   三更送上 第136章 平和   “公子贵姓?”林楼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他,淡淡地问道。   公良玉微微垂眸,轻声道,“鄙人复姓公良,单字玉,姑娘唤我阿玉便好。”   林楼浅浅一笑,清朗的嗓音从喉间飘出。   “阿玉。”   公良玉心头微微一作迟疑了两秒,才回了神,慌忙转身走到桌边。   “姑娘渴了吧?我给你倒杯茶。”   林楼眼眸微眯,细细地打量着他,在他转身的时候,又恢复了淡然的神情。   “多谢。”接过他递来的茶水,林楼不疑有他,一口一口抿下。   公良玉见她全部喝完,似乎要起身,才伸出手,将空杯接过,“姑娘给我吧。”   林楼垂眸看了眼他的手,礼貌地笑了笑,将杯子递过去,“有劳了。”   “姑娘与我客气什么。”公良玉不在意地笑着,一侧的脸颊上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他放下杯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还没问姑娘贵姓呢?”   “林楼。”林楼也不忌讳,坦然告知。   公良玉见她如此坦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笑着点了点头,“林姑娘。”   林楼扫了他一眼,也没在意他的叫法,坐在床沿想要下床,却猛然发觉自己的衣服被换了。   心神不由得一凛,目光凌厉地落向背对着自己收拾东西的公良玉身上。   公良玉察觉到那道视线,心底暗笑,果然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端了屋内架子上的药材转身,见她坐在床边,像是恍然想起,拍了拍脑袋,“我这就去给姑娘将鞋拿来。”   他说着,将那些药材放在桌上,出了屋。   林楼盯着簸箕里的草药,都是晒过几次、即将可以入药的。   他的手指上有着常年采摘植物留下的痕迹,身上也感觉不到内力波动,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个常年住在深山里的郎中。   公良玉将鞋子拿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这是我救下姑娘时,在姑娘身边捡到的,不知是不是姑娘的。”他说着,将包袱递给林楼。   自己则是蹲来,亲自替她穿鞋。   林楼脚一缩,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就好。”   公良玉淡笑着,抓住她的脚,“姑娘的脚扭伤了,身上也有好几处受了重伤,这种小事还是我来吧。”   说完,就神情认真的替她穿好鞋子,浅笑的样子,在阳光的晕染下,透着几分可爱。   林楼只得由他去了,目光落回手里的包裹,里面都是一些换洗的衣物。   看来这群人劫持自己,是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穿好鞋以后,公良玉见她皱眉,便凑上前问道,“是少了什么东西吗?”   林楼回神,看着他清澈的双眸,微微摇头,“没,没少什么。”   她说着摸了摸脖间,她原是随身带着楚辞亲手做的那个梨花坠的。   公良玉眼神微闪,起了身,“没丢什么就好。”   林楼回了他一笑,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肚子就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   公良玉一愣,随即笑开了,“我这就去给姑娘做饭。”   “我跟你一起吧。”林楼说着,不等他回答,就从站了起来。   原本躺着还不觉得,这一站,和腰部就传来一阵胀痛,真的是摔着磕着的那种痛感。   公良玉见她明明浑身疼得要紧,却连眉都没皱一下,眸子闪了闪,“姑娘身上还有伤……”   “不碍事。”林楼活动了下四肢,瞬间感觉浑身舒坦了不少。   公良玉只得领着她来到厨房,说是厨房,也是很简陋的布置。   他从柴堆里捡了引火的一些碎枝,在灶下搭好,又取来打火石,敲打了几下,成功过地将火点燃。   那动作轻车熟路,像是过惯了一般。   林楼心道难道自己多虑了?打量着厨房里的东西,发现碗筷都是双份的。   “阿玉家中还有其他人吗?”她状似随意地开口。   “师父在世时,是我与师父一同过日子。”公良玉淡淡地说着,又往灶下放了几根柴火,对着里头吹了几口气,将火引得大一点。   发觉她在看自己,公良玉抬头,苦笑了下,“师父走了以后,姑娘还是第一个来竹屋的人。”   看到那个笑,林楼眼神微微一闪,“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呆多久了?”   “两年了吧。”公良玉含糊地答了一句,又俯子去吹那柴火。   林楼见他在忙活,环顾了下屋内,出门从缸里舀了半桶水来,揭开灶上唯一的一口小锅,倒了一点水。   “林姑娘真贤惠。”公良玉以为她要自己动手,开口夸了一句。   谁知林楼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干咳了两声,“我只是帮你洗洗锅。”   公良玉一愣,随即“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林楼越发觉得尴尬起来,她也不是没学过,可是有的人就是这么奇怪,做出来的食物是入不了口的。   公良玉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拿了锅勺,轻声道,“那姑娘帮我放柴火吧,我来做就好了。”   他说着,很快的将锅洗好,又洗了把韭菜和葱花,刀工利落地切好搁在一个碗里。   林楼看得一阵眼花,还有点小羡慕,要是楚辞会做饭就好了。   不过想想就觉得不可能,那个大爷会给她做饭?!   公良玉准备好食材,见她盯着自己发呆,轻笑着挥了挥手,“姑娘帮我添点柴吧。”   林楼回了神,从柴堆里抽出一根柴火,往灶下塞去。   因为在野外生存过,烧火这事对她来说不成问题。   公良玉一面炒着菜,一面吩咐她控制着火候。   林楼精准掌握,两人配合之下,很快就烧好出菜。   闻着满屋子的香味儿,林楼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公良玉一直噙着笑,偷偷拿眼看她。   林楼从来没这么囧过,好在是菜已经烧好。   “中午我熬了粥,一会儿热热就能喝了,要煮饭的话,恐怕得等晚点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锅子已经换了一个,炒锅泡了水,被他拿出去刷了。   林楼盯着灶上的两道小菜,又往底下塞了两把柴火,都是易燃的树枝,咯嘣咯嘣的在炉子里烧着,很快地,上面的粥就冒了热气。   公良玉进来见到这一幕,忽然一阵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137章 奇妙的心法   吃过饭后,公良玉就不知去了哪里干什么。   林楼坐在屋内发呆,没过多久,就见他一手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另一手拎着一个木箱子进了屋。   他一进来,林楼就闻到了一股药香,原来他是给自己煎药去了。   公良玉走到桌边,将木箱放下,来到林楼身前,小心翼翼地将碗递给她。   “这几日姑娘昏迷,因为不方便涂药,所以一直服的这药,今日姑娘醒了,服了这最后一贴,晚上抹了药膏,就只需调养外伤了。”   碗里冒着丝丝热气,却不烫手,可见是他已将药凉过了。   林楼看着碗,又想起家中每日服药的那个人,也不知她被拐走的这几日,京中是什么状况了。   公良玉见她盯着碗不动,微微蹙眉,“姑娘是怕苦吗?可惜家中没有蜜饯……”   他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顿了顿,“不如你先擦了药,我这就下山给你买。”   “不必了。”林楼回了神,仰头将药一口饮尽。   这男人若是想害她,这几日来灌的汤药都该是这个,不论是控制心神的药,还是消散功力的药,在她醒来之前都该完成了。   这段时间来,她一直昏昏沉沉,有时能感觉到身体在晃动,却睁不开眼,来不及感知更多,便又是一阵昏睡。   这种药,已经不单单是有意志力就能抵抗的了。   见她服了药,公良玉收了碗,打开木箱,从其中拿出一些瓶瓶罐罐,一边摆着顺序一边道。   “姑娘从山崖上摔下来,内伤这几日服药基本上修复的差不多了,外伤的话,若是有伤口,就先抹这个,再抹这个,最后结痂的时候,涂上这个,就不会留疤了。”   林楼看着他将瓶罐放在自己面前,一一展示了一遍,微微点头。   公良玉淡淡一笑,又接着道,“没有伤口自然是更好了,我给姑娘把脉的时候,发现姑娘也是个练武之人,一会儿你敷药的时候,注意检查一下自己的骨头是不是受伤……”   他巴拉巴拉地又说了一大堆,林楼都安静地听着,一一谢过。   最后送他出门的时候,林楼才开口,“不知阿玉是从何处?”   公良玉身子微微一顿,随即清瘦的脸上勾起一个苦笑,“家师的名讳,不提也罢。自是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才会隐居到这山林里来。”   林楼闻言微微敛眉,“是我唐突了。”   公良玉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屋,顺带将门给带上。   听着院中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林楼脸上的神情才冷了下来,盯着那一排的药膏,沉吟了半晌。   揭开其中一个的瓶塞,不用凑近,就能闻到那熟悉的香气。   果然与楚辞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难打他是无冕宫的人?又或者是与楚辞是相识的?   不,应该不认识。   林楼眉头一皱,正要起身,腿部和腰部就传来一阵酸痛,看来真是伤的不浅。   真是离开京城这么久了,也不知具体拐走自己的人,对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公良玉什么都没说,可林楼已经隐隐能够闻到身上的异味了。   这丫得是多少天没洗澡了?!也难为他还能对自己脸红起来,莫不是憋得吧?   林楼想过之后一阵恶寒,起身推了门出去。   公良玉正坐在院中的小上整理药材,听到声响回头,见她出来微微愣了下,“姑娘这么快就好了?”   林楼神色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那个,哪里可以洗澡?”   公良玉又是一怔,随即轻笑了下,放下手中的药材,起身道:“姑娘先在屋里歇着吧,热水我已经在烧了,等会儿就给姑娘送进来。”   林楼一听,略微有些歉疚,“不必了,附近有没有河?”   “河?”公良玉眼里闪过一抹错愕,这女人难道要去河里边洗澡吗?   他想着看了看天色,虽然暗了,可这山间河水冰冷,她身上还带着伤,很容易着凉的。   “姑娘若等不及……”   公良玉眼睛闪了闪,指了指院子外的竹林,“那一头有一个水潭,不是很深,可是潭水冰冷,我担心姑娘的身体……”   “多谢了。”林楼笑着谢过,转身回屋从那包裹里拿了身衣服,就往那边走去。   公良玉倒没觉得她会趁机离开,可心中隐隐又觉得不妥,遂跟上她,“我送姑娘过去吧。”   说罢,也不等林楼拒绝,就先领了路。   林楼看着那道背影,清冷的眸子微微一眯,在他转身时,又恢复淡漠之色。   “林姑娘,到地方了。”   公良玉停下步子,越过竹林,这里赫然是一片瀑布寒潭,水流顺着河道,缓缓向下方流去。   “姑娘在那处下水就好,不要往深潭方向走了。”公良玉蹙着眉,指着河水较浅的一处,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知道了。”林楼应了,目送着他离开,才宽了衣往水里走去。   不过却也没有走太远,她现在的身体确实比较虚弱。   一直没检查,此刻脱了衣服,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是真的很重。   不是被人为刻意打出来的,而是真真从高处掉下来造成的伤。   不过这样了,都没有骨折,真不知算不算是命大。   她将撩起的里衣放下,一边往河水中央走着,一边解开了带子。   因为刚好是水潭的出口,这里的水位也不浅,林楼微微蹲下,河水就刚好没过胸口。   手指抚上身上的淤青,林楼略微用力,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痛意,才觉舒爽了些。   缓缓调动这身体里若有若无飘散的内力,心中默念着黎烟姝武功秘籍里的一套心法。   身体虽然被寒水浸泡,体内却隐隐涌动起火热,仿佛在锻筋炼骨,要将她的身体重新打造一般。   黎烟姝的这一套心法,并不属于她曾经外展露的武功体系。   这功效,在林楼看来,已经有些超乎常人的理念了。   她的逝世虽然令人惋惜,可林楼知道,她敢将这部心法留在世间,一定也是对林莫风有着莫大的信任。   只是不知如今京城那边如何了。 第138章 定罪林楼   林楼被送走后,城中的守卫们更是加强了戒备。   全城百姓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态远比想象中严重。   街上巡逻的士兵也比之前多了一倍,驻守各地的军队也渐渐抵达京城附近,准备会师。   至于林楼出逃一事,皇上还未定案,守军统领陆岩原本有大臣联名要求撤职查办,楚玉仁力排众议,让他戴罪立功,尽快彻查此事。   民间谣言四起,本以为林楼出逃,是与轩王有关,结果忽然冒出一人,彻底打破了这个言论。   “皇上!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刑部尚书跪倒在大殿之前,声泪俱下,老态苍凉的控诉着,“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没想到竟被轩王妃迫害成如今的模样!”   他一声三嚎,原本还算中气的身子,如今看去像是一个年迈的老头子,两侧的大臣皆是一阵唏嘘。   邢文涛一事,在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楚玉仁便知情,也派了宫中最好的太医前去帮忙。   虽未亲眼所见,但只是听得描述,便知情况是何等凄惨。   要是真如他们所说,是林楼下的手,那一个妇道人家,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竟有如此狠辣的心思手段……   只是一想,便觉得可怖!   原本因着李文尚一事,与林楼有过接触的李茫,隐隐察觉出不对,却沉默着没有掺和。   “老臣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却被废了手脚!还……还再也不能言语了!”   刑部尚书跪地,捶胸顿足,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他对那个儿子有多宠,就有多爱护,此前只是失踪,心中还能存着点希望,可如今回来了……却成了这般模样……叫他如何不心痛?!   原是有些不知情大臣,听闻邢文涛还被割了舌,登时找到了关键点,上前一步问道,“令郎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刑部尚书不为所动,老泪纵横地抬起头,悲伤难抑地瞪向他,“他能看了什么东西,也不至于被如此对待!”   他说着,忽然恍然了下,颤抖着身子起了身,双目接近无神地看向龙椅方向。   楚玉仁眉头一拧,底下有人嘴快的叫了起来,“不会是撞见轩王妃密谋一些不得了的事吧?!”   果然这水又顺到了林楼出逃一事上。楚玉仁冷笑,看来这一次不得不让楚辞出面了。   关乎到林楼的名誉,楚辞不会坐视不理的。   “此事发生在轩王府,听听王爷怎么说吧?”他还未发话,底下又有人提议道。   楚玉仁定睛望去,发觉发言的人,赫然是当时临时改变主意,推荐林夕月入宫的礼部尚书,李茫。   “李大人莫非是忘了,外头那些人打的谁的旗号了?!”又一人跳出来冷冷讥讽,看来是当初上奏要查封轩王府的党派中的一员。   “若真是如此,轩王殿下应该先离京再发动!而不是坐在京中坐以待毙!”他这话刚落,武将之中,有人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瞪着那人吼道。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就想往王爷身上泼脏水,还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那人一时理亏,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接上话,只好提高音调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护国侯的私交很好!没准这事你也有参与!”   楚玉仁静静地看着那群人吵来吵去,他知道这一场戏,肯定与阿诺蕾和襄王脱不了干系。   阿诺蕾想要得到楚辞,就要先除掉林楼,让楚辞即便与她有情,也无法与她在一起。   要达到这一点,最直接的就是,破坏林楼的声誉,让她永远无法回头。   不过林楼到底去了何处,他派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跟着那辆马车出了城不久,就失去了消息。   见底下吵得差不多了,楚玉仁也基本看清了哪些人心思不一,搭在龙椅上轻敲的手指一顿,冷声开口。   “都吵够了没有?!”   声音不怒自威,借着深厚的内力传遍整个大殿,将所有人镇住。   “虽然邢文涛手脚被废,也不能言语,可眼睛不还是能看,耳朵还能听吗?”他凉凉地开口,一句话就让所有人了然。   刑部尚书也像是看到了希望,激动地连连点头,“对!对!眼睛还能看!耳朵也还能听!只要问他是不是,就能够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这神情不似作假,是一个父亲面对儿子遭遇时自然而然的流露。   若是邢文涛已经如此了,他还能演戏,甚至是利用陷害,那也算是枉为人父了!   楚玉仁派了守卫去接邢文涛,同时也请了楚辞。   因为宁国侯爱护这个外孙,侯府的境况又比尚书府舒服,便在得知他出事后,立即将人接了过去。   侯府离皇宫不远,没过多久,人就带到了,同行的还有陈均。   经历了这一系列变故,邢文涛的精神有些恍惚,原本回到家中时,见到下人都是一脸戒备,像是疯狗一样,有人靠近就摆出凶狠戒备的姿态。   他身上的伤许安用药稍微稳住了些,刚抢到邢文涛时,他的精神状态更糟。   好在这男人会催眠之术,给他脑子里灌输了很多东西。   进皇宫之前,邢文涛还算安静,一进殿,看到这么多人,剧烈挣扎起来。   陈均依照许安教的方法,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轻声哄劝,直到他渐渐镇定下来,才对楚玉仁行礼致歉,“文涛的情绪不稳定,还请陛下恕罪!”   见到儿子这样,刑部尚书刚止住的泪,又一次落下,“儿子别怕,陛下会为你做主的!”   他上前想要搂邢文涛,邢文涛却猛地摇头,全身都在抗拒。   陈均见状连忙拉住他,“姑丈,他现在受不得刺激。”   刑部尚书也像是认命了,垂着头说“好”,就退开了一步。   楚辞坐在一旁的轮椅上,暗暗观察邢文涛的神态,与一般的疯子,有些不同。   “有人猜测邢文涛是因为撞见了皇婶的阴谋,被她迫害至此,此事皇叔可知情?”   楚玉仁见他似有所思,看向他问道。 第139章 暴露又如何?   “此事皇叔可知情?”   “自然知情。”楚辞淡淡地开口,一语却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哦?那皇叔可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玉仁似是找到了突破点,微微一挑眉,同时瞥向殿下众人,将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   “自然是他撞见了些不可以外传的东西。”楚辞面上噙着冷笑,一张帅气逼人的脸,此刻做出这种神情,更显出几分冷峻。   尤其是那一双眼,只是略微瞥一眼,就被冻得喘不过气。   楚玉仁见套不出话,只好将目标转向邢文涛,他看向陈均,示意他将人安抚下来。   “是林楼伤的你吗?”楚玉仁开口问着。   一提到“林楼”二字,邢文涛浑身一颤,面上露出惶恐之色,整个人剧烈哆嗦起来,忽然一阵风刮过,殿内飘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离得近的大臣,已经悄悄抬了袖捂住鼻,往旁侧了侧身子。   刑部尚书更是心痛,狠狠抹了把眼泪,冲楚玉仁一抱拳,“陛下,此事还用多问吗?!”   “你怎么不问是为什么被伤的?”楚辞寒眸微眯,盯着刑部尚书,一直盯到他有些发虚。   “是你发现了林楼什么事吗?”   陈均见楚玉仁又发问,连忙将人安抚下来,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给他服下。   一开始还疯疯癫癫的邢文涛,一下子恢复了正常,眼神也清明起来。   楚玉仁见状,又问了一遍,邢文涛眼里竟然露出恨意,仿佛眼前就是林楼,要扑上去将她碎尸万段。   “给他纸笔。”楚玉仁对身边的太监吩咐了句,太监立即差人准备了笔墨,摆在他面前。   邢文涛用嘴叼着笔,神色愤怒,写下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要把那恨意刻画出来一般。   众臣伸长了脖子去看他到底写了什么,因为过于用力,他额上的汗水一直滴落,将宣纸晕了大半。   “谋反!”   等他写完两个字,刑部尚书便抽出纸大叫起来,随即发狂般的大笑,“我就说那女人不怀好意!当初在侯府未出阁是便那般狠辣!如今终于暴露了!”   他高举着那张纸,在朝堂内走了一圈,给所有伸长了脖子的大臣都过了一眼,最后才交给太监,送到楚玉仁手上。   楚玉仁瞥了眼,幽幽地将纸递给楚辞,“皇叔说知道此事?”   “一个疯子说的话,你们也信?”楚辞没有接,只是盯着邢文涛,以及他身边的陈均。   陈均察觉到他的视线,默默将身子往邢文涛身后藏了藏。   不知为何,总有种被他看穿了的感觉。   “早在之前,王妃遇刺的第二天,他就潜入了王府,不知是有何目的。被府中的人发现后,扬言威胁,适时无冕宫主正好在府中做客,本王来不及阻止,他便动了手封他口。”   楚辞说着,忽然将目光转向楚玉仁。   楚玉仁心神一凛,无冕宫主?!与他认识?!   “陛下所见那人,恐怕不知是哪里来的冒牌货。”楚辞唇角一弯,噙着淡笑,笑容却是那么的冷。   底下的朝臣被这一消息已经震撼地说不出话来。传说中那个江湖最强的势力,无冕宫主,居然与轩王殿下是旧识?!   “他说是林楼动的手……”楚辞又一次将视线转向陈均,陈均的身子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江湖中有种秘法,可以蛊惑人心,厉害的,更是可以篡改记忆。”   众人又是一阵心惊,还是第一次听说在这种东西存在,不由得背脊一寒。   “轩王殿下说这么多,不过是想维护林楼。”刑部尚书听完这一番言语,也冷静了下来,冷笑着,一点不畏惧,“谁不知轩王爷为了那个女人,连圣旨都敢摔?!”   此言一出,瞬间惊起千层浪,楚辞也没想到,当时为保林楼的法子,会被他们拿出来在此处压制自己。   朝中风向也因为这一句话,瞬间反转。   确实,轩王为了她连圣旨都敢违抗,还有什么不敢的?!   而且一向话少讨厌麻烦的齐轩王,今日竟然一反常态说出这么多辩护的话来,不是包庇是什么?!   想不到轩王一世英名,居然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楚玉仁一眼扫去,这一战,显然是楚辞败了。   唇边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蹙了蹙眉,“皇叔作何解释?”   “能作何解释?”楚辞冷冷一笑,搭在轮椅上的手缓缓放下,“宁愿听信一个疯子的只言片语,也不愿听实话。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   他说着,竟从轮椅上起了身,无视众人眼里的惊讶,径直往外走去。   “如今庄翼不在了,她也不知所踪,我再留在这京中,也没有必要了。”   卸下那层伪装的包袱,楚辞大步走着,一路上竟然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给朕站住!”许久后回过神来的楚玉仁,一声大喝,连忙派人去拦人。   可楚辞的功夫,若是真要走,谁能拦得住?   那日去远望阁接林楼,称伤好是假,如今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还留在此处,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几个纵跃,来到宫墙之外,却被一人拦了去路。   “你还不能走。”宋漾缓缓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   “你拦不住我。”楚辞冷笑,似是不屑。   “若是之前,兴许拦不住。”宋漾淡淡一笑,目光落向他心口位置。   “宁愿自残一刀也要护住的秘密,就这么捅开了,真的好吗?”   “总比某人,被人从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要好。”楚辞错开眼,也深知宋漾出手,自己走不掉。   “解决了城外那些军,随你去哪里。”宋漾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盯着他,似是胜券在握。   楚辞暗暗咬牙,瞥了眼底下追过来的楚玉仁等人。   “她若出了半分差错,我要你的脑袋!”楚辞回头恶狠狠地警告,转身朝人群跃下。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的阿诺蕾,此刻与楚玉仁一同赶来,见到他身长玉立的站在自己面前,一颗心止不住的狂跳。   他真的没事……他真的没事从昨天起电脑一直被锁着,现在才出来 第140章 你我不是一路人   “阿诺蕾公主,请你自重。”楚辞原本若说无感,如今再看到她,只觉得厌恶。   阿诺蕾脸上神情一僵,还未来得及欣喜,就已被打入谷底。   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怒意,扯出一个笑,“看到王爷没事,阿诺心中自是欢喜。”   楚玉仁见楚辞脸色不好,知道此刻出口,逼得太紧了,难保他不会跟自己来个鱼死网破。   他武功既是没废,又与无冕宫主有交情。   他想着,又看了眼跟着从宫墙上跃下的宋漾,这两人的交情看来也不浅。   如今是非常时期,虽然部队已在城外集结,但难保这些人不会从中插手。   而且阿诺蕾这一方,他也必须要得到这个助力。   迫于宋漾的压力,楚辞被迫留下。   不过此等身份,即便是有欺君的嫌疑,却没有人敢追究,看皇上这个意思,也没有追究的念头。   最后楚辞答应亲自领军,与军交涉。   阿诺蕾也暗暗派了人通知混在军中的西参军队,散布谣言,将魏有舒的阴谋揭露。   军心一旦开始动荡,一击便能跨。   当然,阿诺蕾答应出手的条件,是齐轩王休妃!   这个条件,楚玉仁自然是答应,无论她开不开口,林楼如今背负的骂名,都足够将她踢出族谱了。   只是碍于林莫风,他不敢轻易许诺阿诺蕾嫁入轩王府。   何况轩王的人虽在此处,心却早已飞了。   能留得住一时,也留不住更久。   只要此事一解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京城。   而随着事情的大白,林夕月和林岚清,也被从大牢中接了出来。   看着他独自一人坐在月下抿酒,林夕月微微一叹,“这么做,值得吗?”   楚玉仁闻声回头,尽管在牢中呆了那么久,林夕月的气质还是半点没变。   月光下,美人如画。   他敛了敛心神,微微冷哼,“朕被骗了这么多年,你觉得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   说罢,抿了口酒,盯着空杯怔怔出神。   “父皇骗我,皇叔骗我,庄翼骗我,你也在骗我。”   他喃喃低语,神情虽平淡,林夕月却看出了不甘。   “他年少时征战沙场,我少时在京中,夫子教的所有功课,我都尽善尽美。”   “他凯旋归来,万民欢呼。我狩猎夺魁,只换来父皇多看一眼。”   “他……”   “你是皇。”林夕月打断他的话,在他身侧缓缓坐下,替他将酒杯满上,淡淡地开口。   “你是皇,所以要承受更多孤独。”   楚玉仁抬起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猛地一仰头,将酒饮尽。   林夕月垂眸,有时喜欢一个人,只是因为一个眼神,一个淡笑。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像寻常家女孩子一样,拥有着一颗嫁入皇室的心,而不是那般,从小便牵挂着一人。   牵挂着一个肖想不到的人。   可以说林楼是幸运的,从小生得落魄,在家中被韩氏压迫,一直以来的隐忍,才能有了最后自我选择的余地。   许是老天见她的前半生太过顺畅,才剥夺了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林楼泡在寒潭中,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擦了擦鼻子,微微一叹,如今的体质还是不如从前,这皮肤光滑细腻得,有时连自己看了都舍不得伤着了。   清洗过后,林楼上岸披了衣服,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   她眼神微微一凛,系好腰带,往那处走去。   只见公良玉背对着河岸蹲在地上,抱着头念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连林楼走到了他身边都不知情。   被偷看了?   林楼眉头拧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若是几月之前,她都不会太在意,可如今她与楚辞已有过婚约……   “阿玉。”她的声音有些冰冷,将公良玉惊醒。   “林……林姑娘!”公良玉一回头看到她,更加慌张起来,眼神也不住的闪躲。   林楼脸色微寒,正要开口,忽然瞥见他脚边一只带血的兔子。   “你在这里干什么?”   话到嘴边改了口,她盯着他问道。   公良玉像是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竹子。   “家中没有肉了,我想给姑娘捉点野味补补身子。”他垂下脑袋,像是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   林楼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只兔子,伤口确实是新的,伤口处痕迹不一,看得出来是犹豫着才下手的。   又上下打量起他的一身,林楼神色微微缓和了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明就下山了,你不必做这些。”   “明日就下山?!”公良玉被她忽然的宣言惊到,“可是你的伤……”   “习惯了。”林楼淡漠的扭头,往竹屋的方向走去。   公良玉心底一凛,眼里闪过一抹狠戾。   “是不是……是不是你以为我偷看你洗澡了?”   林楼步子一顿,回头见他垂着脑袋,一副被人误会的沮丧模样。   “公子想多了。”林楼没有为他这副神情动摇,这些年来她遇见的人多了去了。   这人虽然待自己极好,看上去也像是有点不一般的情愫,可总让她觉得不安。   何况这情债,还是少沾惹的好。   他若是有目的,那另当别论,若真是个单纯的救命恩人,那她更不该与他纠缠。   公良玉见她不为所动,暗暗咬了咬牙,将所有情绪收敛起来,沉默着跟着回了竹屋。   林楼住的是主屋,公良玉就凑合在偏屋住着。   好在原本也是有两间卧室,不觉得尴尬。   第二日林楼起了个大早,公良玉也已醒了。   一开门就见她已经收拾好了包袱,一副离开的样子,无奈苦笑了下,“我若起得晚些,你就要悄悄离开吗?”   “我与你不是一路人。”   林楼淡淡地说着,看到他眼里的失落和痛楚,犹豫了下,“你不是要下山买东西吗?”   公良玉眼神一亮,刚好落在林楼眼里。   “我……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屋子里走,走了几步又回头,不放心地看着林楼,好像担心她下一秒就会飞走。   “你一定要等我啊!不许骗我!”   第二更 第141章 蛇拿七寸   林楼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缓缓点头。   公良玉还是不太放心,但也没再说,只是加快了动作,收拾了些钱财,拿了把长剑别在腰上。   出来时见林楼还在等自己,才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们走吧!”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林楼缓缓点头,将包袱背上肩头,随着他一齐往山下走去。   离京的时候京中天气已有褪去高温的迹象,原本住在山上没有察觉,一下了山,林楼发现这里的气温明显比京城要高出许多。   “这是哪里?”看着前面拨弄着草堆的公良玉,林楼随口问道。   “这里是禹州。”   公良玉拿着一根竹竿,在两侧的草丛扫来扫去,赶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禹州?林楼左右打量了下周围的路,她记得书上说,无极山就在禹州附近。   真的这么碰巧,就让她来到了这里?!   她盯着公良玉半弓的身子,眼底渗出丝丝寒意。   那日与楚辞坦白自己知道他的身份时,曾听陆通天说有人出面捣乱,惊走了守护剑谱的老人。   那些人是谁,无冕宫查了许久,也不得而知。   可见这群人,是有计划、有预谋进行的。   公良玉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没听到后面的声响,停下了步子,转身不解地看向林楼。   “林姑娘怎么了?”   林楼神色漠然,一双清冷的眼直直的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   触到这双眼,公良玉心底暗道这女人果然不能小瞧,好在是他早有预料。   林楼见他一如往常,歪头看着自己满脸的不解,与自己四目相对时,又有些慌乱,像是偷看被发现的青年,一派羞涩。   两人方才出来的那间竹屋,不似是临时安排的处所。   公良玉对这里很熟悉,她如今的功力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   但这江湖险恶,卧虎藏龙的高手更是不在少数。   绑架自己的那群人,敢放他一个人来守着自己,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就是公良玉的身份真的干净。   这细一想,林楼决定暂时先按兵不动。   见公良玉神情疑惑,她铁青着脸,僵硬地将脖子扭向一旁的草丛,绷着的身子显示出她的紧张。   公良玉心底略微吃惊,难道自己猜错了?   他顺着林楼的目光望去,只见那边的草丛似乎有异动。   “那边是什么?”他神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抬头瞥了眼林楼,小声的问道。   “不太清楚。”林楼僵着身子,似乎是被吓得不敢动弹。   “好像是蛇。”   她的声音不大,公良玉却能听得很清楚。   而且草丛中的动静真的不小,就算她真的是在演戏让自己放松警惕,那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是什么颜色?”   公良玉又一次开口,满脸的担心和为难,这一问似乎是在辨认这蛇有没有毒。   “青色的。”林楼深吸了口气,忽然对他招了招手,“把你手中的竹竿拿来。”   公良玉眼底暗光一闪,点了点头,将竹竿抛给她,“姑娘小心,盯住蛇的七寸打。”   林楼随手一抬,就将竹竿接住。   那边草里确实有蛇,只不过是安静地过路,并没有偷袭人的打算。   林楼原本打算径直过去,没打算招惹。   可如今为了保住自己不被暴露,只好动手了。   前世野外集训的时候,林楼猎杀过很多野生的动物。   不仅仅是蛇,还有一些大型凶猛的野兽。   公良玉站在原地,看林楼握着竹竿,双目紧紧锁住那片草丛,脸上的神情很是平淡,像是对于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   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问,就算是将军府的女儿,常年养在深闺里,怎能对这种事情如此淡然呢?   还有她之前说的那一声“习惯了”,按照他的调查,林楼是从被襄王退婚后才开始习武的,到现在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   就算练习得再刻苦,也不会以那样的语气,说出这般话。   那是经历过千百次的锤炼和洗礼,才能坦然面对的。   正想着,林楼动手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一次出击,竹竿落下之势不快,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却又让人觉得这一杆势在必得。   蛇的反应十分灵敏,探起了头正要先发制人,可还是慢了一步。   那竹竿就这么没入了它的七寸之穴。   公良玉原以为她是作势给自己看,待见到那条被她串在竹竿上挑起的长蛇时,明显地怔愣了下。   “这条蛇能入药吗?”林楼确认蛇死亡后,才挑着它朝公良玉走去。   公良玉看着她一脸淡然,又看了看那显然没什么伤害性,却被无辜杀死的蛇,伸手去接她手中的竹竿。   “这蛇很寻常,性子也温顺,它的蛇蜕倒是可以入药。”   林楼狐疑地看着他,将竹竿递了过去,“你不怕?”   公良玉一阵好笑,“我常年生活在这深山中,这有什么好怕的。”   他将蛇提到一旁去处理,回来后看着林楼,倒是有些意外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姑娘居然一点都不怕。”   林楼不在意地一笑,一双眼落在他身上,“好歹是习过几天武,虽然也紧张,倒不至于害怕。”   公良玉了然地点点头,“之前给姑娘把脉时就觉得了,只是没见姑娘佩剑,没敢往那方面猜测……”   他说着顿了顿,犹豫着开了口,“林姑娘从山崖落下,可是被什么人害得?还是你自己……”   他这一说,林楼的双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她离开时是众人看着陆岩带走她的,让她消失,最大的受益者,可以说是阿诺蕾。   如果是她与楚玉仁两人达成协议,将自己弄走,那他们一定也准备了足够的筹码,让自己无法回去。   而且是即便日后林莫风归京,察觉其中有鬼,也没有办法翻案。   要做到这一切,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毁掉自己的清誉,让她永远无法在北翼皇室的族谱上留名。   这个女人,为了得到楚辞,真可谓是不择手段。   还有楚玉仁……   林楼眼底的寒意又一次翻涌起来。   想不到为了得到阿诺蕾的助力,他竟然可以这般肆意的构陷重臣之女!   三更送上,么么哒 第142章 得罪过谁?   自己对于楚玉仁来讲,原本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与西参公主的权利相比,自己这个轩王妃,还要依靠着北翼皇室的恩赐。   而让人假扮陆岩劫狱,反而将楚玉仁从整个事件摘了出来。   谁不知道陆岩一直是直接听命于皇上,是皇上的得力助手,也深受器重。   皇上有心参与此事,也不会让人假冒他来冒这个险。   林莫风回京,就算知道是有人故意陷害林楼,也不会怀疑到他一直以来竭力效忠的陛下身上。   这些事情,林楼醒过来以后就想了个透彻,听他这么一问,忽然停住了步子,冷笑了声,“如今山下怕到处都是我的通缉令,阿玉还要与我一同下山吗?”   公良玉摸不透她这突然的一声冷笑,是对自己,还是因为那通缉令。   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她,“林姑娘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他们为什么要通缉你?”   林楼斜睨着他,没有作答。   公良玉眉头越拧越紧,俊俏的脸蛋上写满了纠结,抬头悄悄瞄了她好几眼,最后才像是鼓起了勇气开口道,“那姑娘要不就留在山上吧?”   林楼挑眉,半开玩笑道,“这山上虽不缺什么,可我身上也没有银两,要等到风头过了,估计你该跟我一起喝西北风了。”   公良玉失笑着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   “不怕,我养你。”   林楼一怔,随即听到一阵利器破空之声,登时警觉起来。   公良玉也跟着戒备,一脸严峻地盯着四周。   “不会是来抓你的了吧?”他语气虽然有点开玩笑的意味,可一点没有放松心神。   林楼轻哼,早已本能地摆出格斗姿势,闻言睨了他一眼,“你怕了?”   耳边又传来一阵干净又不失自信的轻笑,“阿玉的武功虽然比不上林姑娘,可对付一些臭虫还是足够的。”   话刚落,就见从四面八方飞出来一群黑衣人,将二人团团围住。   “林楼!我就知道你没死!”   似是为首的一人开了口,语气里透着恨意,因为黑布蒙面,看不到他的脸,可林楼却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可她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得罪了什么人,要对她这般恨之入骨。   “不知阁下是哪路好汉?”若是在上一世,林楼肯定二话不说就已经挑起战斗,可如今她不能这般不顾性命了。   京中情形未可知,楚辞一定也在找自己。   她不能轻易地交代了小命。   黑衣人冷哼,语气不屑,“等你死了我再告诉你!”   “那也要阁下等得到才行。”   林楼也被他这猖狂的语气激怒,暗暗调动体内的气息,一面留心观察着四周,尤其是背后公良玉的动作。   自己与他相处时虽多有地方,但这人懂医,自己会到此,也是吃了药物的亏。   他若真的铁了心对自己下黑手,那恐怕也是防不住的。   可这些天来他既没有杀了自己,也一定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   这若是场戏,那就是他唱来博取信任的。   经历了前世那一次背叛,和陆岩一事,林楼对于身边任何存有疑虑的东西,都加强了警惕和戒备。   从前是她太心软,才会一次次地着了道。   如今待公良玉,她虽不是虚情假意,可也留着心眼儿。   黑衣人被她挑怒,本就是来刺杀她的,在这山下找了许久,才终于将人找了出来,不解决了,又如何解他心头之恨?!   “出了京城,你以为还有谁能护得了你吗?!”黑衣人冷笑着,往后退去,四周的杀手们蠢蠢欲动,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上前。   他们手中皆持着大刀,看他们握刀的姿势,林楼眼神一凛,“西参的?”   话还未落,身侧一人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刀面明晃晃的折射着落下的阳光。   林楼只觉眼角处一片刺目,随着这人的动作,周遭其余黑衣人也蜂拥而上。   他们来势汹汹,公良玉也察觉处境不妙,大喊了声“林姑娘小心”,就已经徒手架住一人劈来的刀,手腕一抖,便将那刀从中折断。   两人都往刀上灌了内力,此一折断,在空中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   那黑衣人见状立马收手后撤,握着断了一半的刀,眼里闪出狠戾。   林楼赤手空拳,躲过了几次袭击,身若游龙,步伐鬼魅,行走于刀刃之间似是游刃有余。   为首之人见这么多人围攻,都伤不到她,不由大怒,“你们一群废物!赶紧把她给我杀了!”   听到喊声,林楼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远远地站在攻击圈外,那一声命令下得也并非中气质十足。   很明显地,这人不会武功。   擒贼先擒王,林楼故意放慢了闪躲的速度,让一人以为抓住了破绽,极力朝她挥出一刀。   就在刀刃即将砍上她的后背时,她忽然一折折身,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徒手拖住了来势凶猛的刀面。   练了那么多年的太极,终于是派上用场了。   黑衣人砍这一刀,是用尽了全力,出得更是杀招。   力道不浅,却刚好成为林楼出手的动力。   拖着刀面,林楼猛地一个马步下沉,手臂横穿过胸前。   那刀竟也随着她的身形而走动,她的动作不快,看上去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有握刀之人才知道,这一招有多么令人心惊动魄。   看到那人死寂的眼里闪出惊讶,林楼另一手手肘一抬,陡然突向他腋下,那刀,在他因吃痛而下意识地放松力道的瞬间易主。   没有丝毫的犹豫,林楼反身一刀没入他的喉间。   黑衣人团团围攻都未能让林楼见血,好容易捕捉到破绽,却反而折损了一名同伴!   为首之人见情形似乎发生了变化,气得跳脚,拽过身边保护他的一个黑衣人,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过去!过去给我杀了她!”   黑衣人连忙应下,抽出腰间的大刀,挥舞着朝场中冲来。   其余黑衣人见他靠近,有人已自觉让开一条道,缓缓向侧方围成一个圈。   林楼冷眸盯着他,看此人的步伐,就与方才那群人不是一个层次。   这群人虽然整体武功不算是很高,可胜在配合,方才那人许是心急想要立功,才会被她算计夺了刀,也丢了小命。 第143章 这个女人,他要了   不得不说,楚辞教的轻功是极好的,虽是被众人围攻的情况,她要逃走也不是难事。   只是如今还有一个公良玉。   不清楚他到底是敌是友,可侧目看去,围攻他的人下手也一点不轻,有几个被他撂倒了,其余的人见此人也不是很好对付,游走着寻找机会。   他身上已经受了伤,看得出来撑不了太久。   察觉到她在看公良玉,为首之人又是一阵冷笑,眼里是止不住地嘲讽。   像是生怕林楼听不到,还刻意走近了几分,“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他说着又看向公良玉,忽然怪笑起来,“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走到哪里都能找到为你舍身赴死的!”   那话语中的讥诮贬低之意,配合他这番话语,让林楼愈发觉得熟悉起来。   眸子眯了眯,盯着他的那双眼思忖了片刻,也勾唇冷笑起来。   “匡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逞口舌之快。”   被一语点破身份,匡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瞪大着眼,凶狠地盯着林楼。   她说怎么觉得这声音那么刺耳,原来是在五月初五的端午会上,将安丽斯带到她面前的那个南度使臣。   这人在南度被文乐言一路提拔,难免心高气傲,出言更是不逊,在大会上屡次闯祸。   原以为已经虽文乐言的死,被一并除掉了,没想到今天居然领了这么多杀手,来要自己的命。   不知他是如何逃出来的,不过他能逃出来,搞不好文乐言也并没有死。   南度的祸心,还真是一如既往。   匡宏见她猜出自己身份,没有一点畏惧的样子,曾经被当众打脸的各种耻辱又涌了上来。   的嘴角不时的抽搐,全是被气得,“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废话!当初你给我的屈辱,我要千百倍的还给你!”   林楼摸了摸手中的刀,眉眼微挑,微微掀唇,“哦?匡大人是指被我削去头发一事,还是指我揭穿你们南度嫁祸西参一事?”   她双眸轻眯,整个人忽然变得危险而神秘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当初你们献上的那个绝世舞姬,为什么会反咬你们一口?”   她说着,朝前踏出一步,被那双眼盯着,匡宏忽然觉得像是注了铅一般沉重。   她手中的刀还泛着冷光,好像下一秒那道冷光就会贯穿自己的心脏一样。   他颤抖着身子,只觉得这个女人比起之前见面,真的是变化太大了!   若说她之前只是个手段的后宅女子,那如今眼前这个,完全就是一个经验老道,杀人无形的魔头!   “杀……给我杀了她!”   他已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一时也没了心思去逞嘴上之快,只胡乱命令着手下去杀林楼。   林楼早料到他这人没胆,随便一唬就吓成这样。   手中刀一甩,随手解决掉冲来的一人,鲜血喷溅,脑袋滚落在地,她看都没看一眼,冷眼看向周围众人,凉凉地开口。   “继续。”   黑衣人们互看了几眼,又摆出一个阵型,将她围住。   公良玉方才听到他们的对话,心底不由得暗暗赞叹,这女人居然能够猜到这人是谁。   清明的眼瞥向那几乎被吓出神经质的匡宏,面上浮出几分冷意。   这人还真是窝囊!   围攻他的黑衣人见他似乎无心应战,还左右乱看着好像对他们存在一点没放在心上,不由得也恼怒了。   纷纷提刀,朝他袭去。   公良玉眼神一闪,余光瞥见林楼正全身心应战,无暇顾及自己,唇边勾出一个冷笑。   脚下步子忽然变得虚幻起来,使的竟然也是林楼那套轻功步法!   黑衣人们原是习惯了他之前的打法,这突然的变化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几招,就被全部近身点了哑穴,还被他逼迫着喂了药丸。   “识相地,照我说的做。”   公良玉面上的冷意越来越重,用内功逼音成线,给几人下着命令。   这群人本来也不过是为财卖命,如今命已不在自己手上了,心中难免会觉得不甘。   可被点了穴,连自杀都做不到。   离得远的杀手们不知此处发生了何事,只见几人围着公良玉不动弹。   林楼察觉到异样,一掌击退身前一人,抽空去看公良玉。   方巧见他被一人击倒在地,大砍刀已经呼啸着落向他的头颅。   公良玉倒地吐出一口血,看到大刀落下,就地翻了个身,又被另一刀挡住了去路,最后只能抬起手臂去挡。   林楼眼神一凛,手中的大刀朝他身前举刀的黑衣人飞去。   大刀走势极快,几乎是在刀要手臂的瞬间,将那刀给击飞。   “小心身后!”   公良玉震惊地回头看向她,她身后已有一人砍出一刀,而那一刀,他自问即便是自己,也很难躲避,何况是林楼。   大刀落下,他清楚地看到这倔强的女人眉头皱了一下,跟着她这一皱,自己的心也兀地紧了一下。   “搞偷袭,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林楼咬着牙,折身抬起一脚。   那一脚借了巧劲,又加了内力,偷袭之人一时不察,被她整个踢飞了出去。   手快的夺了他的刀,林楼又一次投身杀戮之中。   她一转身,公良玉就看到她背上那道可怖的血痕。   她包裹里面的衣服是自己让人准备的,是寻常女子穿的素雅的衣服,这一受伤,整个后背都被血染透了。   公良玉踢开扑上来的一个黑衣人,脸色阴沉地可怕。   这个女人,他要了!   这个念头一过,他便快步冲向人群,与她并肩作战。   原本只是想测试一下她的实力,顺便用一出苦肉计博取她的信任。   想不到这个女人,居然会为了救自己,硬是将武器丢了,还将后背暴露给了敌人!   他看得出来林楼对自己并非完全信任,可他机关算尽,却没看透这女人的本性。   不知不觉,脑中又浮现出她昨日,在厨房为自己添火时的认真模样,还有夜晚月光下她白皙的皮肤,与波光粼粼的水面相映。   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有了占有的。 第144章 重伤昏迷   身上受了伤,就算再怎么意志坚定,行动也难免受到牵连。   林楼挡了几刀,手便有些颤抖起来。   要不是公良玉及时赶到,恐怕还得再添伤口。   “谢了。”   林楼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因为大幅度动作,牵动伤口带来的疼痛。   公良玉定睛看着她的侧颜,“我才该谢林姑娘的救命之恩。”   “你功夫不赖。”林楼轻轻一笑,眼眸幽深,听不出她这话是否含有深意,“先解决完这些人再说。”   公良玉点了点头,一转身,眼里就闪现出了杀意。   为了不过多的暴露实力,公良玉有意压着自己的武功套数,用比较常见的打法与林楼配合着。   在他的控制与计算下,最后那群黑衣人都死伤大半,几乎不能再战。   匡宏没想到这两人联手了会这么厉害,先前被林楼威胁的恐惧又攀上心头。   眼看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腿肚子哆嗦着,趁着众人不备,赶紧往林子里遁去。   林楼解决完眼前之人,眼尖地看着匡宏要溜走,起身就要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地上原本奄奄一息的一人,忽然暴起的一击,伤了公良玉的手臂。   “没事,你去追。”公良玉清秀的脸上一阵发白,却还咬牙坚持提着刀。   林楼看他如此,只得放弃追人,转身回到他身边。   “伤口深吗?”   她抓住他的手臂,那一刀原本是要砍向他的脖颈的,被他闪过,直接从肩甲处劈到小手臂的位置。   血淋淋的好像随便一碰,便会被废掉。   林楼眼神一凛,看似随意的一反手,刀便没入方才那袭击之人胸口。   他瞪大了眼,很快就彻底没了声息。   林楼杀人从来都是一记夺命的,看这人受的伤,应该是公良玉下的手。   她抬指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凉凉地开口,“以后杀人,不要留手。”   说着又找来公良玉随身带的医药箱,看着其中满满的瓶瓶罐罐,抬眼问道,“哪个是伤药?”   公良玉拧着眉,按住她挑拣的手,“我的伤不要紧,可你的伤……”   “伤在后背,我自己不好上药,给你包扎完再说。”   林楼说得倒是坦然,公良玉原本发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没有再说什么,从中挑了一瓶药,“这个是外伤药,洒在伤口处就好了。”   林楼点了点头,拿起药箱中的剪刀,动作利索的替他剪了袖子,然后上药包扎。   好在是伤口看着恐怖,却没伤到筋骨。   处理完后,林楼收拾了药箱,没有要给自己上药的意思。   公良玉一急,拉住她,“林姑娘你的伤拖不得,你蒙上我的眼睛便是。”   林楼微微一叹,从包袱里拿出昨天公良玉给自己准备的药,那药与楚辞给的无二。   服下后能保持气息稳定,不至于失血过多昏厥。   她起身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不远处已经能看到人烟的镇子。   “很快就能到镇上了,这荒郊野岭的,你还要我脱衣不成?”   她回身对他轻笑了下,也不再理会他,拎着药箱就往山下走。   看着她的影子被阳光拉长,公良玉眉头一挑,也跨步跟了上去。   “林姑娘的身手很好,不知师从何处?”   从刚才林楼处理伤口的利落熟练来看,公良玉隐隐觉得,这个女人身上还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楼沉默地走着,没有接话的意思。   公良玉跟在她身边,见她不愿意答,只好换了另一个问题,“姑娘学过医吗?”   “没有。”林楼这一次倒是开了口,声音却带上了几分沙哑。   公良玉一惊,快步凑到她面前一看,只见她的脸色苍白,如同白纸一样。   不等他开口,林楼便冷了脸,“知道就别说话。”   刚才给他换完药,林楼就在身上披了件风衣,挡住后背那道骇人的伤口。   公良玉只能闻到血腥之味,却不知她已伤得这么重了。   看了看脚边的路碑,公良玉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进了镇子,天色已经黑了,来到一家医馆,药童正要关门,看有两人跌跌撞撞走来,吓得一惊,连忙叫来老中医,上去把人扶了进来。   “阿玉你这不来就罢,每次来总要挂点伤。”老中医看着他,无奈地一声长叹。   公良玉抱歉地笑了笑,将虚弱的林楼放在椅子上。   药童看到他胳膊上的伤,正要让他松手,却听他道,“她背部有伤,靠不得。”   林楼失血太多,身体很虚弱,这药虽然是一样的药,但效果却不如楚辞给的。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她就有些头晕。   公良玉架着她,一直到了这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医馆是公良玉的一个落脚点,老中医和药童都知道他今日会来这一出,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没想到的是,受伤的不仅是他,还有林楼。   而且公良玉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像是单纯的利用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   老中医在药童脑后拍了一掌,药童回过神,怔愣愣地应着,小跑着就下去准备了。   林楼迷迷糊糊地,听到他们谈话,极力想要保持清醒,可脑子很沉,眼皮很重,身子已经不受她的意识控制了。   “小姑娘别怕,老夫出手,就是鬼门关也能给你救回来!”   “公子,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啊?”   就在两人进医馆前,对面即将关门的茶楼里,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长相俊美,一副翩然公子哥的形象。   温奕欢眯了眯眼,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林楼的背影,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不仅让他知道了侯府女子率性的一面,更是让他发现了轩王的惊天秘密。   虽然为了封口,被楚玉凌带离了京城,可看如今这局势,轩王为了这个女人,怕是也不会再藏着掖着了。   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医馆内,温奕欢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杯子,无奈地一声长叹,“这事偏是又让我撞上。”   身边的小厮不解地看着他,听他吩咐道,“给江南船舫的舵点送个信。” 第145章 夫人,我们来接你了   半夜林楼醒来时,是趴在床板上的,姿势有些怪异。   她睁开眼,感受着背后火辣辣的灼烧之感,深吸了一口气。   公良玉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听到动静睁开眼,听到她抽气的声音,不由得一阵好笑。   “醒了?”他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林楼知道他在屋子里,也没多掩饰自己的难受,轻轻“恩”了一声。   公良玉起身去点了蜡烛,从桌上倒了水过来。   林楼还是趴在床上,背后的伤太吓人,只能就着他的手抿了几口,稍微润了下喉咙。   “你不睡?”喝完水,终于能开口说话了,林楼抬眼扫了他一下,随意问道。   “昨晚帮你换药的妇人家中还有事,我让她先回去了,等早上再来帮你换药。”公良玉淡淡的说着,也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妥。   “还以为姑娘至少要明天才能醒来呢。”他轻笑着,又将斟了杯水,“姑娘再喝点吧?刚才上的药效很大,你又流了很多血。”   林楼点了点头,又由他喂了自己两杯水,才放松了身子趴下。   可能是因为背上的伤太重,也可能是因为昏过去的时候睡得很深,林楼如今的精神头很好。   她趴了会儿,扭头就能见到坐在不远处的公良玉,心觉怪异,便要起身。   “趴累了,坐会儿。”看他投过来的目光,林楼解释道,气愤忽然有点尴尬。   “姑娘既然不困,那要不要陪我下盘棋?”公良玉又是一阵轻笑,看她脸色讪讪,忽然还想看她更多的一面。   “我不会下棋。”话是这么说着,林楼还是下了床,走到了桌边坐下。   公良玉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棋盘出来,在桌上摆开,“姑娘真的不会下?”   “会一点。”林楼摸了摸鼻尖,倒不像之前那样随便一动就会扯动背后的伤了。   伤口不会愈合得这么快,只能说药里应该还带了麻药。   公良玉的一只手臂伤得也不浅,好在下棋这种活动费的是脑子,不是体力。   前世在山里修行时,跟师父下过棋,林楼对围棋还是懂一些。   两人胡乱下着,天色渐渐也亮了,看了眼棋盘上的局,林楼眼神微微一闪,“你不必让我的。”   “说不出来让。”公良玉淡笑着起身,伸了伸另一条没受伤的胳膊,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喃喃念道,“换药的该来了……”   林楼侧目瞥了他一眼,就听到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由于药铺过小,所以晚上公良玉将人转移到了客栈。   此刻知道这里的,也就只有药店里的人。   听到敲门声,他微微松了口气,起身去开了门,却看见门外站了几个健壮的大汉。   “你们是……”他心中登时警铃大作,面上却保持着单纯困惑的神色。   “夫人,我们来接你了。”一声清朗的公子音传来,一个戴面具的青年男子,越过几位壮汉,出现在门口。   不用看脸,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林楼看着庄冀那身依旧骚气的打扮,微微点了点头,“你来了。”   楚辞曾经告诉过她联络无冕宫人的方法,她下山原本是打算联络的。   只是昏迷得太早,还未来得及发消息,没想到庄冀居然自己找来了。   “夫人?”公良玉一脸错愕,顺着庄冀的视线看向林楼。   “林姑娘你……成亲了?”   他的话语间,似乎很是失落。   林楼睨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回庄冀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外人在的缘故,总觉得今日的庄冀沉稳了不少。   庄冀抱拳,对公良玉拱了拱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家主人一定会好好感谢公子的。”   他昨夜接到消息,说林楼进了禹州城,连夜便带人赶了过来。   江南船舫的势力很广,禹州城又是个有山有水之地,他们的产业自然是要往这里发展。   何况因为临近无极山,也必须在这里留下根据点。   过来时立刻就找到了他们落脚的客栈,由于提前得知了林楼深受重伤的消息,也知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决定在第二天一早来将人接走。   林楼穿越过来后,一直都呆在京城,去过最远的地方怕就是楚辞的行宫了。   此次到了此地,也不知情况如何,只好全部依靠庄冀。   庄冀得到的消息,没有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   可结合林楼失踪时的情形来看,她是被人拐走的不假。   对公良玉,也做了安排,“我家主人如今不方便见客,公子看来也受了伤,要不要随我们去府上休养休养?”   公良玉自知道林楼已婚时,神情就一直不大对劲,此刻庄冀的话也像是刚从天外飘来,许久他才怔愣着回了神。   “不必了,既然林姑娘已有了落脚之地,那我也就放心了。”   庄冀却不肯放人,一步拦下他的去路,笑嘻嘻地开口,“公子可是记恨庄某说错了什么话吗?”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面具摘了下来,连着林楼都忍不住缩了下瞳孔。   她就说怎么感觉不对劲呢!原来这丫的是庄翼!   那双狐狸眼可比庄冀那小二货精明多了!   看到她满脸的吃惊,和随后展现的“原来如此”的神情,庄翼一双眼眯了起来,“夫人以为是谁?”   林楼摆了摆手,“帝师真是爱开玩笑。”   公良玉双目一睁,不可思议地看向庄翼,“你……你是帝师?!”   “不过是个莫须有的噱头,公良先生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庄翼轻笑着,一双眼闪着精光,好似早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第一次与这人对阵,公良玉心神一凛,暗道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当即错开眼,语气别扭,“帝师言重了。”   “进去收拾收拾,赶紧接夫人回府吧。”庄翼见他不再反对,吩咐着随行过来的人。   临时住的客栈,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林楼的伤换药需要比较勤,庄翼不敢耽搁,用了府上最平稳的马车,将她接回住处。   公良玉则是被安排在了相隔较远的一间院子。入V后数据太惨,暂时恢复二更有人留言的话,可以加更的哦。 第146章 新王妃   京城的局势,在西参的有意参与,和楚辞的出面调节下,得到了缓解。   魏有舒察觉形势不对,立即抽兵撤离,却被部队中掺杂的西参军队和军堵住了去路。   军原本是打得齐轩王的旗号,如今他亲自出面,不仅双腿完好,武功也尽数保留着。   从前北翼在楚玉仁的治理下,虽无特别大的建树,但也胜在国泰民安。   他们之所以被聚集,全是因为有人散布谣言,说楚玉仁囚禁楚辞,抢夺了他原本的江山。   如今虽楚辞亲自出面,却也一时难以遣散他们,不过这些他不在意,他要做的就是处理了魏有舒,然后离京去寻找林楼。   阿诺蕾在知道宋漾的身份后,知道就算自己不出手,他们也有能力解决。   何况支援京城的军队已经到了城外不远处,封锁了魏有舒的退路。   如果硬要打,西参反而会受到不小的损失。   魏有舒自己的军队不少,还蛊惑了一些军与自己一同反抗,声称城楼上的齐轩王,是被人威胁才说出这番话的,要么就是有人假冒的。   楚辞授意,林莫风已被阿越等人救出,此刻功力也完全恢复,只等号令一下,就领着其余的军群起攻之。   魏有舒见形势不妙,企图弃军而逃,不料被宋漾堵住了去路。   “魏将军,不在军前与自己的军队待着,在这里是做什么?”他悠然开口,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魏有舒也是习武之人,一眼就看出了眼前之人武功高深莫测,自己恐怕难以敌手。   打不过,那自然只能逃。   楚辞这人心急,见阵前的局势已然稳定,便起身随着宋漾追了出去。   见宋漾只堵着人不急着动手,从树上跃下,看着他冷笑了声,“我可没这功夫陪你玩。”   宋漾一挑眉,就见他出了手,几乎是在他动作的瞬间,魏有舒便施展着轻功折身往自己的军营中跑去。   “不自量力!”   楚辞手掌落在腰间,陡然抽出一条长鞭模样的东西,朝前一甩。   狂龙卷舌一般,瞬间追上魏有舒,缠住他的脚腕,将人牵制在地。   宋漾看到这一招,眼神闪了闪,想不到一段时间不见,这家伙的武功又精进了。   魏有舒只觉得脚踝一痛,还未来得及低头,整个身子便被一股大力向下拽去,不容反抗地将他压倒在地。   “将他绑了带回去。”楚辞冷冷地开口,随即出现一黑一灰两道身影。   长阳从腰间取了身子,快步上前绑人,黑啸一脸不乐意的动了动手。   魏有舒见是两个少年来绑自己,寻思着机会反击,被黑啸一眼看穿了把戏。   一个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都怪你!搞出那么多事!”   他这一拳力道可是不小,差点没将魏有舒的牙齿都打下来。   疼得他半边脸都是发麻的,也说不出任何话。   “既然你这么喜欢管闲事,那此人就交给你去处理了。”等两人绑得差不多了,楚辞忽然开口。   宋漾一侧目,就感到身边一阵风起,那家伙就不见了踪迹。   看着那道绝尘而去的身影,宋漾怔愣了半晌,才无奈的叹着气,“什么烂摊子都是我来收。”   长阳见状笑了起来,“还不是因为宋阁主没看好手下人,让主子动了气?如今王妃也丢了,主子刚听到消息那会儿,可差点没把我们脑袋都削了!”   “那你们找到她的消息了吗?”宋漾挑挑眉,见魏有舒还未死心,缓步上前,一脚踩上他的脊背。   只听得咔地一声,魏有舒的眼立即瞪大了,紧接着面部开始剧烈抖动抽搐。   长阳见他一脚就将人给废了,知道他心中隐隐也有着怒意,连忙上前拦住,“哎哎哎!留个活口!还有用处呢!”   宋漾松了脚,神色淡淡,瞥了长阳一眼,“你是跟那个十七王爷很合拍吧?”   长阳默默退后了一步,看他脸上的神情,虽然没有动怒的痕迹,可已经处在很危险的边缘了,转身拉住黑啸,扯着魏有舒的绳子就往回走。   “哎呀!该回去交差了!”   黑啸也是吃过宋漾不少亏的,见状也不废话,跟长阳一手拉着一条绳,将人拖走。   两人一走,宋漾又是一声叹气,朝南边的方向看了看,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楚辞的离开,没有跟人交代,他要走的话,谁又能拦得住?   刚到准备好的地点,就见前面停了一辆马车,步子一顿,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阿诺蕾站在马车前等候,见到那抹梦里千万次思索的身影,脸上一喜,勾出一个淡淡的笑。   楚辞冷着脸走到马匹旁边,白骨在一旁等候,见他过来,单膝跪地请罪。   “属下办事不力,请爷责罚!”   “什么不力?”楚辞挑眉反问,看都没看阿诺蕾一眼,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就要走。   阿诺蕾连忙拦住他的去路,“王爷要找林姑娘,我知道一些线索。”   她对林楼的称呼完全变了,从之前的王妃,变成了现在的林姑娘。   楚辞心底冷笑,不留情地拒绝,“公主说的是什么?楚某听不明白。”   说着,拉了拉缰绳,调转马头欲绕过她。   阿诺蕾努力至今,好容易将林楼从他身边撵开,怎能就此放弃?   楚玉仁答应抓到魏有舒后赐婚,可这男人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她料定了他会出去找林楼,一直派人关注着他身边之人的动向,果然找到了此处。   当下从马车内拎起包袱,一刀劈断栓车的绳子,骑了马跟了上去。   白骨落后一步为了阻止她,横身拦住她的去路,“公主请自重。”   “如今林楼已不是王妃,宫中也下了旨赐婚,你没理由拦我。”   一改在楚辞面前的态度,阿诺蕾冷声开口。   趁白骨怔愣之际,双腿一夹马肚,飞快地追着楚辞而出。   “公主!”   她的丫鬟显然没料到她会忽然出走,站在马车旁边急得大喊。   白骨回头看了那丫头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敛了心神,也驾马追去。 第147章 你来了   林楼被接回庄府,已经有了两三天,每天听着照顾自己的小姑娘说着外面的情况,也算是乐得清净。   不过偶尔也会忍不住感慨,自己这一场江湖之路刚开头,便结束了。   公良玉几次来想要见林楼,都被神出鬼没的庄翼抓住,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他自己乖乖的就回去了。   “他的身份可查明了?”林楼刚上完药,走出屏风外,看着坐在桌边悠闲喝茶的某只狐狸,挑眉问道。   “查明了,你想听吗?”庄翼幽幽地瞥了她一眼,狐狸眼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语调一扬,故弄玄虚道。   “我听不听都无所谓。”林楼一扭头,并不买账。   见状庄翼只得无奈的一叹,“他师父原是江湖上有名的巫医,却因跟李忘忧斗药败北,而一隐退江湖。在禹州山上带了几十年,期间捡了一个小娃娃,当徒弟收养着,几年前才逝世。”   林楼微微挑眉,“倒是与他自己交代的没多大出入。”   庄翼抿了抿唇,对她这话不置可否。   若真是有心伪装接近,又怎会那么轻易露出破绽呢?   瞥见他的神情,林楼轻哼了声,“拐走我的那帮人有下落了吗?”   这话说完,就发觉庄翼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是才发现这事一般。   林楼轻声一叹,也是,自己来此,他每次来了见自己,除了问她的伤势外,便是拉她下着无聊的围棋。   也从未关心过朝中之事,以及她为何会来此。   呆在庄府,就像到了一个世外桃源,所有的纷争烦恼都与她无关。   “你若不想调查这些,那便换庄冀来吧。”林楼单手支着脑袋,凉凉地开口。   她记得庄家的产业算在无冕宫内,庄翼说来还是要听命楚辞的。   只是如今不比王府,她也不好瞎使唤人,只得找还算熟悉的几人来了解情况。   庄翼抬眼盯了她半晌,最后沉默着从袖间取出一个东西,放到她手边。   “这个你拿着,府中的人随你差遣。”   林楼垂眸,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放在檀木桌上,色泽明艳,雕琢精细,   形状是蛇形环绕着一个“庄”字,入手有物远离自己。   若剑没被盗走,那也只得去无冕宫闯一闯。   不过届时有了八仙剑谱,还怕拿不到剑吗?   公良玉早已想好了全部出路,一朝无法成名,那便攒足了实力再来一波。   他千方百计将林楼拐来这里,又如此苦心的接近她,就是为了能够得到八仙剑谱的消息。   只是几番接触下来后,他如今想要得到的,已经不仅仅是剑和谱了。   公良玉坐在庄翼安排的院子里,靠在树下发着呆。   林楼走过来的时候,他刚好思索着该如何与她见面。   看到她来,公良玉欣喜地从地上起身,待看到她略显苍白的面色时,又换上了担忧的神色,“大夫开的要怎么样?”   林楼轻轻点头,“伤药效果很好,是我曾经在王府用过的。”   公良玉面上闪过一抹失落,这几日林楼的身份,府里已经有下人告诉他了,虽然他早就知道,却依旧要装出那副样子。   “林姑娘人这么好,跟王爷确实是绝配。”   林楼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作答,这是她来这里第一次进这院子。   看得出来庄翼不想落人把柄,这院子除了与自己的住处离得远了些,其余都是极好的。   也可以说庄府没有什么不好的。   “住的还习惯吗?”她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疏离,好似不愿意与他过多交流这个话题。   “还好,帝师的人待我如贵宾。”他垂了眼,平静的答着,也不再看她。   “那就好,你若过不习惯,与府上的人说便是,我安排人处理。”   林楼淡淡一笑,无形间表明了自己主人的身份,让公良玉心神一凛,眼底却泛开一片苦涩。   “你若想回家……”林楼见状,又试探性地开口,被他打断。   “姑娘的伤是因我而受,若是不能痊愈,阿玉心中难安。”   公良玉连忙解释,神情有些慌乱,见林楼因为怔愣了下,摸了摸脑袋,似是颓然。   “姑娘若是嫌我了……”   “不会。”林楼淡笑着,客气地道,“倒是你不嫌这府里嘈杂才好。”   公良玉垂头不语,林楼又象征性地关切了几句,就带着丫头离开了。   楚辞到府上的时候,正巧看见她从他院子里出来,冷着脸二话不说上前将人拽住。   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熟悉的俊脸,虽然写满了怒意,却让林楼莫名的安心起来。   “你……”   “你来了”三个字还未说完,林楼便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他身后不远处走来,喉间突地被什么东西堵住,让她窒息。 第148章 他变心了?   “林姑娘?”   阿诺蕾远远地见到了她,只等楚辞抓住她时才出现,看到林楼,似乎还有点意外。   “公主殿下?”林楼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将手从楚辞手中抽离。   楚辞手一空,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原本重逢的喜悦,也一点一点地被击散。   阿诺蕾收起那副意外的神情,欣慰一笑,“林姑娘没事便好,朝中对于你的失踪议论纷纷……”   她识相地在楚辞翻脸前止住了话头,却还是成功地挑起了林楼的心思。   心细如她,又怎能没感受到阿诺蕾如今的态度变化呢?   即使她自认为表现良好,林楼却敏锐的察觉出这其中有猫腻。   自己失踪一事,如今应该已经被炒作地很厉害了,纵然后来发现自己是清白的,也很难翻案。   尤其是她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王妃”,变成了“林姑娘”,若她没猜错,皇上怕是一得到消息,就忍不住废了自己轩王妃的身份。   如今在百姓眼里,自己怕是早就已经臭名昭著了。   见她神色泠然,楚辞脸上的冷意越来越重,瞪向阿诺蕾时,身侧忽然飘来一道身影。   “林姑娘这个药你试试吧,对外伤……”   公良玉拿着药箱匆匆从院子里追出来,看到门口这一堆人,明显是吓到了。   “你受伤了?!”楚辞眉头一拧,方才升起的怒意瞬间化为心疼,紧张地打量起林楼,“伤哪里了?”   林楼拂开他的手,瞥了眼被他抓过的地方,那意味不言而喻。   楚辞原本还气恼着她的冷漠和不小心,看到那眼神时又登时自责起来,一双斜飞的剑眉隆成一座小山。   “公主大老远的跑来禹州城,是为了探什么亲戚吗?”   林楼无视他的神情,将视线投向阿诺蕾。   如今,她对阿诺蕾仅存的一点钦佩之意,也随着她的出现,荡然无存。   若是她从先没有与楚辞成亲,她追求他,她没有权利干涉。   可如今算是如何?利用国家的权利,逼着自己被休婚?   楚辞又是为何让她一路随着来到禹州?她不在京中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原以为与楚辞,虽未有过书中剧中那些海誓山盟,但彼此间是不存在怀疑的。   这一刻她却有些怀疑,这男人跟那些三妻四妾观念很重的古代贵族没什么区别。   楚辞紧盯着她的每一个面部变化,发觉一向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林楼,这次居然真的动了怒。   原本因为阿诺蕾搅合而变得烦躁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剑眸微眯,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王爷在此,我身为他未来的王妃,自然要随王爷而来。”   林楼的注意力在阿诺蕾身上,阿诺蕾的角度却刚好可以看清楚辞的神情。   见状心底一寒,面上露出一抹不常有的娇羞姿态,回了林楼的话。   林楼眼神一颤,心道果然,余光瞥了眼身边的楚辞,却发觉他满眼的戏谑,一时间愣住了。   “这位公子是你的救命恩人?”见她意识到了什么,楚辞唇边的笑意才肆意荡开,这才转向公良玉问道。   “恩,救了我两次。”林楼闷声闷气地答着,心底却恼怒极了。   自己方才这般举动,分明就是吃了醋。   而这男人如此坏心眼,居然乐于看她这般丑态!   藏在袖间的拳头默默紧了紧,心却渐渐安定下来。   阿诺蕾见她竟然没什么反应,心中一惊,为什么她会这么淡然?!   公良玉自然是认得阿诺蕾的,眼下气氛正是僵持,他便淡笑着垂了垂头,“算不上救命之恩,姑娘也救过我。”   楚辞半眯着眸子,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朝他抱了抱拳,“那楚某先谢过公子了。”   公良玉微怔,也连忙拱手让礼,“不敢当不敢当。”   林楼兀自恼怒了半晌,也恢复了从前那副处变不惊的淡然模样,扭头看向阿诺蕾,对身边的人淡然吩咐。   “既然公主远道而来,那便是客,不能失了礼仪。给公主准备一间上好的院子吧。”   身边的丫头恭敬地拱手应下,她是亲眼看着庄翼将玉佩交给林楼的,如今这府里最大的人,是她。   阿诺蕾如今手中有了圣旨,自然是无所畏惧,听她给自己来下马威,不着痕迹地反击道,“我住王爷的侧屋便好,不劳烦林姑娘收拾了。”   闻言林楼眉头一挑,装作不明所以,一脸认真地发问,“襄王殿下也来了吗?”   这话中的讽刺意味,即便是周围不相干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阿诺蕾脸色微变,很快镇定下来,巧笑如嫣,“姑娘真爱开玩笑,我指的自然是轩王殿下。”   林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故作为难地皱眉,“禹州城的住所还是简陋了些,我院子里只有一间侧屋。”   楚辞将她这装模作样的神情尽数收在眼底,忽然爱惨了她这为了自己,认真与人较劲的模样。   唇边始终勾着那抹弧度,眼里满是宠溺。   “楼儿身上还有伤,今夜我就不侍寝了吧?”他突然极为郑重地开口,惊起一层波澜。   连刚到的庄冀,都忍不住红了脸,握拳掩着嘴干咳了几声,希望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爷如今可是沦落了?”他扫了眼周围眼神不善的几人,硬着头皮开了口。   “如今家中不是她掌权吗?”楚辞说得一脸理所当然,丝毫没有顾忌一旁听到这话而脸色大变的阿诺蕾。   庄冀知道他说的这话没毛病,只得强行转了话题,“府中已备好了酒菜,几位收拾好行李后,便可来用膳了。”   林楼来这几天,还是头一次见了他,不知是不是庄翼知道今日楚辞会到,特地将他叫来的,还是刚好忙完了外面的事情回家休息的。   阿诺蕾倒也是不急在这一时,她觉得,楚辞既然默许了自己跟来,那便说明他心中于她,还是有情的。   林楼如今没了名分,在民间也无口碑,自己可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她从楚辞心中挤出去! 第149章 我的小宝宝呢   两人回到屋内,楚辞便亟不可待地去扒拉林楼的衣服。   “你不是说不侍寝吗?”林楼笑着拨开他的手,一脸打趣。   “别闹。”   楚辞这时倒是不再逗弄她,神色严肃,林楼见状,也只得由着他将自己衣服脱了。   “伤在了哪里?”将外套后放到一旁,楚辞却不敢再下手了,皱着眉,盯着她问道。   “后背。”林楼转过身,里衣的带子,将背部狰狞的伤痕展露在他眼前。   因为几天的休养,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那一刀横贯整个后背,从右侧肩胛骨,一直划到左侧腰后。   这只是最可怖的那一道伤,其余还有不少小小的数道伤痕。   她的皮肤原本有多白皙细腻,楚辞最清楚,此刻这沟壑遍布的皮肤摆在眼前,他心头一阵刺痛。   “谁干的?!”他一把抱住她,动作小心翼翼,又不肯放手。   几乎是从牙缝里三个字,林楼能够感受到身后之人,在轻轻地颤抖。   垂下的脸上勾出一个淡笑,抚上他交织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轻声安抚,“已经死掉了。”   “我说是谁干的?!”楚辞又说了一遍,语气里已经染上了愤怒,还有那掩盖不住的浓浓的自责和心疼。   “我果然不该让你跟他们走的……”   “事已至此……”林楼拉开他的手,转过身子与他对视,忽然一挑眉,开口的话一下子打破了这氛围,“你离京,为何要带上阿诺蕾?”   楚辞微微一怔,勾指抬起她的下巴,深邃的眸子直射入她的心底,一字一字,认真地开口,“当然是为了惩罚你。”   林楼还未回味过他这话的意思,唇上便是一疼,随着异物的卷入,口中蔓延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   与以往不同,这次楚辞的吻,而热烈,狂风暴雨般的掠夺着,侵犯着,好似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霸道狂戾,不容抗拒。   林楼从怔愣中回神,也勾手环上他的脖颈,认真的想要回吻。   可楚辞一点不打算给她主权,的索求,直到最后她红着脸呼吸急促,他才放缓了节奏。   轻轻啄了下那被自己咬破的唇瓣,舌尖扫过,神情眷恋。   “你这个傻女人!”   他将人搂在怀里,手臂却不敢用力,怕碰到那伤口,让她更加难受。   林楼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脸色嫣红,泛着诱人的色泽。   大脑重新恢复清醒,听到这声低骂,痴痴笑了几声,“你怕找到我的尸体,便将她来将我气醒吗?”   “废话还挺多。”楚辞轻哼着,被她直接戳穿心思,才顿感自己有些幼稚。   可来的路上,他的心便一直忐忑,就算派出去的人说找到了林楼的踪迹,他也不安心,一定要亲眼看见这个蠢女人,他才能够冷静。   阿诺蕾对自己穷追不舍,碍于她手中的圣旨,白骨不敢随意开罪,也是怕给楚辞带来不好的名声。   林楼轻笑着,抬头与他对视,“所以说,我现在已经被你们皇家休婚了是吗?”   楚辞眼神一闪,也勾起一个笑,神情邪魅,“皇家给的名号,不要也罢。”   他说着,手掌往下,勾上林楼腰间的那块小小的玉佩,“何况,你不是已接了我无冕宫的令牌了吗?”   林楼顺着他的视线,落向庄翼前几日给自己的玉佩上,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无冕宫的令牌?”   “庄翼给了你,你便接了他在宫中的身份和势力。”楚辞淡淡地解释道,手指一用力,将玉佩扯了下来。   “不过我要给的可不是这个身份。”   林楼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还未褪去,又泛起了一层粉色。   楚辞噙着笑,勾勒着她的眉眼,一直以来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地。   “等拿到了剑谱,我便以最隆重的礼,来迎娶你。”他抚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眼神!”林楼恼怒地推了他一把,力道可不含糊,推得楚辞一踉跄,险些撞上桌角。   她气哄哄地拉了椅子坐下,背对着楚辞,看去是气得不轻。   楚辞却知她这多半是恼的,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溢出。   他伸了伸懒腰,朝床边走去,“连夜赶了路来,我先歇会儿。”   他说着,拉了便没听到动静了。   扭头看了眼床榻,他脱了外衫和鞋,躺在了最里头。   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林楼轻叹了声,方才她也看见了他眼下的青黑。   连夜赶来,这话不假。   之前还在侯府时,他也是这般。   因为她的一封信,就连夜从无冕宫赶回去见她,甚至还亲自为她准备药方,帮她调理身子。   这男人说话做事,都不掺假,对自己也从不掩饰他的心思。   无论是一开始的利用,还是后面真心的关切照顾。   她在床边坐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眼眸微垂,侧身贴着他,躺了下来。   楚辞身子微微一僵,转过身来,将她轻轻搂在怀里,没说一句话,又沉沉睡去。   直到庄冀亲自过来敲门,两人才从睡梦中醒来,侍候的丫头进屋,见两人搂抱着睡在一起,脸蛋红了一圈,小声开口,“夫人该换药了。”   “我如今还未入你宫中,不必叫我夫人。”林楼起了身,淡笑着看向楚辞,满眼挑衅。   “提前这般叫也好,免得到时跟你那两个丫头一般,改不了口。”   楚辞幽幽地起身,无视小丫头因为这话更加羞红的脸,揽着林楼下了床。 第150章 口舌之利   两人收拾好以后,来到前厅,庄翼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过来。   自那日将玉佩交给她后,林楼就没见过他了,好似他是对这些琐事厌倦了。   庄冀在府里面打点着,有点管家的风范。   “你那两个丫头已经在路上了,过几日就能到。”看出林楼似乎不大习惯身边的新丫头照顾,楚辞开口解释道。   “我还担心他们留在京中会被刁难。”   林楼轻叹了口气,阿莺和绿袖在她穿越过来后便跟着自己,一直忠心耿耿,除开最初楚辞派阿莺来监视自己那段时日以外,这丫头对自己也是尽心尽力。   在桌边坐下,因为楚辞回了府的缘故,原本是要他坐主位的,他却撤了那个座,挨着林楼坐了下来。   对面是阿诺蕾和公良玉。   在二人入场之前,他两人就打过了招呼。   公良玉在京中混迹,一直用的假面孔,如今也不是自己的容貌。   由于当初自己的要求,除了襄王府的几分核心人物,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来到此处,听到他的名字,阿诺蕾一眼就认了出来。   两人原本的协议是,公良玉将人带走,阿诺蕾牵制楚辞。   然而事情却不如他们所料,楚辞要走,楚玉仁都拦不住,何况是她一个邻国公主?   “林姑娘的伤没大碍吧?”阿诺蕾看着对面挨着低语的两人,开口关切的问道。   想起她曾今给王府送去的秘制伤药,林楼心底一阵冷笑,面上却淡然,“公主随身带了伤药?”   “我也是习武之人,自然是会随身带一些。”阿诺蕾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从桌上推到她面前。   “过几的人就到了,姑娘不必担心断药。而且伤好以后,那副作用也就消失了,姑娘大可放心使用。”   她说着真切,好似是很为林楼着想一般。   然林楼却知这药绝不会如她说的这般简单,就好比有的人感冒习惯了打针,有点小病小痛,就不得不输液一般。   这种东西,还是不沾染的为好。   只不过这东西即使西参皇室所用,稀罕得很,她自己送上门来,自己不收,岂不是亏了?   权当收个房租也罢,林楼抬手拾起瓶子,打量了几眼,忽然触到对面公良玉认真的视线,勾了勾唇,将瓶子转身交给身边的丫头,让她给人送去。   “阿玉师从高人,对药理十分精通,看来是对这种药很感兴趣?”   楚辞听到她对那人的称呼,握住筷子的手一顿,停下来扭头看向她。   林楼正注意着对面两人的神态变化,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   楚辞盯了几秒,又收回视线,默默地往她碗中夹了一块鸡肉。   公良玉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瓷瓶,有点为难地看了眼阿诺蕾,又看了看林楼。   阿诺蕾在听到林楼的话时,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此刻见他望过来,只好装作大度地道,“公子若是喜欢研究,改日可去我西参与宫中的太医们探讨探讨。”   公良玉连忙摆手回绝,一脸惶恐,“阿玉不过是一介乡村野夫,承蒙公主抬爱,不敢有所奢望。”   阿诺蕾脸色缓和了几分,淡淡一笑,“林姑娘信不过我,那公子帮忙瞧瞧,这药是不是有害处,免得林姑娘对此忌惮。”   公良玉拱了拱手,揭开瓶盖,从中倒出一点粉末在瓷白的碟盘上,用筷子拨开,仔细检查了下粉末的形状。   又用手指点了点放在鼻下细细闻了闻,最后拿了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用筷子点着,往粉末中心滴了几滴酒。   待粉末完全融化后,才用手指沾了一点,用两指指腹摩挲,竟然出现了一层淡淡的胶状物。   阿诺蕾一边心惊他为何会知道这药的用法,一边又盯着林楼,注意着她对公良玉的态度。   “是药三分毒,这药中掺了少量的麻药,对伤口有麻痹作用,止疼很快。断药的话,一般的伤患会很难适应。不过确实如公主所言,伤好以后,便无依赖一说。”   公良玉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拭了拭手,淡淡地说着自己的结论。   林楼的注意力,却在他方才搓出的那一层胶状物上。若不是他手上有什么东西,那便是这药有问题。   丫鬟将东西收拾好,又将瓷瓶送回林楼手中。   看着这个瓶子,林楼微微挑眉,对阿诺蕾淡笑着道谢,“是我多虑了,既是宫中秘药,又怎会有害人之理呢,林楼在此先谢过公主的关心了。”   阿诺蕾深邃的眸子连连闪动,高挺的鼻梁下,一双殷红薄唇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逆着光,整个人美的如同画里走出来一般。   她淡淡地开口,“这是我应该做的,王爷心系林姑娘,我自然是要多加关照了。”   楚辞闻言抬眼瞥了她一下,又将视线落回林楼身上。   林楼神情淡漠,不想与她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见她不作答,阿诺蕾没了找茬的话头,只好保持着优雅的风度,继续用膳。   待吃得差不多了,林楼叫来府里的管家,安排几人到阿诺蕾的院子里陪着,再去镇上裁缝铺,挑一些不错的样式,给她做几身衣服。   这待遇像极了主母招呼刚入门的小妾,阿诺蕾心中知晓,却只得忍着。   如今她的人还未到,在林楼的地盘,她不能胡来。   “禹州城虽不大,可好玩的地方不少,公主若是在府里呆的闷了,也可让那些丫头领着你四处走走。现在到了换药的时候,我就先失陪了。”   她说着放下擦嘴的手帕,起了身。   楚辞也跟着站了起来,长臂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腰身,贴着她的耳根调笑道,“需不需要我给你换药?”   林楼耳根软,微微侧了侧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瞥了眼阿诺蕾,才压下心底的那股羞耻感,抿了抿唇,轻笑着“恩”了声。   阿诺蕾搭在膝盖上的手一紧,面上的笑容也僵硬起来。   公良玉瞥着她如此动怒的神情,清明的眸子渐变深沉,久久盯着那两道相拥离去的背影。 第151章 本王要登门致谢   用过膳后,庄冀随楚辞到了书房,将无冕宫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汇报了一遍。   林楼刚换好药,便听身边的丫头开口,“主人唤夫人去他书房。”   刚到书房门口,就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从屋内出来,林楼步子一顿,那人也停下了脚步。   “林姑娘换过药了?”阿诺蕾巧笑如嫣,好似寻常的与她打招呼。   林楼扫了眼未阖上的房门,随意点了点头,“公主给的药确有奇效。”   阿诺蕾神情微微一僵,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换上一抹忧愁。   “这不巧,方才王爷说,西参的侍卫在来的途中,好像遇了袭,不知是被谁拦下了,恐怕会耽搁些时日……我刚要叫人跟林姑娘说……”   她说着,飞快地看了眼林楼的神情,似乎是怕她生气。   林楼不知她这话是真是假,总归自己没用过那药,她的人早来晚来都一样。   “那便让府医想想法子吧。”林楼一脸淡然,这态度让阿诺蕾怀疑她根本没有用那药。   深邃的美眸闪了闪,目送着她进了书房。   “你来了。”一进门,楚辞便开了口,眼睛却是盯着手里的一封信。   “恩,方才阿诺蕾说她的人在路上遇袭,是谁干的?”   林楼自觉拉了条椅子坐下,慵懒地斜靠着,单手撑着脑袋,减少背脊的压力,目光幽幽地落在楚辞身上。   楚辞抬眼扫了她一下,又看向庄冀。   庄冀拱了拱手,将方才与阿诺蕾的说明又复述了一遍。   “据消息说,西参在京城的使臣并不知阿诺蕾会离了京,得知消息时便立即跟皇上请示出发,因为与阿莺几人差不多时辰,所以我们的人得到消息十分及时。”   林楼静静地听着,心底却道阿诺蕾这一出戏倒是演得缜密,是要向全天下人展现她痴情的一面吗?   庄冀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接着道,“就在昨晚,在景州城出现了刺客,将西参的侍卫刺伤。”   话说到这里停住,屋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林楼指尖轻敲着扶手,眼神忽然变得幽暗起来,将目光投向楚辞,“你之前不是问我是谁刺伤的我吗?”   楚辞眉头微拧,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日随公良玉下山时遇到的刺客,是南度使臣匡宏带的队。”   林楼手指一顿,眼里闪过一丝狠戾,“我要追时,公良玉受了伤。”   “你是说,他对你用苦肉计?”   楚辞剑眸忽然一眯,透出几分危险的气息,盯着林楼的每一个表情,好像只要她有半分动摇,便要扑上去咬她一口。   “一个大家闺秀,对待一个长相俊逸,又年轻有为的救命恩人,哪会不动心?”林楼挑眉,丝毫没有在怕的,语气更是挑衅。   楚辞冷冷一哼,收回那骇人的目光,“你这样也算是大家闺秀吗?”   “你知我不是就好。”林楼唇线一抿,勾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楚辞余光瞥着她这得意的小表情,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只是还绷着脸,不肯低头。   庄冀见两人谈完了,才敢开口表态,“说起南度,夫人到了禹州的消息,还是温家公子温奕欢送来的消息。”   听到这个名字,楚辞的神情又是一变,语气陡然下降了数十度。   “他怎会在禹州?”   “京中出了那么大的事,八王自然是想要回京增援的。只是南度忽然派兵骚扰,才一直耽误至今。”   庄冀顿了顿,又细细观察了下他的神色,咽了咽口水,才继续开口,“届时我正在无极山处理事情,便由兄长代替我出面接了夫人回来。”   楚辞对于他们俩的事并不感兴趣,他在意的是温奕欢和楚玉凌。   当初楚玉凌离京与自己承诺过,会将他带走,如今他虽自己暴露了秘密,这个隐患便也不存在了。   他说出来,甚至还可能会被以欺君之罪处理。   原本不该将此人放在心上,可楚玉凌既然将人放在了禹州,那有些事情,也许得从他那里探一探虚实。   林楼跟温奕欢仅有过一面之缘,甚至还是在喝醉了的情况下,时至今日,都不大记得他的长相了。   楚玉凌倒是见过几次,却因着之前认错人的那个乌龙,一直觉得有些尴尬。   听到这两人时,林楼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楚辞一个冷眼扫来,她僵硬着抬了手臂,侧身往另一侧躺下,“麻了,换一边。”   她可没忽视楚辞这没由头的怒意,从之前在王府他与楚玉凌交流时,她就察觉到了。   这家伙对八王爷,有着莫大的敌意。   “去给温家送个信,本王明天就去拜访。”楚辞,执笔蘸墨,写了一封手书,丢给庄冀。   “顺便打探一下楚玉凌的下落。”   庄冀捏着信的两边,等笔迹风干,一边应着,一边要退下,却又被他叫住。   “还有他手下那姓古的少帅。”   林楼眉头一挑,原来他是在吃醋吗?   庄冀愣了一下,就被一双犀利冷酷的眸子盯住,浑身激灵灵一颤,索瑟着连忙应了退下。   “这兄弟俩一点不像。”林楼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声感慨。   楚辞瞅着她,不屑一嗤,“看人不要只看表面,你被骗的还不够吗?”   “若不是这么傻,又怎会被你骗到?”   林楼见他又耍起了小性子,起了身,几步跃到他身前,勾住他的脖子,淡笑着开口。   “小心眼儿不少。”楚辞怔了下,无奈一笑,抬指点了点她鼻头,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   “既然你已到了无极山,那等你伤好之后,我们便进山寻找剑谱。”   林楼挑眉,不置可否。   楚辞拉着她,走到屏风后面的柜子前,打开柜门,从里头取出一个破布包裹的条状物,交到林楼手中。   一感受到那个重量,林楼便知这是何物了。   将布一层一层解开,露出其中如龙鳞般密布交错的剑刃时,林楼的心神被狠狠一颤。   “赤练剑,果然是把好剑!”   她握上剑柄,感到一股热流从掌心传来,原本以为会像那日取剑一样,被吸走内力。   没想到那热流只是趟过,像是在欢乐地与她招呼。昨晚不小心感冒了,今天打字都看不清屏幕……暂时一更,明天补上另外还是那句话,欢迎大家留评 第152章 已是恶人   “这剑在远望阁上搁置久了,你开始碰它自然会反抗。”   看她面露诧异,楚辞解释道,“不过你如今的伤未痊愈,一旦使用不当,容易伤到自己。”   “我倒是觉得这剑很有灵性。”林楼将赤练握在手中把玩着,面上虽一副平静的样子,楚辞却没法忽视她那一双亮的发光的眼。   无奈一叹,将剑从她手中取走,用布条又一层一层的缠起来。   “外头传言你盗剑、谋反、蓄意下毒害我。”   他一字一顿,回想起京城中那些人的嘴脸,手掌微微一用力,激得赤练发出一阵轻鸣。   “我在朝堂上当众起身,他们却不敢告我欺君。”   林楼看着他,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后牙微微一咬,视线又垂落在了他手中的剑上。   看着那剑,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虽是自己的夫君,为人有时又霸道不讲道理,可他却没像其他人一样,将自己当成附属品。   他帮自己取剑,又教习她心法与轻功,如今这话说来,也是期望自己更加强大。   不敢告他欺君,言外之意是说他们当林楼软弱好欺,才敢拿捏着她胡乱造谣。   林楼垂落着眼睑,盖住其中复杂的情绪。   赤练剑的剑鸣之声有其独特之处,旁人听了或许不懂,但真正懂剑之人,只要一听,便能认出。   阿诺蕾并非懂剑之人,然因与紫悦的关系密切,常年在武馆中游走,耳濡目染了不少相关的事情。   结合之前的消息,知道楚辞是将剑拿了过来。   她身边的丫头是府里的人,对待自己恭恭敬敬,做事严谨又不出错,一看便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江南船舫的主要势力并不在此,这座府邸按道理来讲,应该是临时买下的。   没想到这一座临时的府邸,安排的仆人也是这般谨慎。   只是自己的人一天不到,她便会一直处在劣势,好在是有公良玉在此。   禹州地界,他恐怕是比楚辞的人还要熟悉。   林楼的伤养了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要痊愈还要花上一些功夫,但已经不影响正常活动了。   根据公良玉的消息,他们需要进无极山,寻找林楼娘亲留在那里的一套绝世剑谱。   之前楚辞的人已得到消息去寻到了那人,可那人神出鬼没,不肯交付。   如今只能希望以林楼的身份,来取回。   她给林楼的药,确实是西参的宫廷秘药,对伤口的愈合有极大的作用。   但林楼的戒备并没有错,那药里还加了些其他东西,只是量十分的微小,一般的医师根本检查不出来。   公良玉要利用林楼进山,自然不会让她受重伤,那日的苦肉计,是因为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用自己的身躯,来救他的性命。   院落空旷,空气中传来已经消散的几乎听不见的剑鸣声,他清明的眼又变得深邃起来。   他在阿诺蕾的药里动了手脚,林楼既然不肯主动用,那他只得趁她不备时用。   那日在医馆所用之药,就是这西参秘药。   第二日清晨起来,林楼觉得后背有些发痒,只当是伤口开始结痂长出新肉,没有过多在意。   今日要随楚辞去温奕欢府上,起了个大早,开门就见楚辞站在门外。   “我原是想让你多睡会儿的。”看到她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了,楚辞微微挑眉。   “你知我习惯早起的。”林楼勾了勾唇,看向他身后的白骨,脸上划过一抹戏谑,“终于肯将你家白骨拉出来见人了?”   楚辞回头扫了他一眼,轻轻点头,语气里却带了淡淡的嘲讽,“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林楼敛了容,走到他身边,轻声开口,“咱们走吧,没准还能赶上温府的早饭。”   两人并肩来到府门前,却见阿诺蕾也在此。   楚辞眼里闪过一抹厌恶,林楼瞥了他一眼,开口问道,“公主要出门?”   “马车已经备好了,林姑娘不走吗?”   阿诺蕾不答反问,侧目看了眼身后宽大的马车,还有马车旁边站着的庄冀。   凌厉的目光扫去,庄冀缩了缩脖子,虽然怕楚辞,可不得不说阿诺蕾这手段也不小。   一大早便逼着自己说出了行程,还将主动权掌握到了自己手中。   府中的下人除了少数几位,其余届时临时凑来的,这几位主子都是新来的,也不懂究竟是谁最权威。   不过几人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公主,另一个虽是庄翼钦点的“新主人”,听着这几人间的对话,又总让他们隐隐觉得不够权威。   庄冀知道此事后,立即从分舵调人过来,如今却还是着了阿诺蕾的道。   林楼半眯着眸子,这女人一次一次这般作为,纵然是她心知楚辞心中无她,也开始觉得反感起来。   “既然公主也要出行,马车便你先用吧。”林楼神情疏离,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多大的喜怒,却也无法让人揪着“无礼”的罪责来绑架。   阿诺蕾神色微变,转身看向楚辞,装作贤惠豁达的模样,“王爷,温家公子此刻该是已备好了茶饭,正等王爷登门呢。”   “那便让他等着吧。”   楚辞的态度,可没林楼这么好了,直接冷了脸,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一句话将她堵得脸色有些发白。   庄府所在的街道不算偏僻,这几日府里陆续有人来往,已经引起了街边人的注意。   有心打探的,知道是齐轩王到了这里,那更是伸长了脖子来一睹风采。   如今见着林楼与阿诺蕾对峙,阿诺蕾在百姓心中自是树立着一个形象,而林楼的名声,早在她被拐走的时候,就已经臭名远播了。   如今百姓们见楚辞维护林楼而训斥阿诺蕾,心中难免觉得不平衡起来,窃窃私语,一时间不少流言蜚语又传了出来。   府中发生的事他们不得而知,这街边的事,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   林楼扫了眼围观众人,也许是那一眼含了戾气,让众人越发笃定心中猜测。   如今到底是楚玉仁的天下,他有心拉拢阿诺蕾,就不会对她如何。   自己在外做的一切,都是恶人恶行。 第153章 温府   淡淡地收回视线,刚要妥协上车,胳膊被人一把拉住。   “昨天与你说的话都忘了?”楚辞冷着脸,手上不见用多大力气,却让林楼动弹不得。   听到他的声音,林楼心神一凛,迈出去一半的腿收了回来。   看着他铁青的神色,无奈一叹,又瞥了眼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挑眉道,“你是成心让我将这恶人做到底了。”   楚辞手掌滑下,握住她的手,轻笑着将人拉到身前,“错了,是我们一起做。”   林楼还未反应过来,身子猛地一腾空,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他扛在了肩上。   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林楼有些懵。   楚辞是担心搂着她动了她后背的伤口,扛起人后,快步一跃,跃到了白骨重新牵来的马匹之上。   屁股一沾上柔软的马背,林楼就下意识地摸了摸马背上的额鬃毛。   “你最好赶快回去。”楚辞将人圈在怀里,目不斜视地开口,众人皆不由自主地看向阿诺蕾。   “否则在禹州城出了什么意外,本王可顾不上你。”   他这话有多冷漠,语气便有多冷漠。   若说之前还有所忍耐,如今是半点都不带感情的。   这个人对于他而言,除了五年前的那一场战役,在他看来就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他拉了拉缰绳,往街头走去,始终没有看阿诺蕾一眼。   周围之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部分都是同情阿诺蕾的,也有指责林楼的,或是说楚辞识不请人。   “我听说在京城的时候啊,那个林楼就跟别的男人暗通款曲,不清不白的。看来这勾男人的手段啊,可不小啊!”   有人见两人走的有些远了,才掩着唇悄悄说起来。   因为林莫风的缘故,楚玉仁虽未追究林楼的责任,却也没有出面替她在民众面前洗清罪名。   “是啊,听说之前这女人看轩王爷的处境不妙,就跟着野男人跑出来了!也就王爷痴情,还来找她!真是有够不要脸的,竟然还敢贴上来!”   “人家公主也怪可怜的,等了那么多年,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丫头给插了这一脚,大老远的从西参跑来,好不容易赐了婚,人轩王还看都不看她一眼……”   “嘘!快别说了!让人家听见了又该伤心了!”   一个大娘连忙拉住那人,比了个噤音的手势,小心翼翼地看向阿诺蕾。   阿诺蕾是习武的,他们说这些话也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美眸微转,看向街头的眼神黯然,整个人像是被那一句话伤透了身心,立在马车之旁摇摇欲坠。   庄冀察觉到身边有异样,回过头,看见从里面匆匆跑来一个身影。   “林姑娘呢?”公良玉手中拿着药瓶,微喘着开口,似乎是急忙找来的。   “刚走。”庄冀淡淡地开口,目光落向他手中的瓷瓶。   “这是什么?”   他已经查出公良玉的一些事情,只是如今还不能完全确定。   此人到底是林楼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过于无礼。静静地看着公良玉的举动,庄冀挑眉问道。   “这是上次给林姑娘准备的伤药,她从山崖上跌下来,受了很重的内伤,之前服了很有效果。我改了改配方,应该能够更快的恢复。”   公良玉一边快速的说着,一边朝两头的街道看去,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那抹身影,一阵失落。   他的出现,又一次笃定了百姓心中对林楼的认知。   从前她的名声便隐隐有些不好,只是没人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如今她落了难,众人嚼起舌根来,便不再含糊了。   林楼一路上感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听着零碎的窃窃私语,原本平静的脸色,也忍不住微变。   好在路程不远,两人骑马,很快就到了温府。   “不必在意那些流言。”楚辞揽住她肩头,淡然道,“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觉得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了。”   林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总归跟皇权有关。   楚玉仁虽没有对他下手,但按照北翼律法,楚玉仁这欺君的大罪,还是不能抹去。   逼宫的局势由于他的出面化解,楚玉仁后细想来,定有恐慌。   若是楚辞再表现得出色一些,只怕就算是有免死金牌,也无法保他周全了。   自己如今是不可能再嫁回皇室,楚辞既说要娶自己,那便是以江湖人的身份。   林楼抿了抿唇,随着小厮进了门,抬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愣,“八王爷?”   “三小姐,好久不见。”楚玉凌微微点头,打了招呼,又看向她身边因为一句话就黑了脸的楚辞。   “皇叔,别来无恙?”   “不劳你操心。”楚辞冷哼了声,越过他,朝正厅走去。   林楼冲他抱歉一笑,快步跟上,被他叫住。   “三小姐可知,救你的那个年轻公子,是什么来历?”   林楼停下步子,转身看向他,略一沉思,猜不透他的深意,便摇了摇头,“八王爷可知?”   “四月归京途中,我曾见过他。”   楚玉凌也不卖关子,回忆着当时见到公良玉时的情景,一双犀利的眼神眯了眯。   见他露出如此神情,林楼倒是好奇,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还不走?”   楚辞走了几步,没见林楼跟上,一回头却见她与楚玉凌聊上了,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拔高声音开口。   “那进去再说吧。”楚玉凌视线一斜,瞥见楚辞阴冷的脸,装作不察,淡然地朝他的方向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时,楚辞冷冷一哼,压低声音冷声警告。   “那日她会认错,你可不是惦记上了?”   楚玉凌斜眼挑眉,神色意味不明,却让楚辞顿感危机。   这几个月来,他对林楼很放心,是因为觉得她笨,笨到心里容不下第二个男人来搅合。   可唯独这个楚玉凌,让他感到危险。   只是因为当时在疏景斋,林楼错将他认作了自己!   原是自作自受的主张,他居然为此惦记到如今。   楚玉凌余光瞥着他的冷脸,心底却暗暗好笑,他这个皇叔,在这方面,倒还是个没长大的毛小子。 第154章 吃醋   温奕欢远远地就听到外头的动静,正在前厅等候,见到几人过来,忙上前相迎。   “见过轩王爷,轩王妃。”他恭敬的拱着手,对林楼的称呼也很是恭敬。   “我已不是皇家的人了。”林楼解释着,看到他面露诧异,淡淡一笑,“离开了京城才是自在。”   温奕欢似是有些了然,也跟着一笑,侧身让了道,“几位里面请。”   楚辞拉着林楼,先进了大厅,楚玉凌随后跟上。   路过温奕欢时,温奕欢拉住他,眉头微拧,带着几分责备,“只叫我不要招惹,你自己做的却是什么事?!”   楚玉凌瞥了眼林楼二人的方向,扯了扯嘴角,“我不过是说些实话。”   说着便挣开温奕欢的手,径直走到林楼身边坐下。   楚辞暗瞪了他一眼,被他当成了空气一般无视掉。   温奕欢见场面一度僵硬起来,无奈地走到楚玉凌身边,露出温和的笑,小声提醒道,“八王爷的座位,在这边。”   楚玉凌这才斜了眼楚辞,幽幽地起身,随着温奕欢坐到了对面的座椅上,与楚辞正面相对。   楚辞的心思林楼也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她于楚玉凌无感,倒也难得见他吃醋一回,便单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对峙。   也就楚辞这傻子,身在其中没有察觉,楚玉凌在拿他寻开心呢。   温奕欢原本还缘着二人这态度,有些尴尬,如今见了林楼这般模样,愣了片刻,也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嘴角,偷偷睨了眼楚辞。   想不到齐轩王英明一世,竟被这个小女子吃得死死的。   “那日还要多谢温公子告知,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庄府。”   趁着二人还在对峙,林楼先开了口,跟温奕欢道了谢。   “举手之劳罢了。”温奕欢轻笑着,周身气度温雅,“还好是那日见过王妃……哦不,是见过林姑娘一面,否则我也认不出来你的身形。”   “只是见过一面,便能认出来了?”楚辞突兀地插出一嘴,气氛又一次冰冷了下来。   温奕欢倒是淡定,也不见畏惧的,面上的笑容一点没受影响,只是轻声道,“温某自知不才,可在识人知物,却好似有着天生来的敏锐。何况林姑娘姿态卓然,气度出众,只是一面,便足够让人印象深刻了。”   原本楚辞也未想过过多刁难,等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却忽然转眸瞪向一直看戏的林楼。   林楼一脸无辜,我做什么了我?   “且不说此事,王爷今日来,是有事要问在下吧?”   温奕欢见他二人的小互动收在眼底,不由一阵好笑,无意转眸间,却触到楚玉凌幽深冷漠的眼,心头一跳,连忙开口转移了话题。   说起正事,楚辞慢慢地收回了目光,也正色起来,满脸的严峻。   “之前我得到线报,说老八在四月时,来过禹州城?”   他目光灼灼,紧锁在楚玉凌身上,似乎是要一眼将他看穿。   “来过。”楚玉凌对此倒是毫不回避,直言不讳。   “我不仅来过禹州城,还去过无极山。”   他一脸平静地说着,看着楚辞因为变得阴冷的神情,缓缓勾了勾唇。   “难道皇叔以为,是我打扰了你寻找剑谱?”   没想到他还未开口,楚玉凌自己就说出来了。   他微微冷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可意味已经很是明确。   温奕欢就知此事说出来,楚辞会有所误会,看楚玉凌这成心要气他的态度,他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解除误会的话来。   干咳了一声,开口替他说明来由,“那时八王来禹州时,正逢禹州丐帮动乱,还传有流寇混入城中。我表妹家的镖队,正路过禹州,途中被人劫了镖,一路西行遁入无极山,适时八爷撞见了,这才带了军队进山。”   温奕欢说着顿了顿,侧目看了眼楚玉凌,见他神色淡淡,好像也没有责备他多话的意思,犹豫了下,才接着道,“镖局被劫镖一事,传出去对镖局信誉有极大的影响,为了此事,八王便答应将此事隐瞒,便没有上报。”   林楼听闻他曾进过无极山,方才在门口时他却在问自己公良玉的来历。   莫非,他所说的见过,是指在无极山见过他?   思及此,她寒眸微微一眯,声线泠然,“不知八王殿下在林中,见到了什么?”   楚玉凌幽幽抬眼朝她看去,见她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便放下茶盏,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腿上,随意往后一靠,眼里透出几分笑意。   “三小姐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了吗?”   林楼眼神一凛,心道果真如此。   从有人假冒陆岩拐走自己时起,自己如今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计划的。   公良玉不惜自己伤了手臂,以苦肉之计来博取自己的信任,为的就是要利用自己,去取剑谱。   在京中时还未察觉,出来后,林楼总是似有若无地能够感到一些杀气。   知道她的身份,江湖中有些地位手段的人,应该也开始渐渐有所察觉。   加之若公良玉有意透露,这消息只需要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能传遍整个江湖。   届时再要取走剑谱,就是难上加难了,即便会有人忌惮着无冕宫的力量,也会有不怕死的,会来冒险一试。   楚辞的线人也得到过一些消息,但由于大部分人都被派去寻找剑谱,其他方面的情报便疏忽了些。   前段时日京中又发生了那样的事,纵然是他,也难免有觉得分身乏术的时候。   听二人这般打着哑谜,心中不悦,不爽的情绪直接跃然脸上,周身的气压更是直接低了好几个层次。   楚玉凌将目光从林楼身上收回,幽幽转向楚辞。   两人四目相对,隐隐能感受到火药之味。   林楼正想着公良玉一事,没有察觉,待抬起头看向楚玉凌时,他又刚巧将视线收回,“三小姐可想明白了?”   “恩,只是此人拿捏的东西太多,怕是不好下手。”   林楼微微一叹,话还未说完,便被人一把抓住胳膊从椅子上拽起。   “回府!” 第155章 夫君我错了   “回府!”   林楼一脸怔愣,被他从椅子上拽起,跟着走了几步,才不明所以地回头跟温奕欢楚玉凌二人道别。   出了温府,林楼便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住。   “发生什么事了?”   她停下步子,静静地盯着楚辞,希望能从他口里听到一个回答。   “不想看你与他眉来眼去。”   楚辞回答得倒是爽快,没有人任何的犹豫和愧疚,手上又用了几分力道,却不见林楼动弹,回头看向她。   林楼一脸淡然,见他望过来,甚至还挑了挑眉,满脸戏谑,“可不是你看我与阿诺蕾的热闹时了?”   楚辞知道此事是自己错了,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然如今二人站在街上,他又拉不下脸来服软。   看着林楼那副嚣张得意的脸,心中方才起的一点愧疚,瞬间消散,气恼地瞪了她一眼,趁她不备,一把将人扛起。   林楼一声轻呼,看了眼周围众人纷纷投来的目光,老脸一红,轻捶着他的后背,“你放我下来!”   “不放。”楚辞霸气回绝,完全一副没得商量的口气。   林楼见他扛着自己作势像是要走回去,更是急了,打骂了一阵发觉没作用,只好服软。   “好相公,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看别人了!”   楚辞听到那一声“相公”,步子一顿,胸腔里的心脏砰通砰通地跳动起来,一下一下飞快的撞击着,撞得他心口悸动,又泛着甜蜜。   白皙俊朗的面庞上晕开一层红云,他微微颔首,下巴抵在林楼贴近自己的腰腹上,压着欢愉的语调,沉着嗓子开口,“你发誓。”   “我发誓。”林楼连忙举起三指,像是怕他看不见,直起了上身就要举给他看。   楚辞感到脸上的热度,可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的窘态,慌乱见抬了抬手臂,将林楼身子又往后托了一下。   忽然的动作让林楼没掌握平衡,又跌回他肩上,这下倒扛着倒得更厉害了。   他坚硬的肩头刚好顶着自己的小腹处,林楼闷哼了声,赶紧抓住他的衣服,保持住身形。   楚辞察觉到自己动作突然,连忙调整了下姿势,抱着人飞快的上了马。   周围的人一直围观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总想着从两人身上找出些什么八卦。   耳尖的听到林楼唤楚辞“相公”,不由得冷嗤,都被休了还这般厚颜无耻地贴着人家!   也有拿着林楼发誓的誓词做文章的,猜测着是她又去哪里招惹野男人,被齐轩王发现了。轩王痴情,吃了醋,便要惩罚她,才在温府门前闹了这一出。   周边的流言如这耳边的风声一般,划过身子后就消散在脑后。   林楼自己心中知她与楚辞的感情便好,其余人如何讲,她都不会在意。   前世的每一天都在刀尖上舔血,这一世,她是真的不想再为那些无谓的事,浪费任何一点可以幸福的时光。   她窝在楚辞身前,半垂着眼睑,出奇的安静。   楚辞皱了皱眉,抬手捂住她一边的耳朵,俯首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   林楼侧过脑袋,与他四目相接,沉默了片刻,才不屑地轻嗤了声,“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楚辞轻笑,咬了咬她耳垂,满意地看着她因此羞涩起来的脸蛋,低低地嗓音从喉间流出。   “方才的称呼,你再叫一遍?”   林楼歪过脑袋,稍微拔高了点音调喊道,“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楚辞看她耍赖,伸手在她腰腹挠了挠。   林楼本身是没有痒穴的,这具身体的腰腹处,却意外的敏感,被他一挠,就忍不住扭转身子来躲避。   “如今听清了?”楚辞好笑地睨着她,声音低低沉沉,如古琴般铮然好听。   林楼垂头不语,楚辞搭在腰间的手又蠢蠢欲动起来,她才连忙叫了起来,楚辞停下动作,好整以暇地等候着。   只听她瓮声瓮气地开了口,原本因为气场凌厉所造成的冷硬声线,此刻只剩糯软。   “夫君。”   她低低地开口,楚辞的身子又是一僵。   斜眼看了眼身后早已消失了的温府,心底暗道这一趟来的值。   一日之内,便听到两个平时绝听不到的称呼,不过转念想到这都是因为楚玉凌带来的,楚辞方才雀跃起的心情,又低沉了下来。   惩罚似的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加快了回府的速度。   四月时的事情当面楚辞不肯听,楚玉凌便派了人过来传话。   他虽有意逗弄楚辞,可如今古胤不在,也找不到法子气他,便只得作罢。   温奕欢为此还屡次提醒过他,要适可而止。   楚玉凌却不以为然,也就是那副淡淡的事不关己的姿态,靠在座椅上,目光幽深得看不到底。   “在呆了这么多年,也是有够无聊的了。”他抬了抬眼皮,瞥了温奕欢一眼,撑着脑袋,幽幽地道,“你又不肯来此陪我,我只得自寻乐子了。”   温奕欢一怔,不知他这话是几个意思,可也知他随性惯了,自己也是管不住的,便无奈一叹,“可别玩得过火了,万一皇上那边以为你有异心……”   “有异心又如何?”   楚玉凌挑眉,打断他的话,看他脸色微变,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忽然拧了起来,神色阴冷地盯着他。   温奕欢不知自己是哪里触到了他的逆鳞,不好再言语,只得讪讪地错开眼,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搁在桌上,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楚玉凌目送着他走远,才收回目光落向桌上那物,瞳孔不由微微一缩。   “呵!还惦记着呢!”他拿起那个瓷瓶,放在手中把玩了一阵,才揭开瓶盖,从中倒出一颗色泽晶莹的药丸。   这就是无冕宫的圣药啊……   单看色泽,便知是难得的良药,那香气更是不用说,只是一丝入鼻,便觉心旷神怡。   将药丸放入口中,看着桌前唯一的茶盏,那是温奕欢方才来喝过的,犹豫了下,抬手端起,将杯中水饮尽。   楚辞确认了计划后,决定三日后动身,与林楼一齐前往无极山。 第156章 百毒不侵   公良玉与阿诺蕾一直在府中,因为那日下山遇袭,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这几日一直养着,不过因为体质问题,早已好得利索了。   楚辞等人离府时,还特意命人将这二人看住。   “他们若有心夺剑谱,不会这么老实的。”出了城,林楼回头看向城门,拧着眉,面露担忧。   “如果真的是夺剑谱的,派什么人守着都没用。”楚辞拉了拉缰绳,等着她走来,双眸在阳光下折出冷光。   “能够拉起那么大一支队伍,这人的手段,可不小。”   他说着,幽幽地看向林楼,这女人蠢得很,这次可得看紧了。   心里想着,双腿在马镫上一登,身子朝林楼的马飞去。   林楼看都他忽然的动作,不知道这家伙不知又开始犯什么浑,一夹马肚,极快地向前奔了一段距离。   楚辞见她看到自己过来,居然不停下,反而溜开了,一时气急,连连在虚空踩了几脚,运着真气迅速追了上去。   “你神经病啊!”林楼看到那速度不禁咂舌,原来他的轻功竟可以达到这个速度吗?   从前便知他来去无踪,轻功定是使的出神入化,如今看到这速度,还是有些震惊。   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轻功来追自己,林楼一时也想看看他的速度,便卯足了劲儿,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扬蹄一声嘶鸣,撒开了蹄儿跑得更快了。   楚辞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再一次提速,眼见着就要靠近林楼,这丫头却是朝他甩了一鞭子。   楚辞眼疾手快,抬手劈去,将鞭子握在了手中。   林楼也被挑起了斗志,唇角一扬,勾出个肆意的弧度,抽了抽马鞭,发觉自己力气不敌,便主动松了手。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楚辞不可能在空中停留太久,必须借力前行。   林楼看准了他这一点,松了手,同时调转了马头,不给他着力的点。   二人你追我赶,很快将同行之人甩在了身后。   庄冀架着凉棚远看两人的身影,无奈一叹,“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白骨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跟夫人一起时,他不一直如此吗?”   庄冀一愣,想想好像确实如此,点了点头,也夹了一下马肚,对身边人吩咐道,“牵了马,赶紧跟上。”   林楼见楚辞追赶了半晌,虽然没有追上自己,却也没见得有多累,反是她自己,左右闪避,又驱马前行,折腾得有些眼晕。   遂缓缓放慢了速度,等着他追来。   “怎么不跑了?”楚辞站在马旁,挑眉看着她。   林楼不屑地撇了撇嘴,也不知是谁这般捉弄她!   见她的神情收入眼底,楚辞几乎能够猜出她内心的腹诽,轻轻一笑,翻身上了马,坐在她身后。   “的动乱,还未平息吗?”   两人看了看身后追来的众人,慢悠悠地走着,林楼没事找事,闲聊道。   楚辞眼神一闪,手臂环过她的腰,接过她手中的缰绳,“怎么?舍不得老八?”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林楼一阵好笑,随即眼神暗了暗,“你之前在呆了这么久,那边的地界,你该是最熟悉吧?”   “你想我帮他吗?”楚辞一语道破关键,林楼本以为他会生气自己提起楚玉凌,没想到他语气淡淡,好似在谈一笔很寻常的交易。   “你想要什么?”她回首,看着他,目光明媚,神情淡然。   楚辞与她对视,静了几秒,才不屑地哼了声,“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你还有什么可给的?”   忽然听到这霸道的宣言,不可否认,林楼的心跳小小地漏了一拍。   这家伙时而正经时而疯狂,有时生起气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唯有这种时候,总能不经意地撩起她的心,那颗原本该静若死水的心。   林楼沉默了,也没有再提楚玉凌的事。   楚辞见她垂着眼,顿了几秒,才道,“楚家的皇子,都不是废物,自我之后五年一直是他在守护,他对如今的情形,比我更加了解。”   闻言,林楼微微侧目,心道也是,只是前几日见楚玉凌时,他眼下青黑,分明是操劳了许久。   想到为了阻止他进京,南度率军大举进攻,光是阻挡敌军的压力,就够他费神了,还要稳固军心,安抚民意。   好在如今是军已散,魏有舒被捕制裁,襄王也被远贬东海,事情算是平复了下来。   禹州城进无极山的路,不远,两人打闹的那一阵,就已经走出了很远。   等庄冀和白骨带人追上时,不多久就到了山下,上山的路口还有碑碣刻着:无极山,瘴林之所,日中进,日落出。   “日中时进山,我们是不是来早了?”看着那碑碣,林楼问道。   “我们需在山中呆上几日,不必理会这些。”   楚辞拉紧了缰绳,将林楼更紧的圈在身前,冷声下令道,“做好准备进山!”   这一行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此了,动作利落的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楚辞从袖间取出一块面罩,亲手替林楼戴上。   “现在时候还早,山间瘴气未散,戴上这个不要取下。”   交代完后,便夹了下马肚,准备上山,被林楼拉住,“你自己呢?”   楚辞神情淡淡,也没了来时路上的调笑之意,“我曾中了剧毒,如今是百毒不侵。”   他说得平静,林楼心口却是一痛,百毒不侵,是得经历多少次的生死攸关才能铸就。   现代人抵抗毒物,有疫苗之说,所谓疫苗,也不过是注入去了毒素的病毒之流,同样的道理,要抵抗百种毒物,那就要经受百种毒物的洗礼。   在没有那种科技的古代,做到这一点,只能用最为传统的方法。   感受到身前人儿肩头轻颤,楚辞心底轻叹,低笑着咬了咬她耳垂,“怎么?心疼了?”   知道这丫头不同寻常大家闺秀,脑子里懂的东西不少,定也是知道了这百毒不侵之体的锻造不易。   看到她为自己担心,楚辞心窝里感到温暖。   然而如今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为他们,已经进山了。 第157章 不要太贪心   “他们进山了?”公良玉抿着茶,斜眼睨着身侧跪着的一人。   “是的,进山了。”来人恭敬地回答着。   “你继续去盯着,有什么事情,及时向我汇报。”公良玉放下茶盏,目光透过窗户,落向街上一道倩影。   来人并没有立即领命离去,公良玉回眸,“还有何事?”   那人跪在地上踟躇了片刻,才挪捏着开口,“许公子说,希望公子拿到了想要的,便不要贪心,以免找来不必要的祸事。”   公良玉眼眸陡然一眯,手中的茶杯在掌心被瞬间捏成粉末,“我让你去盯着林楼,你怎会替他传话?”   “是我让他说的。”一道颀长的身影从楼上的包间走出,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抵在手心,轻轻地拍着,缓步朝他走来。   看见许安,公良玉的眉头一皱,“你不是在京城吗?”   “京城已经被轩王搅成了一锅粥,我没拦得住他,只好追着过来了。”许安在他对面坐下,摆摆手示意那传信之人下去。   清明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落在公良玉身上,“顺便来看看你。”   公良玉轻哼了声,错开眼,又看向楼下的街道,“宋漾如何了?”   “不清楚。”许安如实地回答,“据说是皇上留他在京中做官。”   “他们这个皇上,这么多年了,也不会换一个手段?”公良玉嗤笑起来,“当年用这招留住了庄翼,便也以为这样能留住宋漾?!”   他仿佛是听到了一个莫大的笑话,摇了摇头,端起茶抿了一口。   许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瞥见他手臂不自然的弯曲,眸子闪了闪,“你这苦肉计效果如何?”   提起此事,公良玉的脸色微微一变,眼里的狠戾自然显现。   看来是不太顺利,许安心底暗道。   也从桌上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斟了杯茶,学着他的要样子细细抿着。   这茶楼地界繁华,二楼却没有人上来,只因在公良玉得到八仙剑谱消息时,便花了一笔钱买了下来,对外称是这位公子妙手回春,救了茶楼掌柜的,知他喜欢清静,他来时,便二楼清场。   从庄府跟出来的人,听闻了此事,也只好作罢,离开了茶楼,换了个其他的位置,争取能够盯住他。   许安瞄了眼对面屋顶上趴着的两道身影,轻声一笑,“你这日子,过得也不太平啊。”   “这轩王倒是比他那侄子聪明得多。”   公良玉也瞥了眼对面的人,那人发觉他投来视线,不仅没有闪躲,反是方方地起身,朝他拱了拱手。   许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打着保护的旗号,行监视之实呢?   确实比楚玉炎的手段要高明许多。   “你来此,宋漾有所察觉吗?”公良玉看向他,对于眼前这个亦正亦邪的挚友,他心底深处还是留有一丝戒备。   许安倒是不在意他的态度,耸了耸肩,“他想知道的事,无论如何都会查到。只是我身上还领了其他的任务,他也没拦我便是。”   “还有任务?”公良玉挑眉,近来格局动荡,来寻音阁委托的人确实不少,可也正因为如此,阁内接的任务,并不多。   宋漾接活,一直随性,没人能摸透他的心思。而今许安身上还有任务,会不会是用来试探他衷心的?   “你不必乱想,不是什么要紧事。”许安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开口让他宽了心,“你办你的事,可不能大意。”   “我自是不会大意。”公良玉咬了咬牙,又想起楚玉炎那不靠谱的家伙。   因为他的多番猜忌与试探,自己错过了很多讯息,加之阿诺蕾从中阻挠,才让他此番失败。   “对了,那个西参公主,你打算怎么用?”   这话一出,公良玉的心情陡然平复了下来,勾着唇冷冷一笑。   “这女人有胆识,也有手段,只是眼界太浅,为了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   “你打算利用她,牵制轩王吗?”许安心觉以轩王对林楼的维护,阿诺蕾能得手的希望不大。   而且这男人,远不像京中那些王公贵族一样,讲究什么优雅风度,纵然是在野外,对一个弱女子,也不会起怜悯之心。   这些他能想到,公良玉也能想到。   “无极山的境况,江湖的传言一点不假,之前我引八王的军队进去,他们也花了好几日的时间才走出,而且也有不少人受了伤,或是被瘴气侵扰。”   公良玉一派淡然,这些计划,早就在他脑中过了千遍百遍。   “无冕宫派去的人,打探了几个月,才探出一些门路,如今他们要进山,走得肯定是那一条路。”   许安了然,只要在他们选定的路上动了手脚,将林楼与楚辞分开,先利用林楼得到剑谱。   只要剑谱到手,楚辞的生死,也就没有所谓了。   既是他自己进的山,死在山上,皇上要追究,也没有法子。   何况经历了这么一场,楚玉仁对楚辞,还会像原来那样,只是戒备吗?   看着他势在必得的模样,许安眼神闪了闪,没有做什么评价。   搁下手中的茶盏,缓缓起了身,看着他,一字一字地嘱咐,“别太贪心。”   公良玉没有接话,他知道许安指的是什么,可是如今他的一颗心,已经被林楼搅合成这般。   届时若是得不到她,那便只得毁掉她!   许安不知他听没听进去,心里一叹,转身往出来时的包间走去,没有再多废话一个字。   阿诺蕾按照约定,在这个时辰来到茶馆,掌柜的一见她的打扮,便知是上头吩咐要招待的人。   可戏要做全套,还是装模作样的拦了一下。   阿诺蕾顺着楼梯,朝楼上看了一眼,面纱下的唇角紧抿,直接往桌面上放了一锭银子,“告诉他,我来过了。”   说罢,也不等掌柜的如何反应,就领了丫头往回走。   掌柜的拿着银子愣了几秒,连忙追上去,“哎!姑娘!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几声大喊,引得茶客们纷纷侧目,当然也包括楚辞安插在这边跟踪公良玉的人。 第158章 身份之别   阿诺蕾没有按照约定,与公良玉会面,而是转道回到了庄府。   按照他提供的线索,今日林楼在京中的那几个丫头就会过来,楚辞等人带去的人马不多,黑啸回来后,应该会作为后续支援,另带一行人入山,届时她便可以跟着他们一同进山。   至于公良玉,她心里一直明白,二人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   她隐隐觉得,楚辞除了轩王这层身份,在江湖中定是也有不小的势力。他曾说自己与无冕宫主相识,而据她打探来的消息,前几个月进山的人中,好像就有无冕宫的人。   温奕欢坐在街边的茶肆里,看着两人来往,眸子深深浅浅,眨了眨,最后理了理衣袍,从另一侧街道离开了。   原本他只是照例来这茶楼品茶听书,只比往日略迟了一刻,就听到消息说,掌柜的救命恩人来了,二楼被包了场。   他踱步离去,走到街口,却见远处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眯眼定睛看了看,确认了是那人,便拨开人群快步跟了上去。   “许兄!”温奕欢朝那道背影喊了声,许安停下步子,回身朝声源处望去。   “温公子?”许安面露诧异,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许兄为何会在禹州?”温奕欢拍了拍衣袍,拉着他走到稍微空旷的一处,随意地问道。   “我来办点事情,原是要找你呢,竟在这里碰上了。”许安淡淡地笑着,话里带上了几分调侃,“怎么?凌王殿下没有带公子去?”   提起楚玉凌,温奕欢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不等许安细瞧,就见他一笑,“是我托许兄打探的消息有结果了吗?”   许安只好止住话头,附和着点头,带着他一边往另一条街的酒楼走去,一边道,“是查到了,不过要找的人,还是没有下落。走访了几处,都说是见过一面,后来便没了消息……”   两人一边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扇窗户后,一双精明算计的眼,正紧盯着他们。   公良玉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搁,眼里尽是狠戾。   阿莺绿袖由黑啸带着,离了京,同行的还有宋漾和楚玉冶。   楚玉冶原就是不想呆在京中,如今趁着宋漾的方便,就跟楚玉仁提出要入江湖修行。   宋漾拒绝了入朝为官的提议,楚玉仁知道这人不似庄翼那般好留住,心中遗憾了一阵,却也无可奈何。   楚玉冶说什么便都应了,只是让宋漾好好照顾他,最好是能拜个师,楚玉冶是死活不肯妥协,最后还是宋漾开口做了承诺,拜师一事才作罢。   骑在马背上,楚玉冶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好想是要从这沿途的荒景中,看出花儿来。   “这边是你们北翼的山河。”宋漾勒着缰绳,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边,大黑帽子遮挡住他的神情,语气也听不出喜怒。   楚玉冶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整日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无常来索命了。”   宋漾瞥了他一眼,“你这是骂我呢?还是在咒我?”   “有什么区别吗?”楚玉冶耸肩,一脸欠扁模样。   说完后,感受身边人气息一冷,连忙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往后方的马车方向走去。   宋漾看着他走到阿莺绿袖的马车旁,阿莺生性活泼,听到动静,撩开帘子往外探。   见他走来,笑呵呵地调侃起来,“呦!十七爷这是又从宋爷那儿受了气,来找我们安抚来了?”   楚玉冶眉头一竖,没好气地连连甩手,“去去去!哪有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   “我的主子可只有小姐一人。”阿莺敛了笑意,略带严肃地说着,又转身进去拉了绿袖出来,两人跟着车夫挤在了车前。   “呆在里头闷得慌,我们来陪十七爷唠唠嗑。”   阿莺说的是坦然,绿袖却悄悄地红了脸。   楚玉冶相貌俊美,出行时褪去了华贵的衣衫,显出少年俊逸的姿态,这荒景一衬,倒是更加轮廓分明起来。   楚玉冶心细,察觉到她微妙的变化,骑马转了个角度,故作气恼地对阿莺道,“你便尽情拿我取笑,林楼那丫头护短,我也奈不了你何。”   说罢又往前走出一段距离,阿莺“诶”了声,也没见他回头。   绿袖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十七爷是主子,你不要这般说话。”   阿莺心思透亮,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意?   只是两人身份天差地别,纵然是彼此有心,最后也不过是入室填房,或是为妾。   这道理绿袖自己明白的,只是跟在林楼身边久了,不知为何这种身份观念,渐渐淡了下来,也不禁生出了一些无该有的希冀。   阿莺不戳穿她,也无从安慰,只得看着楚玉冶离开的背影,愣了愣神。   宋漾见他走了没多久,又回来了,便取笑道,“怎么?被两位姑娘嫌弃了?”   楚玉冶嗤了一下,翻了他一对白眼。   宋漾挑眉,却听他喃喃道,“这身份之别,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宋漾脸上的笑意微僵,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楚玉冶等了片刻没得到回答,侧目看了他一眼,那个黑色宽沿帽随着他的垂头。被拉得更低了,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你说话啊。”被晾了这些天,楚玉冶也是习惯了他这闷葫芦的性格,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骨。   “你想听什么样的回答?”沉吟了半晌,宋漾终于开口,抬起头来,让楚玉冶看到他的神情。   “我说不重要,便能随之消失吗?”   楚玉冶微微一愣,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   刚刚那一瞬间,他好像在宋漾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无奈。   扭头再看去时,他整个人又隐没在黑袍之下,气质冷硬,仿佛刚才的那一切只是错觉。   “与其想那些没意义的事,不如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能在这江湖上混多久。”   低沉性感的声线传来,将楚玉冶拉回神。   “你要诚心跪下来磕我三个响头,我倒是不介意破例,收你这么个徒弟。”   闻言楚玉冶对他背影比了个中指,恶狠狠地骂道,“你做梦吧你!” 第159章 进山   林中的雾气前日太阳落山之时就会升起,到次日晌午太阳高起时才会散去。   山里雾蒙蒙的一片,林楼看着周边的草木,知道如今的雾气没有毒素。   所谓的“瘴气之林”,该是在某些特定的时节,由某种气候引起的。   进山前段的路,还算平坦宽敞,因为临近城镇,周围村里的百姓,也有不少趁着瘴气退散的时候进山砍柴取草。   坐在马背上,林楼无法俯身去捏起草木来查探,可想着无冕宫的人来过多次,对此的情况该比自己临时的判断要强,便也没有坚持。   楚辞坐在她身后,见她看着周遭似若有所思,从前的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   一个大家闺秀,就算是生于将帅之门,也不该对这种环境如此熟稔淡然。   他紧了紧手臂,附耳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我又没来过此处,能有何发现?”林楼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待与他深邃黝黑的目光对上时,心里头一颤。   这才想起自己的举动,不像个自幼长在京中的人。   神色有些讪讪,收回了视线没有再问。   楚辞也不揭穿,他要的只是这个人,身份什么的,都无关紧要。   他看了看周围翠绿的植物,剑眉似拢非拢,朗声道,“今日的雾气没有毒,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众人闻言,这才摘了面罩,放入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木盒里。   木盒是密封的,里面还有些一层淡淡的液体。   林楼不知这是何物,手里就被楚辞塞进一个东西。   “这是黄老研制的,对付这山间的毒气,很有作用。”   闻言林楼点了点头,抬手将面罩解下,手肘抬高的瞬间,眼前忽然黑了一下。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前又恢复了清明。   “怎么了?”楚辞见她动作顿了,不禁有些担忧。   林楼身上的伤虽都结痂了,但万一这毒气还能够透过那伤疤入体……   “没什么,只是有些困了。”林楼淡淡的答着,打了个哈欠,往他怀里靠了靠。   “谁让你这一路追我来着。”她一放松下来,声音便软软的。   楚辞听得耳根发软,心里头也一阵酥麻,手环上她的腰身,扶住她不让她落下去。   “那你休息会儿吧,马还能走一段路。”   林楼乖巧地点头,闭上眼睛躺在他身上,心里却在为自己刚才那个突然的变化感到惊奇。   自己这几日的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若是中毒,此时的雾气中并未含有毒素,难不成是被拐走期间,那些人对自己下了黑手吗?   这一想林楼觉得很有可能,公良玉要夺剑谱,即便是找到了那个老人,也要拿得出足够的身份证明才行。   他拐走自己,无非就是看中了她的这点价值。   自己昏迷的时间很长,后来又与他独处了一些时日。若要动手,他有很多机会。   只是这药效,发作得未免太晚了些吧?   林楼闭着眼,眉头却习惯性地微微皱起,楚辞垂眸盯着她的神情,见状眼神暗了暗,她果然是有事瞒着自己。   队伍走了一个时辰,山路变得崎岖起来,路边的荆棘野草也越来越多,马走到一片林子时,就不肯再继续了。   林楼已经眯了片刻醒了过来,众人只得下马前行。   同行有不少人带了柴刀,一边劈开路上的杂草,一边引着队伍往前。   “这山间的草长得未免也太快了些吧?!昨日才除过,今日又到了这个高度。”   前头开路的人这么说着,一斧子砍向一株手腕粗的植物,白色的浆汁顺着刀口滑下,黏在斧面,牵出一条长丝。   其余的人正在拴着马匹,林楼站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见那人心烦气躁地要伸手去拨那液体,连忙叫住了他。   “小心有毒。”   那人愣了一下,伸到一半的手连忙缩了回去,在裤子上使劲蹭了几下,像是怕极了会沾到。   “将那些低一点的清了便是,这种树们避着走。”   林楼已经看过了周围的环境,这里的气候确实古怪的很,倒是与热带的雨林有些相似,可温度与湿度又比不上那种地方。   清理障碍的人按照她的吩咐,将路开出一条道,一行人收拾了行李,又上路了。   前世在雨林历练了不知多少回,对于这种环境,林楼自认比他们要熟悉多了。   楚辞来过几次,却皆没有深入到内部,京中江湖两头跑,时间根本不容许他做这些。   不过少时与南度交战,也进了林子,那边的林子,才是真的可怖。   树木皆是高耸入云,遮天蔽日,除了正晌午的时候,几乎都是灰暗的。   想不到林楼在这林间,居然也会有这种意识,楚辞眼神微闪,上前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别走散了。”   掌心传来温暖,林楼勾唇一笑,原本紧绷的神情松懈了下来。   这个男人,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给她安全感。   越往林子里走,山间的雾气便是越重,即便是如今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往远处看时依旧是有种朦胧的感觉。   “老陆他们正在山的那一面,好像没有找到剑谱的踪迹。”走了一段路,队伍中忽然多出一个人,单膝跪地,朝楚辞恭敬的汇报。   “继续找。”楚辞随意吩咐着,看了看头顶的阳光,寒眸一眯。   “我们是从不同的地方上的山,这无极山地界虽大,地况又复杂,但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摸出门路的。”   林楼以为他在担心,便出言宽慰道。   楚辞轻叹了声,垂眸盯着她,手掌紧了紧,轻轻点了点头,扭头对白骨吩咐道,“继续走。”   阿莺等人到达禹州城时,太阳已经偏斜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进了庄府,骑马的两个人却是晚上才进的城。   “都怪你,硬是要吃什么大餐,害我们晚了这么久!”楚玉冶看着那关闭的城门,嘟囔着嘴抱怨,“这下又要在路边过夜了!”   宋漾瞥了他一眼,因为天色已经黑了,他便将帽子摘了下来,那一眼看得楚玉冶心里头发虚。   好吧,他承认他是吃得有点多了……   明天九点半看更新啊 第160章 夜袭   “我们不进城。”宋漾见他露出窘态,难得的没有调侃他,而是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去哪里?”楚玉冶看了看不远处紧闭的城门,最后还是决定跟上。   “去寻音阁的住处。”仅仅一句话,就将楚玉冶定在了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寻音阁?!那不是传说中外人很难找到的地方吗?!   寻音阁接任务,是在全国各地设有专门驿点的,然后每月取三次信送往总阁。   至于那总阁的所在究竟是哪儿,外人无从知晓,就连阁内办事的一些人,也不见得知道。   今天宋漾居然说要带他去寻音阁的住处?!   楚玉冶心里雀跃,连忙甩了一鞭子追上他,还没开口,就被他粉碎了美梦。   “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去禹州的驿点。”   宋漾瞥着他因此失落的脸,的脑袋像一条失去了骨头的小狗,不由觉得好笑。   “那你这驿点,为何不设在城内啊?”两人走了一阵,越走路越偏,楚玉冶觉得不对劲起来,停下来不肯走了,警惕地瞪着他。   “因为前段日子禹州流寇入侵,有不识相地到驿点捣乱,便临时迁了出来。”宋漾说着,也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前面就到了。”   楚玉冶将信将疑地跟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两人越过一片小树林,面前出现一个灯火映照的小乡村时,楚玉冶的脸色就变了。   有错愕,也有惊喜。   宋漾睨着他,轻轻一笑,“我可有骗你?”   楚玉冶回了神,冷哼了声,“这次算是你老实!”   说着便先骑着马,往前走去,来到村口,被两个健壮的青年拦住,“来者何人!”   “找你们头出来。”宋漾刚追上他,丢了一块牌子到其中一个青年手中。   那青年接着火光看了眼手中的物件,脸色倏地一下变了,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   “阁下请稍等。”说着,便立即转身进村通报了。   楚玉冶暗暗为他离开的速度咂舌,一面偷瞄着宋漾,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大的势力?能将寻音阁的这些人管理的服服帖帖。   那青年去了没多久,就带了一人回来,来人见了宋漾,拱手哈腰,好不客气。   “不知有贵客到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宋漾一双漆黑的眼盯了他好一阵,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却冷得吓人,“带路。”   那人见没收到好脸色,身子僵下,连连点头应着,模样比楚玉冶府中那些下人还要狗腿。   两人被带到一个院落,据说是村中最好的住所,专门留着伺候贵客的。   楚玉冶推开主卧的门,看到其中整齐而古朴的家具,满意地点了点头,尤其是在看到那张大床时,更是两眼放光,盖都盖不住。   宋漾的视线掠过他,落向那引道之人身上,“你家主子呢?”   “主子出门办事去了,明儿才能回来。”那人说着,脸上还赔着笑。   宋漾盯着他,沉吟了半晌,直到他背脊发出一阵冷汗了,才开口让他退下。   “那二位大人需不需要伺候的丫鬟?”那人连忙应声退下,临到门口时,又回身问了一嘴。   楚玉冶刚要说找个丫头来给他捏捏脚,被宋漾一个瞪眼吓得憋了回去,讪讪地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深夜打扰,已是不便。”   那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垂手哈腰好一阵,才彻底带了人离去。   “你刚才要说什么?”宋漾侧目,幽幽地瞥着他。   “我这几天赶路累了,还想找个丫头给我捏捏腿呢。”   楚玉冶嘟着嘴,一坐在,没好气地捶着腿,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宋漾轻哼了声,抬脚在他腿上几处穴位踹了几脚,听到他发出杀般的惨叫,才满意地收回腿。   “现在还累吗?”他挑眉,俊逸的脸上满是戏谑。   “不……不疼了……”   楚玉冶那叫一个委屈啊,可如今被人拐了出来,还在楚玉仁面前立了誓,他要溜了,估计不多久又会被抓回来,指不定又给送回宫里去了。   自从楚辞出事后,他就更觉得自己得混账下去,坚决不能参与朝中半点事情。   看他扁着嘴生闷气,宋漾眼神闪了闪,一抬袖,门窗悉数被关上。   楚玉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干嘛?”   “你不是累了吗?”宋漾边说边朝他走去,“睡觉。”   “啊不是……”楚玉冶吓得连忙往旁边挪开很大一块地方,怔怔地看着他,“你……你不洗脚的啊?”   宋漾脸一黑,楚玉冶登时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山村里天空明朗,弦月也能照出一片光亮。   楚玉冶借着微弱的光,瞥着身边那睡得安稳的家伙,心里头那个气啊!   刚才他被气了以后,就冲到院子里用凉水简单的冲洗了一遍,回头见宋漾还是大爷一样坐在床头,无奈地又拿了桶提了水,拎到他面前。   想他堂堂十七王爷,还是头一次伺候别人呢!宋漾他大爷的居然还不买账!直接抬脚伸到他怀里,让他伺候着。   一想到自己现在身上一分钱没有,也进不了城去寻庄家兄弟,楚玉冶只好忍了。   现在想来,越想越气,气得恨不得一拳揍死他!   这念头刚过,他捏着拳头,还未出手,忽然听到一声锐器破空的声音。   “你还想打我不成?”传来一声低沉戏谑的声音,楚玉冶一怔,发现宋漾已经睁开了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外头好像有人。”楚玉冶不敢回答,只好转移注意力。   宋漾起了身,顺势一手按住他的肩头,取了自己的宽大袍子披在他身上,“别出来。”   他说着,就下了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楚玉冶糊里糊涂地,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就听得外头砰砰的几声闷响,随即又是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   隐隐出现了火光,长长的影子打在门扉上,他能清楚地看到一道身影,宛若游龙,行走于人群之中。   惨叫声传来,响了大概有五分钟,便彻底沉寂了下去。   “原本想好好睡个觉的。” 第161章 懂挺多   “原本想好好睡个觉的。”宋漾推门进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的所有景象。   门阖上,他才缓缓点了灯,看到眼神呆滞的楚玉冶,皱了皱眉。   “还好吗?”   楚玉冶愣愣地回神,呆呆的“啊?”了一声,无措地看着他。   宋漾眉头皱的更紧了,又一次开口,“还睡得着吗?”   楚玉冶傻傻的点了点头,静了半晌才醒过来,看着他衣上沾的血迹,一向舒展的眉头皱了起来,抓住他左右打量起来,“你没受伤吧?”   宋漾拨开他的手,轻叹了声,“没受伤。”   “没受伤就洗洗睡吧。”   楚玉冶脸色不太自然,说话也没头没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显然还是被那杀人的阵势给吓到了。   这就是江湖,强者为尊的江湖。   “我去换件衣服。”宋漾也意识到此处的血腥味重了,起身要走,被他一把揪住衣服。   “别!别走啊!”楚玉冶慌忙从爬起来,穿好自己的衣服,一边扣着一边嘟囔,“还好你脸皮厚跟我睡了一床,不然我今晚是不是得死在温柔乡里?”   “哪里来的温柔乡?”宋漾一阵好笑,捡起自己的披风披上,又拿了楚玉冶的佩剑,挑了包袱拎着。   等他收拾好了,开门时却停了下来,“要不要闭上眼睛?”   他知道这小子在皇宫里长大,却一直是受楚玉仁庇护的,自然是不可能见过这种场面。   然而出来闯荡江湖,若是连这点都接,那还真是不如早些滚回去。   虽是这么想,宋漾却还是问了。   楚玉冶咽了咽口水,他也不是愚笨的,知道自己此刻若是答应了,他的江湖之路便是到头了。   暗暗咬了咬牙,使劲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怕!”   宋漾挑眉,这才放心地把门打开。   他看上去虽然是个温雅的人,可下手一点不客气,快速、精准、狠辣!   几乎全部是一招毙命,有一剑封喉的,有被捏断喉骨的,尸体随意而凌乱地铺在院子里,还有几个未熄灭的火把,在角落挣扎着。   “他们……他们不是你的人吗?为什么要杀你?”楚玉冶看着心里虽然恐惧,可很快便镇定下来,快步出了院子,便揪着宋漾问道。   “如果是我的人,也不会有此下场。”   宋漾说着,余光瞥向街口,一道身影在他望去的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楚玉冶顺着人的视线看去,借着月光,能看清墙角地面上瘦瘦小小的一道脚印。   不是孩子,便是女人。   默默侧过身子挡住了他的目光,担心他狠起来,连妇孺都不放过。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十恶不赦吗?”宋漾瞥了他一眼,朝村子的另一端走去。   月光不算明亮,却刚好照亮前行的路。   这山间开阔是如此,与之相对,另一边的林楼几人,却只能围着篝火度过。   一行人走了一路,中午的雾气散去没多久,下午四点左右,林中就起了瘴气。   这次的雾气里,有着点淡淡的让人觉得麻痹的效果。   楚辞让大家拿出准备的面罩,找到了事先开辟出来的营地,架起帐篷,准备过夜。   山间最可怖的,除了雾气,还有毒虫野兽。   几人在营帐周围撒了药粉,又燃了一圈火焰,留数人守夜。   看着这熟悉的绿帐篷,林楼恍惚间有种回到了现代的感觉,现代的雨林,也跟这古代一样原始。   只是不同的是,他们的帐篷是轻金属做的,构架更结实,也更加方便。他们的包里带的,是各种应急的解毒剂。   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是孤军奋战。   只有活到最后的,才能真正从林子里离开。   林楼躺在准备好的软垫上,眼眸半阖,一回想起往日的事情,便觉得困乏。   楚辞商量完事情回营帐,看到她已经快要睡着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林楼的作息规律他是知道的,这女人没有别的小女子那般贪睡,然而今日一进林子,便睡了半晌,后停下休息时,又靠在他身上打着哈欠。   如今更是一言不发,直接睡了过去。   难道真的是与身上的伤有关?   他俯子,在林楼身边蹲下,察觉到有人过来,林楼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狐狸?”   楚辞脸色一变,“狐狸是谁?”   听到那熟悉的声线,林楼瞬间清醒了,原本还迷糊的眼也登时变得透亮。   见她这般姿态,楚辞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在林楼没有他参与的那段时光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林楼察觉自己失言,连忙挠了挠脑袋,叹息着开口,“我梦见自己见到一只小狐狸,它在我睡觉的时候说它要走来着。”   楚辞看着她,半晌后才闷闷地“恩”了声,也不知是信了没信。   “你最近似乎很嗜睡?”他看着林楼眼下浅浅的青黑,眯了眯眼道。   “是药三分毒,大概是那药的作用。”林楼一声长叹,每天又是喝药又是抹药的,比以前做手术还让她觉得痛苦。   她说着看了看营帐外头,“这雾气起来,到子时最为浓重,记得提醒他们,到时往营帐下半部分洒些药水。”   楚辞应了声,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比以前消瘦了不少。   “你是怎么懂这些的?”   林楼脸一红,错开目光,拿出早就想好的措辞,“也不知是谁偷换了我那本《北翼国志》。”   提到这书,楚辞眉眼一挑,想到自己还是轩王那张面皮时,去过她房间见的那本书,外面倒是正经,内里的东西,却是让人忍不住害羞的。   手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下巴,缓缓往下,滑到她锁骨处。   “想不到从那种书里,还能学到这些?”   林楼倒不信他会对自己起杀心,当初她当他面杀人时,以这家伙的精明,就该注意到自己不同寻常了。   如今在这深郊野外,正是夺剑谱的时候,就算是个仇敌,也不会选择傻到把她杀了。   笑着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口吐幽兰,媚眼如丝,“学到了什么,你不最清楚吗?” 第162章 他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厉喝,“什么人?!”   林楼松开了手,与楚辞对视了眼,起身一齐走了出去。   出来时,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戒备,所有人围成一个圈,将营帐保护在中间。   见他二人出来,白骨便从外侧绕了进来,“爷,那边好像有人。”   二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草丛里窸窸窣窣,一道黑影摇曳,看不清楚具体的身形。   林楼眯了眯眼,如今赤练剑别在她腰间,这短时间虽然在养伤,可没有荒废内功的修习。   黎烟姝的内功心法,对于她这种小白来说,修炼起来更合适,不过一段时日,就感觉内力充沛了不少。   挥动赤练剑,也不似初拿时那般吃力。   “会不会是什么野兽?”林楼提着意见,似是想要上前查探。   “夫人,交给属下吧。”白骨横跨出一步挡在她身前,一抱拳,就拿了剑往外走去。   他原本就是要去查探的,只是二人刚好出来,便过来汇报情况了。   楚辞看着林楼拧眉忧心的样子,声线微沉,“日后做事不可这般冲动了。”   林楼看向他,微微一叹,算是应下,心底却道自己与他们不同,从前就习惯了自力更生,如今来了几月,也未习惯奴役下人。   庄冀原是跟着陆通天跑前跑后的,这一次担心几人不熟路,便跟在楚辞身边。   不想一整日下来,便是看他二人腻歪。   白骨拿了火把,带了一个年轻侍卫一齐过去,随着人的走近,黑影抖动得更加厉害,却始终没能看清是何物。   白骨只好那削好的树枝拨弄草丛,举高了火把往前探。   这一看,就怔在了原地,与他同行上来查看的小哥则是“咦”了一声。   “爷,这里是个人!只是……”他说着又回头看了眼草丛间,面上闪过几分嫌恶,“只是好像残废了。”   白骨的脸色却很阴沉,那个侍卫刚注意到,正要问他,就见他将火把塞入自己手中,径直朝楚辞走去。   “爷,那人是邢文涛。”白骨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只有在旁的三人能够听见。   庄冀闻言惊悚,“怎么会……?”   他说着快步走上前去,从那人手里夺过火把,往前一照。   看到那被封住了嘴,捆住了手脚丢在地上形容狼狈的邢文涛时,手一颤,火把险些掉落他身上。   楚辞与林楼的神情则是冷得可以滴出水来,不用去看,就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爷,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白骨难得会主动发问,不过此事确实蹊跷的很。   邢文涛从他们手中被劫走时,林楼正好在狱中,楚辞对此事不关心,他们当时还未来得及汇报,便又出了林楼越狱的消息。   紧接着邢文涛便出现在了宁国侯府,还出面指正林楼。   如今此人本该是在京城侯府好好呆着的,怎么会被捆绑着丢到这无极山?!   林楼越过众人,在邢文涛面前蹲下,从腰间抽了一把匕首,拨开草丛检查着他的情况。   他身上的衣服有多处磨损,衣上的泥土旧的已干涸,又蹭了新土。勒住口腔的布条,应该是他在锐物上摩擦想要隔断,两侧的脸颊都被磨出了可怖的血痕。   看来是在这林中带了有一段时日,听到声响,靠着那残废的身躯一路爬过来的。   看着他眼底浓烈的求生之欲,林楼双眸眯了眯,“你想活下来吗?”   邢文涛脱离了催眠之术的控制,精神似乎恢复了些,听到问话,浑浊的眼登时一亮,连连点头,喉间发出呜呜的低吼。   “你这般样子,即使活下去,也只会被人再次抛弃。”林楼无情的说着事实,语气淡漠地可怕,好似看惯了这种情况一样。   宁国侯府虽不是什么人都能入的,但是将人拐走这么长时间,还未闹大,只能说明,他已经彻底被他们放弃了。   他如今这般惨状,虽是自己下的手,可他如不起那歹毒的心思,林楼也不至于对他下次狠手。   怪只怪他太笨太天真。   “给他在村下找个地方,明日派一人送下山。”林楼起身,并没有解他身上的绳和布,对队伍中吩咐道。   楚辞眉头紧皱,可她已下了决心,自己也不便插嘴,见她回来,拍了拍她身上沾的雾水,“下次出去,记得带上面罩。”   林楼扯了扯嘴角,心情还是沉闷。   “以江南船舫的家业,多养一个废人也不是难事。”   楚辞幽幽地瞥了眼庄冀,庄冀头皮一阵发麻,这就将这破包袱甩给自己了?!   林楼被他那夸张的表情逗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掀开帘子回到了营帐内。   她一走,楚辞的脸色就彻底的阴冷了下来,所有人慌忙下跪,动作整齐划一,无比迅速,好似只要稍微慢一点,就会被责罚一般。   “你们这些年,可都是越混越废物了?”   他声音不大,却不影响他的威严,但是这一句话,便将众人压得透不过气。   白骨为首,跪在最前,他拱着手请罪,“是属下疏忽,没有排查好周围情况。”   楚辞半眯着眸子,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庄冀与白骨并肩跪着,也能感受到那骇人的气场,默默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开口。   “此前我们都查过了,方圆几里并无异常。此人会出现在这里,身边定是还藏着高手。”   楚辞唇角勾出一个冷笑,“那你的意思是,你们对付不了那人?”   众人惶恐,庄冀也忙低下了头,不敢再搭话。   此前查探和守卫工作一直是白骨在负责,他不过是个引路的,要追求其实也追究不到他头上。   只是白骨这小子心眼实,不比黑啸敢顶嘴。楚辞要惩罚他,这小子一定会一声不吭地照单收下,连疼都不会喊一声。   庄冀心里头担心着,余光瞥向楚辞身后的营帐,心想着要不要寻林楼来替他求情。   然而不等他开口,营帐内便传出声响,“此人身上沾了不少草木,应该是之前便藏在某处,只等着我们安置了才出来。” 第163章 出发   “若是有那所谓的高手,在这深山之中,也不该在夜晚独自行动。”   言外之意便是若是有高手,肯定也是有同伴存在的。   众人听到发言皆是有些惊讶,他们皆是无冕宫的人,从前听陆通天提起过,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王妃。   但也不知她在楚辞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听她如此唐突的开口,也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知道她不愿自己为难那些人,楚辞周身的冷气稍微散去一点,看着身前跪倒的众人,轻哼了声,“今后若是再出现这种差池,便按规矩处置。”   众人齐声应诺,待他进了营帐,才起身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夫人说的不无道理,若是有人刻意将他丢至此处,定是早有预谋,我们在明处,贸然出击只怕容易掉入陷阱。”   庄冀长眉紧锁,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对此事的情形感到烦闷。   “明日送人下山时,让他们换身行头,装成上山取柴的樵夫。”他沉吟了片刻,对白骨吩咐着。   白骨点了点头,与他一同点了两个年级稍长的男子,按照方才说的法子,明日绕小道到主道上,再行下山。   阿莺绿袖由黑啸护送着,来到庄府,进门只听说他们白天已经进山去了,心里头一阵失落。   两个丫头来到主屋的院落,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   绿袖正一面收拾一面感慨,忽然听到黑啸过来唤阿莺,不知所为何事。   阿莺也是奇怪,与她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   面对黑啸,她原本满是笑颜的脸一沉,压低嗓音严肃的问道,“是什么事?”   “今日陪绿袖休息一宿,明会差人送她回宫,你同我进山。”   阿莺看了看屋内正铺床的身影,沉吟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此事你先不必与她明说,等明日十七爷进城后由他来处理便是。”黑啸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让人信服。   跟京中的人坦白以后,楚辞便再不打算回去,王府中的人也提早就开始准备转移。   原本是打算等她们到了禹州,再一起将她们送去无冕宫,可无极山的老人不肯交出剑谱,楚辞只得带上林楼一试。   次日一早,绿袖便醒了,听到外面吵闹忙碌的声音,迷茫地起身,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往外走去。   “阿莺,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睡你的。”阿莺在外间答了声,回头时绿袖已经穿戴好了外衣走了出来。   “绿袖姑娘来的正好,用过膳后,便随我们回无冕宫吧?”   长阳站在院子里,看着她出来,展着一张笑脸说道。   看到他绿袖还有些惊奇,听完他的话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要接她们去宫里的。   心里早就在描摹着无冕宫的模样了,做梦都没想到,她跟的主子竟然会成为无冕宫的宫主夫人。   雀跃是一回事,只是……   “我还未见到小姐,此刻回宫……”   绿袖一脸纠结,看向西面的方向,忧心忡忡。   长阳连忙给阿莺使眼色,阿莺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拉住绿袖,也劝道,“小姐有爷照看着,不会出事的。何况我们又不会拳脚功夫,去了也是瞎添乱啊!”   绿袖仍是皱着眉,没有言语。   阿莺只得又道,“你可忘了小姐是为何会来此处的?还不是有奸人算计着,若是那人再算计着将你我拐走了,你让小姐是救你,还是顾忌爷?”   绿袖被说的动了心思,可又不大肯承认自己是拖后腿的。   捏着帕子咬着唇,半晌后才跺着脚瞪了她一眼,有些恼羞成怒,“我又不是只会添麻烦。”   话是这么说着,还是乖乖进去拿了包袱,出来后又气呼呼的甩了阿莺一眼,“我说昨夜你怎就不准我收拾东西,原是早知呆不久!”   阿莺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拉过她的手,讨好地晃着,“绿袖你就别怪我了嘛!都是黑啸那家伙不让我说的!”   她说着,还瞪了眼黑啸,一副“是不是你”的神态。   黑啸冷哼了声,扭了脑袋没理她。   绿袖早就习惯了两人这相处的模式,也是拿阿莺没有办法,且当下只能随着他们的安排,回到无冕宫再做打算。   用手肘推了下阿莺,没好气地道,“你催我拿东西,怎的不拿你自己的?”   阿莺怪叫了声,就蹬蹬蹬地跑了回去,把还没拆开的行李交给长阳,还故作一脸慎重的提醒,“你可要小心点,被弄坏了里面的东西。”   长阳不屑地白了她一眼,拎着两人的包袱就离了院子。   等人一走,阿莺就嘿嘿坏笑着捅了捅绿袖,“你这没洗脸呢就出来了,也不怕羞了?”   绿袖这才想起自己是睡过了,他们来时自己是没有洗漱的。面上一红,捂着脸就往屋里跑。   等她离开了,阿莺脸上灿烂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十七爷还没来吗?”她看向黑啸,压低声音问道。   “还没有,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按道理早该到了。”黑啸皱了皱眉,去而复返的长阳接口答道。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阿莺最近一直觉得不安,绿袖或许不知道,但她很清楚,这看似平和的环境里,还潜伏着不少野心勃勃之人。   “与那人在一起,不会出事。”说起宋漾,黑啸冷了脸,语气也不太好。   两人没有在意他的态度,也是深知宋漾的实力。看了看天色,与差不多快要到预定的时间了,若是再不出发,恐怕要赶不上行程。   等绿袖洗漱好,阿莺拉住她就跃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城外驶去。   “对了,十七爷不同我们一起吗?”绿袖上了车,才想起此事,好奇地问着阿莺。   “大概是被宋公子带去哪里快活了吧。”阿莺随意说了一嘴,绿袖听着怔了片刻,却红了脸。   “十七爷在京中便有风流之名,如今离了京城,改不了性子也就罢,宋公子这般为人,怎也会……”   阿莺知道是自己这随口的一嘴让她误会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绿袖知道自己被笑话了,举起拳头砸了她几下。   “行了行了,净想些乱七八糟的,我去外面透透风,省的你还得打我。”   阿莺说着又是一阵笑,惹得绿袖追着就要打她,被她溜了出去。 第164章 阴魂不散   出了马车,跟一旁骑马的长阳递了个眼色,纵身一跃跃上黑啸身边的一匹马上。   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城门,无冕宫的方向还要还要往南一些,无极山却是偏向西面。   绿袖只听得外面长阳嘟嘟囔囔,似乎是在跟阿莺拌嘴,又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糊涂话,脸一红,放下了叫她回来的心思,兀自懊恼着,丝毫不知此刻的阿莺已经不在马车上了。   绿袖的马车刚离开庄家的府邸,阿诺蕾的人马就到了门口。   如今府上能够做主的基本上都出去了,唯有一个闲来无事的庄翼,也不知去了哪里。   阿诺蕾便是无所顾忌了,让人备了马匹,径直就出了府。   公良玉则是按照商量好的套路,将对林楼的关心表现得淋漓尽致,就连阿诺蕾看了都有疑真假。   他们演戏,一面是为了将这些事情交代给百姓们看,一面也是做给暗中盯着自己的楚辞的人看。   阿诺蕾似是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最后答应带他一起出城。   两人带着西参的数名精英侍卫,一路出了城门,很快地跟上了马车。   公良玉一早估算过了距离和时间,等追上来时,刚好是黑啸阿莺与绿袖等人分离不久。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阿莺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阿诺蕾追了上来,秀眉一竖,原本活泼俏皮的面上,露出女子的英气。   “阿诺蕾公主这是要去哪儿?”她勒住缰绳,掉头看向她,只等着她靠近,朗声问道。   “阿莺姑娘又是要去哪儿?”阿诺蕾不答反问,又看了看她身边同样面色不善的黑啸,淡淡一笑。   “我去何处公主怕是管不着吧?”阿莺挑着眉,一扫从前机灵古怪的丫头模样,瞬间多了江湖女子的豪气,好像这才是她本来的样貌。   阿诺蕾神色淡然,像是没有察觉她的变化,心底却在暗暗诧异,这丫头怎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本公主正要去无极山寻王爷,阿莺姑娘是去寻林姑娘的吗?”阿诺蕾倒是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直言交代,还顺带反问起她来。   阿莺料到她会对楚辞纠缠不休,而她身边带的那个年轻的公子,据说是林楼的救命恩人,可见方才阿诺蕾提及林楼时,那微妙的神态变化,心思可见不得有多纯净。   阿莺的心透亮地更明镜儿似的,否则楚辞也不会派她去林楼身边。   黑啸却是一点不买阿诺蕾的账,一声冷嗤,讥笑道,“爷又没有给你名分,你这般纠缠不休,也不知这脸皮是如何练就的。”   他说话一向随性,也不畏强权,在谁面前都直言不讳。   阿诺蕾知他不待见自己,事已至此,也只得忍耐,强笑着道,“黑啸这些年来一直在京中陪着王爷,刚来禹州城,怕有些情况还不太了解,这无极山凶险万分,你与阿莺姑娘二人前往。”   黑啸正要反驳,被阿莺拦下。   “公主对我们的情况倒是很了解,也不知是下了多少工夫调查?”她冷笑着,把玩着手中不长的马鞭,再抬眸时,眼里已经闪出几分杀意。   触到那眼神,阿诺蕾身边的侍卫纷纷拔刀,面露凶狠,将二人团团围住。   “呵!我不过是晚来了几步,这就要打起来了?”   气氛正紧张时,一道如古琴般低沉的声音传来,随即两道身影从远处骑马靠近。   正是宋漾和楚玉冶。   听到那熟悉的声线,公良玉的身子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宋漾的视线划过他,落在阿诺蕾身上,“阿诺蕾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他淡笑着,与楚玉冶一同,缓缓走到黑啸身边。   阿诺蕾回以一笑,“宋公子,好久不见。”   “这位就是楚夫人的救命恩人吧?”宋漾漆黑的眸子看向公良玉,神情淡然,好似只是寻常的客套。   公良玉扯了扯嘴角,他对林楼的那声称呼,落在耳中还真是刺耳。   “在下公良玉,见过公子。恩人不敢当,林姑娘也帮了在下不少忙。”   他恭谨地拱手,态度清冷,眸子更是带着几分不与人亲近的疏离淡漠。   宋漾微微颔首,抱了抱拳,算是回礼。   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多留,而是转身看向黑啸,“长阳那小子呢?”   “已经走了。”黑啸冷冷地回答,不怎么待见他。   楚玉冶有些错愕,“走了?不带我吗?”   黑啸瞥了他一眼,朝宋漾的方向努了努嘴,楚玉冶脸色一变,不由得又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到嘴边的话改了口。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怕是要跟公主同行了。”宋漾微微勾唇,抬手看了眼天色,将帽檐拉低了点。   阿诺蕾直寻思着要如何逼他们引路,并未注意到身边公良玉的情况。   见宋漾主动开了口,便应了下来,“如此甚好,人多,在路上也好多个照应。”   宋漾的身份阿莺黑啸皆知晓,也知他与楚辞的关系,自当他这么做有他的道理,虽不情愿,也未出言反对。   阿诺蕾让侍卫们收了刀剑,一行人继续往无极山的方向前行。   第二日清晨醒来,林楼与楚辞等人继续朝山里前行。   这一座山确实很大,无极山,不愧是传说中的无极境地。   林楼在这林中行走,自觉若不是有人引着,恐怕需花上不少时间摸索。   这也能说明,为何楚辞四月时从她那里得到消息,五月时寻到了老人,至今入秋了,却还未夺得剑谱的缘故。   “这瘴气比昨日浓了不少。”看着雾蒙蒙的林子,林楼拉了拉蒙面的口罩,将口鼻捂实了。   虽是百毒不侵的体质,碍于林楼的要求,楚辞也带上了面罩。   如今说话声线也更加低沉,“这山越往深处走,雾气便越浓,地势也越低。”   一说到地势变低,林楼大概能够理解了这雾气变浓的缘故。   无极山的树木算不上高大,比起别的林子却是茁壮的。   独特的是这雾气,和这林间的各种植被。   林楼已经眼尖的发现,数株曾只在原始森林见过的植物,有的有毒性,有的却有治伤的奇效。 第165章 幻觉   按照计划,这一次的行动,楚辞是投入了不少人马的。   除了当下这两批,另外还有一批,将由黑啸带队进入林子,从山的另一面进入。   那位长者不知是在这片山林生活了多久的时间,对各种地形了如指掌。   当初他们刚寻到他时,便被他耍了一通,险些在这无极山林子里丧了命。   林楼知晓这些后,神色淡淡,只是看着这周围的环境,做着自己的判断。   “不知邢文涛那边如何了?”她走在队伍中间,看着庄冀随口问道。   “我让他们走了另外的路下山,应该不会出现差池。”   庄冀如实的交代,自己跟白骨昨天晚上的安排。   林楼虽然问了,却好像并在意结果,一行人走到一处,忽然间好像有听到流水的声音。   “是不是走到河边了?”   队伍里有人兴奋的问着,他们进山前自己带了水,但是不知需要在这林子里呆多久,能找到水源,自然是欣喜的。   众人侧耳倾听,真的是有流水潺潺的响声,都面露喜色。   楚辞看了看周围的路,对白骨点了点头。   众人这才转了方向,往一旁的小道走去,去寻找那条河流。   林楼清冷的眸子微眯,看着这山间地势,暗暗觉得此处不该有流水出现才对。   果然,穿过草丛,走了半晌,也未见到想象中的河流。   之前说话的那人挠着脑袋,满脸不解,“不应该啊!我明明听到了的!”   “我也听到了,怎么就没有呢?”另一个人也很是疑惑,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搞不明白。   林楼眯着眼,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微微挑眉,“会不会是迷路了?”   白骨刚检查完周围回来,听到这话摇了摇头,肯定地道:“没有迷路,我们走的确实是直路。”   他说着,指着一棵看起来跟周围很相似的树的树干:“之前我命人在路过的树上都做了记号,若是回到原处,会看到印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水声大家是明明白白听到过的,路也没有走错,可是却找不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会是……   众人心里都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楚辞一见立即冷了脸:“不要被杂念乱了心神!”   “这山间的雾气与寻常地方不同,我们已经进了林子深处,虽然做了防护,难保身上没沾些什么东西。”   庄冀也适时地开口,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而且江湖已传出了消息,搞不准这暗处,还藏着人等着对我们出手。”   “庄冀说的没错,这山间的雾气古怪,现在已经快到晌午了,也没见散去的意思,说不准就是这雾气让我们乱了心神。”   林楼也开了口,其实她心里却没有底气。   因为她是亲自感受过自己的死亡的,也是亲自看着前身沉入池底,而自己作为一个孤魂,借着她的身子才活了下来。   虽然她醒来后,与常人无异,但是那经历是不会有假的。   前世的种种,也都深刻在她的脑子里。   穿越这事都发生了,谁又知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些东西?   楚辞见她虽然在给别人打气,身子却紧绷着,伸出胳膊揽住她,俯首低语:“别怕。”   林楼从回忆中抽了神,怔愣地看向他,见他蹙眉,才彻底回了神。   看着他揽着自己的手,脸上微微一红。   她真是的,在想些什么呢?纵然是有那种东西,她不也算是半个孤魂?   而且以自己的身手和经验,若真要打起来,应该不会吃亏吧?   楚辞垂着眼,看她一会儿紧皱,一会儿舒展的眉头,一阵无奈,只好又紧了紧手臂,告诉她自己可以依靠。   最后众人决定放弃寻找水源,按照原来的路线继续前进。   黑啸二人领着宋漾、楚玉冶等人,来到原来安排好的地点,那里已经有一队人马在等了。   看到宋漾几人,还有一些打扮奇怪的士兵模样的人,为首的那人不明所以,“宋公子,这……”   宋漾回头看了眼阿诺蕾带来的人,淡淡一笑,“这些是为协助轩王殿下而来的。”   为首的人听他说是“轩王殿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身后众人一挥手,“给他们面具,准备进山!”   宋漾眸子微闪,扭头看向阿诺蕾和公良玉,“这无极山一向凶险,情况变化莫测,我也未曾进去过,恐难保二位周全,二位确定,要随宋某一同前往吗?”   阿诺蕾浅浅一笑,将耳畔垂落的发丝勾到耳后:“宋公子如此说,那阿诺就更该进去了。”   她目光深远,看向那无尽的山林:“王爷他常年在京中,也定是许久未经历这般凶险,他遇刺时受的伤才好,万一出了什么事,多一个人,也好多份照应。”   楚玉冶听她说得这真切,若不是事先知道了她的目的,险些就要信了。   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怕是还想故技重施,将五年前在战场的戏码又重演一遍。   前一次的救命之恩若说还有争议,那这一次她成长至这般,定是会做的滴水不漏。   一边默默地同情林楼,一边又庆幸能见见她勾心斗角的模样。   这女人一直不把这种事放在眼里,即便是别人来招惹她,有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起来凶恶冷漠,心眼儿里却软了吧唧的。   正在拨着草丛的林楼打了个喷嚏,楚辞瞥了她一眼,“着凉了?”   林楼擦了擦鼻子:“我看是某人在咒我。”   楚玉冶背脊一阵发寒,往那黑漆漆雾茫茫的林子里探了一眼,扯了扯宋漾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道:“我们非得要凑这个热闹吗?”   宋漾挑眉,眼里闪过几道暗光,语气平淡:“你怕了。”   楚玉冶被他这话一噎,干咳了几下,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   宋漾一声轻笑,没理会他,转身拿了递来的面具,率先进了林子,姿态悠然,好像是在逛着自己家的后花园。 第166章 属下成素   公良玉一直留心着宋漾是否察觉了自己,此人的功夫和手段如何,他在寻音阁做事多年,很是了解。   自己判出寻音阁,挑动百姓,投奔襄王。   这一切事情,依照寻音阁的能力,都能调查的一清二楚。   他虽从中打了许多烟雾弹,但找出真相,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昨天夜里城门处安插的线人一直没有回来,只怕早就遭了毒手。   阿诺蕾见他神色不宁,扯着缰绳,信步走到他身边。   “林姑娘的功夫不弱,又有王爷在身边,公子倒是不必担心,只是她身上的伤……”   阿诺蕾说着无奈一叹:“她对我一直不信任,想必说用过我的药,也不过是客套话。这带着伤进林子,不知会不会染上这瘴气的毒。”   公良玉闻言,故作不悦地冷了脸:“公主此话到了阿玉这里便算是止住,日后就莫要再说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落后了队伍几步,身边只有西参的侍卫在旁。   前头走着的阿莺和黑啸嘀咕:“这两人一直就很古怪,阿诺蕾就算了,从前就不怀好意,这新出来的救命恩人,又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黑啸一声冷哼,“瞧他每次提起王妃时的表情不知道了?”   黑啸的话语很是不屑,他们与楚辞不是同路,并未得到其他的消息。   楚玉冶也觉得身后跟着阿诺蕾和公良玉很是奇怪,几次看着宋漾欲言又止。   这家伙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这般老神在在,好像是对一切都不在意,又好像是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昨晚上他们错过了进城的时间,再楚玉冶看来,也是宋漾故意的。   去那个村庄,还不知是有何目的,杀了晚上偷袭之人,也不留一个活口,像是知道会有那一场刺杀。   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   楚玉冶忽然一惊,错愕地看向后面队伍里的公良玉,还没有细瞧,眼前就伸出了一只手。   “你在看什么?”   宋漾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拉到身前,拨开他头顶上方险些刮到他脑袋的树枝。   楚玉冶本来还想骂他的,看到那树枝,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拨开他的手,闷声不语。   宋漾倒也没有追问,余光瞥着公良玉和阿诺蕾,很快又收回视线。   他们走的路与楚辞他们走的不同,可以说是一条近道。   楚辞本意是想让黑啸带人从这边进,分头寻找,若是能遇上那位老人最好便发信号,遇不上,便与他们汇合。   前几个月的经验告诉他们,在这个林子里,人多总比人少要安全。   为了确保林楼的安全,楚辞容不得任何一处出现闪失。   楚辞等人在林子里走着,争取在天黑之前来到与黑啸约好的地方。   因为之前寻找水源耽搁的时间,这会儿要绕路,已经有些迟了。   林子里的雾气浓厚,像是拨不开的纱,层层缠绕。   众人皆是带着面具,本来行走间就觉得呼吸不畅快,这会儿更是整个人都觉得压抑起来。   越走,也就越疲惫。   “还有多远能到?”林楼看着越走越慢的队伍,皱了皱眉。   “就快了,能够在太阳落下前赶到。”白骨回答着,就见她抬头看了眼天,这才想起,现在虽然是白天,也是看不见太阳的。   其实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一路上雾茫茫的,只能麻木的走着,时间观念早就淡漠了。   楚辞也是一路跟着走的,但他内力深厚,走这段路并没有其他人那么累。   瞥过林楼额上渗出的一层细汗,淡淡地道:“看来你娘将剑谱交给这位老先生,是不无道理的。”   林楼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声轻笑。   “倒不是觉得累,只是这么走下去,怕是我们的干粮撑不了几天。”   她说着,目光落在前面几人背着的包袱上。   为了减轻重量,他们带的帐篷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只带了个睡袋或者毯子,直接在地上露宿。   林楼原本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也没有这些人想的那般娇气,可自己生长于深闺中,这话由她说出来,反是没什么说服力。   干粮和水,也是有限。   从今昨两日的情况来看,要在这偌大的林子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几番劳顿下,最后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是时,到达了指定的地点。   这是一处宽敞的山洞,洞里铺满了干草,一看就是有人打点过。   一行人刚进去卸下行李,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爷!你们可算是来了!”   沉稳的女声传来,紧接着一道倩影从洞口走近,出现在众人眼前。   “成素,剑找回来了吗?”队伍里有人一见到她,就开始追问。   要知道,他们来此可是为了寻找剑谱,若是剑丢了,这剑谱的威力,也就削弱了不少。   八仙剑,也不是完整的八仙剑。   听到这个称呼,林楼眼前一亮,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紧身的黑色衣服包裹着身材,凹凸有致,长发高高竖起,干爽利落,一双眼似冷非冷,长眉若柳,薄唇如血。   活脱脱一个冷清的冰山美人!   也难怪李界仙会为她着迷,这样的女子,在古代可谓难得。   就是不知她与李界仙,如今走到了哪一步。   成素见这个年轻女子不住打量自己,默默侧了侧头,刚才发话那人又追问了起来:“剑找回来了吗?李界仙那小子胆儿可真大!下次可别让老子逮着!”   提及李界仙,林楼微微一挑眉,成素却因着她这细微的动作,而变得不自然起来。   轻咳了声掩饰尴尬,冷眸扫过那喋喋不休的男子:“滚开!”   那人像是习惯了她这脾气一样,被她一吼,就瞬间停下来话茬,躲到一边去了。   其他人看他在成素那吃了闭门羹,都掩着嘴偷偷取笑。   “属下成素,见过夫人!”   打发走了那人,成素才走过来,单膝一跪,拱手行礼。   林楼自看她第一眼就对这个女子很欣赏,见状连忙摆了手:“不必行礼。”   成素起了身,面向楚辞,弯腰行了礼:“见过爷。” 第167章 情敌相见   楚辞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剑拿回来了吗?”   成素从背后取下一个用黑布缠绕的长条物件,双手恭敬地奉到他面前:“剑在人在!”   简单的四个字,让林楼对她肃然起敬。   前一世自己是杀手,深知要做到这一点有多艰难。   她就是为了保护目标物件,才会最终丧身火海。   如果安丽斯没有被那场爆炸波及,现在应该已经坐上了她的位置。   想到那个女人,林楼的眼神一暗,看着楚辞拿起那个黑布长条,也不做检查,便放在了一旁。   林楼侧目看了眼那剑,这就是传说中的八仙剑吗?   楚辞若是有这剑,想要这剑谱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当年八仙剑问世时,就掀起了江湖的一番风云,就连朝廷中的许多人,都在暗暗参与争夺。   如今也是如此,一直在寻找剑和剑谱的下落。   这剑在无冕宫,以无冕宫的实力,一般人想要夺剑,可谓是难于登天。   宫中随便一个端水的丫头,拉出去都是不得了的高手,何况是那些高位的核心人物。   林楼刚才看着成素,她腿半曲着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地上砂砾粗糙,也不见她有一丝动摇。   “黑啸他们很快就能到了。”白骨从山洞外走进来,对楚辞抱了抱拳汇报。   他点了点头,“同行的还有哪些人?”   林楼诧异他为何有此一问,阿诺蕾若是不死心,这次会偷着跟过来,她有所预料,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这说话的语气,好像还有别的人?   “同行的还有宋公子和十七爷。”白骨说着,看了林楼一眼,“还有夫人的救命恩人。”   楚辞微微冷哼,跟着瞥向林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瞧你惹的桃花债”,看得林楼一阵羞赧。   成素在山洞等了已有一段时日,这洞内环境干燥宽敞,还能够架起一座帐篷。   林楼想着若是阿诺蕾要来,该如何分配,外面就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宋漾踩着干枯的树枝,走在最前头,楚玉冶一直紧跟在他身后。   一看到前面明亮的山洞,就兴奋起来,“终于到了!”   阿诺蕾在后面掩唇轻笑,“又不是来此游玩,十七爷只走了这一天,便受不住了?”   楚玉冶对她没什么好感,但是出于风度和两国交情考虑,还是得好好待着她。   不介意她说话的态度,撇了撇嘴道:“本王很少离京这么远,见到这些自然会好奇。”   阿诺蕾噙着笑看他,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宋漾见楚玉冶脸一红,就要过去跟她理论,手快地拉住他:“有些东西可好奇不得。”   楚玉冶一怔,就被他扯着进了山洞,手劲儿大得他甩都甩不开。   远远就听到了楚玉冶的声音,楚辞与林楼站在洞口,负手而望。   看到楚玉冶,林楼挑了挑眉,目光随后落在他前面那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身上。   这男人的相貌被帽子遮着,周身有着一种震撼人心的魅力,危险又神秘。   他步履稳健,拉着楚玉冶走的速度不慢,但也没有太快。   在二人身前两米的位置站定,抬手掀开帽檐,“好久不见。”   低沉醇厚的嗓音飘出,让林楼一怔,下意识地侧目看向楚辞。   “我可不想见你。”楚辞冷笑,瞥向他身后的楚玉冶,“你为何会在此?”   “成天呆在京城怪无聊的……”楚玉冶见到嘴边的“皇兄”吞了下去,改了个说法。   林楼会被拐走,事实上也是楚玉仁的纵容,若不是他与阿诺蕾联手,林楼也不必进监狱,更不存在后面那些麻烦的事情。   这些事情,楚玉冶从前或许还觉得他皇兄无辜,那道赐婚的圣旨下来后,他就恍然了。   楚辞的腿明明没有伤,却还是为了他的江山稳固,装病装了这么多年。   只能说楚玉仁这一次的作为,实在令人心寒。   林楼见他扁着嘴,眼神飘忽,知道他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了。   对这个表面纨绔,内心透亮的小王爷,林楼心中自有几分爱护之意。   侧身让道把人放进来,紧接着一抬头,就看到了随后过来的阿诺蕾等人。   阿诺蕾见了她,粲然一笑,“林姑娘。”   随后又立马转向楚辞,屈膝行了一礼,“王爷。”   楚辞没理她,视线落在走来的黑啸身上,眼里含着凌厉。   黑啸知道自己没能甩开这人,是过错,只好硬着头皮,跪下赔罪。   “是属下无能!没能甩开阿诺蕾公主!”   那一声喊得洪亮,又是朝着山洞,一下子传出,引得所有人侧目。   阿诺蕾脸色变了又变,后牙暗咬,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复下来。   “少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该来一样。”   她噙着笑,笑里却藏着刀子,也不复在外面时那般温雅,气质冷冽,如一朵让人无法高攀的雪山之花。   你既然喜欢这种性子的女人,那为何我就不可?   她美眸幽幽转向楚辞,没了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只有满满的霸道和高傲。   察觉她的变化,林楼暗暗心惊,余光瞥向楚辞,只见他眸光微闪,与阿诺蕾四目相对。   “王妃!”阿莺看出她眼神微眯,心知阿诺蕾此番肯定是要坏事,便快步上前,冲她扑去。   林楼的目光被几人引了去,没注意到人群里阿莺也在。   看着身前挂着的少女,怔愣了片刻,才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轻一笑:“我没事。”   “你可吓死阿莺了!”阿莺嘟着嘴,一脸埋怨,“还好我是机灵的,像绿袖那笨丫头,就只能被送走了!”   林楼一听了然,扫向阿诺蕾几人,知晓了阿莺还未暴露自己会武功之事,当下笑着拍了拍她脑袋。   装作无奈地叹息:“就你调皮。”   阿莺吐了吐舌头,从她怀里起来,插着腰冲着阿诺蕾又吼了起来,“你也知道你不该来啊?王妃跟王爷两人出来办事,你瞎凑什么热闹?!”   阿莺嘴毒也是很毒惯了,今天一路上为了隐藏实力,没怎么开口,这会儿见了林楼,就好像是怕人的奴见了护短的主,立即就嚣张起来。   林楼将她的心思看在眼里,心头温暖,勾了唇看向阿诺蕾。   她是习惯了忍耐和不问世事,可这并不代表,谁都可以骑到她头上耀武扬威!   阿诺蕾对阿莺的叫嚣并不放在心上,既然决定不再伪装,她也不必顾忌旁人的目光。   何况她身边的侍卫,都是西参皇室守卫军中的精锐,各个武艺精湛,丝毫不会比无冕宫的那些人逊色。   这也是她的资本之一。   “阿莺姑娘我念你是林姑娘身边的人,才叫你一声姑娘,可你终究是个奴。”   阿诺蕾缓缓迈出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气质冷冽,“你可懂?”   阿莺退了一步,她又不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深闺丫头,怎能被她威胁到。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感到了危险,但很快就回了神。   楚玉冶不想两人这么吵起来,连忙拉开阿莺,“哎呀呀!你这跑了好几天了还不累啊?赶紧去洗洗睡吧!”   林楼闻言,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轻声道:“十七说的没错,早些去休息吧。”   说着转了身,对白骨开了口:“今夜就劳烦你与庄冀委屈一下了。”   白骨拱了拱手,引着阿莺就往自己与庄冀准备的帐篷走去。   林楼看着阿莺被带走,进帐篷之前她还回头对自己做了个鬼脸,忍不住一笑。   楚辞见她这般,心里头的阴霾也散了些,看来让那丫头过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负手与宋漾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林楼折腾。   然而林楼却没有注意,转身又面向阿诺蕾,神情淡漠:“只是不巧不知公主大驾光临,还带了这么多人马。林楼这山洞委实小了些,恐容不下公主的金躯呢。”   阿诺蕾心知她要以此为难,不在意一笑,“若说营帐,我也让人带了,我的人在洞外,也不至于饮露水。”   说着,她的侍卫们便开始整理行装,将事先准备好的营帐拿了出来。   装到一半时,忽然有人叫了声,“咦?怎么坏了?”   楚辞眉眼一挑,幽幽地看向黑啸。   黑啸连忙错开了眼,抱着肩从靠着的墙壁起身,进了山洞跟其他人一起坐下。   阿诺蕾脸色一变,抿着唇盯着林楼一言不发。   林楼侧目看了眼自己的营帐,也抿了抿唇,最后勾出一个极浅的弧度:“公主若不介意,可以睡我的地方。”   楚辞眼神一凛,盯着她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这女人什么意思?!   阿诺蕾没错过楚辞这变化,当下也不推辞,一口便应下。   “既然林姑娘如此体贴,那阿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辞寒了脸,冷声反驳:“我不同意!”   林楼转身往阿莺的帐篷走去,凉凉地丢下一句话,“既然轩王殿下不同意,那轩王妃可就自便吧。”   听到那个“轩王妃”,众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神色紧张的瞄着楚辞。   他的脸色已经黑成一片锅底,眸子里闪着风暴,袖袍隐隐飘动,洞内的火焰却不见闪动。 第168章 还在生气吗   阿莺听着外面的对话,见林楼进来,有些担忧。   “王……小姐,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悄悄观察着林楼的神色。   “无事。”林楼轻叹一声,在她身边坐下。   “阿诺蕾这人善用舆论,在百姓面前,就装作那般可怜痴情的模样,如今到了山里,可就完全暴露了。”   阿莺叹着,咬着下唇,其实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在她心里,林楼年纪虽然不大,可却是自己见过最为沉稳大气的女子。   她的心思,比自己想得还要深。   可如今在这昏暗的环境里,看她的背影,忽然觉得瘦削单薄。   不过是个十六岁的深闺女子,纵然聪慧,内里也仍是脆弱的。   林楼屈膝坐着,手肘撑着腿,支着脑袋,神色隐没在暗处,阿莺看不透她的神情,却越发觉得心酸。   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却发现她的身体烫的吓人。   一声轻呼出口,冷漠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别叫。”   阿莺止了声音,神色复杂。   “一会儿他来了,就说我乏了懒得应付。”   林楼动了动,撑着手臂往铺平的被子上趟去。   阿莺连忙扶着她,替她打点好,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一阵心疼。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林楼眉头紧锁,脸色有些发白,只能侧身卧着,后背是火辣辣的灼烧之痛,身上已经“烧”出了一身冷汗。   阿莺看她咬着牙,担心她将牙咬坏了,连忙从身上扯了一截袖子卷成布卷,塞到她嘴里咬着。   不忍见她如此,几次想要出去找人,又怕惹了林楼动怒反而情况恶化。   只好趴在一旁低声地求她:“带阿诺蕾来是宋公子的主意,爷早就交代了要甩开她的,小姐你就别置气忍着了。”   林楼摇了摇头,忍过一波痛,才缓缓开口:“只怕是这山间瘴气入体,一进林子我便如此了。”   阿莺一听满脸震惊:“既是如此,那小姐为何跟爷说改日再来?”   林楼沉默着眉头搭话,只皱着眉。   事情拖到如今,江湖上已有了传言,这无极山只会越来越不太平。   若等到日后再来,恐怕连守护剑谱的老人都要受到牵连。   她最不愿见到这种事情发生,她只是这世上的一缕孤魂,借了林三小姐的身子还魂,自是要护住林家周全。   如今离开了京城,她一无所有。   方才看到楚辞的眼神时,她才恍然惊觉,若不是她的出现改了林三的命数,阿诺蕾与楚辞是否早已成了一对?   如今自己的身子这般破败,这毒就如瘟疫一样,蔓延的厉害。   昨日只是头晕,今日便连行动都有些迟缓了。   她想她的命数可能早就到头了,只是她的执念撑她至今。   想着,林楼也不觉得有多痛苦了,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阿莺看了,却不觉得是疼痛减轻了,反而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心地解开她的腰带,检查起她身上的伤。   她记得昨晚府上的大夫说,林楼伤了背。   她将衣服脱至肩头,一片青黑的狰狞伤痕赫然盘踞在此。   再往下,林楼一把拽住了她,“别看了。”   阿莺自认性子坚强,看到那伤痕,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小姐……小姐……”   “又不是要死了。”林楼刮了下她的鼻头,一声轻笑。   外面传来脚步声,阿莺连忙抹了眼泪,替她将衣服整理好。   公良玉站在营帐外,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奈何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他听不出什么。   “林姑娘,今日服过药了吗?”   林楼一听声音便知是他,对阿莺递了个眼色。   阿莺连忙贴着布面,小声道:“服过了,已经睡下了。”   公良玉心觉不对劲,却也没觉出哪里不对,暗想着自己的药是绝不能断的,今日看林楼说话中气很足,也就落了心。   道了几句叮嘱的话,就走了。   楚辞本来想追上林楼问她是闹什么别扭,手臂却被阿诺蕾抓住。   也不知这女人哪里来的力气,他一下子竟然没有挣开。   “圣旨已经下了,王爷还要抗旨一次吗?”   阿诺蕾盯住他,美眸里闪着自信,红唇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让人觉得霸气,却又不至于嚣张。   楚辞一阵恶寒,用力甩开她的手,冷冷地道:“抗旨又如何……”   音还未落,阿诺蕾便截住他的话:“免死金牌的权利,王爷已经全部用完了。”   楚辞更像是听了莫大的笑话,神色也染上一抹阴狠:“你以为我真在乎这狗屁头衔?!”   楚玉仁的所作所为,早已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当年是看在他皇兄舍身保护自己的份上,才对楚玉仁如此迁就。   可如今,他也没这义务陪他胡闹了!   阿诺蕾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之前有猜测过他跟无冕宫的关系,这次的行动打的是无冕宫的旗号,可一直到现在,那位宫主也没有露过脸。   他既不在乎皇家的身份,在江湖中定是也有足够的本事立足。   他这种人很骄傲,自然是不会依靠宋漾的扶持,那只能说,他就是无冕宫的宫主!   所以那些人,才管林楼叫“夫人”,而不是王妃!   阿诺蕾心神微凛,原以为拿到了圣旨,便是有了固定的筹码。   如今看来,她好像做的还不够?   她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冷,盯着楚辞的眸子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是否属于皇室之人,可不是王爷一人说了就算的。”   楚辞眼眸一眯,猛地出手扼住她的喉咙,冷笑着靠近:“你是在威胁我?”   阿诺蕾忽然被钳制,连他是如何出手都未曾看清,喉间就传来剧烈的疼痛,胸口一阵窒息。   只能张大眼睛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   “那你知道我为何会放任你跟过来吗?”楚辞的话越来越冷,脸上的神情更是不见半分怜悯。   阿诺蕾心里惶恐,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眼神也慌乱起来。   外头的西参士兵见自家公主被控制,纷纷拔刀,一个个目光狠辣地盯着洞中众人。   阿诺蕾是个聪明的女人,带的人都是精英,而且人数也不少。   在他们进山之后,其实还有另一批人也悄悄的跟了进来。   万一她出了事,这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楚辞不管知不知晓此事,他都不在乎。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阿诺蕾脸色憋得通红,这是她一辈子以来从未有过的丑态。   因为疼痛,她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可还是透出了恨意,紧紧盯着楚辞身后的营帐,各种不甘,无奈,和痛恨,都涌上心头。   从前无论她如何做,楚辞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冷漠对她,都是因为林楼,都是她从中破坏。   原本自信满满的一次出行,却变得这般狼狈。   西参国内对她是如何评价,不用刻意去打探都能知道。   她恨!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五年的努力,要因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被毁于一旦?!   楚辞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有松懈的意思,那眼神也如同看着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随意一下,就能够将她捏死!   西参侍卫中为首的人已经拔刀向前,宋漾见形势不对,抬手阻止楚辞。   “你不去看看她吗?”   楚辞的手腕被他握住,宋漾的脸色平淡不见一丝波澜,可楚辞却因为他的出手,不得不松开阿诺蕾。   这家伙!居然敢对他用药!   愤恨地将人往地上一甩,扬袍朝林楼的营帐走去。   背影决绝,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   阿诺蕾重新获得空气,倒在地上猛烈咳嗽着,眼神却不甘心地追着他的方向望去。   公良玉回到她身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从袖子里取出瓶子给她服了药。   他轻叹着,这一叹带着浓烈的无奈。   西参侍卫连忙上前跪下,紧张地打量她:“公主,您没事吧?!”   阿诺蕾刚平复下来,眼神还是紧盯着远处的人,摆了摆手,由他扶着自己起了身,神色不明。   楚玉冶乖乖的躲在一旁看了这一出戏,不能说是大快人心,在看到她被楚辞那么粗鲁对待的时候,还是有些心疼的。   宋漾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外面阿诺蕾的守卫。   “公主要不还是回去吧,该见得你都见过了。”他淡淡地开口,明白人却听出了几分逐人的意思。   “不劳宋公子费心。”阿诺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跨步朝林楼与楚辞二人住的营帐走去。   那背影泠然,有些凌乱的头发更加衬出她的冷艳。   楚辞来到营帐前头,阿莺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在他站定时,从里头走了出来。   “爷,夫人说她乏了懒得应对,让您……”   “已经无需应对了。”楚辞越过她,进了帐篷。   林楼还是侧卧着,背上的灼烧感已经渐渐散去,脑袋有些昏沉。   听到人来,眉头一抖,没有睁眼。   楚辞盯着她,在一旁躺下,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卷起她散开的长发。   眼神缱绻温柔,好像刚才外面那个下狠手、差点毁掉阿诺蕾的人,并不是他。   “还在生气吗?”   他轻声开口,没有离得太近,盯着林楼的背影,深邃的眸子一闪一闪。   这两天停电,更新晚了,周末加更,么么哒 第169章 她看到了什么?!   林楼不语,疼了这半晌,她的身子有些僵硬,也有些麻木。   楚辞也只是看着,他纵容阿诺蕾跟来,便是不想这些恩怨上升到两国之间。   他对于楚玉仁,这些年来确实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不想竟让他将这作为伤害林楼的资本,不仅纵容阿诺蕾的人将林楼拐至禹州,更是让她背负上种种骂名。   从皇家剔名,永远入不得皇室。   然这只是其一,是大多数人知道的,还有一个惩罚,那就是将她林家的族谱上划了去。   如今的林楼,不过是一个没名没户的江湖人。   林莫风一开始自然是不肯的,只是刑部那边态度强硬,加之那日林楼刺伤邢文涛也确实有众多人所见。   皇上的态度不明确,林莫风再坚持也无用,只得依照律法办了。   但是却将此事隐瞒了下来,从未与任何人提起。刑部也答应不对外公开宣布,才算告一段落。   当朝王爷自然是不可能娶一个贱籍女子为妃,理所应当的,阿诺蕾便接受了圣旨。   楚辞想着一声冷笑,卷着她秀发的手指微微摩挲,俯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还不解气?”   林楼轻哼了声,动了动脖子,还是没有睁眼。   楚辞眯着眼,神色越来越邪魅:“她要嫁的是轩王,可如今这轩王,还在京中。”   闻言林楼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回头对上他的眼:“你怎么这么坏呢?”   “不过是多留意了一眼,你就要晾我这许久。”楚辞叹着,埋首在她脖间,林楼吃痛地微微抽了口凉气,又极快地忍了下来。   “往后的日子,我可要怎么办呐……”   “你看我还不够吗?”林楼挑眉,抬手将他的脑袋撑起,故意威胁道。   “有些人心,不看,便防不住。”   楚辞眸子一沉,看向她时深黑如潭,吸引着她沉沦。   林楼心头一颤,后背的疼痛又一次传来,她唇角抿出一个弧度,红了脸。   转过身子,埋进他怀里,感到他因此的片刻僵硬,林楼又坏心眼地拱了拱:“就算看了也防不住。”   楚辞很满意她能被自己诱惑,脸上的笑意止不住,眉眼都染上了柔情。   吻了吻她的发丝,却忽然闻见一抹冷香,心头一跳:“你吃药了?”   林楼不以为意:“可能是阿莺身上的味道吧。”   闻言楚辞也未多想,这几日看她的情况与往常一样,平日里的活动也都不受影响。   府里一直伺候她上药的丫头也说,伤已经好的差不多,除非是刻意去抓挠,否则不会有大碍。   看她似乎有些疲乏,楚辞的身子往下躺了躺,用手臂给她当了肉垫。   林楼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气的枕了上去。   他们的队伍没有带多少软布被子之类的东西,在这林子里活动,带那些东西过于累赘了。   林楼刚才枕的是在阿莺的包袱,里面只有一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物件,质地坚硬,枕着并不如想象中的舒服。   楚辞任由她调整好位置,看着她闭上眼,满意地睡去,脸上的柔情才渐渐散去,一点一点变成冷峻汇聚在眼底。   他盯着营帐的帘子,目光深邃悠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成素在听说林楼要将帐篷让出来时,就先进去收拾了。   此时营帐内空荡荡的,连楚辞的行李都被拿走了。   楚玉冶之前与成素打过交道,此时便也不见外,眼尖的瞥了眼帘子里头的情况,撇嘴道:“你倒是实在,你家爷刚发完脾气,这就学着使绊子了!”   “爷不是要与夫人一起休息吗?”   成素不明其意,皱着眉头看了眼旁边的营帐,手里还拎着二人的包袱,不知该如何处理。   楚玉冶一时语塞,讪讪地回到宋漾身边。   宋漾看着外面仍是拔刀相向的西参众人,眯了眯眼:“几位也早些休息吧,夜间瘴气较浓,可不要还没往里走,就先倒下了。”   他说这话时声线微凉,伴着那翻腾的雾气,忽然让人身上一阵发寒。   他虽然表情很平淡,但楚玉冶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太好,好像是已经动怒了。   这一出山洞是真的不小,除了林楼与阿诺蕾那两顶帐篷,又有人为宋漾支起了一顶。   楚玉冶跟着他出来的,想当然的就跟着宋漾进去了。   一进去后才觉得尴尬,哎呀,人家都还没开口呢……这样好吗?   不过这念头也就出现了几秒,就在看到那软被子时消失了。   “这……这就是床啊?”   “你是来游山玩水的?”宋漾眯着眼,高大的身子往那不宽敞一躺,把整个铺都占了。   楚玉冶一见不乐意了,拉着他的一条胳膊,企图把人拽起来:“好吧好吧我认了,你让我睡嘛!”   拉了半天,宋漾还是纹丝不动,好像整个人黏在了那被子上。   折腾了半天,楚玉冶的好脾气也磨没了,瞪了他一眼,钻了出去。   白骨正收拾着睡袋,见他又出来了,有些惊讶:“十七爷还有何事吗?”   “我跟你睡。”楚玉冶没好气地说着,一把抢过他整理好的睡袋,就要往里钻。   白骨只好帮他拽着口子,伺候着他睡下,才去准备自己的。   外面的布防都已在他们来前,就已经布置好,白骨带了几人出去又做了一遍检查,才回来准备休息。   阿诺蕾的人带的营帐坏掉了,只能露天休息,公良玉因着算是林楼的恩人,白骨庄冀便也在洞内给他准备了一处休息的地。   这一番折腾下来,很快就过了子时,山间风声呼呼,一层一层刮过,卷起大雾升腾又落下,冲进洞内。   撞击着山洞内的火堆,引得火苗摇曳,似要舞成火龙。   夜半时,林楼忽然睁了眼,后背又传来火辣辣的灼热感,比起晚间时还要剧烈,整个人直接抽搐起来。   她咬着牙,强忍着才没有发出声音,额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直接汗湿了楚辞胸前的衣襟。   “林姑娘?”正痛苦不堪险些闷哼出声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唤,带着疑惑。   “阿玉?”   林楼开口轻问,发觉一向浅眠的楚辞此刻竟还未醒,不由得诧异。   撑着剧痛,缓缓从他怀里起身,来到营帐前。   公良玉皱着眉,紧张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你怎么知道……”林楼话说到一半,眼眸忽然一缩,她的手掌上不知何时已经沾满了鲜血。   而一抬头看山洞内的众人,就夜里巡逻的人也睡了过去。   “这山间的雾气有麻痹作用。”公良玉从袖间取出药瓶,倒了药丸给她,“当时我看你伤便觉奇怪,应该是那刀上沾了什么药性隐蔽的毒素。”   他说着,又看了看营帐内,眉头越皱越紧:“这几日一直在研究,可你已经出来了,我只好也跟了来。”   “你有心了。”林楼眼睑微垂,也回眸扫了眼楚辞。   眼里闪过一抹痛苦,脚下一软,朝公良玉跌去。   公良玉连忙扶住她,把她手里的药喂她服下去。   “药我都带来了,找你的丫头替你上药吧。”   林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原以为他是有阴谋来的,一定会借此机会把自己拐走,单独去寻找剑谱。   而且这洞中众人沉睡,绝不像是这雾气所致。   “多谢了。”林楼屈了屈膝,就要行礼,被他双手托住。   公良玉走过去将阿莺叫醒,跟她说明了情况,将药递到她手中,一齐看向林楼。   林楼沿着营帐的帘子坐下,神色痛苦又疲惫。   那伤比被炸弹炸裂还要痛,炸弹炸过不过一瞬间,这痛苦却一直持续着,折磨着她。   阿莺拿了药,走到林楼身边,却又为了难。   这山洞里这么多人,该如何上药?   身后的营帐内又有楚辞,林楼不愿让他知道。   正纠结时,宋漾从自己的帐篷内走出:“过来吧。”   林楼抬眼看向他,有些错愕。   公良玉便也劝道:“林姑娘快过去吧,若是晚了毒素再蔓延了……”   宋漾睨了他一眼,侧身拉着帘子,等她们进去了,才放下,在外面守着。   公良玉对他笑了笑,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睡袋里,被他叫住。   “不知公良先生有没有兴趣谈谈?”   公良玉动作一顿,回头对他笑了笑:“夜已经深了,有什么话公子不妨明日再说吧。”   他这么说,宋漾也不坚持,随意点了点头。   帐篷内阿莺替林楼解开衣服,袒露出整个后背的时候,却没了声息。   林楼不解地回头,却见她满脸的惶恐,呼吸凌乱急促,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她心头一跳,连忙抓住她的手臂,摇了她几下,阿莺的眼神才重新开始聚焦。   “啊?小姐……”   她怔愣愣地看着林楼,还是没有从那震撼中抽出自我。   “你看到什么了?”林楼眯着眼,一接触到空气,背上的灼痛竟然减轻了几分。   她一问,阿莺的眼神便飘忽起来,左右闪躲着,就是不敢看她。   见状林楼心底愈发不安起来,反过手去摸自己的后背。   摸到的却是一片光滑,好像什么都没有,连之前那狰狞的伤痕触感都没有摸到。   可阿莺的眼神,分明是见到了什么来吧,说好的周末加更 第170章 白骨   林楼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烈,阿莺的性子不弱,曾也是无冕宫的人,不至于是见到了伤口感到害怕。   一定是有什么冲击她认知的东西出现了,她才会露出如此神情。   手上传来的触感不会有假,她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脸色瞬间也变得难看起来。   双目紧紧盯着阿莺,似乎要从她的眼神里确认什么。   “既然你不肯说,那今日之事便当从未发生过。”   半晌之后,林楼起了身,整理好衣服,从她手中抽出药瓶,语气淡漠的开口。   “你不与我说,日后也不许与别人说。”   她垂眸看着阿莺,阿莺的脸色惨白,虽然她极力的想要保持着镇定,可林楼还是看出了她的不安。   脑中冒出的那个想法,仿佛是得到了印证,她眯了眯眼,头一次对她用了威胁的语气。   “你可记住了?”   阿莺咬着唇,缓缓地点了点头,低垂着脑袋,像是有愧,又像是无奈,一直不敢与她对视。   林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脏一阵绞痛。   撩开帘帐,看着站在门口的宋漾,垂了垂眼。   “这么快?”   宋漾微微挑眉,没见伺候她的丫鬟出来,掀开帘子的一角,往里探了一眼。   阿莺正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好像丢了魂魄。   他眼睛眯了眯,视线落回林楼身上。   “你们要的东西,我会给你们送来。”   林楼垂着头,宋漾看不清她的神情,听着话语,心里觉得不妙。   “你要离开?”他沉着嗓音,而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身体,深邃的眼眸闪了闪,“伤很重吗?”   林楼垂首不语,沉默着走到放置包袱的地方,拿了自己的东西和剑,往山洞外走去。   路过宋漾的时候,顿了一下,对他抱了抱拳:“宋公子可否留个贵阁的联系方式?”   宋漾深深地看着她,知道她是去意已决,从袖间取下一块玉牌,放到她的手心。   “北翼国内的各个城镇,凡是见到挂了这个标志的铺子,你便放心进去交代。”   林楼道了谢,又看了眼他的营帐,轻叹了声,快步出了山洞。   自始至终,从未看过一眼楚辞的方向。   公良玉一直听着两人的谈话,原本计划多等几日再拐走林楼,不想她今日竟然自己离开了。   而看那神情,好似离开后就不打算再回来。   心神一动,看着阿莺从宋漾的营帐内出来,两人分别回到各自的位置睡下后,才慢悠悠地,从睡袋里爬起来。   刚出山洞,就被一人拦在了树下。   “一段时日不见,你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   宋漾站在他们新辟出来的小道上,负手而立,仿佛早已恭候多时。   公良玉对上这人,心中确实没有多少把握。   今夜原本只是试一试药效,阿莺与林楼是他设计排除在外的。   果然那药对付起这男人来,起不得半点作用。   此刻不能与他正面交锋!这是公良玉脑中唯一的念头。   他扯了扯嘴角,装作不解的样子:“宋公子在说什么?在下为何听不懂?”   “是吗?”宋漾微微挑眉,轮廓分明的脸隐没在夜色里,微弱的光照应,透出寒意。   “那大概是我认错人了。”   公良玉暗暗握了握拳,赔着笑:“原来是这样啊……”   “公良公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宋漾朝他走近几步,状似随意问道。   “刚才我见林姑娘走出去了,我担心她一个女孩子……”   “你大概是看错了吧,刚才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宋漾截住他的话,一本正经地撒着谎。   公良玉知道有他在,自己是无法离开了。   便也放弃了那个念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是吗?那可能是我睡迷糊了。”   宋漾点了点头,越过他,一步一步往回走,走了几步见他还是站在原地,回头瞥了一眼。   “公良公子还不进来吗?此刻山间雾气正是浓时,你虽是学医的,也难保不会受些影响。”   公良玉后牙微咬,僵硬的面上扯出一个笑:“马上。”   林楼离开山洞,等了片刻,没有见人追上来,才渐渐放慢脚步。   不管阿莺看到了什么,她现在的身体,都出了状况。   在镇上时,她是亲眼见过后背狰狞的伤口,也能摸到那凹凸不平的触感。   刚刚那一下摸去,说是光滑,其实细讲起来,更像是摸到了一滩不凉的豆腐,好像她的皮肤在慢慢融化一样。   如果是毒素侵蚀,也绝不会出现这种古怪的现象。   难道是老天终于想起来,要收她这一条命了吗?   她摸着黑,按照记忆,摸索着来到白天里自己判断可能会出现河流的地方。   越走,身上反而越觉得轻巧,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灼烧感和昏沉感。   这山间的夜晚,还是充满着危险的。   虽然前世有过不少经历,但如今她孤身一人,身上的装备也比从前简陋不少,可有不得丝毫大意。   一直沿着有坡的路线走,林楼估摸着自己应该是能够走到高处。   水都是从高处往低处流的,只要找到了源头,一切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确认自己的情况。   端午时见过的安丽斯,确实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安丽斯。   她腰上的那个纹身,也是自己亲手纹上去的。   这世上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一样的纹身存在。   如果有,那一定跟她的穿越一样,是无法解释的。   她的身体在那场爆炸中灰飞烟灭,所以她只能附着在林三小姐的身体上。   而安丽斯却整个人都完整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两人之间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那个纹身!   林楼一直向前走着,路上有些小虫骚扰,都被她用赤练震跑了。   眼前的视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明朗起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十分充足。   因为一直沿着高处走,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林楼甚至已经能够透过雾气,去感受那层温暖。   她眯着眼抬头看向天空,深吸了口气,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忘掉一身的疲惫,继续前行。   她已经听到流水的声音了,心里头只期望不要跟之前一样,空欢喜一场才好。   这林子里的情况很奇怪,一般有这么多高大的树木生长,地表水会很充足。   可是这里好像恰恰相反,水流都埋在地底。   好在是走了一路,终于看到了水源——是一个深邃的水潭。   林楼走了过去,看了看这山间的踪迹。   并无野兽出没的痕迹,也没有毒虫生长的迹象。   才缓缓解衣宽带,露出自己的手背。   水潭很深,也很平静,能够清楚地照出所有。   待林楼看到自己后背时,瞳孔也不由得一缩,忽然明白了为何阿莺见到时,会如此惊恐。   这确实超出了一般人的承受范围。   她的后背,是一片森森白骨!   楚辞一早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昨夜本是浅眠,不知为何忽然沉睡了下去。   捏了捏发疼的眉心,伸手往旁边摸去,空荡荡冰凉一片。   他猛地坐起,脸色铁青。   掀开帘子出了营帐,众人也刚起来忙碌。   见到他出现,纷纷问好。   “夫人呢?”楚辞语气发寒,盯着面前一人,冷声问道。   “夫人不是与爷在一起吗?”那人觉得莫名其妙,不解地摸着脑袋。   楚辞的脸色越发冷酷,这股寒气肆意地散开,好像偌大的山洞都被染上了一层冰霜。   那人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高喊:“谁见过夫人了?!”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值夜的兄弟也未曾见过夫人。”   白骨察觉事情不妙,连忙查探了一圈,回来汇报,脸色也是出奇的凝重。   “废物!”   楚辞很少说出这两个字,他一掌击出,整个营帐在他掌风之下轰然倒塌,众人纷纷跪下请罪。   阿诺蕾出来看到这一幕,心头一跳,想着之前公良玉与自己说的计划,心道难道他背着自己提前行动了?   环顾了一圈人群,发现他正绷着脸立在角落,神色不善。   眉眼微微一挑,昨日林楼说出那般话,难道当真对楚辞死了心?   可他二人昨晚仍是在一个营帐入睡,她原以为楚辞那般对待自己以后,会想办法哄她……   “属下这就带人去寻!”成素主动领命,说着起了身。   楚辞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莺身上。   “你可知道些什么?”他现在的语气,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冷漠,可谓是修罗在世。   深邃的眼盯着阿莺,就好像拿了刀子架在她脖颈之上。   阿莺神情悲痛,使劲摇了摇头,咬着牙忍着眼泪:“阿莺不知!请爷让阿莺与成素一起去寻!”   楚辞见她的神态不似作假,便没再追问。   目光幽幽地,最后落向了洞内站着的几人身上。   楚玉冶听到林楼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待看到楚辞大发雷霆时,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呢?!”   他咬着嘴唇,身子轻颤,着急地来回走着,最后一把抓住宋漾的袖子。   “你不是寻音阁主吗?!赶紧找人啊!”明天还有两更 第171章 奇怪的手法   宋漾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冷漠。   楚玉冶心神一凛,这才冷静下来,此事自然是楚辞最为上心,他若表现得太过了,会不会惹他多心?   这么一想,心态也陡然转变了。   小心地看了眼楚辞的神色,因为林楼的失踪,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陌生起来。   那浑身散发的肃杀果决之感,让人忍不住发颤。   原本决定的计划,因为林楼的失踪,只得暂时取消。   宋漾并未将林楼的话转达给他,在她走后,他用了寻音阁的秘术,催眠了阿莺,让她忘掉昨晚与林楼在营帐中发生的一切。   公良玉看到今日阿莺的反应,大抵也猜到了。   寻音阁的一些成员,多少会一些催眠之法,比如许安。   说起许安,让公良玉有些在意的是,他与温家少爷居然会有所往来。   看那日他们会面的神情,好似是有着某种交易。   不过他不觉得许安会出卖自己,两人的交情,远比寻音阁的差事来的重要。   无冕宫派来准备寻找剑谱的人,一大部分都被重新安排了任务,去寻找林楼。   另外由庄冀带了几人下了山,去寻找林楼的踪迹。   如果是她自己离开的,那就一定还在这山间;但若又像上次一样,是被人拐走的……   楚辞紧了紧拳头,骨头被捏得作响。   “她的行李还在吗?”宋漾看着他一直铁青的神色,开口提醒道。   “被拿走了。”楚辞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她离开的悄无声息,就算是洞中的人都被迷晕了,也不至于不留下一点痕迹。   极大的可能,是她主动消失的。   可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走?!   楚辞想不明白,额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突起,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林楼身边,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派出去寻找的人,在晌午十分回来。   阿莺脸色苍白,跪在地上有些颤抖:“爷,没有找到。”   楚辞盯着她,眼神犀利:“昨夜她交代你说了什么?”   阿莺一惊,以为他当自己有所隐瞒,忙磕了个头:“夫人之性命,就算是借阿莺十个胆子,阿莺不敢有所隐瞒!”   楚辞知道她对林楼衷心,林楼出事,她若真知情,见他大怒,也不会继续隐瞒。   除非是……有人对她洗了脑!   他眼神忽然凌厉的扫向宋漾,宋漾正与楚玉冶说着话,收到那道不善的目光,回望过去。   “她不是说乏了懒得应对吗?说不准是自己先回去了。”   宋漾随意地开口,似乎对林楼的安危,并不是很担心。   楚辞的眼神愈发凌厉,盯着他咬牙一字一字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宋漾沉默了片刻,朝他走近,两人四目相对,空中已经能嗅出浓重的火药味。   “知道又如何?”宋漾一挑眉,观摩着他盛怒的表情。   “她既然能在你眼皮底下悄然消失,那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就决计不会让你知道她的行踪。”   宋漾徐徐说着楚辞一直不愿承认的那个猜测,将他所有的幻想都破灭掉。   他虽不知昨夜帐篷内发生了什么,可就连对她如此衷心的婢女,都会露出那种神情,可见事情已经严重到了他们所没法估计的地步。   而面对这种情况,林楼只能选择离开。   作为一个局外人,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林楼离开时的不舍和痛苦,尽管她从未回头看过一眼,楚辞的帐篷。   “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那个女人找出来!”   楚辞身形微颤,脚下一踉跄,向后退了一步。   黑啸连忙将人扶住,剑眉紧锁,看向宋漾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戒备。   宋漾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说完该说的话,就该准备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你要找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不过我既然来了,也会替你留意。”   他说着,拐了还在兀自忧心的楚玉冶,跨步离开了山洞。   林楼在水潭边稍微休息了下,摘了些可以解毒的植物放在口里轻轻咀嚼着,用以提神。   她背后的情况古怪,不知自己这身子还能够撑多久,又是否会随着身子的破败,而魂飞魄散,再无挽救之法。   她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剑谱,送到楚辞手里。   按说这林子气候多变,能够供人常驻生存的地方,要么是十分干燥的洞穴,如他们昨夜栖居的那个山洞一般。   要么就是临近水源,地势平坦,能够修葺简单的住所。   这也是林楼执着于寻找水源的缘故之一。   收拾好自己,林楼从地上起身,再次出发,寻找人活动的踪迹。   林楼主动消失,阿诺蕾自然是欢喜的。   只是昨晚楚辞已经明确警告过了她,她如今却是不敢靠的太近。   一些报复的心思都不过是针对林楼而言,她现在自己消失了,阿诺蕾还省了不少功夫。   看着楚辞为她牵肠挂肚,阿诺蕾心中冷笑,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没有插手。   忽然察觉到一道冷冽的目光,她微微侧目,就见黑啸正紧盯着自己。   她淡然的收回视线,此事原本就与自己无关,纵然是他们逼问自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派出去的人陆续出发,看着渐渐变得空旷的山洞,楚辞也开始平静下来。   他知道此事与阿诺蕾公良玉脱不了干系,但是如今就算是逼问,也无法得出下落。   公良玉的目的若是剑谱,不会轻易放林楼一个人离开。   而如今他既然在此,若不是另有阴谋,那便是离开时受了阻扰。   宋漾方才的话,虽未透露什么信息,但凭借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帮他寻找下落?!   楚辞冷笑,怕是林楼与他交代了什么。   不过公良玉敢来这无极山,想他这么能忍且精明之人,一定不会只将筹码压在阿诺蕾身上。   他身边还有其他人手,这从邢文涛出现那点,他就能够确定了。   只希望林楼不要先被他的人找到才好。   这女人,有时候看来很靠谱,对于那些有困难的人,却不怎么设防。   林楼走在林子里,带出来的干粮不多,省着点吃,能够撑一段时日。   真正让她觉得折磨的,是她的后背。   那森森的白骨,看来像是整个身体在毫无征兆的腐烂,在消失。   按说她的前身死了到现在,也过去了有小半年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让尸体坏到这给地步吗?   后背上仍旧会不时传来疼痛,林楼暗暗猜测,这具身体怕是不能再添伤口了。   正走着,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窣声,林楼眼神一凛,手已经搭在了腰间,双目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声音却又消失不见,林楼保持着警惕的姿势,静默了半晌。   没过小腿的草丛,又轻轻抖了下。   林子里风吹过,卷起雾气往前方扑腾着袭去,又倏的散开,整个林子都蒙上一层阴冷。   林楼眯了眯眼,腰间的剑已经抽出,握在了手中。   风卷过后,之前抖动的草丛里,忽然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骨瘦如柴,手上沾满了血迹,混着土,干涸在一起,沾在手上、胳膊上,举起来颤抖着。   “什么人?”   林楼紧了紧剑柄,缓缓踏出一步,眼神冷漠无情。   “啊……啊……”   草丛里传来一阵古怪嘶哑的低叫,声音苍老无力,还带着浓烈的渴求。   老人?   林楼双眸眯成一条线,忽然手中的剑一甩,龙蛇卷舞般朝草丛飞去。   那草丛的上半部被刚劲的剑气斩断,露出下半部的情形。   一个人正无力的趴在地上,撑起的手臂靠着头部支撑,在无力的挥动,好像是要抓住什么。   身上满是血痕,衣布褴褛,背上的骨肉好像都被剔除。   林楼瞳孔微微一缩,这手法,她再熟悉不过了。   “你要什么?”林楼走近几步,环顾着四周,询问道。   “啊……水……”   那人声音十分虚弱,像是知道她走了过来,手也终于撑不住垂了下来。   “你这样子,就算是神仙水,也没有活路了。”   如果真的是那群人下手,那他的五脏六腑,应该也早已被侵蚀。   如今不过是靠着一缕意念支撑,在现代尚且难以救治,何况是这医疗落后的古代?   那人喉间还在发着古怪的声音,林楼听不清,但看他好像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样子,犹豫了下,蹲下身来。   “福服……人……”   林楼眉头紧拧,还想细听,那人就再没了声息。   “福服人?”林楼喃喃念着他的话,最后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从袖中抽出一块布铺在手上,捏着他的脸去查看。   居然真的是楚辞的人!   还是昨日就该下山的,护送邢文涛的那几人之一。   他叫自己夫人,是听出了她的声音。   林楼微微一叹,又检查了下他的伤口,将布负在他的脸上,起了身。   她现在的状况,无法帮他入土,也无法帮他联系楚辞。   他身上的伤,比自己的情况还要可怕,看得出来是支撑了很久,才活到现在的。   心中暗暗钦佩,同时又一阵心寒。   这种杀人方法,是他们组织野外训练时,所特有的。第二更稍后送上。 第172章 是军令,还是她   为了自己的生存,必须抢夺别人的食物,还要将那人用这残忍的手法折磨致死!   林楼沿着草丛被毁坏的痕迹,把四周都查探了一遍。   她记得当时离开的,除了他,还有几人。   这人中了招,那其他人,说不准也已经遭了毒手。   这种手法,除了她,在这世界上还有人知道的话,那就是安丽斯了。   当初答应放走她,是因为她出面指认南度的罪行。   离开后南度那方势必不会放过她。   而在这古代,人权的保障并不如现代社会,她要摆脱那些人活下去,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一个组织,重操旧业。   看这人被杀的手法,难道安丽斯接的任务跟他们的行动有关?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次见面,两人怕是真要一决生死了。   沿着痕迹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了另外一具尸体。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死状。   林楼轻叹了声,帮他阖上那双还保留着恐惧与不甘的眼睛,起身决定先找到安丽斯的踪迹。   就在这时,林子里又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和男人的说话声。   林楼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大树,踩着轻功跃了上去。   一群身穿布甲的人从她刚才来的方向走来,树枝繁茂,遮蔽着她的身形,同时也遮蔽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看到几人的打扮,应该是士兵。   “将军,这也有一个人!”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蹲在树下那人身前检查了一阵。   “这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刚才那人却好像才死不久,脸上的那块布还是干净的。”   林楼听着这声音,隐约觉得有点耳熟,听他叫人“将军”,应该是哪支部队的将领。   “再找找附近。”接下来的一道声音,却让林楼一怔。   如果刚才的声音没有听出来,那这道声音在他听来却是十分的熟悉。   因为跟楚辞的声线,实在太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楼微微躬了躬身子,想要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去确认一下。   底下的人却忽然警觉起来,瞬间林间只有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林楼忙停住了动作,心道莫不是被发现了。   等了少顷,就见树下的身影慢慢地往周围扩散,好像在一点一点往周围探去。   林楼松了口气,也开始观察起四周。   她所处的位置很高,但是视野并不很好,若不拨动树枝的话。   “将军!这也有个人!”   气氛正紧张凝重时,一道突兀的喊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楚玉凌剑眸眯了眯,放开按在腰间剑柄的手,往喊话那人的方向走去。   他一动,随行的士兵也跟着往那边走去。   林间又起了风,雾气呼呼地在地面卷过,又腾起,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林楼趁着这个间隙,连忙换了一个位置,转移到了另一棵树上。   楚玉凌步子一顿,余光往上面瞥去。   古胤跟那探路的人碰了面,看到他发现的那人时,脸色一变,立即折身回来汇报。   “八爷,那人好像是京中宁国侯的外孙。”   “邢文涛?”楚玉凌挑眉,似乎也对他会出现在此感到惊奇。   “还活着吗?”他一边问,一边往那边草丛走过去。   古胤摇了摇头:“比前两个人死的还惨。”   楚玉凌脸色凝重,检查完他的尸体,对旁边的两个士兵摆摆手:“找个地方埋了。”   那两人显然一怔,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不解。   这不是宁国侯托将军找的人吗?就算已经死了,又为何要埋在这荒山野岭?   林楼看他们的反应,大概猜出了这支队伍,应该全是楚玉凌的亲兵。   “他这个样子,只怕还未进京,就已经在路上变成一具白骨了。”古胤看出两人的疑惑,解释了句。   那两人只好照办。   “将军,你看这个。”两人弯腰准备抬人,一人却被一道微弱的光晃了眼,晃了下脑袋定睛一看,发现邢文涛身上挂着一个坠子,忙送来交给楚玉凌。   “这是什么东西?”   古胤接过来,看着那晶莹的坠子里头,包裹着一朵展平的完整梨花,脸色又是一变,手也轻轻一抖。   林楼的方向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看不见他手中的物件。   眯了眯眼,正寻思着是否要换个角度,就见古胤把那坠子往草里一丢。   “怎么了?”楚玉凌瞥了眼他丢掉的方向,随意问道。   古胤抿了抿唇,摊开手掌摆在他面前。   纹路凌乱的掌心里,一片乌黑,像是有中毒的迹象。   楚玉凌冷了脸,对身边一人唤了一句,那人立即拿出药箱,找了些药草来给古胤处理。   古胤没有拒绝,结果那人递来的药丸,一口吞下。   摸着剑柄的手,却狠狠一紧。   楚玉凌将他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并未揭穿,而是转身往他丢下坠子的方向走了几步。   “八爷!”古胤猛地叫住他,面容紧绷。   “还有何事?”楚玉凌眉头已经似拢非拢了,虽未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的不悦。   “我们真的要把楼儿抓回去吗?”他咬着牙,满脸的悲痛,这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来的。   队伍中有其他人见他说出这话,皆是脸色一变,担忧地看向他,又紧张地看着楚玉凌。   林楼猜得不假,他们这支队伍是楚玉凌的亲兵,平日里关系很好,大部分的核心任务,楚玉凌也都是交代他们去处理。   一起相处多年,知道古胤对林楼的心思。平日艰苦,只要一提起林楼,古胤都能欢喜许久。   如今他们居然接到密令,说要捉拿可能逃至南方的林楼,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的复杂。   林楼没想到他们来此,竟然是为了这个目的。   楚玉仁一面安抚林莫风,一面却又暗中派人想要除掉自己。   真是打的好算盘。   此事阿诺蕾恐怕也有参与,至于那个将自己拐来此处的男人是否知情,林楼就无法判断了。   不过如今他们作何决定,都与她没有多大干系了。   见识过了自己身上的伤,林楼还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能够有“肉白骨”的奇遇。   听到这里,她对这些人的出现,也没多大兴趣了。   等他们离开,她便加紧寻找剑谱。   “军令,与儿女私情,你选哪一个?”楚玉凌没有直接回答他,反是抛出一个让人无法抉择的问题。   古胤手握拳头,额上青筋凸起,沉默着久久没有言语。   是无法回答,也是不能回答。   他是军人,是守军的一个副将,忠君为国是他从小接受的理念,也是林莫风一直以来对他的教导。   可是他不甘,为何林楼一定要成为这场的牺牲品?!   他又为何没能早点功成名就,让她被迫嫁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室?!   离京前的那一次碰面,他察觉到了林楼的变化,可他看得出来,她始终是他所牵挂的、那个内心柔软的姑娘。   得到命令的那一刻,他是抗拒的。   出发前楚玉凌就给了他选择的机会,是来,还是不来。   他不敢来,可又怕自己不在,林楼会遭受什么非人的待遇。   军中的刑罚他自是知晓其残酷,林楼一个深闺的女子,受的住吗?   林楼看着他充血的双目,脑中缓缓浮现出前身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抿了抿唇。   对于这个一直爱护自己的少年,她心中是有所期盼的。   在与襄王订婚前,备受韩氏母女欺侮的时候,她心里都记着有一个承诺要娶她的爽朗少年。   眼底闪过一抹无奈,见那些珍贵,却又无用的情绪收好,强迫自己冷硬起来。   等不到回答,是楚玉凌意料之中的事,他弯下腰,捡起被他丢掉的坠子,看到那朵梨花时,瞬间了然。   林府的梨花,很奇特,好像生来便与别的地方不同,一眼就能认出来。   而这一朵,应该是刚开就被摘了下来,让人封在了这特殊的材料中,保存住了它完整的形态。   这人不会是林楼杀的,这坠子是有人想留下讯息,或是嫁祸给她。   好在是她被楚辞带走,这一计显然是落空了。   楚玉凌紧了紧手中的坠子,最后放在了腰间的口袋里,看向正处理尸体的几人:“动作快点。”   连带着刚才的两人,都一并埋了,也是了了林楼一桩心愿。   等这群人处理完一切走远后,林楼才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姿势。   靠在树干上捏了捏眉心,后背的灼烧感又一次传来。   这疼痛原本是半天发作一次,如今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这山间雾气对她倒像是不起什么作用,可这也够她折磨的了。   等天色渐渐暗下来,确定楚玉凌等人不会再回来后,林楼才从树上翻来。   脚一沾地,就踢到一小块软软的东西。   垂眸定睛看去,发现是一个不大的黑色包裹。   她立即警觉,可还是晚了一步,身后忽然伸出一把利刃,架住了她的脖子。   “你的警惕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寒意,跟这寒冷的环境融为一体。   “还是说,为的日子过得太惬意了?”来来来,第二更,另外要说的是,故事到此就要告一段落了,也就意味着,文文快要完结了,不过一些人物故事,会由番外补充,欢迎大家留评提意见呦。 第173章 我带你去见他   听到这声音,林楼的眸子也眯了起来。   “呵。“安丽斯一声冷笑,收回了刀,往后退开几步。   “你的耐心倒是见长。”林楼抹掉脖间渗出的鲜血,淡淡开口。   “拜你所赐。”安丽斯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肩,夜色中看不清她的神色。   林楼暗道她变化确实不小,少了从前的意气风华和张扬跋扈。   即便自己处在优势,也不放松警惕。   按照她从前对付自己的手段,这一次居然放弃了进攻,才是最让她惊奇的。   “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安丽斯继续冷笑,打断她的打量。   “从前你待我真诚,端午四国交流会时,也是托你的福我才得以脱身。”   她边说着,直起了身子。   朦胧中,林楼能看到一双冷冽清然的眸子,正锁定着自己。   “看到那几人,你该猜到了些什么。”   林楼瞥了眼邢文涛几人下葬的地方:“有人要杀我。”   “不过那个八王爷,好像并不想抓你。”安丽斯开口,语气又恢复了从前的高傲。   她转身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看向林楼。   “你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吧?”   林楼不惊讶她为何会知道这事,因为从前两人在林子里对抗时,安丽斯连近身都无法做到。   两人知根知底,安丽斯自然不会像刚才她自己所言那样认为,是林楼的警惕性差了。   “还能撑一段时日。”林楼错开眼,暗暗咬紧了牙关,额上的汗一层一层冒出。   “要你命的不是那个皇帝。”安丽斯沉吟了片刻,开口说出一句她所没料到的话。   楚玉仁内心其实骄傲,既然找了楚玉凌办事,就不会再寻这些江湖杀手出面。   “也不是那个公主。”安丽斯又折身回来,在她身前站定,抬起一只手。   林楼皱着眉,她现在如果要给自己一击,她绝对没有还手的本事。   安丽斯的手落在她肩头,用力一按,林楼咬牙没有闷哼出声。   “不过我决定放弃这个任务。”   林楼冷笑:“这就是你作为杀手的觉悟吗?”   “你没资格说我。”安丽斯一声轻笑,周身的冷气瞬间消失,气质柔和了下来。   “你……”林楼不知她要搞什么名堂,那一个笑,让她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从前。   “我见到师父了。”安丽斯忽然垂下了眼睑,低头将额头抵上她的肩头,声音轻柔。   林楼瞳孔一缩,身子微微颤抖。   “本来是有人出钱,让我寻找剑谱的下落,如果看到你,就杀了你。”   安丽斯轻叹了声,抬起头来,架起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我带你去见他。”   林楼还沉浸在方才她的发言中,一时不敢置信。   这莫非是我将死之前看到的幻觉吗?   可身侧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真实,那张微微抿嘴的侧脸又是那么的熟悉。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曾经的训练营,一次训练,只能有一人能够生还。   可是那一次,她却硬是将安丽斯带了出来。   两人也是这般扶持着前行,一步一步挪动着走向营地,带着赴死的绝念。   因为规矩说,若是出来的是两个人,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机枪的扫射。   安丽斯感受着身上的重量,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唇角弧了弧。   “你不会还想着机枪出现,挡在我身前吧?”   林楼闻言,自嘲一笑,又轻叹了声:“我现在怕死的很。”   熟悉的声音,比曾经又多了些低沉。   楚辞,不管是不是梦,她放不下的只有他。   发现自己离开,他现在一定很生气。可是她不想让他看着自己变成白骨。   不想用一个本就该死去的身躯,去搅乱他的一生。   更不想看到,他知道自己死讯之后,或是冷漠,或是痛苦的神情。   背后的灼痛时刻提醒着她,情况已经越来越糟糕了。   安丽斯忽然出现,说她见到师父了。   她不知该不该信,可她如今竟然开始贪恋她的温度。   就算上一世她如何算计自己,也改变不了两人同生共死的牵绊。   始于此,终于此,也挺好。   安丽斯抓着她的手腕,肩上的手臂忽然一软,林楼整个身子朝她压去。   寻了一整日,还是没找到半分踪迹。   楚辞站在山洞之外,拇指不断的摩挲着另一手的虎口。   看着无边的夜色,散去又升起的浓雾,他的心突突地跳动着,渐渐失去了规律。   他站了多久,阿诺蕾就在一旁看了多久。   看到他从最开始的暴怒,到皱眉,到如今的渐渐平静,心中不知该是欢喜还是担忧。   “爷!”终于,最后一批去寻找的人回来了。   楚辞缓缓收回目光,像是站久了身子麻木,动作极慢地垂了眼,看向来人。   来人跪在地上,拱着手与他对视着,久久没有言语。   阿诺蕾见状呼吸一滞,难道找到了?!   楚辞盯着那人,最后如死水般沉寂的眸子里,终于破出一点水花。   没有任何的交代,楚辞朝黑暗里迈出一步,转眼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阿诺蕾一直盯着他,也来不及阻止。   “王爷!”   她对着漆黑的林中大喊,回答她的只是风声。   这速度,是运了十成的功力吧?   公良玉紧了紧手心,也走到洞口,运起轻功跟了上去。   楚辞在林子里飞速的前行,原本带路的人已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他行出数百米的距离,才放缓了速度。   “爷!”那人跟上后,顾不上喘气,一把拉住他,神情悲痛。   “在哪个方向?”楚辞声音异常的冷静,好像不过是在过问一件很寻常的事务。   可那人知道,他的心已经乱了。   “属下只找到了这个……”长阳把一朵梨花坠,送到他眼前,手有些颤抖。   楚辞瞥了一眼,却没有接,而是转眸看向漆黑的林子里。   “这不是我做的。”   “阿莺说……夫人也做了一个。”长阳的话到最后,有些哽咽,剩下的几个字,都淹没在夜风里。   楚辞仍是盯着那片黑暗,抓过花坠,紧紧攒在手心。   沉默了许久后,才声音极轻地开口:“在哪里找到的?”   “……一堆……一堆白骨旁边。”长阳咬着牙说完,却听他松了口气。   “呵,一日的功夫,居然找来一堆白骨糊弄我。”他抓了抓头发,无奈一笑,喃喃低语,“要骗人也找个靠谱点的法子啊。”   两人停顿之间,后面的人也跟了上来,阿莺听到这话,身子一僵,忽然捂着嘴泣不成声。   阿诺蕾瞥着她,又暗暗瞪向公良玉,无声地逼问: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些什么?!   她倒是希望除掉林楼,可眼前发生的事,她一点都不知情。   这种不受控的事情,让她感觉受到了背叛,更是将昨日受的怒气都发泄给了他。   公良玉沉着脸,无视那道压迫的视线,紧盯着楚辞手里的坠子。   这是他为了混淆楚辞一派视听,特意准备的,原本是放在一具被毒蜂所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女尸身上。   现在他们找到的,应该是那具尸体。   瞥了眼追来的这些人,楚辞眼里闪过厌恶,转身要走,却听阿莺哭道。   “昨天……昨天夜里……夫人叫我给她上药,我看到她的后背……后背全是白骨!”   轰!   这话像是一颗惊雷,将所有人炸晕在原地!   公良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着:“你说什么?!”   “宋公子对我做了迷幻,让我忘了昨晚的一切。”阿莺怔怔失神,眼眶红肿,身子不住地发颤。   “今天看到那些的时候,我才想起……”   “妖言惑众!”   阿诺蕾身子也是一抖,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尖利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刺耳。   阿莺只顾着自责,昨夜她看到那情形时,着实吓到了,可她并未对林楼有过丝毫怀疑。   心中全是震惊,还有心痛。   难怪一直神情淡淡的林楼,在傍晚时会痛苦如此,想不到那毒,竟已将她的身子腐蚀至此!   而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在那具白骨之前了。   公良玉也未想到,林楼离开的缘故,竟然是这个!   他眼看着宋漾将阿莺催眠了,于是在今日宋漾离开后,他又悄悄对阿莺做了暗示。   在她看到尸体的时候,彻底想了起来。   最害怕的莫过于阿诺蕾,她此前并不知道林楼的伤在林子里又严重了,满脑子只有阿莺所说的“背后全是白骨”,难怪她能够赢得楚辞的心,原来她竟然是个妖怪!   楚辞已经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他看着手中的梨花坠,眼神深邃地可怕。   他太清楚人命的脆弱了。   阿莺的话听来固然荒谬,可他的心中却无比苦涩。   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明明是在身边,为何忽然会变成如此?   “带我过去。”楚辞沉声开口,长阳立即应着。   回头扫了眼阿诺蕾,她已经开始发疯了。   眼里是掩不住的疯狂,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像是极乐时的发笑,又像是深陷恐惧的哭嚎,声声灌耳,尤为恐怖。   公良玉嫌弃地将不小心撞向他的阿诺蕾踢开,盯着楚辞离开的方向。 第174章 偷遗体   林楼以为自己要这么一睡不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醒了?”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沉稳苍劲。   林楼适应了下光线,活动了眼球,这才朝声源望去。   一个满头银发,面容枯槁的老人,正坐在一把石凳上盯着自己,与他苍老的声音和面容不同,那双眼明亮如炬。   对上视线,林楼皱了皱眉,撑着身子坐起,打量这空旷简陋的石洞。   石洞深邃,仅依靠着壁上火把的灯照亮,顺着石壁往外望去,只能见到微弱朦胧的亮光。   往里,顶部则滴着水珠。   “您是?”林楼试探性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不堪,这两字出口,声带便似一般疼痛。   她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皮肉,并未如她预料那般凄惨。   “你与,很像。”老者再次开口,声音愈发沉郁苍老,带着浓浓地岁月气息。   闻言,林楼不知为何落了心,这便是安丽斯所说的“师父”?   她还以为,曾经那位教她太极修身养性的老者,深居于此呢。   “前辈认识我母亲?”她已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可还是如此一问。   “你要的东西,我会交给你。”老者如炬的眸子紧盯着她,那一双眼太过明亮,明亮如佛光般直照入人心。   林楼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这双眼下无所遁形。   她垂眸思索他话中的深意,最后无奈一笑。   “自古美人怕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谁知美人更怕倾心付。”   老者明亮的眸子微微一闪,青筋盘踞的手动了动,最后却是没有抬起。   安丽斯从外面取了水回来,看她已经坐起,二人似乎已经交谈过了。   “先休息一日。”她知道林楼性子倔强,醒来后必是要去寻剑谱给那人。   也未劝她留下,或是放弃,只将水递到她唇边,喂她喝下。   林楼就着她的手抿了几口,又由着她扶着躺下。   侧目看向老者的方向,却见石凳上空荡荡的,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我以为你说的师父……”林楼看着安丽斯,垂了垂眼。   安丽斯放下碗,自己的衣带,露出处被林楼剜下纹身的部位。   伤疤被一片新的纹身覆盖,栩栩如生,没有留下一丝难看的痕迹。   看着那熟悉的图案,林楼微怔,“为何又纹了回来?”   安丽斯在床边坐下,苦笑了声:“不纹回来,我的身体便会如你一般腐烂了。”   林楼一下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她的身体会如此,与这纹身有关?   她扯了扯衣领,摸向后背,是肌肤的触感。   “我帮你纹在之前的位置上了。”安丽斯看着洞外的方向,淡淡的开口。   看着她的神情,林楼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后闷闷地“恩”了声。   两人曾经又多亲密,决裂后就有多恨彼此。   安丽斯从前的作为,不过源于嫉妒和利用,林楼却因为她的行为,丢了命。   所以她不恨她后来相逢时剜了她的纹身,至少她并未因为仇恨而对自己下毒手。   在面对南度之人的追杀时,才渐渐感悟。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一直以来,都是林楼在为她遮风挡雨。   得知她被休婚,逐出皇族后,她的心里也并未产生丝毫快意。   在接到任务后,她毅然进了林子,她直觉林楼会出现,而她想要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弥补这个内心柔软,却被迫冷硬的女子。   她在无极山呆了数月,凭借现代的一些理念,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和气候。   又根据那人提供的线索,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这些她自然不会与林楼说,说她一直在注意着他们的动向。   包括那个邢文涛,和后来长阳阿莺发现的那具女尸。   甚至是长阳他们是什么时候进的山,她也了如指掌。   在山洞里呆了几日,林楼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恢复了原状,甚至连背上原本那道狰狞的伤疤都抹平了。   外面的情况,林楼早就无从打探。   安丽斯看来好像很熟悉无极山的状况,但她从不主动提及,自己也不便多问。   而外面,楚辞为了找人,调动了无冕宫所有的人力,几乎要占遍整座山林。   阿诺蕾稳定下来后,原本想要借口帮忙寻人留下来,却被楚辞赶了出来。   “下一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楚辞这么警告她,显然已经对她彻底失去了耐心,连像那日一样威胁她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看了那具女尸,虽然跟林楼的身形很像,可他本能地觉得不会是她。   一定是有人故意让他以为她死了,而布下的障眼法。   那人是谁?他想到了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公良玉。   寻音阁有人叛变,投奔了襄王,而后事出变故,那人毫不犹豫地舍弃襄王离京。   随后林楼被拐,此间受益最多的,怕就是阿诺蕾了。   不仅成功的牵制住了自己,还夺得了北翼皇帝的信任和支持。   而公良玉,看似与她没有关联,可从平日里两人偶尔的眼神交流来看,这个男人,就是给襄王出主意的不错。   宋漾的催眠术能做到何种地步,楚辞心中最清楚,按说阿莺本是杀手,看到白骨不该有多大的反应,可她却想起来了。   只能说,还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阿诺蕾被逼走后,公良玉也一并随她离开,看起来像是无可奈何。   楚辞却留了人注意他的去向。   果然!刚离开林子没有多久,他就从队伍中消失了。   “三番五次来坏我的事,便是你的乐趣吗?”楚辞负手站在树下,冷冷地开口。   宋漾从旁走出,不在意地扬了扬唇:“她有她的选择,若是真的有缘,自然会回到你身边的。”   楚辞冷笑,笑里带着狂戾,转过的眸子里风霜冰寒。   “此事你若再出差池,你这寻音阁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宋漾知道自己这次的作为,是真触及了他的底线,无奈地摆摆手,终于开始交底:“她看来伤的不轻,过了这些时日,若没有化为一堆白骨,应该是寻到了那剑谱。”   楚辞将信将疑,自己被这人诳了许多次,更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林楼犯险。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他的心口便不住的抽痛,黑啸还目睹了他好几次急火攻心吐了心头血。   “她问我要了寻音阁的信物,你若信她,就不该如此着急。”宋漾看他沉默,眉心一紧,神色倏地凝重起来。   “反是你,江湖上已有传言剑谱之事,如今你出动这么大的力量来此处,若有人举兵来犯,你该如何应对?”   楚辞冷笑:“若知如此,我宁可不要那物。”   宋漾沉沉一叹,没有再多言语,转身就欲离开。   走出几步,又忽然停下:“对了,你那家老八,也来了林子。”   楚辞眼眸一眯,“我看他这皇帝真是当腻了!”   他这么说,便是知晓了楚玉凌来此的目的,也便没有接话,直接消失在林中。   楚玉凌是知晓他们进山的计划的,所以在接到密令后,才会来此寻找。   不过他的目的,倒不是真要将林楼带回去绳之以法。   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又何来的“伏法”一说?   想起自己那位皇兄,楚玉凌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还真的是变了不少啊。   因此他的人找到那具骨骼相似的女尸时,楚玉凌便下令让人带了回去。   还将一些破碎的衣物处理了,伪装成被野兽撕咬的模样,沾着血和泥,污秽不堪。   离山之前碰到将阿诺蕾一行遣送回城的庄冀。   “八爷?”庄冀看到他,似乎很惊讶,又瞥见他身后士兵抬着的尸体模样的东西,眯了眯眼。   一改平日温雅的模样,冷了脸:“八王爷为何会在此处?”   “本王出来办事,还需要像庄公子汇报吗?”楚玉凌的语气一如往常冷漠,也未透露半点讯息。   挥手让人赶紧将女尸抬走,好似怕泄露什么。   庄冀一个横步,将那两人拦下,“这是何物?”   两人抬着草席,上面盖着黑布,将尸骸挡得严实,从外头看不出具体。   可那搬运的方式,只要不傻的,都能看出是尸体。   “我手下的兵受了伤。”楚玉凌扫了眼那黑布,淡淡地开口,神情坦然。   庄冀了然地点头:“是吗?”   趁那两人不备,猛地将黑布,动作之快,就连一旁的古胤都未来得及阻止。   “庄公子!”   黑布被掀开,森森的白骨暴露于众人眼前。   此时几人已快到了官道,这时进城的百姓不少,纷纷驻足侧目。   古胤恼怒,抓住他掀着黑布的手,手上微微用力:“请自重!”   庄冀一下子明白了楚辞的用意,手颤抖着松开,脸上的神情却是悲痛。   “不说是手下的兵吗?”几乎是咬着牙的一句话,让围观之人又一次竖起了耳朵,瞪大了眼。   “你是从何处偷得夫人的遗体?!”   本是温婉公子的形象,此刻却神情悲恸地冲着几吼,让人对此不疑有他。 第175章 早晚会还回来   “庄公子不要乱说。”古胤冷着脸,将他拉离那具尸骸旁边,示意那两人快些离开。   庄冀不依,可古胤抓着自己手臂的力道极大,他一时竟挣扎不开。   用了几分内劲,才将人甩开。   楚玉凌拦住还要上前制止的古胤,盯着庄冀。   “庄公子说这位是你家夫人,有何证据?”   庄冀一时语塞,偏巧瞥见想到方才那一眼,在尸首上挂着一个梨花坠,便指着黑布道:“自然是有信物。”   楚玉凌摆手让二人放下草席,主动上前将布掀开。   原本还未看得清楚地路人,这一次将那黑布之下的情形看到一清二楚,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江湖传闻,无冕宫在此寻到了八仙剑谱,正在无极山上搜寻。   故近段时日来禹州城的人多了许多,每日进城之人络绎不绝。   此时驻足一是好奇这江湖中的事,为何会有军队插手,二来也是好奇这草席所抬之人究竟是份身份。   有好事者猜测,这公子所说的“夫人”,不太像是对待他自己妻子的态度,那就是主人家的夫人。   之前听说齐轩王寻那已休之妻来此,无冕宫的宫主亦在此,而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又甚为密切。   这所谓的夫人,莫非是那被的林楼?   看这位公子周身的气度不似等闲人家,又不像小厮,或许便是轩王手下江南船舫的二公子。   “哎,这密谋之人本就该死,轩王还这般挂念作甚?”有知情的百姓驻足,看到庄冀与军队之人据理力争,无奈地一叹。   “这具尸首是那妖女的?”不知是谁拔高嗓子问了一句,人群中纷纷炸开了锅。   楚玉凌深邃的眼微微一沉,他并不知林楼的伤,如今还以为她与楚辞在一道。   “听说那妖女是白骨精变的!她的贴身丫头亲眼见过了!”又有人高喊,所有人都吸了口凉气。   原本不感兴趣打算继续赶路的人也一并停下了步子,惊奇地往这边探。   楚玉凌脸色不善,古胤则是直接黑了脸,真是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   他从来不相信林楼会做出通敌谋逆之事,何况她一介女流,又要如何设计这么庞大的一个局?   且将林莫风摘除了,却单单将罪名扣在她一人身上。   只要略微一想,就能想到,这是楚玉仁不想给林楼活路。   本想着将尸首交上去,此事便能尘埃落定。   他的能力,无法替林楼翻案,但可给她一个安稳的环境。   可如今又冒出什么妖孽的言论,教他如何能忍?!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朝路边迈出一步,目光铮然,威慑十足。   楚玉凌一把按住他的肩头,转身看向庄冀:“就算是你家夫人,如今也必须交给本王处理。”   庄冀自然也听到了人群中的言论,心中骇然,急着回去请示。   这拦下楚玉凌,原本只是为了将“林楼已死”的消息确凿下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想还是没防住阿诺蕾的人!   不过谣言即是谣言,他们拿不出证据,届时在想些别的说法来平复就可以了。   最关键的,还是阿诺蕾这人。   她既然这么贼心不死,估计爷也不会心软留她了。   路人远远地看着,不知庄冀与楚玉凌说了些什么,部队的人就抬了草席开始离开。   他们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块黑布,又好奇又害怕。   好奇那究竟是不是害人的白骨精,又害怕真是妖精,他们方才嘀咕的坏话是不是都被听了去,晚上的时候会不会来索命。   随着军队的离开,一时间城门口人心惶惶,有的人原本打算进城探望亲戚或是做买卖的。   看到那黑布盖的草席被抬进了城里,也都纷纷掉头往回走。   这集市,今天是赶不成了,可不要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回去。   一些江湖人士却是各怀心思。   种种迹象来看,这无冕宫主跟轩王,关系密切地像是至交好友。   他们虽然敬重轩王,可也眼红那剑谱。   心道如今林楼死了,不论她是不是妖怪,对轩王来说都是一种不小的打击。   他如今应该没有心思来管这江湖中的事情。   阿诺蕾的人目标太明确,自然不会由她的人主动出面来搅这摊浑水。   公良玉倒是主动揽了这差事,阿诺蕾也算是看清了,就算是林楼死了,她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心。   他重情,她知晓,她也是被他这点所迷恋。   可没想到最后,她败给的,也是他的重情。   这份情,却不属于自己。   他一定认定了是自己害死了林楼,而无论出于什么情谊,他都绝不会轻饶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彻底毁掉!   五年前的伤没有让他彻底残废,却毁了他一生的荣誉,如今,她也要让他变得一无所有!   只有手中有了足够的筹码,才能够有获得一切的权利!   她地想着,无论林楼是什么妖精,都挡不住她要做的一切!   公良玉看着她如此,心中又生出了计谋。   她既然愿意毁掉楚辞,那两人目的又一次合上了,今后的合作也就更加坦然。   世人没有进过林子,不知楚辞就是无冕宫主的消息。   这八仙剑谱有多大的力,看看这城中聚集的人就知道了。   这些人虽都是些江湖散人,在军官们看来像是乌合之众,可作为江湖人,公良玉深知这些人的利用价值。   既然抛开了轩王的身份,那他们要做的,就只是对付无冕宫主。   这些多是亡命之徒,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很多人都不择手段。   如此一来,下手自然也就更加毒辣!   庄冀匆匆回到约定的地方,这林子他也来了数十次,对路况比一般人要熟悉一些。   此时雾气正浅薄,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去,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交代了一遍。   “看来那家伙还是不死心。”楚辞冷笑着,对着一棵粗壮的大树喃喃道。   “爷,那谣言要不要引导一下?”庄冀担忧地问道。   “早晚要翻案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楚辞深邃的眸子里冷光连连闪动,将这不大温暖的林子里又镀上一层寒意。   只要林楼还活着,他就是翻遍整个江湖,也要把她给找出来。   然后让她永远离不开自己!   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开溜?!   楚辞唇角紧抿,抿出一个冷硬的弧度。   “继续找。”   庄冀应了是,就转身离开去办自己的事。   而此刻的林楼,早就从另外一条道,离开了无极山。   安丽斯不愿意她再回到那朝廷的纷争中,一直将她送到山下,还不放心离开。   “你要与我一同闯荡江湖吗?”林楼看着她紧锁的眉,淡淡一笑。   安丽斯扭了头,看不清面容:“我这许久未完成任务,组织该是对我下了追捕令。”   按说这边的杀手团伙,牵制手下的方式是服毒。所谓追捕令,是不存在的。   而安丽斯在老者那里,有办法能够救活自己,那定然也有办法解毒。   林楼挑眉,却没有戳破她的谎言。   “走吧,我送你到村上。”安丽斯走在前头,这边的情形与另一边不同,阳光艳丽,天高云淡。   二人安静的走着,倒像是来野外游玩散心。   一直走到山下,又绕了好几段路,才终于隐隐见到了人烟的踪迹。   安丽斯指着山下的大道:“这里出去便是蕲州城境内,此处山庄离城镇却不近,你可以先在此休息几日,再往南走。”   她眸子微眯,在阳光下闪着碎光:“银子我放你包袱里了,到镇上会有寻音阁的联络点的。”   林楼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等她说完回过头时,才缓缓收回目光:“知道了。”   “如今外面应该有流言起来了,你自己小心。”安丽斯垂了眼睑,最后留下一句,就踩着轻功往回离去。   看着那道修长瘦削的背影,在山间飞跃,渐渐消失踪迹,林楼紧了紧肩上的包袱。   唇边荡出笑意,整个人像浸没在春风中。   她回身,看着底下静谧祥和的山庄,这才感觉真正地重生了过来。   圣旨切断了她与护国侯府的关联,身子的,又一次的塑造,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地脱胎出来了。   再也不想回到那尔虞我斗的生活。   这是她前世今生一直以来的梦想。   她拆袱看了看安丽斯给自己准备的东西,足够的银钱和衣物,甚至还有一个路引。   她既有这般本事,那也定是能够开始新的生活。   她选择留下,是放不下那位老人吧?   林楼收敛了心神,沿着坡道,缓缓往山下走去。   她如今的面容,比起曾经,多了几分成熟,少了几分闺女的娇贵之气。   进了村庄,找到一户肯收留的人家,给了些银钱,就住了一晚,准备第二赶路。   清晨醒来,到了院子里,正准备与主人家告辞,却听到院中孩童戏言。   “听说山上住了个妖怪,模样美丽,却是白骨精化成的,专剥过路人的皮肉来保持自己的样貌。”   林楼眸子一闪,与收拾院落的女主人道别:“不知夫人可否有笠帽,我想与你买一顶。”唔……文文马上就要完结了,大家有什么想看的人物番外可以给阿渊留言哦 第176章 山上有妖怪   女主人停下手中的活,方才孩子的话她也听到了,此时定睛一看林楼,发现她穿着虽然朴素,眉眼间的清秀却掩不住。   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起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有!有的!我这就给你去拿!”   说着往屋里走着,顺便还拍了拍那两个孩子的头,带着责备地瞪了两孩子一眼,将人赶回屋内。   林楼知道她心中想了些什么,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一如昨天那般灿烂。   秋天的天很高,硕大通红的金果自村边徐徐升起,给村子又添上了一抹平和。   自己还是早些离开才好,免得招惹来不必要的祸端。   女主人拿了笠帽出来,还带了一层薄纱,交给林楼。   林楼冲她感激一笑,很快地垂下眸子,将准备好的钱放到她手里。   看到那个笑,女主人看她的眼神,也没有方才那么戒备了。   见她戴了笠帽就打算离去,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叫住她。   “从这里到镇上要走些时辰,这些你带到路上吃。”她说着,飞快回屋又拿出几个饼,塞到她手里。   林楼方才被叫住就掀开了笠帽的帘子,感受手中被塞的温温的饼,眼神微诧。   女主人神色有些不自然,把饼塞到她手里后,就匆匆回了屋。   林楼失语一笑,扯出一块手绢,将她给的几个饼包好,放在包袱里。   路过院子晾菜的架子时,顿了顿,又放下了一串钱币。   “娘,那个姐姐放的!”她一走,小孩子就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抓起簸箕上的钱,颠颠地跑到他娘亲身边。   女主人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楼离开的方向,摸了摸孩子的头。   “不要跟人说姐姐来过,记住了吗?”   “哦……”两个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抱着那一串钱币很是欢喜。   这可是平日爹爹辛苦一月,都不一定赚得到的数目啊!   林楼按照昨天打听来的消息,沿着道路一直走,走累了便在路边的树下停下小憩片刻,吃口干粮,又继续赶路。   这一片的景象与禹州城外不同,格外的荒凉。   走到一处,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山林,林楼放缓了脚步,眸光淡淡地扫过一处土堆。   果然,没走多久,就从中跳出几个壮汉,拦住了她的去路。   “此路是你开?”林楼倒是没有半点害怕,反是先开口问道。   几人一怔,彼此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上前迈出一步,面露凶狠:“既然知道,那就赶紧把钱财交出来!”   他说着上下打量了林楼几眼,身子这么瘦,没有几两肉。   衣服虽然朴素,但是干净,只沾了一点风尘。   “那你们听没听说,对面山上住了个专剥人皮的妖精?”林楼声音轻灵淡雅,好像是从远处飘来,可她的人却又近在眼前。   几个壮汉又是一怔,站在最前头那个有些发憷,本来伸了手要来动她,硬是抬到一半给放下了。   “别开玩笑了!那女妖精都被八王收走了!”他讪讪地说着,有点底气不足。   “他收走的只是一具白骨,也可能是被扒皮人的。”   林楼一声轻笑,说着便要抬手将笠帽掀起,那几人以为她要动手,吓得纷纷后退。   “今天大爷心情好,就不打劫你了!赶紧麻利的滚……”   他话说到一半,头顶的头发倏地被削去一半,无声无息,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接近。   “啊啊啊啊!鬼啊!”   几人再也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往出来的地方逃去,好像再晚一步,就会被她剥了皮肉!   林楼冷眼看着几人逃走,神色淡漠,提了提肩上有点下滑的包袱,继续往前走。   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到了县城。   这座县城离蕲州还有一段距离,不知这种小地方,会不会有寻音阁的联络点。   进了城,找到一家客栈住下,不知道是无极山的天气太过诡异,还是为何,自从离开无极山后,林楼便觉得这里气候十分适宜。   夜晚时还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滚圆的月亮,皎洁无暇。   不知楚辞那边能否看到这番景象。   她轻轻一叹,心道他该不会还在山中寻找吧?   那倒是该尽快将剑谱交出,自己瞒着他离开,肯定是动了怒。   也不知阿莺是否将她所看到的景象告诉他,他又是什么反应。   背露白骨还能如常人般活动自如,换做是谁,都会往怪力乱神之象上联想。   而这又是不争的事实,她最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世界的。   县城的夜晚一如那村庄静谧,在山中呆的时日其实并不算很长,可是每个人都觉得度日如年。   宋漾确认了公良玉的身份,出手便不再犹豫。   公良玉原本就打算谣言散布出去后藏匿起来,剑谱之事,已经煽动那些亡命之人去办了。   他如今需要做的,只是静观其变。   回到曾经的落点,却发觉有些不对。   “离开寻音阁的生活,过得如何?”一道沉稳冷冽的声音由远及近飘来,紧接着,周围倏地亮起了灯火。   公良玉猛地心惊,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宋漾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公良玉身子一抖,却无路可逃。   “果然是你在背后搞鬼!”楚玉冶从宋漾背后跳出,指着公良玉大骂。   “亏我还以为你对林楼是真心的!结果居然这么污蔑她!”   “呵,真心又如何?”公良玉索性也不伪装了,冷着眼看他,“她的心不给我,连人也一并消失,只有毁掉才好!”   宋漾盯着他,目光森寒。   “你知道她的下落。”他笃定地开口。   公良玉却梗着脖子冷笑,不做言语。   见状宋漾反是不逼问了,也跟着冷冷一笑,将楚玉冶拉到身后,立即有人过来把他带走。   “喂!你们干嘛?!”楚玉冶叫着,要挣开那些拉住自己的人,扭头要跟宋漾抗议,却见他倏地出手扼住了公良玉的脖子。   力道之大,都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公良玉抠着他的手掌,额上青筋爆裂,血脉喷张下双目也变得猩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吗?”宋漾的声音冰冷如寒窟,连一直自认跟他算是关系不错的楚玉冶,在此时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宋漾一声冷笑,眼神忽然一凛,手臂一甩,将他甩到身后的粗壮的大树上。   “你师父没告诫过你我的底线吗?”   楚玉冶看向公良玉,那一下撞击力道极大,他隐隐还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身子下意识地一紧。   “把他拖走!”宋漾冷声下令,楚玉冶还想他要把公良玉带到哪里去审,结果架着自己的两人忽然发力。   “喂你……”楚玉冶一惊,原来要拖走的是自己吗?!   那两人动作毫不含糊,个头又比楚玉冶要高出几分,没有用多少力气,就把他带进了村子里,关到一间院子里,从外锁了门。   楚玉冶整个过程都处在怔愣的状态,等回过神后,才想起要挣扎。   公良玉从地上撑着身子起来,他的背脊已经断了,整个身子都使不上力量。   刚撑起几分,又猛地跌回地面,脸狠狠砸在尘里,灰头土脸。   宋漾一步步朝他靠近,每迈出一步,死亡的气息就浓重一分。   周围的人都保持着沉默,他们很少见阁主亲自动手。   这是处理叛徒的手段,将他们叫来,也是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掂量好自己的分量。   不过寻音阁待手下人并不苛刻,无论是月钱,还是家中之人。   像公良玉这样的,确实是极少数。   然而只要有了先例,就难保会有下一个。   宋漾不是仁慈之人,他能接掌寻音阁,凭借的可不仅仅是一身武艺。   公良玉咳着血,抬着眼盯着靠近自己的宋漾,心中充满了恨意。   这里什么时候被他清理的?为什么他没有收到消息?!   那日许安与温奕欢勾肩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他眼前,是他?!   他背叛了自己?!   宋漾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看到他面上一闪而逝地诧异,猜到他大概是想起了同伙。   对身后的人摆了摆手:“把他吊起来。”   话一落,便立即有人上前,将公良玉五花大绑,抬到村口的一棵歪脖树下,吊了起来。   绳子勒住肋骨,原本的背脊上的痛意被更强烈的疼痛覆盖。   一前一后交叠着,一点一点刺激着他的神经。   寻音阁对付叛徒的刑罚,他在准备做出那一切时,就已经查清楚了。   每一条都能够折磨他到死。   不,是折磨他到生不如死!   公良玉咬着牙,眼前黑暗,几乎要昏厥过去,却被人塞了一粒药。   他想要吐出来,却没有力气做到。   夜晚明月高照,本该静谧的村口,聚满了人。   公良玉一开始还咬牙忍着,可到后面,终于忘记了自我。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叫声,惊起了一旁林子里歇息的山鸟。   楚玉冶被锁在院子里,还能听到那一声声惨叫。   想到那日宋漾在他门外杀人,楚玉冶的心底发寒,拍门的手握成了拳头,靠着门板,滑落在地。 第177章 我好想你   在客栈歇了一晚,林楼打算去街上打听打听。   据说茶楼是最能听到消息的地方,林楼戴着笠帽上了街,在一家水粉店买了几盒不同颜色胭脂。   日后出行,还是稍微做一下伪装较好。   因为她的打扮偏向江湖之人,所以这里的人也未多留意。   要知道,这江湖人都是性情古怪的,万一不小心惹恼了人家,惹来祸端就糟糕了。   来到县城最大的一家酒楼,在楼下大堂内,寻了个角落坐下,叫上一壶茶,细细抿着。   蕲州是从南往禹州的必经之地,这座县城的位置有些特殊,恰在禹州和蕲州的中间,因此这段日子来往的江湖人也不少。   林楼就听到离自己座位不远的一桌,两个形容糟糕的人再闲扯。   “这无极山哪里是人呆的啊?!那剑谱消失了这么多年,一说出现就在那个鬼地方,谁信啊!”一个骨瘦如柴的青年男子,一条腿踩在长凳上,手臂随意搭着,不耐烦的抱怨。   “说不准就是觉得人待不住,才把剑谱藏在那里的。”另一个稍微健壮一点的接过话,仰头闷了口茶水,粗鲁的用袖子一抹。   “说的倒是。”那瘦一点的也喝了口水,“不过无冕宫的人在那边守着,我们进去也捞不着好啊!”   “你没听说那无极山外都围了好多人啊?”健壮一点的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   那瘦一点的立即瞪大了眼,他的眼球外凸,这一瞪,有些丑陋。   “你说真的?!”他放下碗,摩拳擦掌着,好像那宝藏就在眼前。   健壮一点的面露得意,“那是自然。不过你可记得,要是得了好处,可别忘了兄弟我!”   “哎呀!那有什么,到时候剑谱到手了,我们一起练!”那瘦点的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说话却自信满满。   而且看他同伴的态度,对这人似乎还有点畏惧。   林楼静静观察着这些人,心道怕是还没人知剑谱已经离开了无极山。   不过这些人不知道,楚辞也未必知道。   安丽斯藏身的地方十分隐蔽,她自问以她的侦查能力,没有十天半个月,绝找不出丝毫踪迹。   而方才二人说的悄悄话,让她隐隐有些担忧。   江湖传言无冕宫的实力高深莫测,多半是源于它的神秘,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寻音阁的引导。   至于真实的实力如何,还未可知。   前去的大部分人,大抵是抱着冒险一试的想法。   想着他们人多,总归不会讨不到好。   而许多江湖恩怨,都是由此拉开的。   此战,无论成败,都是一场血战。   成,拿剑谱成王;败,万人唾弃,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林楼眼睑微垂,盖住其中复杂的情绪,极力保持住自己淡雅的气息。   那两人又坐了半天,才结了茶钱离开。   等人走远后,林楼才从茶楼离开。   县城不算大,以她的脚力,走遍所有街道也不过花了半日的时间,没有看到宋漾给自己的玉佩上的标志。   安丽斯说镇上会有寻音阁的联络点,莫非她走错了方向?   林楼思索起是直接回禹州,还是去蕲州。   回禹州,若被人察觉,一定又要不小的风波。   去蕲州,不知能否赶得上将剑谱交到楚辞手里。   夜色很快落下,集市上的人群却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繁华热闹起来。   林楼心中微诧,待看到各个摊前挂起的花灯时,恍然想起今天是中秋,也是北翼的七夕。   街上男男女女,或是成双成对,或是三三两两的闺中小姐们挽着手出门。   不过这小县城到底比不得京城,街上的女孩子也少了几分京中闺秀的矜持,欢笑着,蹦跳着,好不欢喜。   看到中意的男子,偶尔也会羞红脸,扯着同伴的袖子悄悄打量。   林楼回客栈后已经上了妆,打扮与往日的风格迥然,若不是十分相熟的人,不会认出她来。   只是这一番打扮,反倒是衬托出了她的气质——冷艳绝然。   她走过的地方,不少男子纷纷侧目。   在一处面具摊前停下,摊主抬头看了她一眼,先是怔了下,随即热络的招呼开:“这位姑娘,买面具吗?一个只要五文钱。”   看着满目的面具,林楼最后挑了一个白色骷髅状的。   这本是他家孩子拿来恶作剧的,不小心被带了出来,那摊主见她一个姑娘家拿了,神色有些尴尬。   好在林楼只是看了眼,又放了回去,他也松了一口气。   “这边的面具好看,姑娘不如试试吧。”他连忙指着旁边的一堆面具,那一边的都比较秀气,不过也比较孩子气。   都是些动物什么的。   林楼看了半晌,最后挑了一只花脸兔子:“这个,还有这个,麻烦帮我装好。”   林楼又拿起了那个骷髅面具,看到摊主神色尴尬,直接从袖间取出一块碎银。   “哎!好嘞!我这就给姑娘包好!”看到银子,摊主原本的纠结也散了,应了一声,就动作麻利的帮林楼将面具用绳子串好。   林楼在京城也不常上街,上街也都是阿莺和绿袖在逛,看到那所谓的“打包”时,不由得失笑。   她倒是忘了没有袋子这种东西了。   摊主被她笑得一阵失神,等新来的顾客叫了“老板”,才恍然回神:“诶诶!面具五文一个呦!”   林楼离开后,解了绳子,将那花脸兔的面具戴在脸上,挡住半边的面容。   可就算这样,露在外面的精致小巧的下巴和嘴唇,也让人忍不住遐想。   城里七夕的气息浓重,林楼没想到自己死而复生后过的第一个节日,会是这个。   前世没有可团圆之人过中秋,亦无所牵挂之人过七夕。   如今在这个世界上,两个节日恰重逢,而她想念的人却不在身边。   戴好面具,又走到卖花灯的地方,选了两朵莲花,管店家借了纸笔,提了心愿,随人群来到河边。   河面上被暖暖的灯光铺满,缓缓流动。   林楼蹲在旁边,将写好的花灯放在河面之上,一直看着它们游走,成为那庞大队伍中的一员。   浅浅勾唇,隔着灯火辉煌的河岸,仿佛看到桥头一道颀长的身影伫立。   她微微一怔,再定睛望去,那道身影又消失了。   轻叹了声,收敛了心神,回到客栈,最后看了眼那的月盘,关上了窗。   楚辞的人找到了那座山洞,洞内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但是却不见人影。   他靠在林楼曾经睡过的石,着她做的那个梨花坠,眼神深邃。   老巢都找遍了,也不见踪迹,那定是离开了此处。   他心想,林楼此时会在何处?   公良玉被擒,他手下的支线也一点一点被宋漾扫清。   然而他还是找不到林楼,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挡他找到她。   无论是那具尸首,还是楚玉凌的出现。   这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在暗中做些什么。   凌厉的眸光在山洞内扫视,最后终于落回这张石床之上。   “爷,在后面发现一条下山的路。”白骨从外面进来,汇报着。   楚辞缓缓起身,毫不犹豫地迈着步子往那边前行。   “让所有人撤退。”白骨闻言一怔,应了声,便出去传达了。   看到那条隐蔽的小道,楚辞眉眼一挑,真能跑啊!   外面的人在准备抢夺剑谱,他自然知道。   不论剑谱在不在他手中,他都没有那闲情逸致跟他们折腾。   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林楼。   无极山外聚集的众人,还不知道山中的无冕宫的人已经撤离了。   他们兴致勃勃的谋划,都成了竹篮打水。   林楼关上窗户,锁好门,洗漱完毕,将两个面具并排放在床头的一张小桌上。   盯着看了几秒,才翻身睡下。   睡到半夜时,忽然感到身体沉重,好似被什么人压住了。   她警惕的睁开眼,却觉得眼眸沉重,好似蒙了一层纱。   “可让我好找!”熟悉的低喃在耳后想起,林楼努力睁了睁眼,却被一双大手覆住了眼睛。   “我是病糊涂了吗?”林楼一声低笑,感受着脸上那双手的温度,也不挣扎。   楚辞立即一惊,紧张地摸向她的身体。   那双手的速度太快,林楼来不及挡,瞬间被吃尽了豆腐。   她再试探这人是真还是假,没想到却被如此对待。   瞥了眼她抓住自己的手,力道不小。   “你又骗我。”楚辞慢慢将手拿开,掰过她的脸,对着那朝思暮想的薄唇贴了上去。   林楼感到一股清流顺着他的侵入滑入喉间,眼前的视线也渐渐明了起来。   一如既往的俊美面庞,在这距离下,更让人血脉喷张。   他温热的气息肆意铺洒在脸上,脖间,林楼推他的手力道也小了几分。   楚辞停了动作,最后埋首在她脖间,整个人陷入沉寂。   是他……真的是他……   林楼摸着他脖颈后头的一道不明显的细小疤痕,手指微微颤抖。   “我好想你。”   楚辞鼻尖贴着她的细颈,声音邪魅又狂妄,接着便是狂风暴雨般的侵蚀。   林楼仍在恍惚,仿若置身梦境,猛地惊醒。 第178章 她的身份   还是客栈的床榻,身边空荡荡的,也没有半分温暖。   林楼微微一叹,抬手抚了抚额,一阵好笑。   她居然做了那种梦?   “想我想到这么疯魔吗?”低沉的声音响起,一道人影从门口闪现至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到来人,林楼有些怔忪,愣了许久未回神。   楚辞寒眸微眯,俯下身来捏住她的下颚,语气森冷:“这么想我为何又要逃?!”   脸颊上的疼痛真实,终于让林楼相信了眼前的情景。   双眸微微一闪,抬手抓住那捏着自己的大掌,闭了闭眼。   楚辞在听闻阿莺说的那一切后,心疼地几乎要窒息过去,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过,要让林楼独自承受这一切。   看她面上闪过的安心,心中更是如针锥般刺痛,手中的力道一松,微微有些颤抖。   “傻女人!”他把她拉起,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骂着。   林楼睁开眼,抬手环住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穿衣服。   “你禽兽啊你!”她猛地把人推开,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这家伙……几日不见怎么这么无耻了?!   从前也不见做出那种事,原来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本性吗?!   林楼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青色的吻痕,脸上一红,咬着下唇,血色鲜艳垂涎欲滴。   楚辞不怒反笑,在她脸上又狠狠啄了一下,还发出“啵”地一声脆响。   惹得林楼更加羞赧起来,正欲反手打他,被他一把握住。   “就算你是借尸还魂的妖精,我也不嫌弃。”楚辞的神色严肃,一字字认真地说着这句话。   林楼心神一颤,眼底闪过一抹暗光,有些不自然。   她确实不是什么妖精,可借尸还魂一点不假。   楚辞看她露出如此神情,心中不觉得害怕,反是更加心疼。   她有人的体温,有人的思维,还有人的情感。   就算是借尸还魂,如今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难怪他一直觉得,林楼身上背负了许多。她杀人时的漠然,与那与生俱来般的凌厉杀气,从前若说是让他心惊,如今却只让他心疼。   他虽不是杀手,却知道杀手的生存有多艰难。   林楼的前世到底是什么样的,才会磨砺出这样一个她?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楚辞犹豫着,试探性地一问,有点不敢抬眼看她。   “杀手。”林楼淡淡地回答,她并不打算对他隐瞒。   只是从前怕他难以接受,如今既然问了,那她便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想知道的。   然而楚辞只是听到那两个字后,就不再发问,好似这两个字已经足够概括她的一生。   林楼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知道他定是在担心自己,抬手捧住他的脸。   “还记得端午节上南度送来的舞姬吗?”   楚辞皱眉看着她,不甘愿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记得,还说要将那个女人送到他府上,当着各国大臣的面抛头露脸,居然还有脸让他纳为妾!   这种耻辱,他自然会记在心上。   “她是我从前的伙伴。”林楼淡淡地说道,并没有说他们是同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   那个世界,既然回不去,不说也罢。   “所以你那日才与十七去刑部,说服她反咬南度一口。”楚辞并不意外,只是好奇林楼是用什么法子让她屈服的。   那女人看起来柔弱好似只是个妖媚的舞姬,楚辞却隐隐能从她眼中看到杀气。   要策反这样的人,不下点功夫,很难做到。   但据说林楼只在牢中呆了片刻就出来了,所以这一直让他很感兴趣。   后来渐渐忘了此事,便也未再提及。   如今她一说,自己便明了了。   “她本性倒不坏。”林楼轻笑了声,想着安丽斯送自己离开时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柔情。   楚辞见了却心中吃味,掰过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   “我本性也不坏。”说着,手却伸进了被窝里。   林楼脸一红,连忙抓住他乱动的手,眦着牙警告:“你再动我吃了你!”   楚辞顺势将人压倒,低笑着:“你吃吧,我这辈子还未见过妖怪呢。”   楚辞会这么快找来,说实话林楼是万万没想到的。   无极山的那处山洞有多隐蔽,她心里清楚,而离开的这一条道路又是多难寻。   她离开不过两日,他便离开了无极山,直奔这里而来。   难道这里也有无冕宫的眼线?林楼不由得想道。   两人在客栈又歇了一日,林楼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渐渐散去,才安了心。   这家伙大概是没日没夜的在寻吧。   不论是寻她,还是寻剑谱。   她从包袱里翻找,将剑谱交给他的时候,楚辞还明显怔愣了许久。   神色复杂地接过,楚辞忽然很想把它撕了。   “若不是因为这剑谱,你便不必承受这些。”他自责地低语,眉眼间写满了愧疚与悔恨。   天知道他在听到说林楼死了时,有多难受。   好像自己的全部都被抽走了,空荡荡的只留下他一个躯壳!   “我让宋公子转达,我会先去取剑谱。”林楼支着脑袋,幽幽地看着他,很显然,宋漾是怕这潭水不够浑,乱搅了一把。   “他的人在无极山也找了许久,你说要去取剑谱,他自然不会相信。”楚辞眼眸一沉,“他这家伙,总是这么嚣张。”   林楼回忆了下宋漾的言行,觉得楚辞这评价一点不为过。   “十七是不是还在他身边呢?”她挑了挑眉,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楚辞知道她担心楚玉冶,不悦地撇了撇嘴:“有他在,总不会丢了小命。”   林楼松了口气,要说楚玉冶这性子,虽然聪慧,但偶尔有时候口无遮拦的,万一惹了他不高兴,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想着宋漾那狐狸般的嘴脸,林楼开始同情起他来。   无极山下的众多江湖人士,已经准备好一切,打算朝山里进军,忽然听到一声悦耳的哨声,立即警觉起来。   这是寻音阁的哨!   “各位大侠,久仰久仰!”林子侧面飞出一人,身形修长,白面玉冠,气度优雅。   “我家主人请各位好汉前去禹州城酒楼一聚,不知各位是否肯赏脸?”   来人穿着白衣,腰间束着一条纹路繁华的腰带,坠着一块形状奇特的青玉。   不是寻音阁的人,又是谁?   众人一看,寻音阁的主人居然也在此?!纷纷动了心思。   有人不愿意放弃这进山的机会,想要拒绝,被那人一眼看破,先一步开了口。   “此次宴席,是为了答谢各位好汉帮我阁铲除叛徒而设,各位若是不肯赏脸,那在下可实在是没脸回去交差啊。”   “答谢?”人群中有人不解,“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那叛徒散步谣言说这山中有剑谱,实则是想借诸位之手,摧毁无冕宫。”那人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   “然诸位只知无冕宫主在这林中,却不知他来此的真正目的。”   “哼!我承认你说有人想借我们的手铲除无冕宫,可这剑谱的事谁知是真是假!”   那人眼眸一沉,紧盯住那说话之人,只是一眼,就让那人觉得压迫无比。   “那你可知,无冕宫主的真正身份?”   众人面面相觑,无冕宫行事素来低调,在江湖中的口碑算不得差,甚至还有不少人承了他的帮助。   可这一码归一码,若他真已拿到剑谱,自己自然会主动放弃,可若只是在争,又凭什么让他们放弃?   “想必几位前几日也看到了,官兵们从林子里抬出的那具尸体。”许安的眼神微闪,“都说那是曾经的轩王妃所化,王妃确实患病不假,可那尸体却并非是她。”   “轩王带她进山,不过是寻找山中的一位高人,帮忙医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这话的意思是,无冕宫主,便是齐轩王吗?!   “这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诸位随我进城便知了。”许安淡笑着,一派风流。   话说到这里,若还执意进山的,那只能祈求他命大了。   他说罢就转身往城内的方向走,不远处的官道上,还有一驾马车。   许安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扇子,悠闲地扇着,对驾车的车夫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回城,自己则徐徐踱着步。   宋漾设宴一事,是楚辞的主意,江湖上的事,用武力解决只会堆积恩怨,并不能带来什么所谓的平和。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快的就找到林楼,该说是她太悠闲,还是自己太心急呢,他无从而知。   但接下来的一切,他要由不得再出现差池。   县城离禹州城的距离并不远,快马加鞭不需要半日。   林楼好奇他是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回禹州,进了城门后,发现禹州城那处最大的酒楼前,挤满了人。   “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林楼脸上还带着那个花兔面具,她一说话,面部的肌肉便牵动面具抖了抖,好像兔子在甩着耳朵。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楚辞神秘一笑,带着她绕到酒楼后面,下了马走进去。   这酒楼规模确实不小,地段又繁华。   只是他们走的这扇门……难道是要去后厨偷吃?真的不留言想看谁的番外吗? 第179章 谢恩宴   两人进了后门,绕到一楼后厨的院子里,林楼还是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明年我们一起买面具。”一进院子,楚辞就将面具从她脸上摘下。   林楼怔了下,以为他只是看着不舒服,由着他去了。   正打量着周围,忽然又被他从后面捂住了眼睛。   “卖什么关子?”林楼一阵好笑,抬手就要拉开他的手。   “给你个惊喜。”楚辞轻笑,用一块布挡住她的视线,拦腰将人抱起。   林楼趁势勾住他的脖子,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走了几步,感觉是上了楼,耳边的喧闹声也越来越强烈。   林楼越发好奇起来,可还是忍住了没有发问。   等楚辞将她在床榻上放下后,她才终于有点耐不住。   “帮她打扮打扮。”楚辞扭头,不知是对谁交代。   林楼心想既然是要打扮,总是可以摘下这眼罩了,抬手欲揭,被楚辞按住:“我来。”   林楼一阵无奈,“又不是掀盖头,你来我来有何差别。”   楚辞身子微微一僵,唇边荡开一个笑,又很快地掩盖下去。   眼罩揭开后,林楼发现自己在一间布置讲究的房间内。   床头立着一排几个女子,手里拿着梳妆打扮的用具。   “打扮好了要去见谁?”林楼挑眉,好整以暇地盯着楚辞。   “只给我看不好吗?”楚辞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对那几个候着的女子又吩咐了几句,回头跟她说了声下去看看情况,就出了屋子。   趁他开门时林楼往外看了一眼,却只见着对面一张紧闭的门,什么讯息也瞧不出来。   几个女子先是伺候她洗漱,房间内早已烧好了一桶热腾腾的水,摆在屏风后头。   这间房子格局不小,比起一般的客栈房间要大上一圈。   林楼拒绝了几人伺候洗澡的请求,自行清理完毕,又洗了脸,才出来。   换下那身有点土气的衣服,林楼只穿着白色亵衣,长发披在肩上,颇有几分清尘脱俗之气。   几个女子一时怔愣,回过神来便又忙碌开。   将林楼领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林楼却不见那台面上有镜子。   心中暗忖是这店家太粗心,还是楚辞故意让人拿走的。   旁边替她梳头发的便解释起来:“上一个用房间的人将铜镜打碎了,掌柜的还未找到同样的铜镜,说是别的也不衬这天字一号的房间。”   林楼暗道这说辞倒是有理有据,不过是个镜子,倒也随便他们去了。   静静地由着她们替自己梳妆,挽发,打扮。   现代的化妆品拍在脸上都不一定舒服,何况是这古代?   楚辞知道她不喜欢这些东西,便只让她们简单的扑一点。   加上林楼的皮肤本也不差,只晕了眼妆,咬了口红。   另有一人拿了衣服过来,是一套红黑相交的折裾长裙,大红打底,片片黑色繁复的纹路跃然而出,金丝勾边,做着点缀。   低调沉稳,也不失大气。   看着这衣服,一向对此没多少讲究的林楼,也不由得心动。   入手的触感更是舒适光滑,这工艺用顶尖来形容也不为过。   见她对衣服满意,几位伺候的女子也都欢悦的笑了笑。   “姑娘快些换上吧。”一人提醒。   林楼点了点头,由她们帮衬着,将衣服穿好。   外面已经聚满了人,都是冲着寻音阁的那桌谢恩宴来的。   寻音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很是奇特。   若说无冕宫神秘强大,那寻音阁便是一盏明灯。   没有人敢轻易开罪。   毕竟这古代,谁最快掌握了讯息,谁便最有话语权。   然而这家酒楼今日的布置,却与外面看来大不相同。   不能说是张灯结彩,却也十分隆重喜庆,好像是有什么喜事要办。   楚辞出了房间,站在三楼的廊道外,看着底下众人。   宋漾站在他身边,手中拿着一柄扇子轻摇。   “人到的差不多了,离晌午还有一刻钟。”他淡然开口,姿态闲适。   “还差一人。”楚辞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大厅的门。   宋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沉吟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是谁。   “倒是我疏忽了,我这就让人送请柬过去。”   “不必了。”楚辞眯了眯眼,大厅门口,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瞬间吸引了厅中喧闹中人的视线。   “他怎么会在这里?!”有人惊讶的叫起来,那日在城外他是见过这人的。   “如果轩王真是无冕宫主的话,那他会在这里也不奇怪吧!”   “可他不是抢了无冕宫主夫人的遗骸吗?”   “亏你个二愣子还有脸坐在这里,来之前寻音阁说的话都忘了?!”   “哎呀我就是说个实话嘛!来蹭顿饭怎么了!”   ……   楚玉凌像是没有听到周遭关于他的讨论,微微抬头,就见到正前上方的楚辞二人。   楼下照应的人见他气度不凡,知道该是贵客来了,立马哈着腰将人迎到楼上。   温奕欢是晚他一步进来的,刚好撞见许安。   “许兄。”温奕欢朝他客气的拱了拱手,打过招呼。   许安回了一礼,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八王已经上楼了。”   温奕欢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微微一笑点头应了,就随着楚玉凌离开的方向走去。   “你不会还请了那个女人吧?”楚辞看着温奕欢,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目光冷厉地转向宋漾。   “这好戏,怎可少了她?”宋漾眯了眯眼,难得露出笑容。   楚辞搭在栏杆上的手一用力,旁边立即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这可都是老古董,可别弄坏了。”   听到那声音,楚辞身子微微一僵,转眸看去,庄翼正缓缓走来。   “你也舍得出来?”他冷笑,收回视线。   “我也好歹是个媒人。”庄翼浅浅扬唇,并未如从前那般调侃他。   正闲聊着,走来一个婢女模样的人,小声朝几人汇报:“见过几位公子,夫人已经梳洗好了。”   楚辞眼眸一闪,淡淡地“恩”了声,看不出情绪。   可熟悉他的二人却知,他这是紧张了。   “请她再稍等一会儿。”宋漾开口,那侍女应了退下,又消失在了拐角处。   算了算时辰,大概可以开始了,宋漾眉头微蹙,盯着门口。   庄翼似乎知道他在等什么,后背抵靠在栏杆上,半开玩笑道:“宋兄莫不是看上那位公主了?”   宋漾瞥了他一眼:“你的笑话可越来越冷了。”   庄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细长的眼尾一挑:“我来时的路上见到她了,马上就该到了。”   二人闻言,才对视了眼,宋漾略一叹,叫来管事的:“准备开餐。”   管事的愣了愣,随即应了,按照事先的吩咐,对一直在角落等着的一个小二摆了摆手。   那小二收到消息,忙拿了铜锣,跑到了一楼大厅的正中央,敲了几下。   许安见了,抬头看了眼三楼的几位,从二楼下来,面对众人如炬般的视线,朗声开口道:“各位大侠远道而来,寻音阁承蒙大家的厚爱,才能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故今日特摆此谢恩宴,望各位笑纳。”   他说完,堂内响起了掌声。   寻音阁的口碑一直不错,只要给的起价钱,任何刁钻的事都能帮你做到。   但凡是做不到的,更是会先帮你一试,也不叫你挂念,虽然这般情形很少出现便是。   这一场谢恩宴,心思透亮点的,都知肯定是别有目的,可寻音阁这办事的方法,却不得不说是趁人心意的。   这群江湖人,多半生活飘摇,纵然是有些名气的,也难保穷困潦倒。   今日这一宴,处处可见寻音阁是下了不少本钱。   “只是这谢恩宴,也少不得无冕宫的一份。”果然,掌声过后,许安才道出重点。   有人唏嘘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分明是为无冕宫在洗地。   大部分人则是吃人嘴软,心中纵然有些想法,也不会在此说出来,只静静地看着,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先前大概有人已经猜到了无冕宫主的身份,如今刚好借这时节,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许安说着一笑,抬首看向楼上。   众人纷纷随他目光看去,只见三个气度非凡的男人并肩立于走廊之上。   这些人的听力与势力都是极好的,有人一眼就认出了中间那人,就是楚辞。   “是轩王!”那人大抵是禹州本地人,前段日子阿诺蕾在庄府门前胡闹,有凑过热闹。   他一喊,众人都是一惊,传闻竟是真的?   “诸位,借今日寻音阁谢恩宴,本王倒也是时候为我在江湖中的身份,正一正名了。”楚辞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刚好传遍酒楼的各个角落。   林楼一直在屋里等着,伺候她的几个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闲聊,似乎是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她又不是寻常百姓家的闺女,对这些闺房之事并没多大兴趣,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她所在的这间屋子是左侧走廊的尽头,距离楚辞所在的位置刚好隔了一个大拐角。   楚辞这声音用内力传的,林楼隐约能够听到什么“无冕宫”什么“本王”。   心下好奇,想要出去瞧瞧,又被人拦下:“夫人,楚公子说一会儿再来找您,请您稍等片刻。” 第180章 大结局   林楼挑眉,女子话刚落,就见另一人匆匆进来:“夫人,请随我来。”   其余几人都是一笑,一人拿了一张白色的薄纱林楼戴上,又说是楚辞的吩咐。   林楼心中嘀咕究竟是什么大事要这般费劲周章,不过从方才听的那几个字来猜测,他大概是打算为自己的身份正名。   江湖中的那些动荡,在县城时林楼已经有所察觉,他们知道无冕宫在寻找剑谱,一定是会联合起来抢夺,如楚辞所说,这事不能动武。   只是不知他具体打算怎么解决此事。   由婢女领着出了房间,拐过拐角,看到楼下满堂的人时,林楼还是微微诧异了下。   来的倒是不少。   然而众人的目光,却一直紧盯着这处,看到林楼出现,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林楼身材高挑,这身衣服低调奢华,墨发半挽着,一半垂落在肩后,一半梳成复杂的样式,轻薄的面纱遮挡着半边容颜,一双眼清明透亮,一对眉似蹙非蹙,眉心朱砂勾勒的一点莲花,面纱下的另一半面容引人遐想。   然现场有人是见过林楼的,原本觉得她只是长相清纯,短短一段时光未见,恍然已经美的不可方物。   林楼看着这排场,好似不似单纯的宣布他便是无冕宫主。   微微拧眉看向楚辞,他也在看自己,眼神纯粹而认真。   他拉过她的手,宋漾与庄翼默默退开一段距离。   “承蒙各位关切,我的夫人如今已经痊愈。”   林楼怔愣着,脑中飞速运转,思索着这前因后果,想理出些门道。   她垂着眼睑不语,像是羞涩。   门口传来一道突兀的响声,阿诺蕾正绷着身子,直直立在大堂前,双目紧紧瞪着楼上,一双深邃的明眸里淬着恶毒。   林楼察觉,缓缓转眸,看到她时,双眸眯了眯,面纱下的唇勾起一抹冷意。   “这不是那个西参公主吗?她怎么来了?”厅中又有人议论了起来。   “哎呦对了!这轩王不是跟这公主订了婚吗?怎么又管那人叫夫人啊?”   “你看那公主的眼神,恨得都要上去撕脸了!”   “不过我看这公主肯定不是什么好货,不然为什么人轩王对她爱理不理的?”   “还不是因为那妖精变得蛊惑轩王爷……”   “诸位说话,可要仔细掂量掂量。”楚辞幽幽地开口,犀利的目光扫向方才说话那人。   那人脖子一缩,吞着口水,匆匆端起碗闷了口酒,不敢再开口。   “阿诺蕾公主还未回国吗?”没有了京城那些规矩的束缚,林楼也不打算忍气吞声。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淡漠。   阿诺蕾咬着牙,眼神阴暗,原本美丽的面容都显得扭曲了几分。   “我没死,你很失望吧?”林楼单手扶着栏杆,朝前迈出一步。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这一句话中所含的信息,太多了!   “劫持太后,囚禁皇子,联合魏兴军逼宫,又伪装禁军统领劫狱,最后将我逼出皇族,赶出林家。”林楼字字珠玑,一字一字地,戳在阿诺蕾心口。   她身子一颤,袖间的双手紧紧握拳,眼里的毒辣再也不加掩饰。   这些虽是楚玉仁默许的,可每一个也都是事实,她根本无从反驳。   众人心惊,原来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背后,还有这种隐情。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看起来高贵脱俗的阿诺蕾,居然是这种恶毒的女人。   瞬间,所有人看向阿诺蕾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厌恶起来。   阿诺蕾气得浑身发抖,她身边的随从也都跟着变了脸色。   这一场宴会根本不是什么谢恩宴,是鸿门宴!   林楼看着她如此,嘴角的冷意越来越甚,她从三楼的廊道上一跃而下。   在空中虚踏几步,稳稳落在她身前不远的位置,缓缓朝她走近。   这轻功!   场中众人又是一惊,很多人自问无法做到这么卓然。   难怪轩王会倾心于她,也难怪为了她,会公开承认自己无冕宫主的身份。   更可气的还是阿诺蕾,居然居心叵测,不惜破坏两国关系,也要来拆散这二人。   如此胸襟,如何能够配得上叱咤天下的齐轩王?   “那白骨化作妖精的谣言,也是你命人传布的吧?”林楼挑眉,迈出一步。   阿诺蕾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又稳住身形,勾唇冷笑:“你说这些话,有什么证据?”   “证据?”林楼一阵好笑,“参加过起义的那些人里,可是有不少江湖侠士,你当真以为他们认不出贵国之人的面目特征吗?”   她这话是在诈她,也是在跟这满堂的江湖人打心理战。   不管他们有没有参加过起义,又是否有见过阿诺蕾的人。   出于面子,总会有一两个站出来说话的。   人群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看得出来这轩王是铁了心要维护林楼。   至于这阿诺蕾,林楼所说若是在真的,那可上升至两国的情谊大事了啊。   之前那被楚辞警告过的人,眼看着讨论声越来越大,林楼还与阿诺蕾在门口僵持着,猛地站起身高喊道:“夫人说的没错,我就说起义军里怎么还混着别国的人,想来老母是西参人便没多问,没料到竟就是西参派来的!”   北翼的国力兵力,都比西参强大许多,所以五年前出了那事,西参才极力的想要弥补北翼。   此事再闹起来,若真惹恼了百姓,于两国都没好处。   楚玉仁既对自己这般赶尽杀绝,那她也没必要留手。   他想利用阿诺蕾,她又何尝不能利用他的这点,逼他二人决裂呢?   有人起了头,接着便也有心思活络的,出来作证。   之前那人坐下后,他旁边的人便扯着他低声问着:“你不是没去参加吗?胡说八道也不怕被人发现!”   “你傻啊!刚才我说错话了轩王就瞪了我好久,摆明了是要把人护到地。”那人仰头喝了口酒,“再说了,这江山是谁打下来的啊?轩王会拿自己的国家开玩笑吗?”   其他人一听是这个道理,也就纷纷改变了主意。   阿诺蕾听着满堂嗡嗡地讨伐声,脸色愈发狰狞,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鞭,狠狠朝林楼甩去。   林楼侧身一躲,赤练出鞘,卷着她的铁鞭,用力一扯。   阿诺蕾心惊,用了暗劲抽回,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挡了回来。   她错愕的抬头,只见楚辞双目冰寒,紧紧盯着自己。   “我说过,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你的死期吧?”   堂中一下子静了,喝酒的喝到一半,悄悄地把杯子放了下来。   “刚巧老八也在,这些话,你进京时顺带回去禀报皇上吧。”楚辞目光一转,落向一直沉默着的楚玉凌身上。   楚玉凌见躲不过,只好起了身,对他拱了拱手:“皇叔。”   楚辞自知道楚玉仁对林楼下了杀令后,便对这皇室再无留念。   如今听得这一声“皇叔”,也觉得无比的讽刺。   阿诺蕾身子一软,整个人失去了力量,重重跌坐在地上,双目也变得空洞无神。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那个公良玉呢?他去哪儿了?!是他背叛了自己!一定是的!   许安看着她眼底净是疯狂,从旁走出,将曾经公良玉与她作为交换的信物丢到她面前。   “他已经死了。”   阿诺蕾一怔,看着那个信物发呆。   她的这个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林楼不需要再诈,她就自乱阵脚了。   垂眸瞥了她一眼,原以为她的心里承受能力会强一点,没想到却到底是个公主。   收回视线,林楼转身上楼,周围人如何看她,她已不在乎了。   只是这前身,本就不该背负这些罪名。   被逐出林家族谱?   呵!在这古人眼里,倒是真不如直接死在了那池塘水中。   她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整个酒楼一片寂静。   楚辞站在廊道上,转身面向楼梯口,等着她上来。   “今日之宴,仍是寻音阁的谢恩宴,十日后我与楼儿婚礼,也望各位不要缺席。”   他拉住林楼,面向众人,淡笑着宣布。   林楼怔怔地抬眸看他,原来这番打扮,竟是为了这个?   “婚礼?”阿诺蕾身子一抖,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   随行的人将她抬走,却被楚玉凌的人拦住了去路。   “公主的作为,已经触犯了北翼律法,恐各位不能将人带走。”   事情告一段落,宋漾便又出来镇场,渐渐地,楼内又恢复了喧哗。   楚辞拉着林楼回到房间,见她的面纱摘下,对着那张红唇印了一下。   “这么威武,日后我可如何降得住你?”   林楼脸一红,周身的戾气也都散了下去,开玩笑道:“这么怕的话,那十日后的婚礼,便不要办了吧。”   楚辞揽着她在床边坐下,捏着她的下颚,眼神顺着她的眉目一点一点的描摹。   “那时你嫁的是楚念桓,如今娶你的是楚辞。”   林楼错开视线,一颗心胡乱的跳动,初见他时的那种悸动,又一次翻涌了出来。   梨花绚烂,染了你我的风华。   【全书完】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